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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占夕

《第一皇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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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49:29 | 显示全部楼层
书信

古代叙利亚地区位于亚非欧三大洲结,是古代海陆商队贸易枢纽,历来为列强必争之地。埃及曾多次发动过对叙利亚地区的征服战争,力图建立和巩固在叙利亚地区的霸权,但埃及建立霸权的努力遇到了埃及强邻赫梯的有力挑战。

同样的,叙利亚北部的国家——埃勃拉王国,因其擅长沙漠地遁战而在群雄角逐中悄然兴起,而叙利亚,也是他们虎视耽耽的目标之一。

在叙利亚北部城市阿勒颇与哈马之间,横亘着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盛夏午时地表沙土的高温几乎能够烤熟鸡蛋和面饼,酷热的气候使得地表水的蒸发特别强烈,使得这里异常的干旱,但就是在这样一个气候干旱、鸟兽难栖、人迹罕至的沙漠地带,盘踞着一座巍峨的城市——埃勃拉城。

埃勃拉城平面大致呈菱形,最宽处约1000米,辟有4个门,城址中央是近似圆形的卫城,在城墙和卫城之间是普通居民的生活区,以及熙熙攘攘的街道,由于地处沙漠,物资缺乏,来往这里的商人都会在这里做些生意,等换取了足够的水和粮食之后才会上路,因此这里白天的集市热闹非凡。

酷热的风吹起街道上的尘土,使得街道上灰蒙蒙的一片,但丝毫没有影响生意人亢奋的情绪,平民的街道区人来人往,买卖的吆喝声也此起彼伏。

在稍显拥挤的人群里,一个黑发少年紧紧地跟着前方的一个男人,男人似乎毫无所觉,灵活地在人群里穿梭,少年仿佛是怕他走丢了,步伐开始加快追了上去,而在少年身后也跟着四个亦步亦趋的身影,他们伸开手臂挡住拥挤人群,替少年隔出一条通道。

少年终于追上了那个男人,用纤细的手搭住他的肩膀,气喘吁吁的叫道,“卡尔!!”

男人回头,陌生地看着少年,黝黑的肌肤上满是疑惑,但当接触到少年的脸孔时霎时转变成了惊艳,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唇红齿白,娇媚如花,尤其是那双紫色的双眸,仿佛是最灿然的宝石,一时间他愣住了,没有发现少年脸上失望的表情。

“抱歉,我认错人了。”少年垮下美丽的小脸,转身打算离开。

一阵风突然吹过,卷起了少年身上的紫色披风,顿时让男人从呆愣中转醒,他看到了披风下一具属于女人的婀娜身子,尽管包裹的密不透风,但女性所具备的凹凸曲线一个不缺,曼妙地比任何一个舞娘还要诱人,他一双三角眼瞬时流露下流之色,黝黑的大手想一把攫住即将离去的身影。

未料,他的手还没碰到,三把锐利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肆!!”三道壮硕的身影将烈日遮挡,怒吼声也随之响起。

男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举起双手。

穿着紫色披风的女子,也就是女扮男装阿尔缇妮斯捂了一下额,神情是无奈的,她瞪着三人,下令道,“放了他。”

三把亮晃晃的剑在犹豫了片刻后,离开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一见危险远离,立刻撒腿就跑,哪还顾得上泡妞,还是逃命比较要紧。

集市上的人群也莫不停下脚步看向她们这边,阿尔缇妮斯眼见,赶忙推着三人来到一块僻静的地方。

“卡布斯、塔卡、奥利,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巡游的,麻烦你们不要每次动不动就把家伙亮出来。”少女瞪视着眼前三个犹如大山似的男人,她快被他们气死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三具壮硕魁梧的身影似乎很怕她,全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低垂着脑袋,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活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她捂额哀叹,“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她明白他们这是为了保护他,也不忍心再责备他们。

“皇妃,我们已经出来两个月了,请尽速回国吧。”看上去像似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奥利恭敬地说道,声音却出奇的沉稳,和他的外表极不相符。

回去,她不能回去。再没有找到卡尔之前她怎么能回去,但两个月下来,她都快把这座城市翻个底朝天了,却依然没有他的下落,心情也就不免恶劣起来,心里由于焦躁而燃气了一把无名火。

她狠瞪了奥利一眼,这个皇妃的称呼,只会让心情更差。

奥利迫于她的怒气,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三个人当中长相最为儒雅的卡布斯,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叫阿尔啦,你也知道她不喜欢。”

至于壮得像头牛的塔卡是三人当中最不会察言观色的,只见他用巨大的手擦拭着额头不断滴落的汗水,健壮的身子挪了几寸,细心地替她遮去阳光,“阿尔,天那么热,我们还是回旅店吧,或许明天会有什么消息。”

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失落的皱起眉头,心中怅然若失,已经三年了,她找了他三年,他到底去哪了?

“皇……阿尔,这里人太多,又靠近王宫,我想还是先回旅店再作打算。”奥利不忍见她失落的神情,跟着附和道。

他们身后还有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她是阿尔缇妮斯的贴身侍女丽莎,奥利向她狂眨眼睛。

丽莎看到了,点了点头,“小姐,您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正午了,您还没用膳呢。”

“对!对!吃了饭再说!”三个大男人如捣蒜般的点头。

阿尔缇妮斯看了看当空的烈日,炎热的气候让她根本毫无胃口,但她不吃,身边的这几个人总是要吃饭的,连日来的奔波,也累得他们够呛,她也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妥协道,“回旅店吧。”

四人立刻笑颜逐开,“是!!”



五人一同回到坐落在埃勃拉东城的旅店,说是旅店并不恰当,因为它的结构是用干硬的泥土搭建起来的,整体来说倒像个土窑,由于埃勃拉城地处沙漠,四季干旱,泥土里的水分都已经被蒸发殆尽了,干得比石头还硬,所有聪明埃勃拉人用它来建造房屋,类似于蚂蚁的后宫,简单但却坚固,而且用料也便宜,称得上物美价廉的建筑材料。

他们下榻旅店是平民区里的一个驿站,来往的商旅很多,不大的旅店里挤满了人,肤色个异的男男女女都坐在毛毡子上享用美食,但由于她的身份特殊,不便和他们一样席地而坐,只好回到住宿的卧房里用午膳。

简陋的泥房里,窄小的空间,在三个高大的男人进驻后,更是狭小无比,活像是沙丁鱼罐头,他们替她铺上一张金黄色的兽皮,然后又拿出黄金的餐具,摆上美食,端到她面前,让她享用。

“一起吃吧,别站着,坐下。”

他们面面相觑,莫不敢对她不敬,但在她凌厉的视线下,他们也不敢不从,只得坐下,不过没坐那张柔软的兽皮,而是围着她在干硬的地上席地而坐,因为那是只有她才有资格用的东西。

“皇妃,您打算什么时候回赫梯。”奥利见她心情似乎好转了,鼓起勇气问道,眼神下意识的瞄向身后的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地装满了皇帝陛下的书信——催她回去的书信。

“今早勇者又传来了一封。”勇者是他的老鹰,她出来得这两个月,皇帝和她都是通过它来传递信函的。

“他又来信了!?”吞下一颗葡萄后,她挑眉问,这男人有时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陛下说,如果您再不回去,那勇者会变成他晚膳里的一道菜。”奥利想起那份信,心如刀割,他的老鹰啊,养了十几年了。

“还有呢?”依照他的脾气,不会那么简单。

“咦?”奥利突然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从腰间的羊皮袋里拿出一块粘土版递了过去,“还附加了小皇子的信。”

她显得有些惊愕,含在口里的葡萄还没咀嚼,就滑下了喉,等葡萄顺利滑入胃袋,她才伸手接过,三年来她已经将艰涩难懂的楔形文字融会贯通,读和写都已经不成问题了。

土黄色巴掌大的粘土版上,有着一排工整的文字,但笔迹稍显幼稚,看得出来是孩子写得,她不禁露出微笑,开始阅读起来:

我最亲爱地,最美丽地,举世无双的母后,您好吗?我是凯洛贝罗斯,您最可爱,最聪明地儿子,我很想您,非常非常想您,就像我养得阿鲁想念肉骨头那样。

您快回来吧,父皇他一天到晚都紧绷着脸,还用他那种杀人的视线看着我,恐吓我,父皇说,如果您还不回来,他就要把我吊在城楼上,日晒雨淋,不给食物和水,直到您回来为止。

我害怕,真的好害怕,要是您还不回来,我就只有和阿鲁离宫出走去找您了。

所以,为了您最可爱地,最聪明地儿子的生命着想,您赶快回来吧。

此致

您最可爱,最聪明地儿子凯洛贝罗斯,以及不可爱,不聪明的弟弟阿尔玛。

看完信,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苦笑不得,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粘土版放进随身携带的金丝软带里,

“奥利,我们出来多久了?”

“两个月零三天。”

有这么久了吗?为了找卡尔,她几乎是不分昼夜,连时间都忘记了,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怪不得……她轻笑,他终于忍耐不下去了。

看来是该回去了。

下次一定能找到你的吧,卡尔,她在心里默默问道。

“明天,我们就起程回赫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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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0:24 | 显示全部楼层
视线

沙漠的清晨有些寒冷,灰蒙蒙的天空,让繁华的街道看起来萧瑟无比,风儿吹过,只有漫天的黄沙飞舞,此刻还是万籁俱静的时候。

突兀地,埃勃拉的城门被打开,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一列马队进入城门,为首的是一个武将打扮得男人,他焦急的神情仿佛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夹紧马腹,迅速地赶往皇宫,马蹄声声,尘土飞扬,很快消失在皇宫大门前。

没过多久,天开始亮了,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天际升起的太阳将寒冷一扫而光,吹过的风也不再是冷瑟的,取而代之的炙热,萧瑟的街道也开始热闹起来。

驿站内,阿尔缇妮斯已经早早起身,梳洗完毕后,她整理着行装,打算用完早膳后就起程返回赫梯,因为路途遥远,她必须在尽早穿过沙漠,否则遇到沙尘暴就麻烦了。

“小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丽莎恭敬地说道。

“进来吧!”

丽莎打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捧着冒着热气的肉饽饽,还有一碗羊肉汤。

“他们人呢?”阿尔缇妮斯将换洗的衣物塞进自制的布袋里,回身问道。

“去喂马了。”丽莎将兽皮摊子铺在地上,再摆上精致的垫子,搀扶她坐下用膳。

“真够急得!”她无奈地摇头,昨天她一说要回赫梯,三个大男人高兴得差点把房顶给掀了,然后立刻分批行动,买水的,买干粮的,就怕她会反悔似的。

“您出来很久了,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皇帝准会先拿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开刀,其结果是恐怖的。

阿尔缇妮斯喝了一口羊肉汤先暖暖胃,对于丽莎的话只是笑了笑,“那倒是,我还真怕他会把儿子挂在城门上。”都用上这种下三滥招数了,她能不回去吗?

“陛下是担心您。”估计现在已经发狂了,才会用这种招数。

“这次出来的确太久了,他那张脸不知道会黑成什么样?”想来还真有些心慌,她说好了半个月就回去的,结果晚了那么许久,他一定气极了。

丽莎扑哧一笑,抿嘴道:“陛下最宠您了,才不会生您的气呢。”最多是吼两句,不过,他们这些跟出来的人就难说了,想到这个她就犯愁,依照陛下的暴戾脾气,指不定会怎么处罚他们,上次是洗马厩,再上次是去挖矿,这次不知道会是什么?

她偷偷瞧了一眼正大快朵颐的阿尔缇妮斯,心里暗叹着,同样是女人,怎么差那么多。

“丽莎,呆会儿陪我去街上看看有什么纪念品,我答应过儿子要带礼物回去的。”

“是。”看她已经吃完了,丽莎递去一条干净的帕巾。

阿尔缇妮斯擦了擦嘴角,“我听说,埃勃拉有一种小玩意,叫做缇米,那是什么东西?”

“是小孩子玩得玩具,不如就买这个吧,皇子一定会喜欢的。”

缇米是类似于中国陀螺一样的东西,颜色很鲜艳,而且转得时候颜色会发生变化,很奇妙。

“嗯,也好。”那两个鬼灵精的小子,好动得很,应该会喜欢的。

丽莎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餐具,还有贵重物品,然后替阿尔缇妮斯带上假发,“不给皇帝陛下带礼物吗?”

“你们的皇帝还缺什么吗?”不是她没有浪漫细胞,只是一国之尊,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也对,您回去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丽莎抿嘴笑道。

“是哦,就怕等我回去了,他真把我当成礼物给拆解了。”她自嘲的说道,她得想好用什么说辞,才好止住他爆发的脾气。

话落,丽莎抿嘴偷笑,他们的皇帝陛下的确会拆,不过是在床上拆。

“你笑什么?”还笑得那么暧昧。

“没有……没有……”她止住笑,连忙否认,赶紧替她穿上披风,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想卡布斯他们在楼下已经很久了。”

“嗯,走吧!”阿尔缇妮斯背上自制的双肩背包,走出门外,再不走,估计他们会冲上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她回去。



埃勃拉城的街道上今天也是繁华一片,叫卖的吆喝声在烈日下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大声,拥挤的人群里,阿尔缇妮斯寻找着米缇的小摊贩,后面紧跟着卡布斯、奥利、塔卡,丽莎则紧挨着她,替她挡去人潮,四人警戒地观察着周围,虽然要回赫梯了,但现在还在埃勃拉城,万事还得小心。

走走停停了许久,街道的角落里有一家小店,大大的木牌子上画着一个红色的米缇,这让阿尔缇妮斯眼前一亮,疾步走近店内,不大的小店也是泥土造就的,有些狭小,但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米缇,她让丽莎帮着一起选,最后选中两个同样颜色规格的。

“皇妃,为什么要买两个?”丽莎疑惑的问,以往赏赐给两位皇子的东西,都是一件,为的就是让他们学会谦让,无论是宝剑,玩具,还是其他什么的,两位皇子都是共用的。

“你们皇帝不是只有两个儿子。”

丽莎恍然明白了,笑意涌出,“皇妃,你真善良。”

阿尔缇妮斯摇首,不再多说什么付了帐,刚跨出店门,却发现街道上变得寂静无声,一声雄壮的号角突然响起,她有些纳闷,还没开口,卡布斯就将她拽回了店里,随后奥利和塔卡也跟了进来。

“怎么了?”发现他们脸色凝重,余光瞥向不知道何故突然冲出门外下跪的店主。

“是埃勃拉的皇帝回城了。”奥利看着门外说道。

瞧他们如临大敌的神情,她不免莞尔一笑,“别担心,我们这副商人的打扮,不会有事的。”他们责任心太强,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已。

“还是小心为好,埃勃拉的皇帝素来被人称为最凶残的君王。”奥利凝重的说道。

凶残?她不可置否地苦笑,这个时代的皇帝哪个不凶残,她家的那个还不是一样。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没有阻止,乖乖得跟他们躲在小店里,就算她不想做皇妃,但嫁得始终是赫梯的皇帝,为国为民理当如此,她不想在这里横生枝节,不过很好奇,这个埃勃拉的皇帝长什么样,便偷偷的伸出头窥视。

街道上,鸦雀无声,刚才拥挤的人群此刻都自动的让出一条宽大的通道,不管是商人还平民都俯首跪地,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影,顷刻间,刚才热闹的情景变得沉重而压抑。

突兀地,马蹄声打破了哑然的街道,首先而来的是戎装的军人,他们手持矛盾,分开两列,将街道两边跪地的平民和商人拦在身后,然后单膝下跪。

不过多久,一辆巨大的车辇出现在街道上,轻纱围绕,黄金打造的车顶,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象征着埃勃拉的八头巨蟒旗迎风招展,发出劈啪噼啪的响声。

庄严的号角再次响起,车辇两旁各站着绿色盔甲的近卫队,个个都脸色萧肃,车辇缓慢前行,由于纱幔的关系,阿尔缇妮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能依稀看到侧躺着一个身影,看的出是个健壮的男人,他慵懒的躺在里面,忽然有种压迫的感觉让她心神抖了一下。

车辇路过她面前,她下意识的收回伸出去的脑袋,直觉告诉她,这个皇帝不容小觑。

等车辇过去了,她才又探出脑袋,继续窥视,偶然间她发现一件事,那些下跪的平民和商人都在发抖,车辇所到的地方,半径一米内的人抖得更厉害,像是怕极了什么,跪地的身子压得更低。

“他们似乎很害怕皇帝。”她觉得有些奇怪,那不是敬畏,而是恐惧。

“埃勃拉皇帝对地位阶级很重视,不,不能说重视,怎么说呢,已经到了一种神级的境界。”

“什么意思?”她蹙眉,预感奥利接下来说得绝不会是她喜欢听到的。

“听说在埃勃拉,任何平民或官员如果没有皇帝的命令抬头看他,下场就是死!!”

“你的意思是看他一眼就是死罪!”她惊喘,他以为自己是镶金的吗?

“是,曾经有个商人在他路过得时候抬眼看他,结果被剥了皮,挂在城楼上。”

“什么!!”简直骇人听闻。

“我听说埃勃拉皇帝长得很俊美,简直像是天神。”丽莎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道。

“天神!?他的行为可不像神,倒像是恶魔!”阿尔缇妮斯嗤之以鼻道,眼里是嫌恶,怪不得,那些平民和商人个个抖成那样,脑袋都快按到土里了。

残忍,简直是残忍地发指。

“小姐,你好像很生气。”丽莎见到她额头上冒出一根青筋。

“生气!?是愤怒才对!”她压下心里的不平,挥舞着握紧的拳头,“他真以为自己是神吗?不可亵渎吗?”

听闻,四人相视而笑,这个世界大概只有她才会如此说,想想米特,再想想赫梯的奴隶,就会明白。

三年来,她身兼米特女王和赫梯皇妃的身份,极力弘扬人权和平等,甚至为了提高奴隶的生活品质,不止一次和赫梯元老院争吵,气得元老院的官员差点吐血身亡,就连皇帝陛下也被她赶到议事殿孤枕难眠了半个多月。

作为母亲,她将才两岁大的两位皇子,送到了平民那里寄养半年,挑选的还是贫苦人家,甚至不许任何人伺候,为得就是消弭他们身为皇子的优越感,她时刻叮咛他们的就是平等二字,她的所做所为惊骇于皇室,但没人敢反驳她,因为她总有办法让他们妥协,而民众是压倒性的支持,她的地位在赫梯人民眼里等同于皇帝,不仅敬爱,而且誓死效忠。

他们也为跟随她,而感到自豪无比。

“您别生气了!”看她激动地模样,丽莎柔声劝道。

她冷哼道,“我没有生气。”她别过头,继续看向外面,头顶却开始冒烟,双眼冒火地瞪着远处的车辇,恨不得能瞪出一个窟窿。

坐在车辇上的埃勃拉皇帝——鲁纳斯-尤利三世,猛然间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他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很真切的感受到了,眯起双眼,他挥手示意车辇停下,然后撩开轻纱,一张俊美得连女人都要嫉妒的容颜就这么突然地暴露在空气中。

这让视力为2.0的阿尔缇妮斯张大了嘴,呈现完美的O形,那是一张美艳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脸,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狭长而魔魅,光是轻轻一瞥就能颠倒众生,在看到这双妖冶的金眸时,连她都有些沉沦了。

但一想到他的恶性,她合上嘴,唾弃道,“暴殄天物!!”

鲁纳斯-尤利三世走下车辇,感性的薄唇轻抿,艳红色的头发随风轻舞,像极了一团正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修长的身体包裹着一袭金色的马甲衫裙,烈日之下,宛如太阳之神,但却无阳光的热度,有的只有冰彻入骨的寒气。

顿时抽气声此起彼伏,慌忙间侍卫群赶紧下跪,莫不敢抬头视之,一时间唯独他鹤立鸡群,他睥睨着下跪的众人,魔魅的金眸掠过一丝寒光,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更甚,将他的美瞬间恶魔化。

他转身看向后方,锐利的视线搜索着,他感觉得到有人在看他,而且是肆无忌惮,其中更夹杂着某种怒气。嘴角勾勒出一抹残酷,一种叫人惊惧的神色在脸上爆发开来,眼神扫向街道,入目的都是俯首跪地的平民和商人,没有一个敢抬眼看他,不禁感到疑惑。

是他的错觉吗?

“陛下!”一旁的将军跪跪爬了过来,垂首说道,“陛下,宴会已经准备好了。”

鲁纳斯没有说话,视线依然停留在街道上,“不急。”简短的一句话,森冷地仿佛能把空气凝结。

“是!”将军又爬跪着退了下去,低垂的首始终没有抬起。

鲁纳斯-尤利三世突然嘴角噙着一抹残笑,既然找不到,那就给对方一个警告,“拉尔!”

刚才退下去的将军反射性的抬头,对上一双金眸,那眸中滑过一道亮光,下一刻他惨白了脸,身体像是吓得僵硬了,磕头求饶都做不到,只能惊惧的喊道,“陛下……恕罪!”

鲁纳斯残酷的笑容瞬间扩大,“来人,杀了他!”空气凝结,冰寒入骨。

“是!”一旁的近卫队,低着头将嘶哑喊叫的拉尔拖了下去。

这个情景,让躲在店里的阿尔缇妮斯惊骇无比,一条人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葬送了,顿时她怒火高涨,愤怒地想冲出去。

“皇妃,不可以!”奥利拉住她的手臂,凑近她耳朵旁叫道。

这一声皇妃,让阿尔缇妮斯像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怒火消散,她闭上眼,压抑着内心的躁动,不可以,不能冲动,这里是埃勃拉,不是赫梯,不是几年前在齐卡鲁的奴隶营,她没有把握能在几千人眼皮子底下安然退离。

一旦被抓住,那么不光是她的问题,而是国家的问题,两国必定会交战,到时候死得不光是一条人命,而是千千万万。

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抱歉,我太冲动了。”她平静地说。

耳边随即传来一声惨叫,凄惨地划破空气,她握紧拳,指甲用力扣着掌心。

下意识的,她瞪视的眼神更炙热。

这道视线,让鲁纳斯-尤利三世倏地转首。

霎那间,四目相交。

阿尔缇妮斯当下懵住了,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她,夹杂着冰雹般的寒冷,她如同被蛇盯着的青蛙,冷汗直流,背脊瞬间僵直。

糟了!!

察觉到她异样的奥利侧头看去,由于他在另一边,又有店墙阻挡,鲁纳斯-尤利三世并没有看到他,他暗叫一声,急忙握紧佩剑。

鲁纳斯-尤利三世锐利的视线直射向前方的人影,他看到了一双极其美丽的紫色眸子,闪亮如星辰,有种赞叹在他心里涌起,一个娇小的黑发男孩,伫立在一间小店的门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看着他,金色的双瞳迸射出一道妖冶的光。

阿尔缇妮斯从他眼神里看出了杀意,沁出的冷汗如雨而下,不是害怕,而是焦急。

脑中千思百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忽然,灵光一闪。

在奥利即将拔出佩剑之时,她在背后做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颤悠悠的走出店门。

“皇……”他身后的卡布斯和塔卡惊叫道。

她背后的手一挥,示意他们闭嘴,紫色的眸子直盯着前方,眸间一闪,变成了一种无焦距的视线,她伸出手摸索着前方,仿佛是看不见,抚着店墙,走了几步,又伸出手摸了几下,又走了几步。

作势打算命侍卫抓人的鲁纳斯看到她的举动,突然一愕,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金瞳中那道妖冶的光更为精亮,但在看到阿尔缇妮斯仍在缓慢前行时,严重奇怪的出现了某种看不懂的愕然,突然他发现那双紫眸虽然璀璨,但空洞的仿佛没有灵魂。

他——竟然是个瞎子!!

瞳中的金光倏地消失而去。

他看着阿尔缇妮斯缓慢前行,拦住平民的侍卫看见她,大喝了一声,只见她惶恐的急忙跪下,还夸张地四肢爬伏。

他看着这一切,莫名的涌起一丝惋惜,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竟然是盲的,真是太可惜了。

“陛下,亚述的使者已经到城外了。”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

他眸色一凛,探究的视线像是被某件重要的事转移,收了回去,他重新坐上车辇,下令回皇宫。

宫门被打开,他消失在宫门里,侍卫们也紧跟着进入,宫门沉重的关上。

好久之后,平民和商人才站起身,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很快,街道上又回复了热闹。

眼见危机已过,奥利急忙冲了出来,“皇妃!”他看着阿尔缇妮斯爬伏在地上动也不动,更加惊慌起来。

“没事,没事!!”她爬伏在地上抬起小手摇了摇,然后抬起灰土满布的小脸。

“您……”

紫眸眨了一下,“安全过关!”

奥利松了口气,刚才真吓着他了。

她倏地站起身,拍了拍尘土,遥望紧闭的皇宫大门,为自己捏了把冷汗,亏她想到装瞎子这招,庆幸之余,她不免心有余悸,暗忖,此地不宜久留,赶快离开的好。

“我们走!”她头也不回朝城门走去。

四人也随后紧跟,一起离开埃勃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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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1: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阴谋

在阿尔缇妮斯策马离开埃勃拉城时,不远处的沙漠山丘上突兀地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道纤细婀娜,另一道阳刚壮硕。在骄阳似火的烘烤下,这两人似乎一点儿也没有酷热之意,站在烈日底下,一派的惬意。他们同时看向渐行渐远的阿尔缇妮斯,眼神却不同:一个是嫉恨,但隐藏得极好,稍纵即逝;另一个是复杂、是思念,也是一种心酸的恋慕。

“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她找了你那么久,不打声招呼吗?”纤细婀娜的身影由于脸部被轻纱遮掩,看不出容貌。但烈日下,那双泛着冷光的紫眸带着一丝苦楚,她看着站在身旁的男人,语气冷淡,却不难听出隐隐的怨怼。

男人一直看着已经消失在前方的身影,眼中无限眷恋。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将头上的帽檐拉得更低,“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女子不语,转身打算离开。起步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哼道:“你最好别忘记我交代的事情。”

“我知道。”

“你应该清楚,时间不多了,他快不行了,而你的机会也只有一次,无论如何这次我们都要成功。”

男子蓝色的眼中泛出一道冷光,“你不用一次次地提醒,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这个的重要性。”一旦成功,他就会有足够的能与赫梯皇帝抗衡的能力。

“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他很宠我,可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我想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男人弯起嘴角,冷笑道:“他不足为患。”一个病秧子,死是迟早的,但他的死必须能够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倒是你,真的一点儿眷恋都没有?”这是他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她为何救他?又为何要给他一切?

女子抖了一下,依旧没有转身,紫色的眸子却黯淡了下来,“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明白,你眼里只有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轻轻地低喃,让人听得不是很真切,覆盖着面纱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那是一抹苍凉的苦笑。

“你说什么?”男子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对他来说,这个女人一直是个谜,如同流沙。总觉得一靠近她,就会被卷入无底的深渊,但他却不得不靠近,因为唯有她能帮助他。

“没什么,管好你自己,我不想再浪费魔力救你。”说完,她抬手扬起一片沙尘,一道白光划过,将她包围,如球状展开,然后缓缓升起。

当白光的球体飞到上空,女子再次说道:“记住,千万别看埃勃拉皇帝的眼睛。”

“我知道。”男子仰起头答道。

“很好,那么我在埃及等你的消息。”

“刷”的一声,白色的球体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扬起的沙尘被风吹散,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站在沙丘上的男子,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海,在金光四射的阳光下柔细得犹如一匹黄金缎子,波澜起伏,美不可言。但这样的美景无法让他停留,他遥望远处在沙漠中的城市:它如一座堡垒盘踞在这片黄沙之中,看上去固若金汤,无坚不摧,如果不知道它是真的,他会以为那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

这样的城市,它的主人埃勃拉皇帝又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难道真如她说的,他可以帮他吗?帮他要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只为这一点,无论他是魔怪,还是神,他都要去。

埃勃拉的皇宫宫墙高达15米,宫殿鳞次栉比,千门百户,结构复杂多变,阶梯走廊曲折相通,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但建筑布局之和谐,技巧之精湛,堪称建筑艺术的精华,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鲁纳斯缓步走在通往皇宫正殿的走廊上,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侍卫。用灰色的玄武岩铺成的走廊上,两旁的侍女无一不下跪垂首,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能把脑袋埋进坚硬的玄武岩里,永远都不要再有抬头的那一天。

谁都知道现今的这位皇帝有一双诡异的金色瞳眸。传说这是埃勃拉主神九头巨蟒阿曼神所拥有的,被称之为魔眼。在对视的一瞬间,会让人犹如浸入冰寒的水中,全身都会麻痹。因此,尽管这双金色瞳眸比阳光还要美丽,却无人敢看,因为在看到的那一刻,便预示着死亡的来临。

直到鲁纳斯进入正殿后,殿廊上的侍女们才敢抬头,但惊惧已让她们的背脊被冷汗浸湿。

殿内,所有的侍者都下跪垂首迎接,唯有一人直身而跪,那人身穿黑色的斗篷,帽檐拉得很低,看不出容貌,但从他昂立的上身,看得出是个年轻男子。他身上微微散发出的气势,让鲁纳斯感觉得到来人绝不能小觑。

狭长的金眸微眯,“你就是诺努亚的使者?”

黑衣人颔首,“是的,陛下。”

压低的帽檐让鲁纳斯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对方似乎有意避开自己的眼睛。他妖冶的容貌瞬间变得阴冷,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多了分冷凝。他走上皇位坐下,取过一杯葡萄酒,在手中轻轻摇晃,像是酒光的反射,他的脸上有一抹血红的颜色,邪恶而狰狞。

“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他啜了一口美酒,却恐怖得像是在生饮鲜血。

“皮马鲁。”黑衣人起身恭敬地回道。

“哦,你就是诺努亚新任的图罗。”鲁纳斯眼中有抹诧异,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图罗在诺努亚是负责召集会议、管理宗教、公共建筑和军事的官员,通常都是有显赫军功的武官,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的男子。

“是的,陛下。”

“这真是诺努亚的幸运。”没想到诺努亚皇帝曼什二世手底下还有这种能人。

“陛下谬赞了,在下只是有幸能让我国陛下器重而已。如果我国能与埃勃拉结盟对付赫梯,这才是大幸。”皮马鲁暗示此次的来意。

鲁纳斯挑眉,“哦!你认为我一定会同意吗?”他不是不知道诺努亚的野心,由于赫梯的强大,诺努亚已不可能在西亚建立新的商业殖民地,在叙利亚南部的两河流域,也不可能有发展的空间。诺努亚不得不把资本转移到国内,由于其本身生产力并不发达,于是转成了高利贷资本,使得农村分化加剧,小生产者丧失土地,甚至变为债务奴役。一句话:只能吃自己的,总有一天会吃光。只要有赫梯挡在前面,诺努亚迟早会衰落,所以曼什二世才想着与他国结盟,而最好的结盟对象就是埃勃拉。

皮马鲁眼中精光乍现,“陛下也不愿只在沙漠称霸不是吗?”

“你果然是个能人。”

鲁纳斯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笑意涌出。没错,埃勃拉目前虽然繁荣强大,但那只是短期的。在沙漠里什么都缺乏,如果没有海陆作为商贸发展地,埃勃拉会和诺努亚一样,早晚变成空壳。但是黑海有赫梯,爱琴海有希腊,埃勃拉根本没有机会挤入这片商贸发达的海河流域,分一杯羹。怎么看这都是一场互惠的交易,他没理由拒绝。

“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赫梯,为何陛下不与我国联手呢?”皮马鲁似乎看出他有赞同之色,不禁乘胜追击。

但鲁纳斯不是省油的灯,按照诺努亚皇帝的狡诈本性,这场交易不是那么容易。

他抬手,让侍者斟酒,状似惬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敌人是同样的,不过未必要找上我,赫梯的敌人多了去了,为何不找其他国家?”

“陛下应该清楚赫梯皇帝姆尔希理二世这三年已将周边的小国全数击败,以附属国纳入赫梯版图。就算他们有心对付赫梯,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埃勃拉不同,陛下麾下的五万精兵绝对可以和赫梯的战车队一较高下,另外……”皮马鲁神色一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应该知道希腊王已有意和赫梯结盟,到时赫梯在地中海的势力将一发不可收拾。”

鲁纳斯紧锁眉宇,他早有耳闻,这次从希腊回来,本打算和希腊结盟,却未想到希腊王早有意和赫梯结盟,让他白跑了一趟。

想到这儿,他不禁握紧椅子的把手,愤怒异常。如果让赫梯再这么强盛下去,难保有一天姆尔希理二世不会攻打埃勃拉。如果只是赫梯,他还能对付,但加上希腊,埃勃拉便岌岌可危了。

“陛下,情事紧迫,只要陛下首肯,那么诺努亚和埃勃拉便可以将赫梯从美索不达米亚霸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这一点鲁纳斯当然清楚。但诺努亚皇帝曼什二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是个不能相信的人,可眼下的情势,埃勃拉似乎骑虎难下。

“你们想要怎么做?”既然要结盟,曼什二世不会没有准备。

“陛下只要派出埃勃拉的暗部捕获一人便可成事。”皮马鲁说道,他口中的暗部就是埃勃拉最出名的三人团体,成员的身份只有埃勃拉的皇帝才知道。暗杀、绑架是他们的长项。

鲁纳斯在心底冷笑,看起来曼什二世想躲在暗处,不想跟赫梯明着作对,“什么人?”

皮马鲁抬头,虽然有帽檐遮挡,鲁纳斯仍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光芒。

“赫梯的皇妃。”

鲁纳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惊人的计划,你们以为一个女人就可以动摇姆尔希理二世?”传闻,姆尔希理极为厌恶女人,身边连一个侍女都没有,捉住皇妃有什么用?或许他还会庆幸。

皮马鲁看出他的轻视,“她的存在可以抵过千军万马。”

鲁纳斯玩味地看着他的笑容,没漏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华,“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很自豪。”

他顿时僵住。

鲁纳斯兴味十足地看着那张阴沉的脸,金色眸子渐渐冷凝,“我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陛下是害怕?”他嘲讽道。

鲁纳斯脸上泛起如厉鬼般的森冷,“你最好明白,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我以为陛下是个聪明人。”

鲁纳斯嗤笑,身子一斜,躺在椅榻上,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单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束手就擒,这可不像那个男人的性格,他的残忍绝不在你们诺努亚皇帝之下。”

“陛下应该知道姆尔希理二世只有一个妃子。”

鲁纳斯品着葡萄酒,神色冷淡地说:“那又如何,传闻也说他不喜欢女人,但凡接近他的侍女,都会被他下令鞭责,对女人之冷酷,可谓前所未见。但却为了诞下可以继承皇位的子嗣,不得不娶一个女人来繁衍后代。因此只有一个妃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陛下错了!”皮马鲁眼中迸射出一道尖锐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一切。

“哦?你好像有另外的见解。”他撑着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并不是讨厌女人,而是没有一个女人在他心里能比得上这位皇妃。”

他的话让鲁纳斯备感惊讶,不禁摩挲着下巴,眸中蹿起一抹好奇之意,“这位皇妃一定很特别。”

“她是独一无二的。”皮马鲁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极为幽怨。

“独一无二吗?”鲁纳斯颇有深意地咀嚼着这句话,恶魔的本性渐渐展露,“看来,她会是姆尔希理二世的一个弱点。”

“陛下似乎是同意了。”

鲁纳斯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想要胜利就要心狠手辣,“不过,既然这位皇妃对姆尔希理二世如此重要,想要抓她可不容易。”

皮马鲁炯目微眯,“陛下放心,这一点早有良策了。”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黏土版交给侍者,再由侍者呈递给鲁纳斯。

鲁纳斯看完黏土版后,琢磨着眼前的人。先是轻不可闻地浅叹一声,然后勾了勾嘴角,他竟然把赫梯皇宫的地形,以及这位皇妃的作息时间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看来诺努亚此举是势在必得。不过这也未尝不可,对诺努亚,他也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很好,你可以回去复命了,不过最好记得提醒你们的皇帝,埃勃拉不是软柿子。”

“当然,我们只是合作,绝无其他。”皮马鲁再次作揖。

“最好如此!”

“那么我静待陛下的好消息。”说完,皮马鲁倒退着离开。

等他走后,鲁纳斯独自斜躺在椅榻上沉思。有些事情他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他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赫梯的皇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他拭目以待。逐渐落下的红日,带来了沙漠独有的清冷,那是一种能让皮肤觉得如刀割般的冰冷。一轮上弦月冉冉升起,将金黄如绸缎的沙漠变成了黑夜里无尽的山峦。月光将沙漠小丘上的人影拉得长长的,那一身黑色斗篷与夜色融为一体,显得孤寂而萧瑟。

他仰起头,看着那一轮银月,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思念什么,又像是在隐忍什么,表情充满了纠结。

他身后突然闪出一道球状光晕,然后渐渐消失。沙漠的小丘上出现了一名红衣轻纱打扮的女子,由于她背着光,看不清容貌,但曼妙的体态显示出她是个年轻的女子。

“埃勃拉的皇帝也并非如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她清冷地开口,对于此次任务的对象,她似乎有些不屑。

男子在她出现后,收起了脸上的苦楚,“不,他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你认为他识破我们的计划了?”

男子摇头,“他没有怀疑我是假的皮马鲁。”

“可是他的确同意这次结盟了。”女子疑惑地问道。

“他只是想反过来利用诺努亚而已。”

“那么计划还是照旧进行吗?”

男子颔首,“当然,无论最后谁输谁赢,对我们都有利。”他顿了一下,“你可以放了真正的皮马鲁了。”

“我明白,我已经给他下了暗示,他会以为自己和赫梯已经谈判成功了。”她恭敬地答道,对自己的能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只不过,没想到诺努亚皇帝想要和赫梯结盟。”照理说,赫梯的存在让诺努亚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好日子,应该是除之而后快,怎么反倒打算结盟了呢?

男子扬起嘴角,像是洞悉了一切,“现在的诺努亚皇帝曼什二世,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是个好战分子,而且城府极深。他想要和赫梯结盟不过是让赫梯对他们减少防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被利用,就是利用别人,这三年他经历太多了,也学会了如何去利用别人,而不被人利用。

“吩咐其他人,严密监视埃勃拉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男子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神情。

“是!”

“就让他们三个皇帝狗咬狗,我们只要站在一边看戏就可以了。”狡诈的笑在男子脸上扬起,狰狞而邪恶。

“那么您现在是要回去?”

他看向黑夜中璀璨夺目的月亮,笑容里多了一份期待,“不,我要等埃勃拉皇帝替我办完了事才回去。”

“可是,王妃她……”她没忘记王妃的嘱咐,一旦埃勃拉皇帝同意,就要他回去的事情。

“我自有分寸。”他冷凝着脸答道,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色的坠子,那形态犹如一轮燃烧的太阳,华美而精致。

他蹙眉看着坠子,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些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他握紧坠子,默念了几句咒语,瞬间周身被一道金光包围,将他拱上空中,像极了一轮正午的烈日。

“卡尔大人。”女子唤出了男子的名字,还来不及阻止,他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名神秘的男子正是阿尔缇妮斯寻找了三年的贴身护卫卡尔。

一场阴谋就此拉开了危险的序幕。

危机已然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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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惩罚

哈图沙什城是一个建立于山丘上的城堡,占地162公顷,周围遍布狰狞的峭壁和崎岖的山坡,由于两面有陡峭的山崖保护,易守难攻。赫梯人为了达到更强的防御,在城堡的另外两面修筑了又厚又高的斜墙来防范敌人。长达6公里的高墙,以及城墙下面长而隐蔽的隧道用于防守,随时可以向敌人进行反攻,并有七道门作为出入之用。因此,它不光是赫梯的首都那么简单,更是一座花费了几十年时间才逐渐达到完备防御的城池。

这里同时也是皇室的驻地,这座拥有完美防御能力的首都,分为上城和下城:上城内是神庙群,西面是狮子门,东面是王门,正南是斯芬克斯门,其他四门分散林立于城墙各处,城门上都装饰着巨石雕塑。守卫着斯芬克斯门的是两座狮身人面兽雕,而守卫着狮门的是一对仰天咆哮的石狮。城门两旁有塔楼护卫,上城和下城之间有溪流从山坡上潺潺而下。赫梯人将坚固的巨石雕刻成蓄水池,用于供给旱季来临时使用。而下城,则是皇宫驻地,地势最高,西北则盘踞着赫梯的大神庙,多用于普鲁利节,或是朝拜。

远远望去,这里就是一座天然的堡垒,雄踞于陡峭的山脊,俯瞰着北部一片肥沃的山谷。背后则有荒山护持,茶色的基色配以褐色的城墙,构造出一个宏伟壮丽的巨大要塞,不仅体现了赫梯的国势,更体现了赫梯帝国如日中天的辉煌。但面对如此雄伟的都城,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阿尔缇妮斯,却被悬挂在斯芬克斯门上的生物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滑下来。

烈日下,阳光挥洒在高耸肃穆的狮身人面神像上,她却感到背脊发凉。由于背着光,她看不清楚那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瞬间,她脑子里想到的是儿子写的那封信,也正是因此她才马不停蹄地从埃勃拉赶回来,将本需要大半个月的行程缩减至十日。怕的就是某人在暴怒之下做出恐怖的事情。但很显然,她还是回来晚了,某人已经处于暴怒的状态了,而且绝对是暴怒的N次方。

不会是她儿子吧?!

她急忙惊恐地奔向前去。

定睛一看,还好不是人,而是一条猎犬。

被吊挂在城门的猎犬身形修长,皮毛光滑,品种有点像现今的拉布拉多犬。但因为多日的烈日烘烤,毛色已经明显暗枯了,那本该湿漉漉的黑色鼻子,此刻已干涩地泛出红色,随着它凄惨的嗷叫,胸上的肋骨清晰可见,真是惨不忍睹。

“奥利,塔卡,快把它放下来。”

“是,皇妃。”

奥利翻身下马,矫健地跃了上去,拔出佩剑将绳索砍断。塔卡则张开手接住掉下来的猎犬。

“这不是阿鲁吗?”奥利认出了它的身份,阿鲁是现今皇太子殿下圈养的宠物,向来都是犬不离身,怎么……

“还好不是……”阿尔缇妮斯拍了拍胸口。

“皇妃?”丽莎纳闷地看着她的反应。

“没事,没事!”她挥了挥手,表情有些尴尬,然后吩咐丽莎替猎犬解开捆绑住它四肢的绳子。她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刚才她真以为是萨鲁气疯了,把儿子吊在城门口,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严重脱水,外加营养不良。”卡布斯突兀地冒出一句。

“怎么,你什么时候变成兽医了?”塔卡傻愣地看着他。

“拜托,瞎子也看得出,这么热的天,它被挂在那里不脱水才怪。”他翻了一个白眼,“它挂得那么高,你以为有谁会喂它东西吃吗?”

“对哦。”塔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脑子向来不灵光。

“它为什么会被挂在城门上?”丽莎提出疑问,余光看向阿尔缇妮斯,她顿时有了答案。

至于卡布斯、塔卡和奥利则面面相觑,不用说就知道这是谁的命令。

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做这种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事情!

正当阿尔缇妮斯打算开口撇清关系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声从城门后传出。

“母后!”

肥嘟嘟的小身影像只小野牛般地撞到阿尔缇妮斯的怀里。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侍女,“皇太子殿下!”

这时,她们看到了站在城门口的阿尔缇妮斯,愣了一下,接着像变天似的泪雨滂沱。

她们像见到了救世主,跪地匍匐着。突然其中一个像是想到了什么,撒腿又跑了回去,嘴里还大声嚷嚷着:“皇妃殿下回来了,皇妃殿下回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顿时,正午的哈图沙什城,像炸开了锅般沸腾起来。

而被怀里的小家伙撞得生疼的阿尔缇妮斯惊愣地站在原地,还来不及细想,她就听见稚嫩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哭声,控诉着某人的无良,“母后,父皇他坏透了,他欺负我。”

她垂首看着那张和某人极为相似,却是小了一号的脸孔,那双翠绿的眸子里闪着泪光,两根透明的液体“面条”正颤悠悠地悬挂在他娇嫩的鼻尖下。他抽泣着,然后又埋进她怀里痛哭起来。

她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耳畔突兀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烈日当空,沙土飞扬,一匹黑色的骏马踏尘而来。喧闹的集市上众人纷纷让路,骏马如黑缎般的毛皮上悬着象征王衔的太阳神挂坠,随着颠簸而闪烁出道道刺眼的光华。马背上的人身上那一袭紫色金边的披风迎风招展,像一只巨大的鹏鸟,英姿飒爽,极为鲜亮。当她看清那人的脸孔,一时间被吓到了,惊骇得早已将对方是自己的丈夫这件事都忘记了。

闯入眼帘的是一张阴寒如魔鬼的面孔,那媲美寒极之光的眼睛,只需一瞥就能让人心胆俱裂。

至于奥利四人则全都脸色惨白,冷汗如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们死定了!当下四人慌了手脚,不知道该逃,还是该留。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眼之间,只见黑马上那巨大的身影像老鹰抓小鸡般,将娇小的阿尔缇妮斯擒获上马背。

接着,又是一阵狂风从奥利四人面前扫过。眨眼间,黑色骏马已向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徒留四个大人和一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小男孩,以及一只苟延残喘的猎犬被高原上的风吹得寂寥无比……

赫梯的皇宫占地极广,几乎将最高地势的土地全部包揽。殿廊交错,神殿林立,莲花碧波无一不有。骄阳下每座殿堂都独具一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自是不在话下。

如果没有那一声声的怒骂,这一切将是一场最盛大的视觉享受。但被当成米袋扛在萨鲁肩上的阿尔缇妮斯可没有工夫去欣赏,不是她对这里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是再这样颠簸下去,她就快吐了。

“萨鲁,放我下来。”她被倒挂在他壮硕坚硬的男性肩膀上,每走一步她的小腹就被撞击一次,痛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脑袋朝下,已经严重充血了。

萨鲁显然充耳不闻,鼻息浓重,宛如一头在喘息的公牛。

来往穿梭的侍女与侍卫,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不禁纳闷了,陛下出宫的时候还是喜上眉梢,怎么一回来脸就臭得像是有人欠了一屁股债似的。但他们不敢多问,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瞟,猛然发现了他肩膀上扛着的“米袋”,不对,是皇妃殿下!

“放我下来!放……”阿尔缇妮斯抡起拳头捶打他的背脊,话还未说完,她粉嫩嫩的屁股就遭到了巨掌的摧残。

不是很痛,但足以让她咬牙切齿了,“浑蛋!”整个帝国也只有她有资格这样辱骂皇帝。

“闭嘴!”萨鲁的大手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加快脚下的步伐,直奔皇宫最深处的寝殿。

通往寝殿的走廊上,奔来不少眼泪汪汪的侍女,她们都是级别较高的女官,也是专门服侍皇妃的侍女。本以为救世主回来,苦难的日子到头了,全都喜极而泣地想上前迎接,怎想会见到这等情形,只得将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一踏入寝殿,萨鲁就将阿尔缇妮斯放了下来,确切地说是扔了下来。位置——巨大的床榻。

正激烈抗争的阿尔缇妮斯只觉得身体凌空飞起,下一秒,她就四肢仰天地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她怒目圆瞪,小手揉着腹部,要命,她都快被撞散了。

萨鲁鼻子哼了一声,巨大的黑影迅速笼罩而来,两手一擒,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间,绿眸狂怒地反瞪了回去。

她有点汗毛直竖,下意识地挪动臀部退后一点,“你冷静点,听我说嘛。”

“你想说什么?”萨鲁冷哼道,视线在她的周身流转,直到发现她毫发无伤,忐忑的心终于安稳了,但随之而来的怒气也愈演愈烈。

她察觉到了,坐直身子,绞着手指,“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这点她承认,出门之前她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过一个月就回来的,可是却晚了那么久。

他哼道:“你原来还没忘。”

她低垂着小脑袋,“所以,我在向你认错。”

他大手攫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他,凑近的脸几乎顶上她的鼻子,“你认为现在认错就可以了?”

灼热的鼻息围绕着她,让她的呼吸开始变得不畅,他身上那种阳麝的味道更让她昏昏然,“呃……”都已经认错了,还想怎么样?

他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笑得让她有点发毛,只见他缓缓离开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浓。“你想干什么?”她几乎有想逃的冲动,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现下的情势对她极为不利。但她动不了,在他那种眼神下,她连挪动身子的力道都没有。

“你说呢?”

萨鲁狭目微眯,嘴角上扬,像是在欣赏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而后,他俯下身体,再次将她圈住,在她惊愣的当头,“刷”的一声,她身上的衣料被撕开。

“啊!”她惊呼,慌忙双臂环胸。

他审视着她光裸的身子,将她翻过来,再翻过去。

很好……她没受什么伤。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下了。

“不许遮!”他扯开她胸前的小手,巨大的身影便已重重地压了上去。

“萨鲁,别闹!”她扭动着身躯,很清楚他想做什么。夫妻恩爱是没什么啦,他们分开那么久,她明白他有强烈的需要,但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而且也很疲乏,根本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冷硬地拒绝,呼出的气息却灼热得能喷出火来。

她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原本翠绿色的眸子沉得发黑,深得望不见底,她不禁有点口干舌燥。

萨鲁轻轻抚上她的脸,仿佛她是最珍贵的宝物,口气却很火,“两个月,你让我足足等了两个月。”这种低喃更像是一种渴望。

“抱歉,抱歉,你要我说多少遍嘛!”她索性也不反抗了,反正躲也躲不掉。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他笑得好邪恶,温柔的大手已经开始对她上下其手了。

“等一下。”她急喘道。

“闭嘴!”他吼。

“不是,你听我说……”

“你说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你已经没有任何信用了。”苦等两个月,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她可知道?每当午夜梦回,身旁却少了她,他难以入眠,总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她呢!她是否也有如他这样想念她?不,她不会有,如果真有,她就不会现在才回来。

面对那双愤怒的绿眸,她不免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只见他一手托高她的臀部,一手抬起她的大腿,下一秒,他已然将他的愤怒送入她体内,粗暴又野蛮。

“浑蛋!”她几乎尖叫出声。

“闭嘴!”他低着头,呼吸粗重,往后退,“说,你有想过我吗?”

她吐着气,“这样要……我怎么……说话。”

“我要你回答!”他没有停止进攻的举动,反而更为深重。

她揪紧床单,气喘吁吁地回答,“有,有了啦!”

“撒谎!”他像是在惩罚她。

“没……有……”她呼吸开始急促,“痛……”她快被他弄疯了。

他听到了,但丝毫没有停止,嘴角微微扬起,“痛吗?还不够,这样的痛,还不够让你记住这次犯的错。”但他仍是放轻了力道。

“哪有这种……惩罚……方式的!”她甩着头,极力抵御他带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看起来,你还没受到教训。”他冷哼,但看着她迷蒙的脸,眼神不自觉地放柔了。不过一想到她的晚归,他就压制不了体内的这把火,跟着更狂猛起来。

她咬着唇看向他,晶亮的紫眸看上去有些涣散,“你……好可恶……”

他邪笑着,“那我就再可恶给你看看。”

“你……”她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小猫咪般的啜泣声。

两人的肢体纠缠也变得越来越缠绵,到最后,惩罚变成了缱绻,更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历经一夜欢爱,两人都累极地瘫在床上,银发中掺杂褐发,褐发中缠着银丝,柔软的雪白娇躯覆在男性阳刚的强健胸膛上,一幅人间美景。

一身酸痛的阿尔缇妮斯吃足了苦头,连翻身都嫌困难,只好趴在他身上陷入昏睡当中。

萨鲁却仍然保持着清醒,他默默注视着沉睡在胸膛上的阿尔缇妮斯,眼神温和得能渗出水来,大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银丝,仿佛她是一碰即碎的水晶,轻吻着她的发顶。

“露娜,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他满足地轻叹,享受着这久违了两个多月的亲昵。

睡梦中的阿尔缇妮斯仿佛有所察觉地微微一笑,如浅浅的微波。

看着她的甜笑,他轻轻翻了个身,让她睡在自己的臂弯里,用手抚触着她柔美的五官。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有些苦涩,也有些怅然。

三年了,他们生活得很幸福,但他还是迟迟听不到她的回应,听不到她说“我爱你”三个字。他过得很快乐,只是幸福背后他仍觉得有遗憾。

或许是赌气,他也不再对她说“我爱你”三个字,即便被情欲迷蒙得失去理智的时候也不肯吐露真情。

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候,他不会说。

他深情地注视着她酣睡的容颜,“我爱你,我的妻。”

什么时候,他也能听到她对他说这句话?

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一切去换取。

是他太宠她了吗?他总是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他打仗,他攻城略地,为的就是要站得比谁都高,为的就是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她知道他有多爱她吗?

他怀疑她知道吗?

不知道为何,每多爱她一分,心里就有个声音——

不要让她背叛你。

“唔……”

背脊上某处的灼热让他轻吟出声,他忍耐着,等待疼痛的消失。已经忘记多少次了,每当他爱意翻滚的时候,痛就会席卷而来。

很熟悉,又很陌生。

某种情绪在他眼里化开,淡淡的红色在眼眸里闪过,逐渐晕满了他的双眼,一种狠辣且苦楚的神色在他脸上弥漫开来。

“我还是找到你了,阿尔缇妮斯。”残酷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带着一种血腥。

只是一瞬间,他闭上眼,再睁开,红色在他眼里稍纵即逝。他看着阿尔缇妮斯美丽的睡眼,有些怔忡。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他显得有点惊愣,有种感觉:身体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他无法回答,但他清楚该怎么做。

“我不能够太宠你。”

淡淡的红,在他眼里再次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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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妃

一夜的折腾,让阿尔缇妮斯全身都好似散了架,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她下意识地摸向旁边,冰冷的触感,让她努力张开眼睛,转首看去,才发现身边那位昨晚折腾了她一夜的男人已经不在了,看向窗外,飞舞的纱幔外早已天色大亮,阳光透过薄纱将一室点亮,洒下缕缕金光。

她想起身,奈何身体的酸痛让她动弹不得,不由地哀叫了一声。

“皇妃殿下,您醒了?”几张娟秀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这些都是服侍她的侍女。

她眨了眨眼睛,大脑清醒了,可是身体仍处于极度需要修补的状态。

“我们伺候您沐浴更衣吧。”她们已经仿佛已经等很久了,全都干劲十足。

她点头,任由她们扶起她,将她送入温热的池水中,她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借着蕴满香气的热水洗去一身的疲乏。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撒满了浓郁芬芳的玫瑰花瓣,随着波动而荡出绮丽的美,她嗅闻着花香,在池水里惬意的享受着。

思绪飘到了昨晚,好久都没有看到萨鲁那么火气十足的模样了,他虽然偶尔会发点小脾气,但作为皇帝,他向来嗔怒不形于色,无论多大的怒气都会隐藏在自制的面具下,但像昨天那样毫不遮掩地将怒火彪出来,已经是很久都没有的事情了,看来他真的是很生气。

也对,她这次的确过分了点,不知道他消气了没有,虽然昨晚他粗暴了点,不过还不至于弄伤她,他向来热情,特别是在床上,有时候真的是热情过头了,可能是他总觉得患得患失,所以对性的渴望也就贪心了点。她并不讨厌这样,婚姻的美满,这部分也是占很大因素的,不过有时候,她也会烦恼,再这样下去,她非垮掉不可。

她莞尔一笑,是不是该为找到这样任劳任怨的老公感到窃喜才对,毕竟她的‘性’福可是相当有保障的。

呵呵~~女人啊,就是会胡思乱想。

她感觉疲乏消弭得也差不多了,便招来一旁的侍女,她们手脚麻利的替她抹干身上的水,她舒舒服服躺在椅榻上,让她们沾点玫瑰花乳,替她做全身按摩。

做完之后,她穿上一袭白色的纱裙,腰间束上缀满玛瑙流苏的腰带,然后拢起长发,绾了个发髻,簪上几朵精致的莲花。

接着,侍女们递给她一根芦苇——这时代的牙刷,蘸了点用薄荷草,薏米,加布果壳研磨成的粉——这时代的牙膏,开始刷牙,然后再用薄荷和甜叶草浸泡过的泉水漱口。

侍女递来毛巾,她擦了一下嘴,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觉得神情气爽了。

“皇妃,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用吗?”

她点头,的确是有些饿了,“陛下呢?”无论他有多忙,三餐他都会陪着她一起用,风雨无阻。

“呃……”侍女们莫名地低垂着头。

见她们支支吾吾地,她蹙眉问道,“怎么了?”

“陛下去了邻城的阿尔方休斯。”那是专门负责铁矿的地方。

她疑惑道,“现在还不到风季,去那干嘛?”

侍女们面面相觑,看样子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陛下说,您会明白的。”

“嗯?”她更加迷茫了,明白什么?她明白什么啊?

“陛下就是这么说得。”几个侍女重重点头道。

她思索着,猛地眼神一暗,“陛下有说要去几天吗?”

“没有说。”她们摇头。

“小皇子呢?”

“和陛下一起去了。”

她扯出一抹苦笑,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我知道了。”

之后,她不再说什么,独自沉浸在思考中,甚至连侍女什么时候送上的膳食也不知道。

她只是很随手的拿起面包撕扯着,笑容渐大,却充满了无奈。

原来惩罚还没有结束啊!他这么做也是想让她尝尝思念的味道,尤其是在不知道归期的情况下,这种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将撕下的烤肉放进嘴里,她笑出声。

好吧,好吧,她先错在先,就让他发泄发泄,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不要以为做皇妃是件很惬意的事情,荣华富贵,权力地位,这些东西看着让人羡慕,其实真坐上这个位子,是很累的,尤其是在赫梯,这个皇妃也可以参与政事的国家,更是累得像头骡子。

“皇妃殿下,夏布拉传来的有蝗虫灾害。”

“皇妃殿下,吉尔下玛的农民遇到了旱灾,年内未上过税,请殿下定夺。”

“皇妃殿下,般图的新任的知事的人选还为选定,请您过目名单。”

“皇妃殿下………”

诸如此类,等等。

坐在皇妃宝座上的阿尔缇妮斯,脑子里嗡嗡直响,脑子里一直围绕着皇妃殿下,皇妃殿下,有完没完啊,从早晨到正午,她的眼睛和手都没听过,不是审阅,就是盖章,她怀疑自己在结束之后,手和眼睛还能不能用。

“皇妃殿下……”

她捂头,又来了。

但,她是皇妃,这些是她必须要做的。

“关于蝗虫,这个很简单,夏布拉以南的埃塞是不是有种粉红椋鸟。”

负责夏布拉知事道,“是的,皇妃。”那是一种嘴和脚都是粉红色的鸟类,很多贵族都捕获后用于圈养和观赏,前几天为了奉承她,他也送上了一对,问题是这种鸟和蝗虫有关吗?

阿尔缇妮斯看着这个年轻的知事,他脸上的疑惑,她看得分明,他送的鸟,她早放生了,不过要不是他,她还真不知道埃塞有这种鸟存在,“它是专吃蝗虫的,可以说是蝗虫的天敌,不过因为埃塞很适合居住,而这种鸟一旦找到适当的集居地,都不会离开,你们可以用高粱米的香味吸引它们过来,保证鸟到,蝗虫尽,还有捕捉到的蝗虫不要扔掉,堆积起来,用火烤熟。”

“用火烤熟?”百官愕然。

“对,蝗虫体内粗蛋白含量高,还含有丰富的氨基酸以及人体必需的多种生物活性物质,如ATP、辅酶Q等。”她顿了一下,看着个个呈现呆滞状的百官,算了,说这些,他们跟本不懂,“总之它很有营养,吉尔下玛粮食短缺,从首都派粮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平民和奴隶都需要适当的营养补充,那些蝗虫可以送过去让他们饱腹,还能增加营养。”

“可是皇妃,那是……”元老院议长之一的加布特不能苟同道,他和戴玛斯是一伙的,对于这位皇妃也是极为不顺眼,碍于皇帝,他不好发作,但对于今天让民众吃蝗虫这种荒谬的想法,可是让他抓到把柄了,加上默布和路斯比配同皇帝去了阿尔方斯,不在朝中,不由的老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

“蝗虫是吧。”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可以问一下御医,你止咳平喘药方里有什么,你就明白了。”

加布特下巴一抽,“皇妃殿下的意思。”冷汗悄悄从他额际滑落。

阿尔缇妮斯给了他一个你不知道了吧的眼神,“蝗虫具有很高的保健和药用价值,把夏、秋季捕捉的蝗虫烫死后晒干入药,有止咳平喘、定惊止搐、清热解毒的功效,可用于治疗支气管哮喘、百日咳等疾病。还有降压、减肥、降低胆固醇的作用,它是害虫,但却也是宝。”

加布拉瞪大了眼睛,胡须抖动,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殿上,百官哗然一片,每次这个皇妃都有让人惊诧的做法,但每次都能成功,不得不说她真是神人也。

阿尔缇妮斯叹了一口气,也不能怪他们不知道,因为李时珍还没出生呢,而她毕竟学过几年中医,只是没学精到而已,虽然这迂腐的老家伙和戴玛斯时常和她作对,但顾念他是老臣,不忍他被病痛折磨,从萨鲁口中得知之后,她便告诉了御医官巴鲁尼,事实上在中医学上,蝗虫的确有着入药的价值,在二十一世纪,国际市场上蝗虫的需求量日益增大,每年都有上百万吨速冻蝗虫出口日本。

嗯……她似乎可以和萨鲁商量一下,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至于交税,拟定议章,免去吉尔下玛三年赋税,等农业恢复正常后再说,一切支出,都有国库垫付。”

“是,皇妃殿下。”她身旁的文库官,赶紧将她的命令记下。

阿尔缇妮斯也没等其他官员反应,紧接着说道,“这条PASS,下一条,关于般图的新任的知事……”她看了一眼名单,随即就扔到一边,“版图现任市长奇哈,可以盛任。”

刚说完,便被刚找回神智的加布特给否决了,“他不行。”在名单上有他儿子的名字,他是想让儿子填补上这个空缺的,为了唯一的独子,对这个位置他是志在必得,这是个肥差。

阿尔缇妮斯冷哼,调整一下坐姿,像是随意的拨弄着衣襟上的项坠,“聚众斗殴,调戏良家妇女,半个月前还毫无理由的打伤了三个士兵。”

“嘎?”加布特再次冷汗直流,她怎么知道的?

她冷笑,“光是这三条,就可以免去现在的官职,你说是吗,议长大人。”要问她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加布特惊恐的看着她,现在她这副模样俨然就是一只母狮子,让他胆战,是的,这就是为什么自她登位以来,一直无法扳倒她原因,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有时候,她处理政务的强硬手段,和运筹帷幄,还有那些奇思妙想,让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老人,都为之汗颜。

只是……她没有高贵的身份。

“看来,议长似乎通意了。”一点没有询问的意思,完全已经是定下了。

加布特垂首道,“皇妃说得是。”

“很好。”她露出灿然的笑,看得加布特觉得分外刺眼,“拟定议章,让奇哈即刻上任。”

“是!”文库管将命令书写下来。

“好了,没事了吧,没事就散了。”她坐在宝座上,捏了捏鼻梁骨。

百官站起身,逐个作揖退下。

大殿上,顷刻间变得冷冷清清,徒留阿尔缇妮斯一人高坐。

“皇妃,米特来信了。”丽莎恭敬将粘土烧制的信件递了上去。

阿尔缇妮斯没好气地瞅着她,“丽莎,你知道一天就二十四小时。”

丽莎愣了一下,这个她听她说过,至于为什么是二十四小时,她就不知道了,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我现在有十二小时是处理政务,四个小时要用来吃喝拉撒,最后那剩下的八小时……”她瞪着她,“是陪你们皇帝睡觉,我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丽莎思索了一下,有些茫然,然后很二百五的说道,“可是皇妃,现在皇帝陛下不在宫里阿。”也就是说,她还有八个小时是空的阿。

“……”阿尔缇妮斯无语的看着她,难道说皇帝不在,她就不用睡觉了吗,真是不可爱的侍女。

“谁的信?”她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是伊斯大人。”

伊斯?阿尔缇妮斯眉峰一凛,想起他和戴马斯在她回来之前就去米特了,难道是米特出了事情。

她伸手接过,巴掌大的粘土版上刻着三片叶子的拖拉姆树叶,这是小相的徽章,和宰相的四叶有所不同。

丽莎递给她一把小铜锤,她将粘土上一层坚硬的表皮敲碎,露出里头的信件,然后仔细阅读。

尊敬的皇妃殿下:

得知您平安归来,臣万分高兴,米特一切安好,百姓无不向臣转答对皇妃的敬意,关于相关政务,以及处理方案,等臣回哈图沙什之后再详悉禀明。

以下是臣极为重要的提醒,请皇妃殿下务必牢记。

七日之内,请皇妃殿下千万不要出皇宫一步,至于理由,请殿下不要多问,只要照臣的意思去做就行,切记,一步都不能离开。

伊斯敬上。

看完信,阿尔缇妮斯颦蹙眉心。

“皇妃,怎么了?”

她摇头,将信件握在手里,“没事。”

“那我去准备午膳。”

“嗯。”

待丽莎离去,阿尔缇妮斯又重新看了一遍信件,对于信上的敬语,她已经无力去反驳了,自她嫁给萨鲁之后,伊斯就不曾再叫过她阿尔,总是皇妃殿下前,皇妃殿下后,似乎像是在用身份隔离着什么,她无从得知。

这样也就算了,但他变得神秘起来,让她有点看不懂,这样的提醒在这三年,已经很多次了,路斯比爷爷曾告诉她,伊斯有预知的能力,至于怎么来的,却是一笔代过,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因为忙于政务或者寻找卡尔的关系,也无暇去问。

相信吗?老实说,她很不想相信,可是几年前那次被蛇神袭击的事情,她还有些后怕,至今也没有找到凶手,因此对于这个时代的某种未知力量,她下意识的会有些忌惮。

是危险又来找她了吗?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萨鲁不在,她心里的确有些隐隐不安。

不要出宫是吧?她叹了一口气,她照做这样行了吧。

至于……她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

心里哀叫道,萨鲁,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撑不住了。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啦。

快点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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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和亲

在公元前14世纪,世界还处于青铜器时代,铁属于极为珍贵的矿藏,且十分稀有。因为地球上并没有生成铁的条件,元素铁是在太空中被“生产”出来的,发生核聚变而生成大一些的原子核,然后形成陨石落入地球。含有铁的岩石风化崩解,里面的铁也被氧化,这些氧化铁溶解或悬浮在水中,随着水的流动,逐渐沉淀堆积在水下,成为铁比较集中的矿层。

当然,古代赫梯人是不会明白这些的,对他们来说,铁是作为神的赐予而存在的东西。

但赫梯的强大,不仅在于他们使用铁器,更重要的是安纳托利亚高原富有的金属矿藏。这让赫梯人不用依靠外来贸易便可获得充足的财富。高原上银、铅、锌、黄金等金属矿分布各处,让聪明的古代赫梯人发明了先进的冶炼技术,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炼铁。

阿尔方休斯便是赫梯专用于炼铁的城市,这里的建筑多用红土建搭,不比赫梯的其他城市,没有华贵的殿宇,也没有华丽的摆设,远远看去就是一堆窑洞聚集形成的建筑。每年的风季来临时,城市上空就会烟柱如云,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展现出一派繁忙的景象。至于其他时候,这里则死寂一片,但皇帝的驾临,却让这片死寂变成了一种阴霾笼罩在上空。

待在这里十天,这位皇帝恶劣的心情足以将炎热的气候瞬间冷冻,让这里的每个人都过得胆战心惊。

月夜下,萨鲁站在山丘上,高原的风带着一丝炙热吹拂着他身上的紫色披风。他看着天上的银色月牙,皎洁的月光映射在他俊美的五官上,却无法将他额头弥漫的黑气驱散。

看起来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的月牙儿,让他无法再次忽略心里的思念,硬生生地将他所有的想念变成了一种折磨。

十天了!他已经到极限了!

“陛下好兴致,半夜出来赏月啊!”

萨鲁纠起眉宇,瞪向不知何时出现的路斯比,他那副像是洞悉了一切、含着某种狡黠笑意的老脸,此刻看起来分外的刺眼。在这里他是唯一没有被自己的恶劣心情影响到的人。

萨鲁心情不爽地睇着他,这只老狐狸每次都这样,明知故问。

“彼此彼此。”

“呵呵……”路斯比笑得更狡黠,一点儿都没有为人臣子的自觉,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萨鲁,什么话也没说。

这让萨鲁心里很不是滋味,“有话快说,收起你那副老狐狸的模样。”

“是!”路斯比恭敬地作揖,然后抬头,眼中精光乍现,出其不意地说道,“陛下不要再死撑了。”

萨鲁一震,随即转过身,口气明显心虚,“谁……谁说我死撑了!”

“不是吗?”路斯比状似无辜地说道,“陛下您脸上可是写满了一句话。”

萨鲁没有说话,依然背对着他,整个人显得很不自在。

路斯比一点儿也不怕死地继续揶揄,“陛下脸上可是写满了:我想露娜,我想露娜……”

萨鲁像是被看穿了,窘迫地回头,一对上路斯比那双戏谑的眼睛,窘得脸颊都开始发烫,“胡……胡说八道!”

“陛下,这种有碍身心健康的赌气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谁说我赌气了!”萨鲁尴尬地叫嚣道,恼怒地瞪着他。

路斯比给了他一个“就是赌气”的眼神,让他被人看穿而恼怒得发亮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

当他逐渐平静下来后,喑哑地说道:“路斯比,对于露娜,我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的真实感。”面对敬如祖父的路斯比,他可以坦言自己的心事。

他显得有些沮丧,“有时候我在想,她心里真的有我吗?只是十天,我就已经想她想得发狂了,恨不得立马飞回去亲吻她、拥抱她。而她呢,却可以两个月不见我,如果我不是用凯洛贝罗斯来威胁她,或许到现在她都不回来,她心里真的有我吗?”

“陛下……皇妃殿下是为了寻找亲如兄长的卡尔才会数月不归。”他很清楚露娜的脾气,她一直都认为卡尔会出走都是她的错。

“比起我,那个叫卡尔的男人更重要,是这个意思吗?”萨鲁的醋味浓极了。

“陛下,您这是在吃醋吗?”

“没有!”萨鲁怒瞪了他一眼,那模样像极了被抢走玩具的小孩。

路斯比无奈地摇头,明白他因为失去过太多东西了,所以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变得患得患失。尤其对于露娜,他更会变得头脑不清,明明舍不得和她分离,却偏偏要这样苦苦逼了自己。

皇帝的自尊心,有时候也是个麻烦的东西。

他斜睨了一眼萨鲁,心里暗叹,还是得让他这把老骨头来推他一把!

“陛下,您再不回去,不怕皇妃殿下发现那件事情吗?”路斯比意有所指。

萨鲁瞥了他一眼,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放心,我已经下令让所有人不准透露。违令者,杀无赦。”

“陛下也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并不是办法,希腊皇帝似乎对这次联姻势在必得。”

萨鲁有些疲倦地敲了敲额头,“这个我也在头疼,如果太明显的拒绝势必会让两国交涉恶化。”最重要的是现在和希腊为敌,对赫梯太不利了。在他没有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臣明白陛下的苦心,但是对方似乎已经等不下去了。”

萨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嗯?”

路斯比捋了捋白须,仰目看着天上的明月,气定神闲地说道:“奥利今天传了消息过来,听说希腊的使臣不日将抵达赫梯。”

他的话还没说完,萨鲁像一阵旋风般从山丘上一跃而下。

耳畔传来他的怒吼声,“备马,我要回哈图沙什城。”瞬时,他已心急火燎地消失在阿尔方休斯城门口。

路斯比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对身后某处说道:“我说吧,陛下今晚一定会回去。”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默卡比从一块岩石后走了出来,“就算你不说,陛下也忍耐不下去了。不过真服了你,敢和陛下这么说话的也只有你这老家伙了。”他可是躲在暗处捏了一把冷汗。

“只不过,我有点疑惑……”默卡比问向老友。

“什么?”

“陛下既然不打算迎娶希腊公主,又为什么不让皇妃殿下知道?”

路斯比走到默卡比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爱情的表现。”

“哈?”

路斯比看着他一脸的迷茫,缓缓道:“这就是陛下爱情的表现,不想让所爱之人担忧,他独自承担就可以,她只要快乐地在他怀里享受幸福就好。”

默卡比若有所思地看向老友,“呐,路斯比。”

“什么?”

“你很懂爱情嘛!这你都能看得出?我就不明白了,你这老家伙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个女人替你生儿育女。”

“……”

“喂,路斯比,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啊,你怎么生气了?”

路斯比是宦官的事情,默卡比并不知道。

试问,宦官要怎么生儿育女?

缥缈的声音从梦境中传来,“皇妃殿下……您醒一醒啊。”

丽莎轻摇着椅榻上沉入梦乡的阿尔缇妮斯。

“皇妃……”

阿尔缇妮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面孔,“丽莎?”

丽莎松了一口气道:“您总算醒了,我叫了您好几遍了。”

阿尔缇妮斯继续眨巴着双眼,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迷迷糊糊地环视着四周,顿时直起身子,意识完全复苏。

上帝,在这最忙碌的时刻她竟然睡着了!她揉了揉鼻梁骨,完全没有睡梦过后的神清气爽,反而更为疲乏。视线移向案几上堆成小山似的黏土版,最顶端的那一块像是在显示小山的高度,缓缓滑落,幸好丽莎眼明手快,才避免了重要的文书变成一堆土渣子。

她心情郁闷地吐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些烦人的东西还有那么多?

“皇妃,您看起来很累,要不回寝殿休息一下?”

“不用。”她摆了摆手,瞟了一眼面前堆成小山的黏土版,“现在休息,等醒来的时候,我怕不够时间去处理它们。”

“要不您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丽莎看见她眼窝处的阴影,从清晨起来,她就忙到现在,连午膳也是草草了事。

阿尔缇妮斯晃动着僵硬的脖子,她的确需要好好放松,既然不能睡,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想着,便站起身朝殿外走去,丽莎也紧跟其后。

此时是正午,阳光火辣辣的,她只好走到莲花池畔,靠在廊柱上,以遮挡炙热的光线。看着波光粼粼的池面上,粉色的莲花吐露着芬芳,盛开得极为美丽,心情也渐渐转好。

“皇妃,我去取点饮料过来。”

“嗯。”她点头,然后舒展了一下筋骨。

迎面吹来一阵清风,让她顿觉舒畅,闭上眼不由得绽开笑容,“好舒服……”

心神得到松爽后,脑子也开始清明起来。最近她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关于拨款造船的文书,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萨鲁突然会想到造船?赫梯属于高原国家,船运本就不算发达,战船就算需要也是从希腊买进,从来没有自己制造过。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萨鲁有计划发展赫梯的海军势力。

可是似乎有些突然,之前都没什么动静。

最近几天也总觉得怪怪的,负责外交的官员好像是在躲她似的,真是有够心烦的。

靠在廊柱上,她让自己不要想太多,闭上眼睛,享受这得来不易的闲暇。

“玛莎,你是从希腊来的,对吧?”夹杂着某些不快的声音从廊柱对面的花丛中传来。她想大概是侍女午休闲谈,也没怎么去注意。

“嗯。”名叫玛莎的侍女怯懦地答道,低垂着头,不敢看向将她包围起来的三个侍女。

“你有没有见过那个什么第三公主?”

“好了,米拉,你干吗那么凶啊,玛莎又没犯什么错。”四人中稍显年长的爱缇将一副兴师问罪的米拉拉开,“你吓到她了。”随后她轻柔地安抚着玛莎,“抱歉,她就是这样,凡是关系到皇妃的事情她就穷紧张。”

“我明白的。”

“喂,喂,你们太过分了!你们不也想知道那个第三公主的事情吗!”米拉呼呼地吐出怒气。

“对啊,是询问。不像你这样审犯人似的。”一旁的嘉莱也出声道。

“我可是为了皇妃。”米拉见她们护着玛莎,不甘地说道。

“小声点,你忘记了,陛下不准我们谈这件事情。”爱缇提醒她。

为了我?

廊柱后的阿尔缇妮斯听到她们的对话,张开眼,蹙眉看向端着饮料走来的丽莎。她也听到了侍女的对话,猛地一惊,正打算开口阻止。

有蹊跷!

她双眸闪过精光,未等丽莎开口,她已经先行一步捂住她的嘴。

米拉听到爱缇的警告,顿时紧张地四处张望,直到未发现可疑人物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放低了音量问玛莎:“你快说啊,你不是在希腊皇宫里待过吗?”

玛莎依然低垂着头,她向来害怕米拉,尤其是希腊皇帝求亲以来,她都把自己当成了仇敌,处处看她不顺眼,加上她生性就胆小,面对她的打压就更害怕了。

“知道你崇拜皇妃,但也不要把气出在她身上,她又不是那个公主。”爱缇斥责道。

“其实我说你们是杞人忧天,陛下那么宠爱皇妃,不可能迎娶其他妃子的。”嘉莱提出自己的看法。

“可是陛下也没有拒绝啊!”米拉担忧地叫道,“万一陛下真的答应希腊皇帝迎娶那个公主,我们总要知道她的底细才能帮助皇妃啊。”说什么她都是誓死效忠皇妃的。

“知道了又怎样?以我们的身份,难道还能以下犯上不成?”嘉莱白了她一眼,就说她是死脑筋嘛。

爱缇怕她们吵起来,推了推她们,“说了小声一点。”

“反正现在如果和希腊处不好,对赫梯肯定不利。”

四人正谈论着,廊殿远处走来一排巡逻侍卫。四人一惊,也顾不得原先的目的,急忙散开。

等她们走远了,靠在廊柱上的阿尔缇妮斯才松开捂住丽莎嘴的手,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了。

跟在阿尔缇妮斯身后进入议事殿的丽莎此刻只感到一阵心慌。犹记得皇帝陛下出宫前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透露希腊求亲的事情,她也仔仔细细地和每个侍女交代过了,谁知道一眨眼的工夫,全都露馅了。这可怎么好?

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阿尔缇妮斯,不知是怒还是忧,平静得似乎有点过头了。反倒是她开始着急了,忙不迭地步上前去。

“皇妃,你放心,陛下那么宠爱您,绝对不会迎娶那位希腊公主的,陛下他不说肯定是为了怕您忧心。”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虽说皇帝陛下的专情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左拥右抱,更何况依照目前的局势,赫梯和希腊万万不能交恶。偏偏这时候陛下又和皇妃在冷战中,谁也不肯低头。她每次都暗示皇妃可以通过奥利的勇者传信给陛下,可皇妃的脾气倔着呢,一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

见她没反应,丽莎心下一阵慌乱,绞弄着手指,拼命想着能安慰她的话。

“我知道!”柔和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呃?”丽莎愣了一下,看着阿尔缇妮斯。相较之前,她脸上竟挂着淡淡的笑容,这让她一时间愣住了。

阿尔缇妮斯坐上椅榻,开始先前的政务,“我知道他不会!”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想法。

她脸上泛出柔柔的光彩,一点儿也看不出因得知老公可能要娶小老婆而衍生的哀怨或愤怒。那淡淡如湖水的笑容中竟还带着一丝悸动。

他曾说过,如果可以,他会用最精致的黄金锁链将她锁在宫里,她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无须烦恼,她需要的只是他温暖的怀抱和壮硕的臂膀。

那时的她,还未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还恼怒地叫嚣着自己又不是宠物。现在想起来,却是他表达爱情的方式,虽然笨拙又霸道,却让她动容。

她歪着脑袋,周身都笼罩着幸福的味道,粉嫩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案几上的黏土版,旁若无人地轻笑出声,“傻瓜!”

眼眶却湿润了。

丽莎的眼睛都快脱窗了,皇妃竟然笑着哭了。

“丽莎!”

“在!”

含着泪珠的紫眸泛着浓浓的思念,“我想他!”

丽莎眼前一亮,立刻会意,“是,我马上让奥利送信给陛下。”月牙如钩,宛如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泛出圈圈光晕。四下无人的街道上,一名少女正欢快地蹦蹦跳跳,洋溢在脸上的是说不出的喜悦。虽然衣着有些褴褛,看得出是奴隶出身,但体态婀娜,五官秀丽,活脱脱一个青春无敌的美少女。她喜不自胜地哼着歌曲,为几日后能入宫侍奉她最崇拜的皇妃而雀跃不已。

四周静得有一些诡异,她却被喜悦占据了脑海,完全没有察觉,哼出的歌曲特别响亮,却让这个夜显得更加阴寒。

欢快腐蚀了她的警觉性,丝毫没发现幽暗的小巷口多了一道颀长的黑影,正一步步走向她。

突然,一只手伸出。她挣扎着要抵抗,可是手脚使不上力,被硬生生地拽着头发拖入月光照不到的暗巷。她想尖叫的嘴被充满酒气的手捂住,她听到衣服的撕裂声,上身一片凉意,下身的裙子被卷到腰际。

她察觉到对方想要干什么,拼命地挣扎,却被对方压制得无法动弹。

突然,她感到下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要死去一般,她呜咽着,手指抓抠着泥土,挣扎,用尽力气地挣扎,但娇嫩的胸依然被握在一双残忍的手上。她无声地哭泣着,那只大手的主人像是过于兴奋,紧紧捂住她的口与鼻,致使她无法呼吸,全身都好痛。

直到她不再有感觉,直到她瞪大眼睛无言地控诉这个噩梦般的夜晚,直到她窒息,直到心脏不再欢快地跳动……

兽性发泄完毕的黑影惊惧地看着倒在地上已毫无气息的女孩,慌乱地一步一步退后,然后撒腿就跑……

暗巷的另一角,一双如狼般的眼眸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如幽灵般扬起披风一闪而逝。

月光被乌云笼罩,雨哀泣似的落下……

同一月夜下,皇宫茶色的城墙外暗处一隅,站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们同时仰头看着那几乎耸入云端的城墙,眼神闪着诡异的红色光芒。下一秒,他们扬起的披风宛如苍鹰展开的翅膀,一阵风吹过,他们矫健的身影飞也似的登上了城墙的墙头。

他们用眼神交流,然后无声无息地朝两个方向奔跑。

较矮的身影展开披风灵活得宛如蝙蝠,飞入皇宫的草丛中。他单膝跪地,压低身子查看四周,发现没有巡逻的侍卫,眼里有着嘲讽。站起身,谨慎地朝前行进。月夜下,他未发现,前头的草丛中有根若隐若现的丝线正闪着微弱的光亮。

“喀”的一声,当他发现腿部碰到异物的时候,前方的草丛中竖起一排排竹子,统一地横扫向他,未等他看清是什么东西,数十根竹子笔直地疾射而来。

他一惊,连翻数个跟头躲避,却一脚踩在某个物体上。一声异响,他回头一看,又出现了一排排竹子,将他四面包围。然后他感到有一抹阴影将月光遮挡了,抬头一看,空中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竹笼,正笔直落下。他一骇,连忙侧滚躲过,可是手臂不知又碰到了什么,草丛开始旋转,让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草丛停止旋转时,类似渔网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

而另一边,较高的身影同样遇到了麻烦,他灵巧地躲避着从城墙里射出的绳索,凛冽的眼神找到了一个死角,迅速蹿了过去。他用手撑着墙壁稍作休息,未料墙壁凹陷,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可能是多年来养成的敏锐感觉,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缓缓回头,猛地看到一颗直径差不多两米的石球向他滚来……

寂静的夜空中响起类似警铃般的当当声。

下一刻,火把汇聚成火海,照亮夜空,人声鼎沸,“有刺客!”

脚步如涛声般地从各处奔来。

但等侍卫到达陷阱处,除了凌乱的草丛和散落的“暗器”,竟空无一人。

“队长,刺客好像逃脱了。”

“加紧守备,到处搜索一下。”

“是!”

侍卫开始训练有素地四散开来,而身为队长的索卡,蹲在地上看着那些“暗器”,心里有些纳闷了。

皇妃设计的陷阱,像这样毫无收获还是第一次!

城墙外,一高一矮的身影背对背地坐在某个隐蔽处,急促地喘息,被撕破的衣衫让他们狼狈得就像是被拔了毛的苍鹰。

“该死,那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老天,我以为我死定了!”

两人精锐的眸子因不同程度的惊吓而显得颓暗。

“怎么办,看来进皇宫不太容易!”是非常不容易,但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

“既然进不去,那就只能等她出来了。”较高的黑影说道。

“要等到什么时候?”以她的身份,他们要等多久。

两人同时沉默,看来这次任务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正当苦思时,两人抬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雨滴滴答答地落下,越下越大,突然一道熟悉的黑影飞身而落。

似狼的双眼再一次闪动着冷酷的光芒,他舔舐着嘴角,如饮鲜血。

“不用等太久,已经有人给我们制造机会了。”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明的时候才停,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又是新的一天。

站在草丛中的阿尔缇妮斯在听到索卡的汇报后,来到设置陷阱的地方。她蹲在地上审视着满地凌乱的竹竿、绳索,视线落在用来触动机关的银丝线上。手指沾上些许泥物,她凑近细看,发现这是一种灰蓝色的泥土,绝对不是赫梯境内会有的,好似在哪儿看到过,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不过看这情形,显然对方不是一般人,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如此繁密的陷阱,想要逃脱绝非易事。

这些陷阱都是她亲自设置的,并没有杀伤力,只会让入侵者在躲避的时候体力耗竭,有一些甚至可以直接将人打昏。

这几年,萨鲁到处征战,树敌颇多,刺客也就成了经常来访的对象。由于皇宫面积相当大,巡逻的侍卫即便二十四小时守卫,难免也会有疏漏之处。她便想出了在皇宫容易突入的各处设置陷阱,诱捕刺客。每当入夜,机关就会被打开,而侍卫只需要负责看守设置陷阱的地方有没有异样,就可以做到有效防范,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来个瓮中捉鳖。

老实说,对于自己布置的机关陷阱,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不过像这样毫无收获,还真是第一次,看来对方绝不是泛泛之辈。

沉思片刻后,她看向身后,“索卡队长!”

“属下在!”索卡恭敬地作揖。

“让侍卫将机关全都重新布置好,加强守卫。”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是!”

待他退下,阿尔缇妮斯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从早上起来太阳穴就在突突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皇妃,出事了!”丽莎大喊着疾步奔来。

她蹙起眉,突然一阵心悸。

丽莎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奴隶营的小哈娜,她……死了!”

“什么?!”平静的脸庞涌上一层惊诧。

“就在街道西北的小巷子里,有人看到了她的尸体。”说着,丽莎落下泪来,还来不及抹去,她就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呼过。

“皇……”哪还看得到人影啊,她赶紧提起裙摆追上。

阿尔缇妮斯飞快地奔跑在通往皇宫大门的长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丽莎传来的噩耗,使得她完全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皇妃殿下,七日之内,切记千万不要出宫。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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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4:20 | 显示全部楼层
和好

阿尔缇妮斯急匆匆地赶到作案现场时,狭窄的小巷已经挤满了人。负责街道治安的侍卫将一干平民拦在了外围,内里则是四个白服打扮的侍卫,他们分立四个角围成了一圈,反手站立。在他们身后的地上是盖着稻草席的尸体。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怎么会有那么多侍卫在这里。

“皇妃殿下!”一名眼尖的侍卫看到她急忙下跪行礼。

惊闻此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她,几乎是同一时刻,黑压压的人群如波浪起伏般俯首跪地。

侍卫中领头的男子向她急奔而来,然后恭敬地作揖,“皇妃殿下,您怎么来了?”

阿尔缇妮斯不语,视线牢牢地盯着被草席覆盖的凸起物。这样的场面她从小就时常经历,可以说见怪不怪了,但那些死者都是陌生人,而现在她遇到的是一个极为熟悉的人。这种心情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一步步朝前走去,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皇妃殿下,死的只是一个奴隶,请您回宫,以免玷污了您的圣驾。”侍卫紧随其后劝说道。她的身份何等尊贵,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犹如蝼蚁,不值得她尊驾亲临。

阿尔缇妮斯冷眼扫向侍卫,吓得侍卫倒退了一步。

她不再理他,径自上前,对于这些把奴隶的生命看得比牲畜还低贱的人,她懒得和他们说话。

走近四个白衣侍卫的包围圈,她发现尸体旁正跪着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一袭灰黑色的夹衫,下面是同色的腰布,腰间一根缀着蓝鸟石的黄金腰带,脚上则是一双青色的靴子,上面的图案是帕拉亚米神,也就是赫梯的仲裁之神。

“安塞吗?”她问道,蓝鸟石是贵族佩戴的装饰品,尤其是这么通透如蓝天的颜色,更是稀有。

“是的,皇妃殿下。”年轻人抬首,露出一张极为俊俏的面孔,墨黑的发,青蓝色的眼睛清澈如小溪,眉目间有一股正气,让他看起来十分的亮眼。

他是元老院议长默布最小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目前任职赫梯的仲裁院(类似于现代警察局和法院的综合体)。赫梯仲裁院的官员分为高等级别和普通级别两种:高等官位叫士官,专门负责贵族的诉讼;普通官位叫士足,负责一般平民的民事诉讼。而他年纪轻轻已经是士官了,除了本身的能力,便是因为他的贵族出身。

对于他的出现,阿尔缇妮斯有些惊讶,因为一个奴隶死在小巷里,即使士足也不必出现,更何况他这个士官呢。

她示意他起来,刚才就在纳闷怎么会有那么多侍卫,原来……“原来是你派人通知丽莎的。”

他起身作揖答道,“臣今早刚好路过。”如果不是凑巧,现在躺在这里的奴隶已经直接送去乱葬岗了,根本不会调查。而他更是知道如今的皇妃对于奴隶的事情极为重视。

“那么你已经检查过尸体了?”既然他早就到了,那么他一定调查了现场。

“是的,皇妃殿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再次作揖道,“臣谨记着老师之前的教导。”而这个教导在他看来可以受用终生。

那还是在她初登皇妃之位时,他参与了一次贵族之间的纠纷案,在调查之后,便定下了判决,再交由元老院和皇帝陛下审核,而最终的审判结果却和他之前定下的完全相反。诧异之下他询问了父亲,这才知道是皇妃将整个案子重组,找出了新的证据。由于年轻气盛,他绝不承认自己错判了,因此他决定求见皇妃,当面问清楚。在她的详述下,他竟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而就是这个机缘,他接触到了名为“法医学”的学问,因为惊叹于其中的奥妙,他便虚心求教,之后更是对此兴趣浓厚,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除了君臣之外,她也是他的老师。

“死者是遭人背后袭击,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另外……”他眼神闪了闪,却欲言又止。

“什么?”见他没有继续说,阿尔缇妮斯追问道,并蹲下身子打算亲自察看。

“皇妃殿下!”安塞也蹲了下来,伸手阻止。

“怎么了?”

他收回手,暗示道:“请殿下做好心理准备。”

阿尔缇妮斯清灵的眸子闪过一丝波纹,喉头一紧,垂首看着覆盖着草席的尸体。从他的话里她听出了其中的端倪,深吸一口气,她有些颤抖地抓住草席的一角,然后猛吸一口气,“刷”的一声掀开。

在看到尸体面目的一刹那,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惨白的小脸,惊惧地瞪大了双眼,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最可怕的事情,或者更像是在控诉什么。嘴角还渗着血渍,而下颚和脸颊隐约可见几道指印,她的发丝散乱,上半身是赤裸的,下半身则是残破的裙摆,很明显是由于外力扯破的,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指甲,沾满了泥土,还有血,有几个指甲甚至是破裂的。

“哈娜……”她叫着小女孩的名字,触碰着她冰冷的小脸,寒意瞬间穿透了她的每个细胞。

犹记得,几个月前她还见过哈娜,当时的哈娜是那么青春洋溢,笑容永远挂在嘴边,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活。而现在……

与哈娜相识是在三年前,当时她向萨鲁提议要改善奴隶的居住条件,然后亲自带领一批侍卫,替奴隶建造比较坚固的泥房。当时的哈娜只有十一岁,在母亲身边偷偷地看着她,她让丽莎给了她一个苹果,她高兴得像是得到了宝贝,在她的示意下,她才敢靠近。之后每每去奴隶营,哈娜都会紧紧地跟着她,而她也总是带些点心和小玩意儿,像对待妹妹般地宠她。

年幼的哈娜十分尊敬她,几次三番央求丽莎是不是可以进皇宫做侍女,都被她否决了。理由是哈娜年纪还太小,性格又活泼,实在不适合皇宫的生活,而且侍女也没有那么好当,所以用等她长大一些再让她进宫的理由搪塞她。哈娜却信以为真,高兴极了,整天都企盼着能够快点长大。

却没想到……

她今年才十四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条鲜活的生命,现在却冰冷地逝去了。

眼泪不自觉地滴落,她握紧拳头,用指甲戳刺着掌心,隐忍着心里的悲痛。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不可以让哈娜就这么死了。抹去泪,她熟练地检查着冰冷的尸身,最后下了结论——

“她死前有被侵犯过。”她咬着唇,颤声说道,这个凶手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是的。”这点他已然知晓。

“你查到死亡时间了没有?”她哽咽地问。

“应该是昨日入夜,她从矿场回来的路上发生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夜到今晨之间。”安塞将自己调查的结果说出来。

阿尔缇妮斯审视着周围的一切,锐利的眼眸闪过一道光,“不,还可以更精确一些。”她触摸着地上尚有一丝水汽的泥土。

“呃?”安塞愣了一下。

“昨晚有下过雨,她是在下雨前被害的。”

安塞吃了一惊,“皇妃殿下怎么知道?”

“尸体下方的泥土是干的,但是周围的泥土却有些湿润,这就证明是她死了之后才下的雨,所以身体挡住了雨水,身下的泥土才不至于被淋湿。”而这场雨直到天明才停。

安塞茅塞顿开,“皇妃殿下说得极是。”她又给他上了一课,安塞眼里满是敬佩之意。

“让侍卫查一下昨晚有没有可疑人物。”

“是!”安塞急忙起身,吩咐侍卫去询问昨夜负责巡视街道的卫兵。

阿尔缇妮斯蹲在地上,不放过任何细节地继续查找线索。如果是在现代,只要用DNA检测精液就能找出犯人,但在古代却是奢望,所以她需要更多的线索。她发现哈娜破碎的衣料上有明显的污秽,虽然已经干涸,但散发出一股酸味,还有淡淡的酒臭,似乎是呕吐物,可能是凶手留下的,看来凶手是喝醉了。

她仔细端详着哈娜脸颊上的指印,希望能找出一些凶手的特征来,突兀地发现哈娜的嘴角沾着一根发丝,她将发丝放在掌心。

这不是哈娜的头发!

眼神中闪过一道光,看来,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她将发丝用手绢小心地包好,放入腰际的袋子,红着眼眶深深地看了一眼失去生命的小哈娜,双手合十,然后将她张开的眼睛合上。

“安心去吧,我一定不会放过凶手。”

盖上草席,她站起身,吩咐侍卫好好安葬哈娜。然后,心情有些沉闷地遣退侍卫的护送,独自走在街道上。

她的出现让热闹的街道瞬间哑然,所有人看到她都急忙下跪,因为她银色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睛太过显眼了。但她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仍为还来不及绽放就凋零的哈娜痛心不已。

她缓步走在街道上,脑子里也在思索着凶手的特征,正寻思的当头,突然一个小身影猝不及防地撞了过来。

相撞的一刹那,她的腰际感到一阵刺痛,但快得连她呼痛的机会都没有,又乍然消失,是错觉吗?她没有在意,定睛看向撞到她的小身影,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看起来十分可爱,圆嘟嘟的小脸上有一双晶亮的眸子,衣着是平民的圆领及膝长衫,腰上则系着一根草绳,赤着的双脚满是尘土,他像是很害怕,颤抖地拱起身子。

她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别害怕,走过去想安慰一下,但在接近他的一瞬间,她又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还有血的味道。

她甩甩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见他一味地退离,只好在街边的小摊子上买了一块稻麦饼给他,他看起来不想要,可是碍于她的热情,突然伸手一抓,一溜烟地跑了。

真是个古怪的小孩。

她也没多问,径自向通往皇宫的小道走去。

一到皇宫门口就撞见了丽莎。

“皇妃殿下,陛下……陛下他回来了。”她开心地叫嚷道。

萨鲁回来了!

她抓着丽莎的手臂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议事殿。”

听闻,她立刻飞奔前往,全身心都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她想见他,想立刻就见到他。

飞奔至议事殿,殿门前的侍卫还来不及下跪,她就已经冲进去了。

那堆积成小山似的黏土版后,正坐着她最熟悉的人,阳光在他身后汇聚成一团光晕,让他看起来风采凛凛,她甚至能在空气里嗅到他的味道。

她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还要思念他。

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依然忘我地处理着黏土版,而那些在她看起来像小山似的公文,在他健壮身体的对比下,小了很多。

她轻轻走到他身后,张开双臂,圈住他的脖子,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也让她因小哈娜的死而沉痛的心情得以宣泄。

“萨鲁……”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告诉他了,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萨鲁想要爆发的怒气瞬间瓦解,他慌了神,不知所措地叫道:“露娜……怎么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来了,不过由于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见她,却扑了空,又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好在丽莎赶来告诉他,她出宫了,本来想出宫寻找,可是他拉不下脸,只得气呼呼地钻进议事殿,拿这些黏土版撒气。

明知道她近在咫尺,他却用尽全力克制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对她心软,否则她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错。

却没想到听到了她的啜泣声,胸口立时绞痛起来,慌了手脚。

“什么都不要问,你只要抱紧我,就算把我的腰折断也没关系。”她哭叫着。

萨鲁凌厉的眸子里柔光闪现,大手一揽,她已经坐上了他的大腿,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搂紧她。

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卸下了属于皇妃的面具,尽情流露最真实的自己。

谁都没有再说话,从最初的拥抱、到热吻,以及对对方更进一步的渴求,一切都是最自然、也是最原始的。

缠绵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而殿外,丽莎在关上殿门时着实松了一口气。

好了,雨过天晴了。另一边,街道上无人经过的小巷子里,一名男孩走入其中,随后又出现了两个人影。

“办妥了?”一人阴冷地问。

男孩的脸孔不复可爱,只有阴冷,还有一股子魔魅,“当然。”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稻麦饼,不屑地用手揉烂,丢弃在地上。

天未亮,阿尔缇妮斯便从睡梦中逐渐转醒,习惯性地伸手探向身边,却只触碰到尚留一丝余温的床垫,不禁诧异地张开眼睛,“萨鲁?”嗓音还带着昨夜激情残留下的沙哑。

“吵醒你了?”已经起身的萨鲁正在扣戴黄金护腕,听到她的声音,便放下还没扣紧的护腕,走到床边,围着腰布的壮硕身子弯下来,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你看起来累坏了。”

的确是累坏了,睡着了没觉得什么,醒来之后,她才发现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想起昨夜,她脸上迅速染上一层胭脂色,脑袋下意识地一寸一寸挪进被单。

上帝,昨天的她是不是太……呃!那两个字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她血气直往脑袋上涌,几乎让头顶冒出丝丝青烟,甩了甩脑袋,拼命将脑子里的那些煽情画面删除,用被单蒙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就是不敢看他。

“萨鲁,会讨厌昨夜的我吗?”毕竟这是古代,昨夜的她那么OPEN,不知道吓到他了没有。

因为太想念他了,又加上哈娜的死,让她的情绪急于寻找发泄口,但是除了他,她无法尽情地表露,得知他回来的一刹那,潜藏在心底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萨鲁听闻,愕然了一下,讨厌?怎么会!

以往在这方面,都是他主动,用激烈的肢体缠绵来诱发她潜藏的热情,但昨夜的她极为主动地呈现出她所有美好的一切,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沉厚喑哑的笑声从嘴边溢出,“不,相反。”

她诧异地抬头,只见到他灿绿色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爱恋,什么也不说,只是将被单包裹着的她拥入怀里。

“不仅不讨厌,我还喜欢得很。”因为昨夜的她,让他第一次有了真正得到她的感觉。

或许在她心里,他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窝在他怀里,她松了一口气,“还生气吗?”

她指的是先前她晚归的事,瞧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应该是不生气了吧,反而高兴得很。

果然,夫妻之间是床头吵、床尾和,重点就是在床上解决所有问题。

“饶了你了。”

“我保证下不为例。”

他瞬间拉下脸,冷哼一声,“怎么,你以为还有下次?”

“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他不悦地瞅着她,“我不会再同意你出宫了。”省得她再忽略他。

她想张口反驳,但他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噢……”算了,她实在没力气跟他理论。

“再睡一会儿。”他松开怀抱,让她躺下。

“你呢?”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事要做,但朝会的话,似乎早了点吧。

“有些比较紧急的政务要处理。”他避重就轻地说道,看样子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很清楚他说的政务是什么,既然他想瞒着她,那么她就当不知道,省得他迁怒于一帮无辜的人。

萨鲁见她没有追问,暗自松了一口气,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

“儿子呢?”她可没忘记那两个因为父母吵架而受到牵连的小萝卜头。

“和路斯比在一起,明天就回来了。”萨鲁拿起黄金护腕开始佩戴,不过要用一只手完成显然有些难度。

这时代的金属护腕没有现代的那种便捷的搭扣,而是在护腕的接口两排弄上几个圆形的洞眼,用细绳交错穿进去,就像现代穿鞋带的方式一样,所以一只手完成是比较困难的。

以往都有梅诺在,可他现在应该还在从阿尔方休斯回来的路上。

而他从两年前就开始不喜欢侍女服侍了。

“让我来吧!”正当他困扰之时,素白的小手已经伸了过来,仔细地将护腕上的绳子系紧。

“我好想他们,谁知道你有没有虐待他们。”她眼中有着怀疑。

“放心,好得很,保证回来的时候活蹦乱跳。”

她取来衣架上的幔布,那是用棉线织成的布料,再用有颜色的蔓茯草染色。因为织布的时候故意让密度有差异,所以染上的蓝色也有深浅,成了一种花纹,是非常受贵族喜欢的布料。

“那就好。”她示意萨鲁抬起手,将幔布从他臂膀下穿过,从背后缠绕上他的身子,当她看到他肌理分明的背脊上那一条条抓痕时,脸蛋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但视线触及他肩胛处那块依然鲜红的月牙形疤痕时,红潮退去,只留下一抹苦涩。每当缠绵缱绻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渴求,他用眼睛诉说着他的等待,等待她开口说爱他,但每一次她都咬牙隐忍了,而结果就是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望,仿佛灵魂都干涸了。甩了甩头她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然后回到他身前,用玛瑙扣扣紧布料,这时代的衣物并不像现代成衣,有拉链或者扣子,而是通过装饰品扣搭。

萨鲁听话地让她随意摆弄,眼睛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将缀着红色玛瑙的黄金肩饰佩戴完后,她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似的扬起笑容,然后踮起脚,在萨鲁的嘴上亲啄,“早点回来。”

“嗯。”他回吻,然后说道,“我会回来陪你用午膳。”

她点头,目送他走出寝殿,再爬上床想要补睡一下,可是却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起身下床,开始做她该做的事情——查案,找出真凶。赫梯的主食是谷类和大米,肉类则以牛羊肉为主,赫梯人也喜欢喝汤,尤其是各种豆类熬煮的汤汁,是他们的最爱。在皇室和贵族的餐饮方面也更为完善,甚至有餐后甜点,例如蜂蜜腌制的水果,以及玫瑰干。

玫瑰干是用玫瑰花瓣晒干后,加入青梅汁和盐腌制的,口感很像现代的蜜饯,酸酸甜甜的,由于玫瑰可以红润皮肤,所以深受贵族女性的欢迎,可以说是必备的餐点之一。

在赫梯,早餐的规格会按照等级严格划分,皇帝和皇妃的早点会有面包、烤肉、羊奶、水果干、豌豆和加入薄荷草的鹰嘴豆甜汤,以及各类餐后甜点。

一顿早饭下来,几乎让人觉得后面两餐可以免了,尤其像阿尔缇妮斯这类本身胃袋就比普通人类还要小的人,想要整顿都塞进胃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妃殿下,您不吃了吗?”这是丽莎每天在阿尔缇妮斯用餐完毕后都要问的话。因为她的食量实在太小,七八个面包,她只用了一个,而这一个还剩了一半放在餐盘上。除了羊奶和水果,烤肉和汤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招引苍蝇。

“不吃了。”她接过侍女递来的漱口水,漱完后用毛巾擦了一下嘴,然后继续说道,“我不是说过早餐只要水果、面包,还有羊奶就行了吗?”瞧,多浪费,这些足以让她吃三天还有余。

丽莎吩咐侍女们将餐点撤下,只留下一盘葡萄,“可是陛下吩咐过,皇妃的饮食必须按照要求来。”因为陛下总说她长得像一副随时都会被风吹跑的样子。

阿尔缇妮斯不雅地翻了翻白眼,拈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懒得去辩驳,反正皇帝最大。

这时,一个侍女从廊柱后走来,“皇妃,安塞大人来了!”

听闻,阿尔缇妮斯眼睛一亮,“快让他过来!”想来是哈娜的案子有线索了。

一身深蓝色马甲衫裙的安塞,腰间束着蓝鸟石腰带,经阳光的照射,更显得剔透晶莹,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他跟着侍女跨步走来,在见到她后,恭敬作揖道:“皇妃殿下!”

阿尔缇妮斯从毡子上起身,让安塞尾随她进入殿内,才开口问道:“查到什么了吗?”说着她坐上椅榻,示意丽莎取来椅子,“坐吧。”

安塞作揖道谢后,稳稳坐下,“臣查到了四个可疑者。”

“都是什么人?”

“第一个叫麦斯,是个农民,据他所说那晚约了老朋友去酒馆喝酒,聊了很久,所以回来晚了;第二个是个贩卖布料的商人,名叫齐纳德,当晚刚从鲁卡城回来,听说是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女儿的婚礼。至于另外两个……”他顿了顿,眉宇不自觉地蹙起,欲言又止。

她似乎已有所料,不疾不徐地问道:“是贵族?”虽是疑问,但她认为十有九成不会猜错。

“没错!”安塞继续据实说道,“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贵族。”这下,他眉宇拢紧的程度足以夹死一打蚊子。在赫梯,贵族的操守虽然有律法约束,但这些条款在权力面前就像是摆着好看的东西,会去遵循的贵族,除非是本身品德高尚,至于那些纨绔子弟,不提也罢。

“是谁?”

“加布特大人的独子垭什,还有戴马斯大人的次子杰罗利。他们都是从妓院回来的,不过并不是一起。”两人都是元老院议长的后人,赫梯四大贵族,涉嫌此案的竟然就有两个,同样身为四大贵族之一的他,实在觉得可耻。

“真是垃圾。”阿尔缇妮斯唾弃了一句,她并没有见过这两人,却知道他们可以说得上是恶名昭著,即使她不用刻意查探,身边的侍女每天都会谈论起他们的“辉煌”历史,看来加布特和戴马斯的家教绝对有问题。

“皇妃殿下,这件事看来难办了。”光是这两人的父辈,就不是那么容易应付。

“无妨,照查不误。”她直接给出指示,“如果有人阻拦,让他直接来找我。”想当然就是指在他们身后撑腰的父辈们。

“是!”安塞起身恭敬地领命。

“既然查到嫌疑者有四个人,那么现在就用排除法,一个个来排除。你怎么看?”尽管垭什和杰罗利素来行为不检,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也不会随便定罪。

“臣愚钝,实在找不出四人的疑点。”每个人都说得出晚归的原因,查访之下也都属实。昨夜巡逻的守卫也只看到这四人,除非是外来者,但如果是外来者深夜在街道上晃荡,巡逻守卫一定会上前盘查。他询问过昨夜负责巡逻的侍卫长,由于近几年刺客较多,一到夜晚凡属他国来的人员都不准深夜出门,所以外来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当时只有这四个人最有可能犯案。

在安塞左思右想也得不出所以然时,阿尔缇妮斯却惊人地给出了一个线索,“犯人的头发是深褐色的。”

“咦!”安塞惊诧地抬起头,“皇妃殿下怎么知道?”

她不语,从随身佩带的小布袋里拿出一块手绢,翻开后,让丽莎递给他看。雪白的绢帕上,放置着一根棕褐色的发丝。

“这是?”

“我从哈娜嘴里找到的,哈娜的头发是黑色的,显然这根头发不会是她的,而在她活着的时候,如果嘴里有头发,她不会没有发觉地留在嘴里。”也就是说从她独自在街道上行走到死亡,唯一能够在她嘴里留下头发的只有犯人。

“臣实在失职,检查得不够仔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线索都没发现。”

“别在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光是面对权势还能刚正不阿,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至于其他的,他还年轻,可以慢慢学。

安塞收起惭愧的脸色,仔细地看了一下这根发丝,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皇妃殿下,您刚才说犯人的发色是深褐色的,可这根头发的颜色是棕褐色,似乎离深褐色还有一段差距。”

“问得好。”她之所以欣赏他还有一点:他懂得不耻下问,而不会一味地附和。“我之所以说是深褐色,是因为你看到的只是一根头发,但当同样颜色的许多头发放在一起看时,颜色会比单看一根的时候要深。因为头发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带有一定的光泽,所以看一根头发和看满头的头发,就会有色差。”

“原来如此。”他看着绢帕上的头发,觉得今天又上了一课。

“怎么样,现在知道谁嫌疑最大了?”

“可以排除两个人。”

“剩下的那两个人是谁?”

“农民麦斯,还有垭什。”这两个人的头发都是深褐色,但尽管如此,也只是减少了嫌疑者的人数,真正的犯人还没找到。

相较于安塞的思索,阿尔缇妮斯却阴沉了脸,纤细的小手倏地抓紧椅榻的把手。

“皇妃?”站在她身旁的丽莎察觉到她的异样。

安塞停下思索,也看向她,却被她脸上的表情震了一下。

“畜生!”阿尔缇妮斯从椅榻上站起,怒不可遏地大喝道。

“皇妃殿下?”安塞疑惑于她的勃然大怒。

“嫌疑人不是两个,而是一个。”她压抑住蹿升的怒火回答道。

安塞有点糊涂了,“麦斯和垭什的头发都是深褐色的。”换言之,这两人都有可能。

“不,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垭什。”她说得极为肯定,其中更是夹杂着愤怒。

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突然就给出了明确的答案,虽然不知道何故,但以他的认知,她绝不会因为垭什过往的劣迹去评定,疑惑也就更深了,“皇妃殿下为何这么笃定?”

“仔细看一下这根头发,除了颜色,它还有更多讯息在里头。”虽然只是一根发丝,却足以让她知道犯人的特征。

安塞的视线又回到绢帕上的头发,但不管他怎么看,也没找出除了颜色之外的东西。

“这根头发又粗又亮,发质光滑无比,这样一根头发你认为会是经常忙于农耕的农民的吗?”阿尔缇妮斯步下阶梯,指着他手上的发丝气愤地说道。

“这……”他完全没明白她所指的含义是什么。

阿尔缇妮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就算现在想勒断垭什的脖子,也必须让负责此案的安塞明白其中的缘由。

“从人的头发、指甲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健康程度,这根头发发质如此出色,说明它的主人健康无比,而且营养丰富。你可以闻一闻,这根头发上还残留着发油的香味,而且还是价格昂贵的柏丝(古代埃及的香油,气味类似木质香味,是护肤养发的圣品),光是这两点,就可以知道犯人非富即贵。如果说剩下的两人都是贵族或商人,那么这个案子尚需其他证据来辅佐,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罪证确凿。一个整天风吹日晒的农民会拥有这样的头发吗?一个农民会舍得花钱去购买比他年收入还要高出几倍的香油来使用吗?”如果是在21世纪,她断不会因为一根头发的发质来判断,因为在21世纪烫染成风,发质受损比比皆是,但在古代,发质的好坏只能取决于生活品质的不同,而一个生活水平下等的农民,三餐也只是简单的面包和豆类,肉食只有过年时才能奢侈一下,光是太阳光就能让他的头发变得枯燥不堪,整天忙于农耕,哪来的时间去保养头发。

安塞还不能完全消化和理解她所说的话,但他却明白该如何做了。

“不管是谁阻拦,我都要让垭什受到应得的惩罚。”她口气冷硬地下令道。

“是,皇妃殿下。请放心,臣立刻逮捕垭什。”他知道这下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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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5:01 | 显示全部楼层
失踪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21世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三千年前的古代社会,反而成了一种对贵族的亵渎。死了一个奴隶就跟死了一只蚂蚁似的,所以当安塞派士兵捉拿垭什的时候,他显然不以为意,甚至出言不逊,对他来说这与其说是罪行,不如说是丑闻。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承认,是觉得自己竟然在酒醉的时候去强暴一个奴隶,如果传出去会是个笑话,其他贵族子弟不知道会怎么去嘲讽他。

没错,只是丑闻,而不是罪行。

所以,他极力遮掩,免得传出去之后让人贻笑大方,另外他也得顾及一下他的父亲,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又会把他送到哪个乡下野地去留守。

至于前来捉拿他的安塞,他是非常看不顺眼的,不仅在政坛上两人的父亲是死对头,更重要的是在官场上,安塞总是和他对着干。而且每次碰面,安塞都用一种不屑到极点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想起来就有气。

新仇加旧恨,当下两队人马就剑拔弩张起来,很快演变成了拳脚相向。

但长期沉迷于酒色的垭什怎么可能是安塞的对手,结果他还是被捉了起来,脸上更是挂了彩,还算俊美的脸变成了又红又肿的猪头。

任凭他如何叫嚣辱骂,安塞都充耳不闻,直接让侍卫送他入大牢。事情至此,也算是解决了一半,而明早的朝会,他就会以仲裁院士官的身份向皇帝、皇妃及元老院公布垭什的罪行,由这三方来最后下判决。问题在于元老院里加布特大人绝对不会大义灭亲,更何况垭什是贵族,即使杀了一百个奴隶也未必能定罪,最多降职处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妃直接授命,按照赫梯法典,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他出场的必要。

但,今时不同往日,赫梯皇妃绝对不会随随便便了结此事,恐怕明早会有一场好戏了,皇妃殿下的怒气可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想到此,他勾起嘴角,显得有些兴奋,浑身充满了干劲。

明天,他拭目以待。可惜,事情并没有安塞想象中的顺利。当晚,身处牢笼还大放厥词,以他老子的权势为筹码向狱卒威胁恐吓的垭什便被放了出去,而下达此命令的人便是赫梯权力最高的皇帝陛下。皇妃殿下整个人就像原子弹爆炸似的,让平静的夜变得不再平静。

是夜,黑暗泼墨似的渲染了整个哈图沙什城,灯火通明的皇宫走廊上倏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巡逻侍卫的眼前迅速闯过一抹月白色人影,她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愤怒的火焰,让所见之人不自禁地退避三尺。

跟在阿尔缇妮斯身后的丽莎拼命地想要阻止她前进的步伐,但不管她怎么规劝,阿尔缇妮斯就像一团火球似的直往议事殿方向冲去。

“皇妃殿下,请您息怒,陛下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她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但她却清楚,要是不在此时劝阻皇妃前往议事殿,那么等她和皇帝殿下碰面了,场面一定很恐怖。

“我现在就是要去问他原因。”阿尔缇妮斯完全不理会丽莎的劝阻,心头的怒气让她只想当面问清楚。

“那也要在殿下您冷静的情况下。”现在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去问清楚原因,反而像是去杀人的。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当她听到安塞派人传达的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铁证如山,犯人却连审讯都没有就给释放了。那是一个杀人犯,一个罪不可赦的人,就这么给放了,甚至连理由都没有,冷静早在那一刻消失得一点也不剩了。

“等陛下回寝殿的时候,您再……”为今之计,就是一个字——拖。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绝对不可能与陛下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说不定还会演变成一场战争。

“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知道。”她打断丽莎的话,脚步更是加快了不少。

丽莎只好跟在她身后,绞尽脑汁地想着可以劝阻她的话,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尔缇妮斯像战车般冲进议事殿。

完了,万事休矣!

她觉得眼下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被祸及。

议事殿内,萨鲁正在案几上看着一张图纸,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也有些疲惫,时不时地用手指捏揉着鼻梁骨,而他似乎对图纸上的东西颇为不满意,黑沉的脸让殿内站立的几名官员神经紧绷,低垂的脑袋始终不敢抬起来看他。

萨鲁绿色的眸子染上一层怒气,大手一攥,几乎将图纸捏烂,喉结上下滚动,正酝酿着一股暴风雨似的斥责,刚想爆发出来,便被阿尔缇妮斯的闯入给打断了。

“萨鲁!”灼热的怒语刚落,她已经冲了过来。

“皇妃殿下!”官员们急忙作揖行礼。

萨鲁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错愕之余,大手急忙翻过图纸,将它藏于案几下,似乎是不想让她看到图纸上的东西。

“露娜,你怎么来了?”

阿尔缇妮斯狐疑地看着他刚才的举动,刚想问,就被他搂进怀里,他刚才还阴霾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好转,口吻充满了宠溺。他挥手示意殿内的官员退下,然后拉起她的手向一旁的椅榻走去。

椅榻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盘水润的葡萄,他拈起一颗,“来,你最喜欢吃的葡萄。”他亲手将葡萄的皮剥开,然后递至她嘴边。

阿尔缇妮斯很不给面子地别过脸,视线还停留在刚才放图纸的案几上,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刚才的图纸,好像画了什么。

萨鲁扳过她的脸,“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他看得出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是怒气腾腾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来此的目的,疑惑被蹿起来的怒气给抛在了脑后,她张开嘴咬住葡萄,也咬住了他的手指,紫色眸子怒瞪着他。

萨鲁挑起眉,不是被她咬疼了,而是她眼中的怒火似乎是朝着他来的,“是我?”

她松开牙齿,将葡萄吞了下去,甘甜的果汁也无法平息她心头的火气,“除了你,谁还有能力让我生气。”

“说来听听。”他顺势搂住她的腰,想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甚至刻意地退离几步,免得他对她上下其手。

“为什么下令放了垭什?”她像一只小母狮似的张开獠牙,冲着他叫嚣。

“原来是这件事。”萨鲁的口气说得极为轻松,完全不理会她的拒绝,大手一搂,又将她捞回身边。

“你好像很不以为意。”他的表现让她更加火大,挣扎着要退离他的大手的掌握,奈何他的手像铁钳似的纹丝不动。

“的确是!”他搂紧她,埋头在她腰间,嗅着她身上的香味,这是三年来他养成的习惯,疲累的时候,他喜欢这样抱着她,那会让他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慰藉。

“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哈娜,他是个杀人凶手!”她无法推开他,只好维持站立的姿势,“哈娜只有十四岁,你可知道她死得有多凄惨。”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蕾,就这么夭折了,她无法原谅垭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一个奴隶而已,你用不着放在心上。”他摩挲着她腰间的软布,实在不想为了一个奴隶跟她争吵。

“萨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她真的火了,狠命地推开他,眼眸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你怎么可以说得如此无所谓,那是一条人命!”

失去了她身上的香味和温暖,他显得有些不高兴,脾气也上来了,“过来,不准离我那么远。”他忙碌了一天,疲倦极了,不想再把残余的精力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她也察觉到他一脸的倦容,但哈娜绝不能就这么无辜地死去,她要为她讨回公道,“我要你下令逮捕垭什,并且在明天的朝会上将他定罪。”

“没有官员会为了一个奴隶的死,而裁定贵族有罪的。”既然她不过来,他就自己过去,他现在十分需要她柔软的身子。

“那就从今天开始,不管是贵族也好,平民也好,犯了罪就该同等论处,不该有一丝偏袒。”不能因为他是贵族,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绝对无法苟同。

“露娜,政治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你不可以为了一个低贱的奴隶去修改律法。你应该知道垭什的父亲是元老院的议长,对于国家来说,即使死了一万个奴隶,也不及失去一个元老院议长的忠诚来得重要。”就是因为她口里的平等,才会让其他贵族对她登上皇妃宝座不满意,进而处处作对,他必须让她知道,在权力面前,不是所有事情她想做就可以做,也不是每次他都会去帮她,尤其是这件事,他绝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任由她胡来。

“低贱?!”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人命都是平等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怎么可以用这样一个词汇去形容一个人!”

“你要我怎么做?照你的想法,杀了垭什,让加布特憎恨,然后拉拢其他元老会的人来和你作对,这是你想要的?”

“他害死了一条人命,就算不死,也要严惩。”她怒目相对,丝毫不妥协。

“我已经降了他的职,还不是严惩?”他大步一跨,向她走近。

她冷笑,退后一步,不让他靠近,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这不是严惩,是姑息。他根本不会受到教训,将来会更加变本加厉。”

“我不想为了这件事和你吵架,过来,别再让我说第二遍。”他不喜欢她的疏离,更不喜欢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他闹别扭。

“萨鲁,你该了解我的个性,对于这件事我绝不会妥协。同样是贵族,安塞就明白人权的平等,他可以做到,为什么你不可以,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靠了过来,一把攫住她的腰,脸色也变得铁青。

“你和安塞走得很近?”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弄疼我了。”

“你喜欢他?”他说得咬牙切齿,额际的青筋也开始狂跳不止。

“你在胡说什么,我现在和你谈论的是垭什的事情。”他铁钳似的手,勒得她的腰际生疼,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他钳制得更紧,“放开我!”她恼怒地叫道。

“该死的,你是不是喜欢他?”他完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大手一提,将她整个人抬高,几乎与他平视,对着她怒吼道,“不准你再见他!听到没有!”

在赫梯即使是除了皇帝以外的男人,也可以自由出入后宫,但是现在看来,他有必要下令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都不准进入后宫。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手!”她也恼了,抡起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说你不会再见他,说!”他用力箍紧她的腰,逼迫她吐出承诺,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她心里会有另一个男人,他就觉得恐惧,这种惧意让他如同陷入了万年的冰窟中,全身都涌起一股寒意。

她不爱你!

脑子里闪电似的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不,他绝对不允许。

猛地,他托起她的后脑勺,蛮横地吻住她的唇,仿佛是惩罚她,也是在安慰自己。他毫不怜惜地啃咬她的唇,似乎想要将她所有的甜美吞噬干净。

唇上的火辣让她不自禁地蹙眉,更让她觉得此刻的萨鲁是陌生的,唇齿间剧烈的摩擦让她疼得想掉眼泪,“唔……”她下意识地排斥着这突如其来的吻。

察觉到她的拒绝,他吻得更凶狠,甚至吮破了她的唇,舌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大手也更为牢固地扣紧她的后脑勺,逼迫她臣服于他。

他的不安化作狂躁,全都加诸这个吻上,直到阿尔缇妮斯喘不过气来,小脸涨得通红,他才放过她。

“听着,不准再见安塞,否则我杀了他。”手指抹去她唇上的血渍,他的表情阴狠异常,吐出的话更是森冷无比,“听清楚了?”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让阿尔缇妮斯从心底里发毛,但生性倔强的她,绝不会妥协,“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冷哼,不为所动。

不甘与恼恨并没有让阿尔缇妮斯失去理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理睬。

很显然,这次的谈判破裂。

“放开我,我要回寝殿。”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很好,一起回去。”

她恼怒地看着他,看到了他眼里的欲望,充满了狂野的侵略。

“你休想!”这是她的回答,然后她抬脚踢向他的腹部。

突然的一击,让萨鲁躲避不及,硬生生地接下她的攻势,手一松,她迅速退离他三尺。

“露娜……”她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浑蛋,你是个宇宙超级大浑蛋。”说完,她飞也似的冲出殿外。

萨鲁捂住腹部,等待疼痛过去,想着待会儿绝对不会放过她。

突然,耳畔听到一阵刻意憋住的笑声,他恼火地瞪向门口,看到路斯比银白色的胡须因为笑意而抖动着,心下更恼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不过足以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狐狸!”萨鲁咒骂道,那抖动的胡须让他恨不得可以拔光它们。

“陛下何苦如此为难自己。”那一脚,露娜估计用了全力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萨鲁坐回椅榻上,深知今晚他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寝殿的大门肯定关上了,而且绝对不会打开。

“陛下的用心良苦,臣是再清楚不过了,为何不告诉皇妃殿下?”他指的是释放垭什的事情。

萨鲁不语,只是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陛下谬赞了。”他捋了捋白须,“只不过,加布特真的会就范吗?”

“会!”萨鲁说得笃定,眼中精光一闪,“为了唯一的儿子,他什么都会同意的。”

“只是苦了陛下了。”路斯比紫色的眸子故意瞄向他的腹部,他是不是该召唤御医来给陛下瞧瞧,万一有内伤可就不好了,不过……他看着萨鲁阴沉的脸色,老脸露出一抹狡黠,御医看来可以免了,呵呵……

“陛下,要不要女人?”他眼里尽是揶揄。

萨鲁狠狠瞪他一眼,“早晚我会杀了你。”

呵呵……他猜对了。

至于另一边的皇帝寝殿,阿尔缇妮斯躺在床上,咒骂叫嚣了好半天,才逐渐睡去。

夜很深了,静悄悄的夜空只有璀璨的星子还醒着,绽放着美丽的光华,突兀地,一片厚云飘来,遮住了宝石般的光辉。

轻纱围绕的床褥上,阿尔缇妮斯看起来睡得很沉。一阵风吹过,她突然张开眼,紫色的眸子却没有以往的清亮,空洞得仿佛没有灵魂,她缓缓地起身,机械性地穿上放置在一旁的衫裙,然后打开殿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清晨曙光乍现的时候,孤枕难眠了一夜的萨鲁刚想起身梳洗,便见到丽莎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皇妃殿下她……”

一抹不安像龙卷风似的在萨鲁的心里肆虐开来。

丽莎跪伏在地上,惊恐地哭叫着:“陛下,皇妃殿下她……她失踪了!”

终于,暴风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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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5:41 | 显示全部楼层
被赋予神力的三位刺客

不安、担忧、焦躁,让萨鲁的脸色比揉烂的裙带菜还要难看三分,他像一只被侵略了地盘的狮王,在寝殿内叫嚣怒吼,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危险,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

“你们昨晚都干什么去了,都睡死了吗?”翠绿色的眸子散发着骇人的波光,让伏跪在地上的侍女们惊惧得不敢抬头回话。

丽沙难掩自责地哭泣道:“昨晚皇妃殿下回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火,把我们全都赶出了寝殿,说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她娟秀的脸上满是泪痕,“我本来打算留下的,可是皇妃说什么也不肯,我想她一个人生一会儿气,早上就会好了。没想到……是我的错,我不该留皇妃殿下一个人在寝殿的。”

“你们全都该死!”萨鲁完全不因她的楚楚可怜的泪脸而有所收敛,反而更为恼怒,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状态。

这时,殿门外走来奉命查探的奥利,“陛下,侍卫们查看了一下寝殿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入侵的迹象。”

萨鲁诧异地拢起眉宇,他环视着寝殿:偌大的寝殿内和往常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没有任何打斗或者挣扎过的痕迹。他走到床边,触摸着冰冷的床褥,那里并不凌乱,被子掀在一边,时间仿佛停止在女主人起床的那一刻。

不可能,如果没有入侵,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

“或许……皇妃殿下只是赌气……呃……”奥利大胆地假设,这不是不可能,谁都知道皇妃的脾气有多倔强。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萨鲁骇人的视线给卡在了喉头。

“不可能!”萨鲁笃定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性,他极为了解她的个性,或许她的确会为了昨晚的事情很生气,甚至是恼恨他,但绝不会不告而别,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代表了什么,即使她不喜欢皇妃这个身份,但依然会严苛地做好皇妃该做的每一件事情。

他的露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他攥紧床上的被褥,眸色暗淡了几分,柔软的被褥上好似还残留着她的余温,淡淡的香味让他的心揪得愈发厉害。

他的双眼迸射出噬人的狠绝,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不论任何代价,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人。”

“是,陛下!”

“至于你们……”萨鲁狭长的眸子睇向跪在地上抽泣不已的侍女们,“最好保佑露娜可以安然回来,否则你们就做好被剥皮的准备。”他撂下狠话,那模样好似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剥了她们的皮,但却也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渴望看到她生气的模样。

“来人,把她们全都给我送去奴隶营的矿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谢陛下开恩!”侍女们用力地磕头哭叫,然后认命地被侍卫们带走。

“陛下……”奥利看着丽莎也被一并带走,急忙想求情,那里可是连男人都受不了的地方。

萨鲁冷硬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想死的话就开口。”

奥利只得将求情的话吞回肚子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侍卫带走。

“陛下,加布特大人在议事殿求见。”殿外一名侍卫报告。

沉着一张脸,萨鲁的脸色更为阴郁,“来得正好,我正有账跟他算。”正午的太阳毫无遮掩地在天空上大放热力,仿佛要将整个大地烤干才肯罢休,燥热的风卷起尘土让视线变得不再清晰,喉咙干涩得几乎能要人命。

即使这样也不及此刻她全身的骨头好似要散架这般难受,无论是谁都不喜欢被人当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走路,而且速度还不是一般的快。走了多久,她已经没心思去计算了,只知道再走下去,很快就会到沙漠,而更为重要的是现在正扛着她走路的这位仁兄,百分百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喂……能不能走慢点。”阿尔缇妮斯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闭嘴!”三种不同音调却同样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那能不能买匹马?”她不以为意,再次诚实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该死的女人,你难道就不能不说话吗?”冰冷的声音里再也无法忍受似的冒出一团火气。

下一刻,阿尔缇妮斯就对上了一双银蓝色的眼睛,银得璀璨,蓝得忧郁,却也冰冷得让人脚底发凉,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温度,她还真会以为是个冰人。

“可以啊,只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闭嘴。”

银蓝色眼睛中的冰冷逐渐崩溃,他抬起手作势要劈向她。

“住手,阿贝尔,你不能杀了她。”三人当中个子最小的人影挡下阿贝尔力道强劲的手刀,“她是很重要的人质。”

名唤阿贝尔的男子,全身都罩着墨黑色的斗篷,脸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银蓝色的眼睛。而和他同样装束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现在正用力抓着他行凶的手的小个子;还有一个正从他肩上将阿尔缇妮斯扛到自己的身上,以免重要的人质受到迫害。

“我不是要杀她,我是要劈晕她!”这样才可以让耳根子清净,因为他受够了,“放开我,夏莱!”他甩开小个子的手。

“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杀了她。”夏莱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他。

“干吗护着她,这女人根本是个祸害。”从她醒来开始,他们就没有片刻的清净,简直不敢相信,哪有被绑架的人质这么嚣张的。

阿尔缇妮斯皱起眉,故意向他吐舌头,就算她是祸害,也是他们自己揽上身的。

阿贝尔被刺激到了,用力挣扎着想要逃脱夏莱的钳制,“夏莱,别拦着我,我要杀了这个女人。”

“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夏莱劝阻道,虽然这个女人不太像他们以往见过的女人,但她的身份很特别,无论如何都不能有损伤。

“她根本不像个女人。”阿贝尔火大地叫道,哪有女人在知道自己被绑架后连恐惧心都没有的。一不哭、二不闹,冷静得要命,更甚者,在他们不告诉她任何她想知道的事情后,她就像刚才那样,不断地用口水折磨他。

他非常后悔接下这次任务,以往的自制力早飞到九霄云外了,这个女人即使是圣人都受不了,明明美得如此炫目,他一开始还颇为期待,想着能够让赫梯皇帝如此宠爱的女人,一定品性优良,可是她……简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母狮子,锋利的爪子让人大喊受不了。

不仅他如此想,夏莱也有同样的感受,没见过女人可以如此冷静的,她仅用那双璀璨得好比星辰的眸子就给了他们一种压迫感。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异地,完全没有一丝恐慌,只是用眼睛看着他们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对我做了什么?”那语调就好像她是女王,他们是奴隶,之前的种种设想,根本都派不上用场。

“该走了!”第三个人,也就是现在正扛着阿尔缇妮斯的男人开口道,冰冷的语调是三人中之最,也是唯一不受阿尔缇妮斯影响的人。他就像完全没有感情似的,一如他的眼睛,灰得看不见情绪,如果用一种动物来诠释,那就是狼,隐藏起杀气,紧紧地盯着猎物,不知何时就会发动最致命的攻击。

另两人瞬间收敛了外露的情绪,乖乖地跟在身后,继续赶路。

这个男人是三人的首领,名叫菲诺斯,他每一次说话,另外两个就会毫不反驳地照着做。

被倒挂在他肩上,阿尔缇妮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紧绷的肌肉看,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特殊,估计他是最早下手杀她的人,而这个男人的身体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也是冰冷的。

这样的男人,看着就不好惹,可惜,她却知道他们绝不会杀了她,至少现在不会,所以一旦知道自己的生命没有危险,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

她一直都非常冷静,或者说遇到越危险的事情,她越能集中精神地思考问题。而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幕后黑手是谁,因为她没有打算到了目的地之后让人家主动来告诉她,那是不明智的,也代表了逃跑的机会更渺茫。

绑架让她遇到了,如果没有逃走,身为侦探,可是莫大的耻辱。

“那我不问你们是受谁指使,先告诉我,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旧问重提,她不问另两人,问的是他,这个灰眼男人。

倒挂的身体被提了起来,猛地就对上了一双灰眸,她才发现这双眼睛如同茫茫宇宙,深得让人看不透,所以更觉得危险。

菲诺斯脚下未停,只是双手提着她的腰,“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对你、对我都好。”他的声音就像喉咙里被人放了一块冰,冷得让人颤抖。

对上他的眼睛,阿尔缇妮斯丝毫没有退却,茫茫的宇宙就是要探索,才会有意思。

“什么才是对我好,我想我这个当事人最有资格说。”没有人喜欢有人在自己身上动手脚,她没有忘记昨晚是怎么落到他们手里的。夜里她听到了某种声音,像是虫子的叫声,接着她的手脚就开始不听使唤,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没办法停止,如同被牵了线的木偶。

这种感觉就像吃苹果的时候,看到咬下的地方多了半条虫子,而另半条已经下肚了,虽然明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却也会胡思乱想,比如说那半条虫不知道在肚子里会干什么——她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在逃之前,她也要先剪断身上的线,否则木偶永远都是被人摆布,而没有自主权。

步入沙漠,气温也显得更为炎热,但丝毫没有阻碍到他散发的冰冷。

他皱眉看着她的眼睛,发现里面充满了侵略性的探索。他别开眼,这种感觉太陌生,让他下意识地有了防备。

“你在考虑回答还是不回答吗?”等不到他的回答,她追问,眼角也不停地搜寻着看到的景物。他们所走的路线很诡异,专挑危险无人的地方走。

而这条沙漠听赫梯的侍女们说是禁地,会有怪物出现。

怪物,她嗤之以鼻,这世界的怪物再可怕也没有人可怕。

他重新正视她,眼眸里的情绪隐藏得更深,“不,我在考虑要不要打晕你。”

阿尔缇妮斯扬起眉毛,挑衅地说道:“最好不要,否则你会很深刻地了解到女人的恐怖。”

“你很喜欢惹怒别人,这个习惯很容易让你丧命。”不是关心,而是警告。

“做了不敢说?”她眼里的挑衅更浓。

他眯起双眼,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危险波光,她突然感觉到某种微弱的抖动通过他的手臂传来,忽然握紧她腰侧的手用力一紧。

她没有呼疼,仅仅是皱了一下眉,不明白他刚才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你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吐着比先前还要冷的气息,让她觉得好像面对着一台空调的出风口,也敏锐地发现他全身的肌肉更为紧绷。

“不只你一个人这么说。”某个浑蛋也这么说过,至于这个浑蛋是谁,不说也知道。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进入沙漠后,炎热的空气中有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嘴角勾了一下,“我想,让你害怕的东西很快就要出现了。”

什么意思?疑惑的当头,就看到夏莱和阿贝尔迅速从后面蹿至前头两侧,凝重地看着前面毫无一物的金色沙漠,那广袤的沙漠仿佛望不到尽头,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金子般璀璨刺眼,而且莫名的有一种危险气息在燥热的空气中回荡。

某种微弱的低吼声渐渐接近,松软的沙地上稍有震动。

阿尔缇妮斯有所察觉地眉头一皱。

阿贝尔单膝下跪,用右手触摸了一下地面,凝眉说道:“老大,似乎不止一条。”

沙面又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低吼声如同噎住,消失不见了,地面也恢复了正常。

“我想是出来觅食了!”夏莱也跟着说道。

什么?什么啊?完全没有听懂他们之间对话的阿尔缇妮斯扭头往他们所站的方向看去,突然惊愕地发现前方平整的沙面开始有了曲线似的起伏。

“如果不想被吃掉,就乖乖站在原地不要动,也不要想逃。”菲诺斯放下她,带着某种警告地说道。

“等一等,发生什么事情了?”脚下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让她几乎站不住脚,以她现有的知识,沙漠是不可能有地震的,那么脚下的震动又是怎么回事?

没一个人理会她,他们站在前头,好似在迎接着什么。尽管他们背对着她,她也没有想逃的念头,因为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来了。”

菲诺斯的话音刚落,前方的沙面突然凹陷,震动停止,但仅仅隔了几秒,某种巨大鲜红的物体从凹陷的沙子里蹿了出来,并发出震耳欲聋的嗥叫声。

上帝!阿尔缇妮斯几乎将眼睛瞪脱窗地看着眼前把阳光都遮挡住的巨大生物:它像一根巨大鲜红的红肠,不计算埋藏在沙子里的长度,外露的尺寸估计就有十五米,直径也有两米左右。它直立在沙漠上,扭动着粘满了黏稠液体的身子,顶端的嘴像肛门似的一收一缩,流下绿色的液体,一沾到地面上的沙子就冒出青烟。

沙虫!这是阿尔缇妮斯脑海里闪过的一个生物名称,那个即使在21世纪也有众多科学家争论不休到底是否存在的沙漠物种。据说流沙就是它们想要吞噬地面上的食物而产生的现象,当人或动物被流沙吞没的时候,也就是入了它们的胃袋,但是她很肯定地知道在21世纪绝没有这样恐怖的生物。

她还没有从惊惧中转醒,前方沙堆中又蹿出两条体形比先前那条略小的沙虫,嗥叫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磁波,让人的耳朵有种直达脑髓的疼痛。

很显然,这三条怪物把他们当做了食物,绿色的液体从它们嘴角越流越多,夹杂着刺鼻的腐蚀性气味。

“一家三口吗?”夏莱仰头看着正准备发起猎食攻势的沙虫,表情没有一丝恐慌,说话的语气仿佛是看到了一条蚯蚓那么平常。

“我说了不要走这条路,你们偏不相信。”阿贝尔的表情有些烦躁,那样子就好像面对年终大扫除——不想做,可是偏偏又要做。而他也知道这片被称为沙虫巢穴的坎贝斯沙漠却是回去最近的路,绝对不会有人傻得闯入,也就不会有追兵。

“不要废话,解决它们!”菲诺斯依然冷得像块冰,丝毫没有为出现的三条沙虫有片刻的异样。

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像是见惯不鲜了,但听在阿尔缇妮斯耳朵里,就是认为他们疯了。她并不是小看他们,但这种怪物绝不是人类可以对付的,起码在没有坦克、轰炸机的情况下是办不到的。

沙虫开始为了猎食而全力地移动,沙土如同波涛般翻开,但在沙面上却只是显示出稍稍的震动。它们聚拢逼近,遮挡住了阳光,将他们围困在它们的阴影之下。

眼看着就要被当做食物吞噬,阿尔缇妮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就是那个被她咒骂了千百次浑蛋的男人——

萨鲁!

“水神!”

“火神!”

耳畔传来阿贝尔和夏莱的声音,接着她就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还有火焰在空气中燃烧的咝咝声。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到,却听到了沙虫痛苦的嘶叫声。轰的一声,沙尘飞扬,沙面也因为这声巨响而震颤了几下。阿尔缇妮斯疑惑地张开眼,却被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给震惊得差点咬断舌头:夏莱和阿贝尔的右手手掌上各托着一红一蓝的球状光晕,一个红得如同燃烧的烈焰,一个则蓝得如同大海。而他们面前的沙虫,一只像是被烤焦了,全身都冒着焦黑的烟;而另一只则被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雕横躺在沙漠上。

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一切,甚至用力地擦拭着双眼,但景象依然未变。

而后,那条最大的沙虫在看到同伴的死亡后,发出剧烈的嗥叫,暴怒地钻入地下,整个沙漠都开始如同巨浪般翻滚。它突然从菲诺斯的身后蹿出,巨嘴张到了最大,打算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菲诺斯站立在原地,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这一幕让阿尔缇妮斯的心仿佛跳出了喉咙,“小心”二字尚在喉间酝酿,便看见菲诺斯抬起右手,掌中快速地凝聚出一团带着雷电的光晕,他将闪着雷电的光晕弹入沙虫的口中,下一秒,沙虫红色的躯干开始剧烈地痉挛,像承受不住某种痛苦而嗥叫着,然后倒在沙面上扭动着,接着它的身体开始膨胀,仿佛越吹越大的气球,直到再也不能变大为止,而后从体内开始爆炸。

鲜红色的肉块飞落在各处,阿尔缇妮斯洁白的衣裙上也沾染上一片血水,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眼睛依然停留在菲诺斯刚才的攻势上。

双腿一软,她跌坐在沙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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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56: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时代充满了不可思议,不管是自己是月亮女神的转世也好,还是多年前的狄般娜蛇神,或是地狱三头犬凯洛贝罗斯,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了这个时代存在着即使是21世纪人类也无法解释的东西。

她其实不该如此惊愕,她已经经历过了不是吗!

但当再次亲眼看到的时候,感觉又是不同的。更何况,他们不是魔兽,是活生生的人类,和她一样吃五谷杂粮的人类。

这就好比在21世纪,天天有人谈论UF0、飞碟、外星人,报道着在哪里出现过,更甚者有图像、照片来证明它们的存在,久而久之也就开始相信茫茫宇宙中可能不只有地球人类一种高等生物,在外太空还存在着外星人,或是其他物种。但相信归相信,要是外星人正降临在你面前,你能不惊愕吗?即使他们长得和好莱坞科幻电影中那些看得都已经有审美疲劳的外星生物是一个德性,但真遇到了,你的嘴也一定会张得足以塞进一颗鸵鸟蛋!

她此刻就是这种状态。

“她估计是吓到了!”夏莱掸去身上的沙子,看着阿尔缇妮斯呆滞的模样,墨黑的眼眸弯起,露出一丝笑意,“原来她也会害怕。”

“切……女人嘛。”阿贝尔似乎忘记了就是他说人家不是女人的。

菲诺斯眼里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走到她面前,“该走了!”他没时间去顾及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赶路,尽快完成任务。

大手攫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而她也只是被动地任由他摆弄。

突然,有些迷茫的紫眸闪过光华,逐渐恢复清明。

“你们是契约者?”

她想起了路斯比爷爷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普通人类需要神力,那么就必须和所信仰的神定下契约后才能拥有,也就是契约者。

她也知道,自她出现之后,各国都出现了一批契约者,而在赫梯也有,但是她没有亲眼见过,因为他们属于特殊部队,只有皇帝可以召见。知道这种事情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神官或者祭祀,定下契约的人也不会傻得到处去宣传,因此契约者的事情在普通人当中很少流传。

她知道她猜对了,跟着脑子里的疑惑也就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抓我?”惊愕已经退去,聪明的脑袋开始恢复运转,只是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夏莱和阿贝尔以为她又旧事重提,懒得答理她,谁会告诉她为什么要抓她,这不就等于告诉她幕后人是谁了吗!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老问,等到了目的地,就算她不想知道,也会让她知晓的。

唯有菲诺斯听出了她问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她的口气像是洞悉了什么。

“你指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抓我,以你们的能力即使杀了赫梯皇帝也很容易,不是吗?”抓她无非是想要对付赫梯。既然如此,那么杀了皇帝更快更有效果,不是吗?而从他们刚才的能力看,想要进入赫梯皇宫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萨鲁即便剑术再高超,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异于常人的能力,虽然赫梯也有契约者,可是所谓暗箭难防,如果他们偷袭,就算挡也挡不住。

他们完全可以先杀了萨鲁,然后再派兵攻打赫梯。一个失去帝王,沉陷在恐慌中的帝国根本就是刀俎上的肉,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绑架她?这不是太费力,也太费时间了吗!

菲诺斯无波无澜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异样的情绪——震惊!

至于夏莱和阿贝尔则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片刻后,菲诺斯清冷的嗓音才响起:“你很聪明!”

“你不想回答我?”对他的赞美,可是一点也没有兴趣听。

“该走了。”大手一伸,她已经被扛到了肩上,很明显他拒绝回答。

不要以为缄默就能让阿尔缇妮斯打退堂鼓。

被扛在肩上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尤其还是这种全身肌肉硬得跟金刚石一样的男人。她的腰在震荡中被撞击得发疼,但是她没有抱怨,因为脑袋里的神经线已经被思考占据了,根本没有抱怨的空当。

既然他们不愿回答,那她可以猜。依照先前得出的结论,他们不直接杀了皇帝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对吗?”这是一种极为简单的推理,没有人喜欢做费力的事情,尤其是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去完成的事,就更不想费力为之了。更何况,抓她真的就可以要挟萨鲁了吗?她知道他家那头狮子是肯定会上当啦,别人可不一定知道。估计萨鲁的专宠在这个时代太过怪异了,因此造成了对方认为她对皇帝很重要的讯息。但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成功率会有多少?聪明人想想就会明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不是不做,而是不能。

果然,菲诺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只是瞬间,但足够了,光是这细小的动作,她就知道又猜对了。

接着,她不再说话,脑海里的这些讯息像串珠子一样,一粒粒地串起来。很快,问题又来了,他们为什么不能做?

为什么?

这个疑问引起了她想要知道答案的欲望,想开口,却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回答,问了也是白问,她只有自己想了。

他们舍近求远的做法实在太过怪异,一定有不能做的理由。

或许她天生就是个推理专家,逻辑思维不是普通的强,所有的可能性都变成了最重要的线索,不断地在她脑海里翻滚、组合、拼凑,渐渐形成一个答案。

难道是有什么限制吗?瞧,以前看那些魔法小说的时候,也常有施术者能力因受到某种限制而无法运用的情况。虽然是小说,但也不是不可能,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当然,这仍是她的猜测,但她却越来越笃定,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才可以使得他们的“不能做”变得合理化。

可是……他们明明就可以使用那种能力啊!

等一下,她似乎忽略了某个更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在哈图沙什城不能使用能力,而在这片叫做坎贝斯的沙漠可以使用?

这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已经离开赫梯境内。大胆假设,如果在赫梯境内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不能使用能力,而在赫梯境外却可以使用,那么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呢?

倏地,她的脑袋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打了个震颤。

上帝!如果萨鲁知道她被抓到了某个地方,会怎样?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而没有人会选择不能使用能力的地方作为大本营。

所以,他们抓她是想让萨鲁自己踏进陷阱,到时候他会怎样?

被火烧死?被水淹死?被雷劈死?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瞳孔也惊惧地扩大,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最后残留在脑海里的答案只有——逃!

在到达他们的地盘之前,她必须逃走。

赫梯哈图沙什城

议事殿内,加布特冷汗淋漓地站在殿中央,双手作揖,垂首以待。而上座的萨鲁始终黑着一张脸,狭长的绿色眸子阴郁地闪着厉光,他握在手里的佩剑仿佛随时随地就会砍掉加布特的脑袋。

咽下一口唾沫,加布特冷汗涔涔,滴在地板上的汗渍充分反映了他的忐忑不安。他不止千百次地在心里咒骂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如果……他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萨鲁那张黑得已经看不出原本肤色的脸孔,双腿的颤抖更为剧烈。

如果今天能够安然回去,非把那个臭小子捆起来,不再让他出门,起码在皇妃还没回来之前,绝不可以让他再闯祸。

“加布特……”萨鲁那张性感迷人的薄唇吐出的话像是十二月的冷风。

冷得加布特心头发颤,“是,臣在!”

“想清楚了吗?”冷风继续呼呼地吹着,愈演愈烈。

豆大的冷汗从加布特惨白的老脸上滑落,心脏承受不住地剧烈收缩,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臣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萨鲁冷哼一声,仿佛地表都颤动了起来,“真心话吗?”

加布特急忙伏跪在地上,因为他的双腿已经颤抖得站不住了。

“臣绝无二心。”这是他的答案,也是用来换取儿子性命的妥协。

“很好!”萨鲁脸上并没有喜悦,但显然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步下阶梯,走至加布特身边,表情依然凛冽,看着地上几乎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胸中的怒气依然无法消散。他的确该气,更该怒,如果不是加布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就不会和露娜吵架,那么她也不会失踪。

他是真的很想宰了这对父子,却不得不留下他们的命。

“滚!”他厉声一吼。

加布特顿时抽了一口凉气,“是。”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此时,路斯比从殿外走来,他当然看到了加布特的狼狈样。

看到他的出现,萨鲁急忙抓住他的手腕,眼里透着期盼,“有露娜的消息了吗?”

路斯比摇头。

萨鲁失望地松开手,随即,握紧佩剑直往外冲。

路斯比连忙抓住他握紧佩剑的手,“陛下,不可以,皇妃还没有下落,危险依然存在,陛下绝不可贸然出宫。”

“但她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这比起他的安危重要得太多了。

“陛下,冷静一点,焦躁是您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因为那会容易使人出错。

“我没法冷静!”他甩开路斯比紧扣的手,狂躁让他坐立不安,担忧让他无法平静地处理事情,他只想亲自找到她,然后狠狠地将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让她离开一步。

“陛下!”路斯比凝眉看着他,“皇妃殿下很聪明,她懂得保护自己。”

“那不是理由!”他也无法用这个理由来安抚自己。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和她吵架。”他懊恼地自责着,整个五官都挤在一起。

“陛下当初就该将释放垭什的理由告诉皇妃。”

萨鲁苦笑着摇头,眼里却带着眷宠,“要是让她知道了,以她的脾气一定会拔了加布特的胡子,到时候事情会更麻烦,而且……”他的眼神暗了暗,“我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情而自责。赫梯和希腊如果交恶,我不希望让她认为这是她的错。”希腊多次示好,以联姻作为同盟国的条件,而他始终没有答应,他的拒绝已经惹得希腊蠢蠢欲动了。

“为了一个女人而导致战火,这是绝对昏庸的行为,尤其是这场仗对赫梯极为不利,陛下真的不后悔?即使后世陛下会被人称作昏君?”

他极为洒脱地说道:“无所谓!”

路斯比完全不奇怪他会如此说,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加布特虽然同意,但我不认为坦瑟也会同意。”他口中的坦瑟,是元老院资格最老的议长,他并不常在皇宫中走动,而长期在边境代替皇帝坐镇。他对赫梯的功勋是无可比拟的,在军中更有着仅次于皇帝的声威,却也是个倔强得连十头牛都拉不动的老家伙。

“到时候他只会孤掌难鸣,不足为惧,只要加布特站在我们这边,那么否决和希腊联姻的人已经占了半数以上。”

“我可以想到结果出来后,坦瑟会气成什么样!”他或许会直接拿刀劈了加布特。

“怪他自己,冥顽不灵。”萨鲁黑着一张脸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放了垭什的真正原因。因为在赫梯,皇帝的权力不是绝对的,遇到国家重大政事的决策,必须由皇帝、皇妃、元老院投票表决,虽然自他即位以来,元老院的老家伙都不敢造次,但和希腊联姻这样的事却仍是无法由他独断。

而身为元老院议长的坦瑟更是以此召集元老院中的同伴,进行暗中施压。其实这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问题就在于军队。坦瑟在军中的影响力很大,也没有军队会愿意君王为了一个女人独断而行,让他们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尽管这个女人深受他们的爱戴,可是国家更重要。

因此,他才需要一个更公正的表决来决定这件事,而不是君王的独断。

站在坦瑟一边的加布特就成了他急于要拉拢的人,所以他放了他的儿子,卖给他一个人情。

六位元老院官员除了坦瑟和戴马斯,其他四位已经站在了他这边,结果可想而知。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陛下,寻找皇妃的任务就交给奥利负责,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如何安抚希腊。”

“我最担心的是露娜!”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事情。

“我已经传信到了米特,我想伊斯可能会有办法。”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有感应似的,奥利步伐急促地闯进议事殿,他的脸色极为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路斯比问道。

“伊斯回来了!”他说,但脸上丝毫没有同伴回来的欣喜之情,“他受了很重的伤。”

“什么?!”萨鲁和路斯比彼此看了一眼,同时叫道。

“陛下,米特遭到了希腊船队的攻击!”

顿时,萨鲁的剑眉揪成一团死结,唇瓣因怒意而抿成一条直线。

他们终于等不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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