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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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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的戏剧就拉开了帷幕。”马吉先生说。
    “你说得既生动又确切,”伯尔顿教授说,“前天晚上,四十五号法令在市委会通
过。按照安排,一旦法令通过,海顿本人或他的心腹鲁特,将打电话把保险柜的密码告
诉莱顿市长。于是卡根和布兰德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电话交换机上的灯光闪烁,同时
迈克斯在楼上监视着你和我的行动。结果出了岔子,海顿得知法院将发布指令,宣布四
十五号法令无效。因而尽管市委会遵照卡根的旨意通过了法案,海顿却拒绝把密码告诉
市长。”
    老头儿停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后来离奇的事就真正地发生了,”他继续说,“我一贯是个主张和平的人,但这
场疯狂的争夺使我也成了主要角色之一,只要我活着,这段记忆就不会从我脑海中抹去。
卡根把保险柜炸开,坎德里克设了他的埋伏,你又拦劫了坎德里克。我从你的窗外窥视,
看见你把金钱包裹塞进壁炉下方的砖缝里——”
    “你——我的窗户拉上窗帘了呀。”马吉打断对方说。
    “我在你窗子上找到了有半英寸的一块没被遮挡的地方,”老头儿解释说,“是的,
我肚皮贴到了雪地上,看着你的行动。早上,我生平第一次犯了盗窃。但我立刻就受到
了应有的惩罚。布兰德袭击了我。今天下午,经过长时间的搜索后,我再一次在秃头山
隐士的手里发现了那个贵重的包裹。今晚在我的房间里,当我把包裹交给坎德里克时,
我以为我们终于完全无恙了,但我没料到你这样的年轻人会迷恋上一个诡诈的女孩儿,
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来。”
    十二点!上埃斯基旺瀑布镇市政厅的报时钟敲响了十二点。马吉先生从未去过莱顿,
他为此而颇感遗憾。他只能凭空想象着庞大的莱顿火车站,那个女子携带着金钱即将从
那里匆匆离去——去哪里呢?这一问题没有答案。她是像教授所说的诡谲多谋吗?
    “不会的,”马吉先生自问自答道,“你错了,先生。对于诺顿小姐希冀得到这笔
钱的动机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坏动机,否则我宁肯承担江洋大盗的名声。”
    “但愿你说的没错,”教授颇不信服地说,“可是——她会有什么诚实的动机呢?
我实在琢磨不出在这出戏中她担当的是什么角色。我仔细想过,但看不出她和其他角色
之间有何联系。要是——”
    “对不起,”马吉插话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桑希尔小姐为什么来到秃头山加入
追逐包裹的角逐?”
    教授答道:“我们应称赞她的动机。多年来,她父亲亨利·桑希尔由于染病卧床,
不得不把铁路事务的管理工作移交给副经理海顿。前天夜里,老人在病床上听说了这件
贿赂的事。想到此事,会严重影响他的声誉,他几乎要疯了。他想下床来,亲自阻止金
钱的转手。于是他勇敢忠诚的女儿承担起了此任。”
    “那么,”马吉先生说,“此案中丢失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证据,桑希尔小姐不感到
沮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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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2: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已向她做了解释,”伯尔顿教授答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牵扯到她父
亲的名声。我和德莱顿对他的正直人格都很钦佩。整个贿赂事件是趁他病重期间策划的,
因而他的名誉绝不会被玷污。介入贿赂一方的唯一的人已死在楼上的房间里。我们要追
究的人是卡根。桑希尔小姐已同意最好的途径是起诉。她的情况就是这样。”
    “坎德里克从国外回来后,和桑希尔小姐在楼上的七号房间里是第一次见面吗?”
马吉先生问。
    “是的,”伯尔顿教授答道,“海顿很早以前在写给坎德里克的一封信中说,他已
和那个姑娘订了婚。那是坎德里克收到海顿的最后一封信。”
    沉默。
    “你出于好心,”老头儿接下去说,“把这么一份昂贵的礼品交给了一位女子,现
在最要紧的是要查明她的身份。她把那边的女人介绍成她的妈妈,我建议去找她谈一谈,
尽量了解一些情况。”
    他走过去,站在女人的椅子旁边,马吉先生紧跟在他身后。女人仰起头,眼睑睏得
直往下垂,模样在黯淡的光线中愈显得庸俗。
    “夫人,”教授开口道,口气俨然是判案的法官,“你女儿今晚从这里逃走,身上
带着一笔莱顿城的检察官亟须得到的巨款。我以法律的名义勒令你告诉我,她去了什么
地方,她拿那些金钱的目的何在。”
    女子愚蠢地在烛光中眨眨眼。
    “她不是我女儿,”她答道,马吉先生的心欣喜地一跳。“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我在莱顿有一栋寄宿公寓,那个小姐——就是你说的姑娘——在我那里住了三年。她把
我带到这儿来是让我充当她的年长陪伴,虽然我觉得我还不至于那么老。除此我一概不
知怎么回事,只知道她是个难得的小美人儿,你的钱放在她手里比让美国总统保管都安
全。”
    不知所措的比较文学教授沉吟着抚摸他的秃脑袋。“我——呃——”他语塞。马吉
先生听罢这个半老徐娘的话,真想拥抱她。他瞥了眼表,已是十二点二十。
    “软禁结束了,”他喊道,“我将不再限制各位的自由。彼得斯先生,请你去山下
的村子跑一趟,把昆比先生和验尸官叫来。”
    “验尸官!”莱顿市长跳将起来,“我可不想搅和在验尸的场面里。迈克斯,走,
咱们离开这地方。”
    布兰德站起身,他面色苍白忧郁,时髦花哨的服装已衬托不出他愉悦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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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3: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我也得走。”他说着满怀希望地看了马吉一眼。
    “你己不是我的俘虏,”马吉说,“教授,这些先生们是你的证人,你想留住他们
吗?”
    “听着,”市长悻悻地喊道,“你可以在莱顿找到我,任何时间都行。在主大街那
间小屋里,谁都能告诉你我的工作时间表。只要任何一个改革者有爬上楼梯的胆量,我
的门永远朝他开着。到那儿找我,我会让你觉得很有意思。”
    “我肯定会去的,”教授答道,“而且用不了多久。在此之前你可以自由行动。”
    “谢谢,”市长嘲笑着说,“我等着你,准备好等着你。我以前也应付过你这类人。
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辫子,啊?哼,要是这么想才是个傻瓜。至于德莱顿那个狗杂种,
胆小如鼠的狗杂种——等我回到莱顿后要找德莱顿先生谈谈。”
    “你临走前,布兰德。”马吉笑着说,“我想问一下阿拉贝拉的事。你从哪儿听来
的这个故事?”
    “有一些是发生在我朋友身上的事。”佯装服饰用品商的人答道,“这个朋友开了
个衣店。我这身衣服就是从他那儿弄来的。我把他经历的做了点篡改。他没给她写过信,
虽然他曾认真考虑过要写。而且他也没失踪藏起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一家
商店的旋转门里面试失恋安慰剂的效果,当时那药正在大甩卖。”
    马吉先生大笑,但布兰德瘦长的脸竟没掠过一丝笑意。他自始至终都处于惊恐之中。
    “你们真是相配的一伙,”迈克斯话带讥讽地说,“是改革派吧,啊?别的改革派
的下场就是你们的镜子,我们将把你们绑起来,扔到孤儿、疯人院的门口,然后再跟你
们算账。”
    “别说了,卢。”卡根说,“德莱顿是个聪明的家伙,博士。他的证据在哪儿?早
随着这个年轻人钟情的丫头片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算他真拿到了钱——这种事我见
得多啦。你是在浪费才华,博士。晚安!走吧,伙计们。”
    三个人绕道餐厅走了出去,马吉先生从窗户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上埃斯
基旺瀑布镇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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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红牌
    马吉牛耸离开窗前,走回旅馆办公室灰陪的屋子中央。这个来秃头旅馆寻找孤独的
人一生中从没感到这般孤独过,因为他失去了她的身影。在他想像中的莱顿宽敞的火车
站里,她从他的梦中溜走了——溜到了即便他在想像中也无法追踪的地方。每年秋天,
当最后的笑声从山上消失,阴郁的冬日从无生气的天空降临时,这座空荡荡的大房间里
便笼罩着凄凉的气氛,这种气氛他此时便感受到了。
    壁炉旁边有一堆隐士劈好的木头,马吉先生捡起一根,投进火里。壁火遂蹿起一团
火苗,将室内照得一片通红。坎德里克穿过火光,走至马吉身边,秃头旅馆的第一位隐
士看到对方的脸上布满了忧虑的皱纹,眼眸虽有光泽却显得疲惫,嘴角痛苦地扭曲着。
    “可怜的人儿,”马吉心想。
    坎德里克为自己和马吉拿过两把椅子,两人坐了下来。他们身后是身材肥胖、正在
打盹儿的诺顿太太,或许正梦着她莱顿的那栋寄宿公寓。桑希尔小姐和教授则时不时低
声交谈着。秃头旅馆的人数在迅速减少,不久这地方就会在寒冷中无奈叹息,等待着第
一位来此避暑的少女。
    “马吉先生,”坎德里克忐忑不安地说,“你卷入了一个冷酷和悲惨的故事。我说
的不是受贿的事——而是我和海顿之间的是非纠葛。趁彼得斯同他去叫的人到来之前,
我想把这则故事中的一些事实讲给你听。”
    “如果你不十分情愿——”马吉说。
    “不,”坎德里克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从他手里取下手枪的人是你。我想当
海顿走进那个房间,关上门时,连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想的什么。我觉得他那种人在这样
的情况下竟然夺去自己的生命,显得很荒唐。我总感到其中还有什么我也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先不提那个。”
    他把头低垂到自己手里。
    “自从我进到这个房间后,”他接着说,“一个傲慢的矮个子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
我的行踪。他的眼光总让我回想起我生活中的噩梦。你肯定已留意到了装饰着墙壁的司
令的挂像?”
    “是的,”马吉答道。他好奇的目光落到近处的几幅像上。这个近乎神秘和古板的
人总是要百折不挠地挤入秃头旅馆的离奇事件中来。
    坎德里克说:“喏,司令的眼光让我魂不守舍。也许你知道他玩一种牌——单人纸
牌戏。我能记住这牌是有原因的。这是个愚蠢而毫无意义的游戏。你可能不会相信,有
个人曾为此而下了地狱。”
    他顿住。
    “我从故事的中间说起了,”他歉意地说,“让我从头开始讲。六年前,我完全不
是你现在见到我的样子——那时我看上去至少年轻二十岁。我和海顿在郊区铁路公司的
办公室里共事。我俩在大学时就是好友——我相信他、信任他,虽说我知道他有一些毛
病。我当时很愉快,提升得很快,又年轻,前途无量,而且还订了婚。我们的雇主亨利
·桑希尔的女儿——就是你在秃头旅馆见到的这个女子——答应做我的妻子。海顿也追
求桑希尔小姐,但我宣布订婚的消息后,他像个男子汉似地找到我,我觉得他当时的话
真诚的出自肺腑。”
    “一天,海顿对我说我俩可能有个致富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有点儿出法律的边儿。
可那种事其他人一直在做,而且海顿向我保证,经他精心安排,肯定出不了差错。我最
大的罪过就是同意了抓住这个机会,为此我付出了代价,马吉先生,极大的代价。”
    他再次顿住,两眼呆呆地盯着火苗。马吉先生又注意到他两鬓的灰白头发,以及两
颊因热病而留下的印痕。
    “于是我们干了起来,”坎德里克接着说,“刚开始一切都挺顺利。后来,一个狂
风大作的三月的夜晚,海顿来找我,说我们肯定得被捕。他的一些计划出了差池。我当
时对他百分之百地相信,你明白吗?上大学时,我俩坐在靠窗户的位子上,探讨着长生
不朽的问题,以及所有年轻人想寻求答案的大问题。所以当他说我们面临被捕的危险时,
我很相信他的话。我们说好第二天晚上在阿格斯俱乐部见面,商量下一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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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3: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见面了,在俱乐部的图书室里。海顿从隔壁的扑克房里走出来见我,他一直
在那儿观看司令用哆哆嗦嗦的手摸纸牌。老头儿几乎成了俱乐部里的固定人物,犹如门
口街头卖艺的或大厅里的枝形吊灯。谁对他也不留意,每当他想和年轻人谈论他的纸牌
时,他们就像躲避瘟疫似地逃之夭夭。噢,我刚才说到海顿找到我,正在这时,司令玩
儿完了纸牌离开了。只剩下我俩人在图书室里。”
    “海顿对我说他已仔细考虑了此事。除了从莱顿永远消失外别无选择。但他说,为
什么我们俩人都要离开呢?为什么要毁掉两个人的前程呢?他说最好是由一个人承担全
部罪责,从莱顿消失。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他的脸在暗淡的房间里显得苍白而
滑稽,两只手瑟瑟发抖。相比之下,我比他镇定得多。”
    “我同意他的想法。于是海顿引路,我俩走进司令不久前玩儿牌的那个屋。我们走
至牌桌前,罩着绿色灯罩的灯光仍在桌子上方闪烁着。桌上摆了两副牌,均正面朝上。
海顿拿起跟前的一副,紧张地洗起来。他的脸——天哪,惨白得就像这山上的雪。”
    坎德里克闭上眼,马吉沉默而同情地看着他。
    “他举起牌,”曾流放远方的坎德里克轻声说,“让我去抓。他说抓的要是黑牌,
他就走。‘不过要是红牌,大卫,’他说,‘那你就只好走了。’我屏住呼吸,摸出一
张。足足有一分钟,我才敢看我手中的牌。我把牌翻过来,是红牌——上面有两个小红
桃。我想谁也不可能立即意识到那一刻意味着什么。我记得我比海顿冷静,鼓励他振作
起来。我甚至——甚至还跟他开了两句玩笑。可他的脸却面如死灰。他起先一句话也不
说,后来突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离开时他仍疯子似他说个不停,后来我就离开了莱
顿,离开了和我订婚的姑娘。”
    为了打破继之而来的沉寂,马吉先生身子前倾,捅了捅壁火。
    “但愿我讲的没让你听烦,”坎德里克强装笑颜地说,“我去了一个南美的小城镇。
那里没有引渡条约,也没有体面的文明生活。我躲在一个简陋不堪的旅馆阳台上抽烟,
喝一种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朗姆酒,剩下的时间就是坐着等死。一年后,我给海顿写了封
信。他在回信中力劝我不能抛头露面,暗示我们干的事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感到羞惭,
万分悲哀。我不敢给她写信,因为我给她丢了脸。我询问海顿关于她的情况,他回信说
她不久就要和他结婚了。自那之后我便不再想返回莱顿。我很想——去死。”
    “在那破烂不堪的旅馆的阳台上,一晃就是好几年,总共六年。最初的年头我总是
苦涩地回想那张红牌,每当我闭上眼,它就恶魔似地在我眼前乱舞;后来我又受着心中
一股欲火的煎熬,我十分渴望重返我离开的世界。最后在几个月前,我给我大学的另一
个同学德莱顿写了封信,把整个事情向他描述一番。我并不知道他已被选为莱顿的检察
官。他的回信充满善意和同情,使我终于知道了可怕的事实。其实压根儿什么事也没有,
我们做的事根本没暴露,海顿撒了个弥天大谎。甚至他和米拉·桑希尔的订婚也是假话。
他只是把他的一厢情愿写成了事实。”
    “你可以想见我的心情。不啻在坟墓里呆了六年,那是座滑稽可笑的坟墓,傻乎乎
的浪花没完没了地拍击着海岸,令人厌烦的棕榈树无休止地摇来摆去。六年——白白消
磨掉了。而罪过大于我的海顿却在那六年里享受着美妙的生活,把一个女子的恋人放逐
后死死追求她。”
    “我急不可待地北上返回美国。三天前我踏进德莱顿的办公室。我做好了思想准备,
希望应该将我和海顿干的非法勾当公诸于众。德莱顿告诉我,从法律上讲,我们尚未构
成犯罪,海顿及时想出了补救的办法,我们谁也没欺骗。他说不管我犯了什么罪,我已
在那个上帝遗忘的城镇里赎清了。我也是那样认为的。他向我解释了在秃头旅馆里为海
顿设下的陷阱。我提出帮忙,后来发生的事我不讲你也知道了。”
    “是的,我想我是知道的。”马吉先生低声附和。
    “我已把整个故事告诉了你,”坎德里克说,“但又似乎觉得还缺点什么。海顿为
什么朝自己开枪?不错,海顿骗了我,但生活一直没有亏待他,而且我觉得他绝不是那
种骗局一被揭穿就自寻短见的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残酷细节?这很令我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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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沉默片刻。
    “不管怎么说,我把我所知的都告诉了你。”坎德里克说,“我需不需要把这些也
讲给验尸官?还是我们假定海顿的自杀与他参与这起贿赂案有关?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马吉先生。”
    “我的建议是,”马吉答道,“不必向傲慢的乡村医生讲述这个复杂不幸的故事,
免得让他大惑不解。就说海顿因感到即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就枪杀了自己,法网恢恢,
贿赂者时常要受到惩罚。坎德里克先生,我对你深表同情。”他朝坐在教授旁边的米拉
·桑希尔瞥了一眼,又说:“我希望你未来的日子美好幸福,希望你从海顿给你造成的
悲哀中摆脱出来,恢复愉快,我这样祝福你不过分吧?”
    坎德里克展开笑容。
    “你有一副好心肠,”他说,“我们俩在雪地里两次相遇,两次相斗,我对你两次
都成为胜者绝无怨言。生活在热带城镇里,马吉先生,只能使肌肉萎缩。否则咱俩谁胜
谁负还很难说呢。是的,桑希尔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我,相信我会回来。她的忠贞
我逢谁都要提及,我想这你明白。她对我消失隐遁的原因十分清楚。她现在仍想嫁给我。
我还要再回到郊区铁路公司,把铁路的糟糕状态扭转过来。是的,我希望我的前程充满
幸福,这个祝福并不过分。由于你的好意,我也为你祝福。”
    “相信我,我很高兴,”马吉的口气充满青春的热情,同时伸出一只手,“我搅乱
了你在这里的计划,对不起,但——”
    “我可以理解,”坎德里克笑着说,“我并不因为你干的事而轻看你。而且说不定
你采取的还是最明智的方法呢,天知道。”
    啊,是这样吗?马吉先生走到窗前,思索着尚没有完全解开的一系列谜团。她的眼
睛又蓝又美丽,透着一份真诚,但她是什么人?她此时在哪儿?诺顿太太在他旁边蠕动
了一下硕大的身子,睁开了她的肿眼泡儿。
    待她分辨出窗前是马吉时,便说:“马吉先生,我得说,你是两个发疯女人的真正
朋友,其实我们俩人此时应该呆在各自家中的壁炉边。我想再让你帮我个忙。替我打听
出下一班去莱顿的火车的时间,而且保证让我在火车离站一两个小时前到达车站。”
    “我会去做的,诺顿太太,”马吉笑说,“顺便问一下,你的名字是诺顿吗?”
    “是的,”女人说,“那是我的名字。当然,她不叫诺顿,这我知道。”
    “无所谓,”马吉先生说,“她很快就会换回她的真名。你能不能跟我说点她的情
况——哪怕一点也行。比如她现在在哪儿,她拿着我给她的那笔钱要干什么。”
    “她在哪儿?”诺顿太太重复了一遍,“除非她彻底疯了,否则就在我公寓二层的
房间里,躺在床上。此刻我也极渴望躺在床上,虽说我不知能否睡得着,因为我把公寓
交给了一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说不定她把它管理的又糟又乱。诺顿过去常说,要是想把
一件事做好,就得亲自动手,但他自己并不常实践这一说法,因为他想做好的事他基本
都让我去做,尽管如此,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我真得赶回莱顿了,火车一来就跟
着走。”
    “你来这是为了什么?”马吉先生问,“你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公寓跑这里来?”
    “天晓得,”女人答道,“我当然从没想过要来这儿,但她又求又缠,所以我稀里
糊涂地就上了火车。那个女孩儿有说服人的魅力,没准儿你也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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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注意到了。”比利·马吉颔首同意。
    “我就知道。马吉先生,她的事我不能对你说。我没得到允许——就算你这么好的
人也不能说。她让我发誓不讲。她老是说‘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不过我得告诉你,就
像我以前对你说的,不必对她担心,除非你觉得那个勇敢的小丫头身上带着那么些钱被
人截住杀害了。要是你正在考虑想娶她为妻,马吉先生,依我看就得抓紧点。她该安定
下来,别再干这个——这个——反正可怕的事没发生之前她应该安顿下来了。下一班车
你忘不了吧,马吉先生?”
    “我准能让你坐上下一班。”马吉说。
    一脸严肃的昆比从餐厅门口走进来,他因从睡梦中被叫醒而颇感茫然,身后还跟进
一个自命不凡的人,此人的职责是在上埃斯基旺瀑布镇调查类似昨晚在秃头旅馆发生的
事。他虽仍睡眼惺讼,却摆出一副福尔摩斯和大法官的架式。他问了足有一个小时的问
题,最后走时显得十分满意。
    昆比到楼上走了一遭,下楼时脸上一副受到惊吓的神色。
    “倒霉的家伙!”他对马吉说,“他还如此年轻,真遗憾。”他走到坎德里克跟前,
握住他的手。
    “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感谢你对我做的一切和对我发明的支持。”昆比说。
    “后来你的发明没被采用?”坎德里克问。
    “没有,”昆比答道,“我——我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到秃头山,一文不名,灰
心丧气。自那以后再没动过窝儿。我所有的蓝图,所有模型,都封存在了楼上阁楼的一
个箱子里。”
    “它们不会永远被封存的,”坎德里克说,“我一直对你的发明充满信心——现在
仍是如此。等我重新上任以后——肯定为你想想办法。”
    昆比摇摇头。他看上去似处在半睡状态。
    “不大可能了,”他说,“不——一切都封存埋藏得太久了——一切的希望,一切
计划——再让它们重新获得生命已不可能。”
    “但这是可能的,肯定能行,”坎德里克大声说,“我要用你的钢轨接头在莱顿铺
设一段铁路。我想得到的正是这个——他们现在需要你的发明。我们将迫使城区铁路公
司采用你的发明。这我们能做到,肯定能。”
    昆比用手揉了下眼睛。
    “你要铺设一段铁轨——”他重复着,“这对我是个好消息,坎德里克先生。我—
—我以后再谢你。”他的嗓音显得沙哑,“我要上楼料理他的事。”他说着头朝楼上一
歪,“我现在就得走,我得去告诉我老婆,把你的话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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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全体退场
    隆冬季节的秃头旋馆在凌晨四点钟宛如圣诞除夕观看棒球的露天看台那般充满魅力
和热闹气氛。马吉先生心情压抑地看向窗外,却听见背后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昆比从
村里领来的两个人抬下一具尸体,将其运到等在外面的黑黝黝的车上。昆比一路叮嘱着
他们要当心。马吉没有回头,他不想目睹这样的场面。
    这就是结局——他两天半独居的结局,他无忧无虑在秃头山隐居的结局。他想到布
兰德,他脸色惨白,面目瘦削,衣着花里胡哨,夜里匆匆离去,真正的悲剧在这里发生
后,他立即便否认了阿拉贝拉的神话。他又想到同布兰德一起溜走的卡根和迈克斯,两
人都是怒气冲冲、一脸轻蔑的模样。最后他想到海顿,在颠簸中被那辆黑色大车送下山。
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结尾荒唐可笑,威廉姆·海洛威尔·马吉竟疯狂而绝望地坠入爱河。上帝——
坠入了情网!爱上了一位美貌欢快的姑娘,他为她搏斗、为她偷窃,并对以伯尔顿教授
为代表的法律加以蔑视。镇定自若、不受诱惑的比利·马吉善长描写取悦于大众的爱神,
自己却从来逍遥其外,这次竟坠入情网。然而对他所爱的女子,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对
她的动机亦是蒙在鼓里。而他上山的初衷本是想隐居的呀。
    他头一次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沉浸在回忆中:他想到纽约,想到俱乐部的朋友,想
到当他们听说比利·马吉在山腰上爱得发疯的有趣消息时会怎么说。他想起孤傲、镇定
自若的海伦·福克纳,她仿佛超脱在上,对世间的一切灾难都不屑一顾。当年轻的威廉
姆跑回纽约,把这里发生的有趣故事悄声对她诉说时,他可以想见她拱起高贵的眉毛,
耸动纤弱肩膀的样子。她爱不爱听由她去吧,他压根儿就没真爱过她。他觉得她高不可
攀的神态对他是种挑战,她冷冰冰的姿态引诱着他,想试试能否有本事赢得她的心。但
他从来没有过一刻真心爱她的念头,就像离他下山而去的那个女子让他如此上心的那样
的念头。
    昆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在上埃斯基旺瀑布镇一个不眠之夜的折腾使他的眼
神疲惫不堪。
    “杰克·彼得斯让我告诉你他不来了,”他说,“昆比太太在下面我家里给你们准
备早餐。我看你们最好收拾一下行李,赶快下来。下班火车六点半开。”
    诺顿太太跳将起来,声称无论如何她也要赶上下列火车。桑希尔小姐、教授和坎德
里克朝楼上走去,马吉跟在他们身后。
    他悄然走进七号房间,因为屋里仍笼罩在悲剧氛围中。他点着蜡烛时,仿佛周围有
许多模糊的影子在乱跑。他们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本来是他取得成就的地点;他应该
在这里写就一部巩固他地位的小说。啊,命运却正好相反。他眼前恰恰上演了一幕他来
秃头山想躲避的离奇故事。命运的嘲弄,此刻她肯定穿着和服掩面窃笑呢。马吉在灰蒙
蒙的阴影中搜集起衣物,装进手提袋里,最后朝七号房间逡巡一眼,关上门,将众多令
人兴奋的回忆永远锁在了屋里。
    楼梯下,一群人正瑟缩地等着他。诺顿太太的帽子戴得角度太过分,连最富想象力
的帽商也会皱眉头。教授看去又老了许多。在昏暗中,即使桑希尔小姐那样的美貌和优
美仪容也减了几分颜色。昆比领路走到大门口,众人鱼贯而出,马吉先生用海尔·班特
利在纽约四十四大街愉快地递到他手里的那把钥匙把门锁上。
    秃头旅馆陷入沉睡和等待的死寂之中,等待着迷人的薄纱长裙,华尔兹轻快的节奏,
欢愉的笑声,游廊上摇椅舰队的摇摆节奏,司令踏在磨光地板上的皮鞋声,以及旅馆侍
者口袋里硬币的叮噹声。简短的几天时间里,旅馆房间里出现了若干神秘的身影,替代
了性格干巴巴的昆比。他们来这儿谈论着金钱和爱情,策划着密谋,而正如他们从黑暗
中来,在黑暗中快速行动一样,他们也在黑暗中离去,于是秃头旅馆冬季震撼人心的戏
剧不情愿地拉下了帷幕。
    五个人跟在昆比身后沿下山的雪路走去。马吉先生想像着不久前沿此道匆匆下山的
那个人,其他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包括昆比太太的早餐。走至厨房门口时,昆比
太太迎了出来,她像个热心肠的大妈似地急着要侍候这些新来者。马吉先生又忆起似乎
已过去很久的他来时那个晚上的情景,她也是那么热情。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笑,即使
在凌晨四点半,他的笑照样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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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啊,昆比太太,”他大声说,“浪子回头了,直接从那个空荡荡的旅馆下来。说
实在的,我这个浪子迫不及待地想坐下来,尝两口世上一切灾难的肇事者——女人——
亲手做的饭。”
    “进来,你们都请进,”昆比太太欢快地说,将他们引进饭香扑鼻的房间。“脱掉
外衣,请坐。早饭一会儿就得。天那,我猜你们肯定饿坏了。昆比告诉了我给你们做饭
的人,我对他说:‘什么,那个微不足道痛恨女人的人竟干起了女人的活计。’我说,
‘上帝可怜旅馆里的人。’我说,‘彼得斯先生可能会讲一些关于克娄巴特拉怎么在安
静的埃及夜晚消磨时光的故事,给你们解解闷儿,’我说,‘或者用他的眼光解释一下
特洛伊城的海伦,虽说依我看海伦要是活着的话,肯定会抗议他的解释。但要轮到做
饭,’我说,‘我想他比你好不到哪去,昆比。’你们瞧,昆比只会煮咖啡和烧汤,有
时他弄出来的东西你摸不准哪个是哪个。”
    “这么说,彼得斯先生把他正在写一本反对女性的书的秘密告诉了你?”比利·马
吉问。
    “不是亲口告我的,”昆比太太答道,顺手将一络灰发往头后一捋,“他说这事时
我在场,但他没注意到我。他晚上常到我们这儿来,给昆比读他刚写完的章节,我做饭
和洗碗时就听到了一些。”
    “我对书是门外汉,”诺顿太太坐在一把舒适的摇椅上说,“但我敢说他那本书写
得最差劲。”
    “你说的对,夫人,”昆比太太对她说,“我不是说他用的一些词儿不漂亮,可漂
亮词儿掩饰不了胡言乱语。上帝,那本书真是一派谎言!你用不着懂多少历史就看的出,
杰克·彼得斯篡改了历史以适应他的观点,可他篡改的又不高明,漏洞百出,明眼人都
看得出。”
    又忙乎了十来分钟后,昆比太太宣布大家可以入座,众人都巴不得等着这句话。见
到她做的早餐,马吉先生情不自禁地说:
    “我想知道我判断人的能力如何。第一个晚上我见到昆比太太时,在没有尝过一口
她做的饭的情况下,我就断言她是全镇最好的厨师。”
    教授从吃着的烙饼上抬起头。
    “怎么仅限于这个镇呢,”他说,“我看你的判断不免太吝啬了点。”
    昆比太太悟出老头儿的话是在恭维她,躬身在炉子上的脸变得更红了。在甜美食品
和昆比太太开朗性格的影响下,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秃头旅馆已成过去,它的大门已
被锁上,七把钥匙在黎明时已被众人分散带走。昆比太太不停地劝客人多吃,同时饶有
兴致地聊起了旅馆里发生的事。
    “这个地方很少发生什么事,”她说,“我特想知道山上出的怪事。可昆比在这方
面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我差点儿上山亲自去瞧瞧,尤其当我听说老天爷给你们派去了
一个写书的厨子之后。”
    “我们肯定会在游廊上张开手臂迎接你的。”马吉先生宽慰她说。
    众人站起身,相互对了对手表,这时昆比太太把注意力移到坎德里克身上。马吉先
生听见她以出自肺腑的口吻对那个铁路公司的人说:
    “坎德里克先生,你又给昆比带来了新的希望,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你永远也不
会明白,当希望破灭,生命似乎完蛋而白费了时,突然听说还有一线希望是什么滋味。”
    “我会不知道吗?”坎德里克激动地说,“昆比太太,给你丈夫一次机会将使我感
到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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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4:38 | 显示全部楼层
头旅馆的隐士们纷纷走出房门,此时天空已露出鱼肚白。他们挥手向昆比和他太
太告别,后者站在院子里目送他们远去。他们一行轰轰烈烈地沿上埃斯基旺瀑布镇的滑
溜山道往下走,时不时与一个手提饭篮子的一脸倦容的人相遇,后者往往让到一边,目
不转睛地盯着这支稀奇古怪的队列。
    马吉先生在车站遇到了一头蓬松黄毛的老朋友。这个曾抱怨乡村生活缓慢的人睁圆
了眼睛盯住马吉。
    “我说,你又到这儿来了,”他说,“应该说,你给这地方带来了点儿生气。那天
晚上我在这儿看见你时,要是知道你暗地里还能搞出这么些带劲的事来,我立马就跟你
上秃头山了。”
    “可我暗地里没干什么事啊。”马吉抗议说。
    “天知道,”卖票的眨眨眼,“这儿有不少够刺激的传说,都与秃头山上发生的事
有关。枪声、奇怪的灯火——嘿,真带劲,多少年没这种事了,我愣是没看着。真希望
你给我透露透露。”
    “喂,我说,”马吉问,“你注没注意到昨晚上十点半那趟车的旅客?”
    “十点半,”卖票的重复着,“你以为我会上那么晚的班?一个人就算给铁路干活,
也得睡觉哇。昨晚十点半我不在这儿。是卡尔·亨特那小伙子值班。这会儿他回家补觉
去了。”
    没问出线索。那个女子携带着二十万美元遁入黑夜,她走脱的意图马吉先生只有等
待和暗自揣摩了。
    两个萎靡不振的人走进火车站——是市长和他的跟随迈克斯。前者的趾高气扬早已
像花朵似地凋谢,一贯自命不凡的卢·迈克斯也像霜打了似的无精打采。
    “早上好,”马吉先生招呼道,“你们也来赶早车,啊?昨晚过得不错吧?”
    “年轻人,”卡根说,“你要是在这座镇里住过一个叫商会馆的旅店,便找到了你
最后一个问题的唯一答案——不是人住的地方。我听一个牧师说过,所有商人都得下地
狱,其实商会馆比地狱好不了多少。”
    迈克斯先生把手插进大衣,掏出一些烟丝,用发黄的指头卷成一支烟。
    “深表同情,”马吉笑说,“我们在昆比太太家美餐了一顿。你们真应该留下。对,
布兰德在哪儿?”
    “他吓得浑身发抖,”卡根说,“惧怕改革派。他在这种事儿上没经验,否则他就
会知道,改革派们犹如绿头苍蝇,岂有在苍蝇面前发抖的理?今天早上我们送他上了火
车,朝莱顿相反的方向开走了。他认为他应该到别地儿去找发财的路子。”他凑到马吉
跟前,煞有介事地说:“我说年轻人,你得跟我说实话,昨晚你玩儿的那手把戏让我丈
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钱跑哪儿去了?那丫头哪儿去了?搞的到底是什么名堂?你把钱拿
走我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可把底细给我透露两句,我也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
事。”
    “卡根先生,”马吉说。“关于那姑娘的事,咱俩知道的一样多。她让我把钱给她
弄到手,我就照她的吩咐做了。”
    “可你在这出戏中唱的什么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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