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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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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转过身,即使是在暮色苍茫中,他也能看清她的眼圈有些发潮。
    “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低声说,“我的气已经消了,我只是——感到茫
然。我不知该想什么,该做什么。干吗还要再试一次呢?我想我应该离开——彻底放
弃。”
    “这样可不行,”马吉力劝道。他俩又踱到火光中。“刚才桑希尔小姐告诉我,她
知道包裹在谁手里。”
    “是吗,”女子语气平静,可神情却显出激动。
    “我自然没让她告诉我。”
    “为什么?”
    哦,令人恼怒的女人们!
    “为什么?”马吉以受伤的口吻说,“因为我不能利用她告诉我的情况为你把钱找
回来。”
    “你还‘打算’为我把钱弄到手?”
    “当然——”马吉刚开口又顿住。不,他不能再侈谈“打算”如何如何。“在我把
钱弄到,放在你手里之前,我不要求你相信我。”
    她慢慢将脸转向他,抬起她的蓝眼睛。
    “但愿如此,”她说,“但愿如此。”
    火光洒在她嘴唇上、头发上和眼睛上;马吉先生知晓他自私的独身主义走到了终结。
到目前为止,他一直认为婚姻是无家可归的画师涂抹出的一幅画。一旦成婚就不会再有
可供你漫游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林间小径,道路将漫长笔直、充满尘埃,坟墓即是它的终
点。倘婚姻真是这样怎么办?他若把这个女子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如果他惬意的独居小
径从此挂出“禁止通行”的招牌怎么办?然而尽管道路漫长,他宁肯从中自得其乐;或
许满目尘埃,但她透过迷雾中的笑容将使一切都值得尝试。他低头望着她。
    “请假定我可以为你办成此事,”他说。此话与他心里所想的相比实为拙劣,但比
利·马吉已很快悟出,凡是口出漂亮言辞的人都没有真情实感。
    布兰德和迈克斯在游廊上散了一会儿步后走了进来。一直在办公桌旁打盹儿的莱顿
市长蠕动了一下身子。
    “山上的空气没治了,”迈克斯先生说着在壁炉前搓着手。“应该把这种空气抽到
灯火辉煌的地方去,那样就更会让人来情绪了。”
    “这种空气晚上十点钟就得把灯火吹灭,”马吉先生说,“而且还会带去其他有益
于健康的生活习惯,不过这样一来餐厅老板可要吃苦喽。”
    诺顿小姐从椅中站起,上了楼。马吉仍跟在她身后。走到楼梯顶,她掉转过身。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她说,“市长。迈克斯和布兰德都在办公室里。我不赞
成夏天时在秃头旅馆愉听别人的话,它破坏了许多令人羡慕的甜蜜约会。可冬天就不同
了。你是不是真心想帮我,我没有把握,不过你要真是真心,现在楼下的对话可能会很
有意思。”
    “我想肯定是的。”马吉说。
    “我有个想法。听好!秃头旅馆所在的县是禁酒县。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的人不沾酒
——只是喝酒总是和神秘感与罗曼蒂克纠缠在一起。有时,在扑克室打牌赌运气的人深
夜会口渴。扑克室的地板上碰巧有个活板门,地窑里的酒便常常从活板门传递上去,是
不是很令人兴奋?这是旅馆的一个伙计有一次告诉我的。你要是走下地窑四下寻找,就
能找到活板门,爬上去就是扑克室。”
    “好主意,”马吉赞许说,“我说去就去。你能给我这次机会,我不胜感激。而且
这次——你等着瞧吧。”
    他找到后楼梯,拾阶而下。在厨房里隐士截住了他。
    “马吉先生,”他央求道,“我感到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为你干的。我有件重要的
事要对你讲。只需一会儿——”
    “对不住,”马吉说,“可我现在没功夫。一小时后我再找你谈。告诉我地窑的门
在哪儿,别跟任何人说我下了地窑,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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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彼得斯先生抗议说他需要立即找马吉谈,但无济于事。马吉匆匆下到地窑,借助一
盒火柴找到一只梯子,直通嵌在天花板上的一道门。他从灰尘和蜘蛛网中爬上去,拔开
拉手,小心翼翼地把门朝上推开。须臾,他置身在冷飕飕的扑克室里。他轻轻把扑克室
的门推开半英寸,将耳朵贴了上去。
    那三人紧紧聚在一起,他听到布兰德先生压低嗓门儿说:
    “我以朋友的身份和你们说,表演完了,再在舞台前面转悠已毫无意义——没戏了。
回家去换身干净衣服,美美吃上一顿。”
    莱顿市长说:“如果你以为对我说几句动听的话我就能拍屁股走人,那你就是个头
脑简单的孩子。”
    “好吧,”布兰德先生说,“我只是劝你们一句,只此而已。你们想怎么打算与我
无关。不过戏已演完了,你们输了。对此我表示歉意——但我是执行海顿的旨意。”
    “去他妈的海顿!”市长气咻咻他说,“这出戏整个都是他导演的,来秃头山这个
鬼地方也应由他负责。瞧瞧我们这出戏的观众,他让我们栽在了这些人手里。”
    “我知道,”布兰德说,“不过你也得承认,秃头旅馆起初看上去确实是个理想的
地方。没人,远离人烟,你知道。”
    “不错,”市长嘲讽地说,“安静得比圣诞节前一周主日学校的人都多。”
    “可这谁能料的到呢?”布兰德说,“我刚才说过,你们想怎么做不关我的事。我
只是奉劝你们。那个漂亮的装钞票的小包裹我已经弄到了——我把它放到了你们永远甭
想找到的地方。是的,它又回到了最初把它带到这儿来的乔·布兰德的手中,再也不会
四处乱跑了。所以你们还赖在这儿不走有什么用呢?”
    “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卢·迈克斯先生问。
    “我一直在盯着那个小个子教授,”布兰德解释说,“今天早上马吉上山时,我跟
在老学究屁股后面见他溜进马吉的房间。我突如其来地闯进去时,那家伙正要逃跑。后
来发生的事我就不想多说了。他已一把年纪,我并不想打碎他的眼镜,也没打算在他智
慧的头颅上留下伤痕。那个头颅里的智慧一直可以追溯到安东尼·乔叟时代。可是他总
是没完没了地唠叨那个埋在地下的诗人,那他何不呆在家里坐在椅子上去讲?总之,我
把那包裹弄到了手。天晓得那个老古董要那包裹有什么用。”
    “博士的眼镜的确碎了。”迈克斯显然是对莱顿市长说。
    “嗯,”卡根说,“布兰德,你为那个老好人海顿先生卖力,他给你多少工钱?”
    “呃,大约一年两千,赃物包括在内。”布兰德答道。
    “噢?”卡根先生接着说,“我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我想我的话有点生硬和简单。
不过我可以简明扼要地告诉你,海顿一年给你两千,你要是把那个包裹给我,我立马给
你两万。”
    “不行,”布兰德表示反对,“我好歹是个——诚实的人。这种事我不能干,我是
为海顿效劳的。”
    “别傻了。”迈克斯讥笑说。
    “当然,”市长说,“我欣赏你的忠诚,年轻时我也曾一度如此。不过对此事你应
理智地想想。那笔钱是属于我的,你要是把它交给我,便是做得正当。海顿有什么权利
得到这笔钱?我按照说好的出了力——但我得到报酬了吗?没有。你有什么资格以这种
方式打破公平呢?你应该从这个角度看这件事。你把属于我的给我——然后正正当当地
把两万塞进兜里走人。海顿来问起包裹,你就指给他看炸开的保险柜,反正你尽了力。”
    “不行,”布兰德说,但语气已有所松动,“那样我就无脸见海顿了。不行——这
行不通——”
    “两万,”卡根又重复一遍,“按你现在所得,相当你十年的工资。对一个年轻人
来说这可是一笔巨资了。我要是你,连眼皮都不带眨的。想想看,海顿给你什么好了?
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你坑了,就像他对待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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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我——不知道,”布兰德犹豫地说。躲在扑克室里的马吉先生知道,海顿
的使徒已接近动摇的边缘。
    “你可以做买卖,”迈克斯先生尖声尖气地说,“要是我在你这个年龄就得到这么
些钱,今天我就是百万富翁了。”
    “你把包裹拿来,”市长说,“拿走两万,剩下的事由我包着。什么事你都不用管。
等我们回到莱顿时,我看参予此事的人当中绝不会有谁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将此事张扬出
去。”
    “这个——”布兰德茫然若失。倏地,秃头山的静谧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打破,
接着一个声音喊道:“布兰德,放我进去!”
    “海顿来了。”布兰德大声说。
    “现在还来得及,”市长说,“你现在还可以交出来。还来得及。”
    “交什么?”布兰德口吻坚定地说,“你不能贿赂我,卡根。”他提高嗓门说:
“从东门进来,海顿先生。”随后他又对卡根说:“这就是我的回答,我要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市长咆哮道,“让那条狗进来吧。我正好有话要对海顿先生说。”
    于是开门声和走进屋内的脚步声传入马吉的耳中。
    “你好,卡根!”一个在秃头旅馆尚属陌生的声音说。
    “用不着这一套虚假的寒暄,”市长光火地说,“你我之间有一笔小账要算,海顿。
我讨厌你那些啰嗦的恭维话,我听不懂。我不是在你去的那类俱乐部环境中长大的——
他们排斥我,不准我进去。这你知道。我是个无礼的粗人,弄不明白你的体系。我一旦
许诺就不会食言。这是不是在你的生活圈子里已经过时了?”
    “有些事是有条件——”海顿开口说。
    “狗屁条件!”卡根愤怒地说,“一个人说了话就得算数,否则就得说清楚原因。
你不能去市政厅再提出新条件。我应该得到二十万,为什么还不给我?”
    海顿慢条斯理地说:“因为——呃——你作为回报给我的那点好处因法庭的干涉将
不能兑现。”
    “这我有什么办法?”市长质问,“协议里提到这个了吗?我出了力,要求得到报
酬。我一定要得到回报,海顿先生。”
    海顿向布兰德说话时,声音冷静而漠然。
    “钱拿到了吗,乔?”
    “拿到了。”布兰德答道。
    “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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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9:1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我们是不是最好等一等?”布兰德的嗓音有些颤抖。
    “不,我们拿上钱就走。”海顿说。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走,”卡根厉声说,“你要是以为我上山来是玩儿来了,那就
大错特错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想出来的来秃头旅馆这个妙主意简直糟透了。旅
馆里人满为患,好像可以享受夏天的优惠价格。”
    “真见鬼!”海顿快怏地说,显然感到又惊讶又恼火。
    “法院方面我一点不在乎,”市长兀自说,“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检察官得听我
的,这你知道。可是别人要是看到你和我在这里,对你可没什么好处,是不是这样,海
顿先生?”
    “所以我更得拿着钱赶紧离开,”海顿答道,“我不怕你,卡根,我有枪。”
    “我手上可没家伙,”市长轻蔑地说,“可是像你这样的手拿气枪的花花公子休想
吓住我。你要是敢拿着那个包裹从这里溜走,恐怕我对你要先饱之以老拳。”
    “钱在哪儿,乔?”海顿问。
    “你不能再等——”布兰德说。
    “等着拿我自己的钱?有什么可等的。告诉我藏钱的地方。”
    “别忘了,”卡根说,“那钱是我的,而且你休想做依赖法庭的白日梦,这种事法
庭管不了,我看你决不会诉诸法律吧。拿着我的钱你甭想离开这里。”
    马吉先生把门又推开一些,看见新来乍到的海顿与市长剑拔弩张。卡根先生送他的
花花公子的绰号再贴切不过。海顿高瘦帅气,服装和神态都很考究。他手中握一把闪着
白光的左轮枪。
    “乔,”他镇定地说,“立刻带我去拿钱。”
    “在这边,”布兰德说。他和海顿从餐厅门走出,消失在黑暗中。卡根和迈克斯紧
追上去。
    马吉先生极度兴奋,从藏身处溜了出来。一场精彩的厮打即将展开。他一定要参予
——说不定又是一场三方角逐,第三者将以胜者的姿态出现。
    在黢黑的餐厅中,他撞上一个人影,后者竟是秃头山隐士。
    “我得和你谈谈,马吉先生,”隐士低声说,嗓音有些颤抖,“现在必须谈。”
    “现在不行,”马吉颇不耐烦地将他推开,“以后再说。”
    隐士狠命攫住他的胳膊。
    “不行,就现在,”他说;“这儿正发生着怪事,马吉先生。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在厨房里发现了一个装钱的包裹。”
    马吉定定地站住了。黑暗中,他听到站在他身旁的隐士兴奋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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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开窗信号
    马吉先生踌躇不决,目光朝厨房房门望去,门那边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接着他
一笑,掉转身,引领彼得斯先生走进办公室。秃头山隐士因心中的隐衷而瑟瑟发抖。
    他在一把椅子的边上坐下,放低嗓门说:“自从昨天一早我不请自来地找到你后,
发生的事一个接一个,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困惑不已,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跟你差不多,彼得斯,”马吉说,“也是困惑不已。”
    隐士接着说:“人来的越来越多,还有女人,不过我一直抱着一个想法,我是为你
干的,因为你给我工钱,你是老板。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把知道的事跟你说。”
    “是的,是的,”马吉耐不住性子附和着,“接着说。”
    “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彼得斯继续说,“你就会遇到不可理解的事。历史上——”
    “说具体的。”
    “噢,好。今天下午我在厨房里四处找东西,看能做顿什么饭,而且不瞒你说,等
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走了,要是食品充足的话,我也好给你一个人做饭。我手擎一盏蜡烛
在大冰箱里找,心想去年夏天会不会剩下什么吃的——正像诗人所说的时间和习俗都无
法使之枯萎和变腐的罐头之类的东西。结果在最上面一层的阴暗角落里,我发现了一个
小包裹。”
    “说快点,彼得斯,”马吉催道,“包裹现在在哪儿?”
    “你听我说,”隐士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我首先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包裹上竟然
没有落上灰尘。‘阿哈!’我说,便打开了包裹。你猜里面是什么?”
    “我知道,用不着猜,”马吉说,“是钱。看在上帝的分上,彼得斯,快说你把包
裹放在了哪儿。”
    “别着急,马吉先生。这么说吧,你说得很对,包裹里是钱。很多的钱,多得可以
开一所大学或给一个女人买齐一年的服装。我正仔细看那些钱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我抬起头——”
    “是谁?”马吉屏住呼吸问。
    “站在那儿的是爱眨眼的伯尔顿教授,长得像头猫头鹰,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
走到冰箱前。‘你手里的那个包裹是我的,彼得斯,’他说,‘为了冷藏,我把它放到
了冰箱里,现在我要把它拿走。’马吉先生,我是个与人为善的人。我要是乐意的话,
可以把那个教授捣成一堆肉泥。可我十分佩服建造图书馆的卡内基先生,崇尚和平。我
知道这其中没有一定的关联,但——”
    “你把包裹给了他?”
    “‘给’这个词不太准确,马吉先生,他拿包裹时我没喊叫也没抗拒。‘我只是个
做饭的,’我说,‘在这幢房子里,我不是让人信任的老管家,能像个保险库似地为主
人保管财富。’于是我就放弃了那个包裹。我知道我很软弱,可是由于我结婚这么多年,
已养成了把钱交出去的习惯。”
    “彼得斯,”马吉先生,“我为你的手这么不牢而感到遗憾,不过你能把这事跟我
讲,我非常高兴。”
    “他让我不要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隐士说,“可正像我说的,我觉得我们俩是
先来的,要是我们的客人在旅馆里为大量的财富而相互追逐,我们俩之间应互相通个
气。”
    “对极了,”马吉说,“你这个人实在不可多得,彼得斯。我想让你知道,我十分
欣赏你在此事中的表现。”这时四个人影步履咚咚地从餐厅门蜇了出来。马吉便开口说:
“依我看,你建议的晚餐菜谱肯定非常可口。”
    “什么?——噢,是的,”彼得斯说,“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马吉笑道,“哦,等等,这个可能与你有关——信不信由你,秃头旅馆
又出现了一个新面孔。”
    他站起身,在壁炉的火光中与海顿相遇。他此时看到这位新来的人显得富于心计和
羸弱,褐色胡髭下隐藏着一张狠兜兜的嘴。陌生人以明显的恼怒目光盯着马吉。
    布兰德吞吞吐吐他说:“我的一位朋友,呃——唐斯先生,这位是马吉先生。”
    “算了吧,”马吉笑道,“还是说出真名字吧,刚才你和你朋友打招呼时,我听到
了。你好吗,海顿先生?”
    他伸出一只手。海顿忿然地看向马吉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你是说你没有听见我的名字?”马吉说,“我叫马吉——威廉姆·海洛威尔·马
吉。我是第一个来这儿的,海顿先生。我独自一人在秃头旅馆差不多呆了一个小时。所
以你瞧,我们这个和睦的小团体中,我是先到的。我对你表示欢迎。你留下来吃晚饭吗?
千万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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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留。”海顿厉声说。
    “别信他的话,马吉先生,”市长轻蔑地说,“他常常是言行不一。他肯定会留下
来,没问题。”
    “是的,你最好留下,海顿先生。”布兰德劝道。
    “哼——那我该很高兴啰,”海顿不悦地说。他踱到墙前,借助火光不动生色地观
看上面的一张照片。
    “那是旅馆的骄傲,”马吉先生凑上去愉快地解释道,“舰队司令。他夏天就是在
这家旅馆玩儿他那驰名的单人纸牌戏的。”
    海顿立即转过身,直盯马吉的眼睛。他脸上掠过一丝激动的神情,使面色更显苍白。
他没吱声便扭头走开。
    “彼得斯,”马吉说,“海顿先生说的话你听见了,请晚餐时多加一个盘子。先生
们,我得暂时离开一下。”他看到他们的目光都焦迫地追随着他,目光中充满猜疑和威
胁。“很快我们大家会一起见面。”
    海顿一个箭步蹿到马吉和楼梯之间。马吉面挂微笑面对他,暗忖此人实在不招他喜
欢。
    “你是什么人?”海顿再一次问,“你来这里干吗?”
    马吉放声大笑,转向他人。
    “实在不幸,”他说,“这位先生不熟悉秃头旅馆冬天的举止和礼数。你问的那些
问题,海顿先生,我们来这儿的人相互之间一概不问,否则有失礼节。”他继续朝楼梯
走去,海顿迫不得已为他让开路。“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们共进晚餐,”马吉补上一句,
“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对这里的行为举止你就会习惯的。”
    他跑上楼,穿过七号房间来到阳台上。在雪中步履维艰地跋涉了几步,他便看到了
伯尔顿教授的房间,顿时他觉得一股凉飕飓的感觉掠过他的脊椎骨。教授房间的一扇窗
子敞开着,似在迎接山间的风暴。彼得斯讲的是实话。那个小巧玲珑的包裹将再一次成
为马吉先生唾手可取的什物。
    他从敞开的窗子迈进屋,把窗户关上。伯尔顿教授坐在桌旁,裹着大衣和毛毯,正
借着一盏烛光读书。他把书几乎抬到他鼻子底下,让人想到他破碎了的眼镜。马吉进到
房间后老头儿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惶恐的表情。
    “晚上好,教授,”马吉轻快地说,“开着窗户你不觉得冷吗?”
    “马吉先生,”浑身裹得很严实的教授说,“在某些方面我很超前,我是新鲜空气
的鼓吹者。我认为上帝送来的好空气是供呼吸的,不应阻隔在我们身体之外。”
    马吉提议说:“也许我应该让窗户开着?”
    老头儿仔细打量着他。
    “我没有不客气的意思,”教授说,“不过——要是请你——”
    “没问题,”马吉说罢又把窗户推开。教授举起手中的书。
    “我正在读我不错的老朋友蒙泰涅的书,以打发晚饭前的时光。马吉先生,你读过
他的关于撒谎者的文章吗?”
    “从没读过,”马吉说,“不过你现在重看他的文章我觉得理所当然,教授。我来
这是道歉的。昨天早上我以一种很令人反感的方式提到一所大学化学实验室的凶杀案。
我说那个化学教授失踪了。彼得斯先生又给了我一份今天的早报,上面报道那个教授被
抓住了。”
    “没必要麻烦你告诉我。”老头儿说着凄凉地一笑。
    “我说的话对你不公正。”马吉说。
    “这事别再提了。”伯尔顿教授乞求说。
    马吉先生在屋里踱步,教授警觉地扭过头,马吉的身影却来去不定。老头儿看去孤
弱无助、无精打采,遂令马吉先生放弃了趁沉默时扑向他的念头。看来他必须采取更微
妙的手段来达到他的目的。
    “我想你对新鲜空气的嗜爱,”马吉说,“正是你整晚在阳台上散步的原因吧?”
    老头儿只朝他眨眨眼。
    “我不能久呆,”马吉接着说,“我只是想来道声歉,就是这样。我的话没道理,
你怎么能干谋杀那种事呢。对了,今天早上你有没有去过我的房间,伯尔顿教授?”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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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9:46 | 显示全部楼层
“请原谅我没有回答,”教授终于开口说,“在这篇关于说谎者的文章里,蒙泰涅
表达的很妙。‘沉默比之谎言更宜进行交流。’我就是个爱交流的人。”
    “当然,”马吉笑说。他低头注视着坐在他面前的衰老的学究,心里盘算着。在这
个冰库般的屋子里与老头儿打一场有何意义呢?包裹肯定藏在了一个他无法很快找到的
角落里。看来他必须等待和观察。
    “晚饭时再见,”他说,“但愿在你聪明朋友的书中能找到更多证明你的行为有道
理的话。”
    他从敞开的窗子跨出屋,不一会儿就站到诺顿小姐的房前。他敲门后,诺顿吃惊地
把头伸出来。
    “噢,是你,”她说,“现在我不能请你进来。妈妈正在为晚餐化妆,我不想让你
了解梳妆台前的可怕秘密。出什么事了吗?”
    马吉笑着说:“我们何不出去走走?”
    她即刻便站到他身旁,两人轻快地走在阴影憧憧的雪地上。
    “我知道钱在谁手里,”马吉悄声说,“是意外得知的。我知道我老说我打算要怎
么样,听得你不耐烦。不过我有种预感,包裹很快就能落到你手里。”
    她没答话。
    “等我拿到包裹,把它给你后——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接着说,“之后会怎样
呢?”
    “之后,”她说,“我必须马上离开,而且这事谁也不能知道,否则他们就会截住
我。”
    “再以后呢?”
    “就不关我的事了,”她强笑一声。
    他们头顶上是秃头山的参天大树,不停地摇曳着黑色臂膀,似在与风雪搏杀。被雪
覆盖的街道上,他们依稀可见上埃斯基旺瀑布镇的路灯,平凡的人们匆匆从路灯下往家
走去,手中提着做晚餐的食品。他们当中谁也猜想不到,在秃头旅馆的阳台上,一个年
轻人抓住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手,疯狂地对她说着:“美丽的女子——我爱你。”
    事实上比利·马吉正是这样做的。女子把脸转移开去。
    “你认识我才两天,”她说。
    “两天宛如两年,”马吉说,“不久我就会对你说:‘你是谁的女友?’你便会抬
起头望着我,眼里洋溢出万分喜悦,说:‘我是比利·马吉的女友。’所以在事态再向
前发展之前,我要把一切都合盘托出——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比利·马吉是何许人。亲爱
的,你即将就会承认你属于这个人。”
    “你对未来的预测过于圆滑,”她说,“我说不准你的预测是否灵验。”
    “绝对灵。不久前——天哪,也就是昨天——我问你是否读过一部叫《丢失的轿车》
的小说,你说你读过,还说这本书写的不真实,呃,其实作者就是我——”
    “噢!”女子惊讶地喊道。
    “是的,”马吉说,“而且我还写过其他类似的小说。哦,我的灵感来自于一位穿
沃斯牌长裙的暴发贵妇人,我的野心是拥有一辆红色跑车。我是站在书摊前的一个行吟
诗人,向过路人说:‘给一分钱,先生。’写那类东西很好玩,而且也让我赚了用不完
的钱。对此我不感到丢面子,因为一上来就写这些没什么不好。但有一天——我想可能
是一则广告的原因——我突然对那类小说厌烦了,决定换一种写法——写真东西。我本
以为是一则广告让我改变了想法,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是两天前你的一番话。”
    “你难道是说,”女子低声说,“你上山来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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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29:54 | 显示全部楼层
“没错,”马吉笑道,“我来这儿是为了彻底忘掉令人头晕目眩的离奇情节,忘掉
在无人住的屋子里争夺珠宝的角逐,忘掉夜间的枪声和编织的情节中穿插的爱情。我来
这里是希望——创造文学,如果我身上有文学细胞的话。”
    女子无力地倚在秃头旅馆的墙壁上。
    “哦,真是命运的嘲弄!”她大声说。
    “我知道,”马吉说,“这很滑稽。我想这里发生的事都是为了引诱我。我决不能
动摇。我要记住你讲的盲人姑娘的故事——那盏没点燃的灯。我要写出货真价实的东西,
以便当你哪天说——这句话你肯定会说——‘我是比利·马吉的女友’时,你可以骄傲
地说出。”
    “我相信,”她悄声说,“我要是真说出这句话——哦,不,我的意思不是肯定会
说”——因为此时他立即抓住了她的手——“我要是真说出这句话,肯定会带着骄傲说
出。可现在——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你不晓得我干什么,从
哪里来和为什么想要那个讨厌的金钱包裹。我总觉得——你的行为是秃头旅馆的气氛使
然。即使冬天也是如此。男人们脚一踏上这块地方,无论碰上哪个女孩儿,就开始谈情
说爱,而且就在这个阳台上——在那片树下。女孩子们就听凭他们谈,因为气氛就是这
样。然后秋天到来,人人大笑一场,忘得干干净净。我走后,我们的秋天是不是也会接
履而至?”
    “绝对不会,”马吉大声说,“对我来说,这不是一种消夏的嬉戏。这是真正的冬
夏之恋,亲爱的——也是春秋之恋——你离开后,我也跟着走,只在你身后十英尺。”
    她放声笑道:“他们在秃头山也这么说——尤其在夏天快过去的时候,这是游戏的
一部分。”他们已走到旅馆的一侧,连接配楼的地方。女子收住脚,用手一指。“瞧!”
她呼吸急促地轻声说。
    配楼的一扇窗子里闪过一束摇曳不定的烛光,宛如白驹过隙,倏然而逝。
    “我知道,”马吉说,“那边有个人。不过相比之下他现在并不重要。这决不是夏
天的游戏,亲爱的。现在的温度表就是证明,我爱你。当你走时,我也会随之而去。”
    “那你写的书呢——”
    “我找到了比秃头旅馆更好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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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0: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在缄默中走了一会儿。
    “你忘了,”女子说,“你说你知道钱在谁手里。”
    “我会得到的,”他自信地答道,“我本能地觉得我会得到。在此之前我不想多说
什么了。”
    “再会,”女子说。她站在她房间的窗前。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屋里叫道:“是你吗,
宝贝儿?”“我想再说一句,”女子莞尔一笑,“干我们这行的,最喜欢有跟在身后的
崇拜者。”
    女子返回房间。马吉先生在自己的房间里逗留了片刻后,再度下楼进入办公室。房
子中央,伊利亚·昆比和海顿站在那里,四目相视。
    “怎么回事,昆比?”马吉问。
    “我上来想看一眼这里的情况,”昆比说,“没想到遇到了他。”
    “我们新来的一位客人。”马吉笑道。
    “我正帮着海顿先生回忆我俩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勒令我走出他的办公室的情景。”
昆比说。他牙关紧咬,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我对你说过,马吉,市郊铁路公司曾答
应安装我的发明。后来坎德里克走了——由这个人负责。我再次去他们的办公室时,他
嘲笑我。后来我又去找他,他管我叫二流子,让我出去。”
    他顿住,再次瞪视着海顿。
    “我来到山上以后变得更加愤怒,”昆比说,“每当我细想你和你那帮人对我说过
的话,想到事情的结果本应不致这样,我就愈加愤怒。在你办公室里发生的情景总是不
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坐在这里,想着你就代表着那帮把我当傻瓜耍的人;那帮人冲
着我耳朵嚷道:‘让公众的利益见他的鬼!’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是怎么把我撵出你的
办公室的。”
    “你要怎么样?”海顿说。
    昆比说:“现在形势掉了个个儿.你现在擅自闯入我所管辖的旅馆,我也该轰你出
去,把你撵走。”
    “你试试看!”海顿不以为然地说。
    “不,”昆比说,“我并不打算这样做。也许是由于我过多思考我的失败,变得胆
怯了。也许是由于我知道第七把钥匙在谁手里。”
    海顿没有回答。屋里的人都沉默着,半晌,昆比迈开脚步,从餐厅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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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23:30: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餐桌漫谈
    第七把钥匙!提到它马吉先生便异常激动。由此看来,伊利亚·昆比知道躲在配楼
里的人以及他来此地的目的。还有别的人知道吗?马吉看向各个人的脸,市长的硕大宽
广;迈克斯的干枯蜡黄;布兰德的惶悚而沉思;海顿的忧虑而挂着笑容。还有别人知道
吗?啊,是的,当然还有这个人:比较文学教授为觅食而从楼梯上走下来。
    “晚饭好了吗?”他四下探头探脑地问。
    烛光在与强大的阴影的抗衡中微弱地闪烁不定;冬季的狂风呼啸地吹打着窗梭。楼
上某个房间的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秃头旅馆的戏剧已进入最后的一幕。对此马吉先生觉
察的出,但说不出缘由。别人对此似乎也有所预感。隐士在昏暗的光线中跑前跑后准备
着晚饭,众人在沉默中等待着。俄顷,诺顿小姐和她母亲走下楼来。随后桑希尔小姐和
海顿在楼梯脚邂逅,引起一阵小小波澜。
    “米拉!”海顿喊道,“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很不幸,”那个女子说,“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于是海顿遁入阴影之中。
    最后,隐士做出的姿态表示,晚饭已经就绪。
    “我看你们可以入席了,”他说,“能做的都做好了。此处一个厨子招架不了,需
要设立个伙食科。”
    “彼得斯,此话对我们的客人不大礼貌。”马吉嗔怪说。
    隐士站在餐厅门口说:“一个人单独住在山上养成了崇拜说实话的习惯,顾不得什
么礼节,想摆出彬彬有礼也做不出。”
    冬天的客人们一一入了席,于是十二月间在秃头旅馆的第二顿晚餐正式开始。然而
餐桌上的气氛并不像头天晚上那样融洽和谐。马吉先生留意到担忧和猜疑的神情,恫吓
阴冷的目光时不时移到他身上。不言而喻,困扰就餐人的首先是那个装满金钱的小包裹,
而且显而易见,他们中的多数人都以为,包裹就在马吉本人的掌握之中。他几次抬头,
都看到迈克斯用猫似的目光盯着他,后者躲在不相称的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贼眼邪恶而
凶残。海顿充满敌意和愤怒的目光也偶尔向他扫去。这些人已急不可待,随时会铤而走
险。马吉先生感到剧终的帷幕快要拉下时,他们把他一个人看成了阻碍他们攫取财宝的
绊脚石。
    趁汤撤下去之时,卡根开口说:“我来山上当隐士之前——顺便说一下,由于秃头
山上玩乐的东西很多,我当隐士的愿望肯定实现不了——我来这之前,吃饭的餐桌上从
来不点蜡烛。我把蜡烛都留给了海顿先生那类乐意在阴暗的环境中工作的人——我这人
最主张吃饭时把吃的照得灯光通明。我害怕的是把这个习惯带到山上来,让查理给我备
一盏银制分枝大烛台,照耀着我的啤酒。那样一来,查理的店就得设计一些新颖的蜡烛
了,是不是,卢?”
    “查理的店点蜡烛未免太漂亮了,”迈克斯先生说,“除非关门以后。关门后我见
过他们用过,不过不是为了点缀和装潢。”
    “卡根先生,但愿你不要讨厌蜡烛,”诺顿小姐说,“它们可为浪漫的事情增添无
限光彩,你说是不是?我见到烛光就激动不已。窗户哗哗作响,烛光摇曳网烁,不禁让
我总想到两行诗:
   
    爵爷尾随朝他耳语的人走去——
    我听到的唯有风声和蜡烛的哭泣。

    我不晓得爵爷是谁,也不知他尾随的是什么——或许是第七把钥匙。但风声和蜡烛
的哭泣却是何等浪漫,多么像今晚的秃头旅馆。”
    “我要是有个与你同龄的女儿,”卡根不无善意地说,“她定会在家里的火炉旁读
劳拉·简·利比,而不是在一座山上追求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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