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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伤心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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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刻,田川呆呆地望着这一长串数字和字母,一个劲儿地摇头:“太随机了,如果这个和电脑无关的话,我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你写的那个破译密码的破程序呢,正好可以用用啊。”
  “既然是破软件,能管什么用啊?”田川慢条斯理地说。
  “试一试也好啊,”孟思瑶觉得有了希望,“听上去很高明,破译密码!”
  “没有什么高明的,简单的数字和文字游戏而已,就是把传统密码学上常用的几种方法,比如置换法、替换法、中文的藏头诗、藏尾诗、谐音码,等等,编一个逻辑程序,给小学生玩玩还差不多,应用很有限,如果拿来的码不符合上述的几种情况,一点用都没有。你们拿来的这串字符,一看就不符合任何传统密码学的编排规律,我估计多半没戏。”这番话,他慢慢讲来,足用了半个小时。
  “既然你也这样说,那看来真的没办法了。”孟思瑶听他的结论和江大那些“高手”的意见一致,沮丧极了。
  张生弯下腰,盯着田川发呆的双眼:“不对,我怎么感觉你还有什么没说出来,你想起什么来了,对不对?”
  “你烦死了,本来我都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了,被你这么一逼,都跑了!”田川气咻咻地抬眼瞪张生,神态语调,都有些像小姑娘撒娇,从他这个庞大的身体里发出来,孟思瑶又忍不住想笑。
  “都是张生哥哥不好,住嘴吧,让人家好好想一想嘛。”孟思瑶顺着田川的调调说。
  田川焦躁地抓着光头,但没有抓到一根头发,更焦躁了:“晚了,晚了,刚上来的一点念头都没有了,只好慢慢想了,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我哪里能静下心来想事儿呢?”
  张生仍不依不饶:“你到底想起什么来了?”
  “这串东西,看着眼熟,就这么简单。我需要时间深挖。”
  张生和孟思瑶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流露出了希望,张生更有些得意。
  “先难后易,第二件事你更应该是专家了。我们需要查一个华侨的资料。”
  “哦,又是个私奔的?”
  张生忙向孟思瑶解释,他和田川曾帮江大的一位女讲师寻找“失踪”的男友,原来该男友出国后,和女讲师断绝了音信,其实是投入了一位美国老太太的怀抱。他本以为和在国内的女友不通消息,就能斩断情思,哪里想到被田川从网上追踪而至,最终那位老兄还是被女讲师骂了个狗血喷头。
  “不是,是找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的背景。”孟思瑶不知该怎么形容。

  “不是,是找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的背景。”孟思瑶不知该怎么形容。
  “听不懂,我才两年没出门,汉语已经演变得比互联网还快?张生请翻译。”
  张生不多啰嗦,问道:“姓名,Maggie Li,也许是Maggie Qiu Li,大概一年前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硕士毕业,能查查她都有些什么社会交往吗?”
  田川一边上网,一边说:“真可悲,你看我一堂堂血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这个地步,靠替人家打听家长里短为生。”
  “算是帮我的忙,好不好?”张生笑道。
  “瞧这话说的,你是我的再生父母,什么叫帮忙啊?即便是父母,孩子也可以发牢骚的,对不对?”田川飞快地进入一个全英文的网页,键入Maggie Li,在一个下拉菜单里选了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所在地,然后点了“搜索”。他一边等结果,一边又说:“每次上网,我都不会忘了你,张生,我的再生父母,是你高超的技术,完美的设备,把ADSL拉入了这个‘渣滓洞’,让我成为了有史以来,江京防空洞里宽带上网第一人……”
  “好了,别抒情了,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你好像已经找到了,这一串地址是……”张生先是看见了一串在费城“Li”姓的名单,居首的正是“Maggie Li”,田川一点“Maggie Li”的链接,出现了六七个地址。
  “这是我们的Maggie小姐长大成人后在美国居住过的所有地址,以及电话号码。在美国,这些信息都是公共资料,只要你知道怎么搜索,唾手可得,我们接下来,可以查这些地址都是什么人的房产,这样可以了解到Maggie小姐的一些私生活,比如她住的房子都是谁的名义买的,还是租的,户主是不是她的亲戚,是不是她的丈夫,等等,都是公共资料,我也恰好知道到哪里去查,”田川解释着,忽然说,“奇怪,奇怪。”
  他用光标圈着其中的一个地址说:“看这个地址,是不是有点眼熟?”
  张生摇头:“我没有你过目不忘的记性。”
  田川点了浏览器上的“倒退”键,页面又回到了刚才那一串在费城的“Li”姓名单,他又用光标圈着一个“BernardR.Li”的名字说:“看看这个地址,和Maggie小姐曾经住过的一个地址完全相同。”
  孟思瑶插话说:“你的记性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个很好解释,Maggie随着父母移民到美国,这一定是她父母的地址,她成年后在父母处住一段,很正常啊。”
  “不正常的是,这个Bernard R.Li的地址已经取消了,这边有标注,Bernard Li已经不在费城居住了。”
  孟思瑶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正常,郦秋的父母搬家走了,仅此而已。听田川又说:“更不正常的,是BernardR.Li名字边上的一串红星星,一个Google的图标,这标志着,这个名字是Google上的热点搜索名字,或者说,是互联网上出现频率较高、或者有一定知名度的名字。你看看,别的名字旁边都没有这串红星星。”
  “你能不能少废点话,点一下这个链接?”张生兴趣盎然,话未说完,田川已经点了Google搜索的链接。
  首先出现的条目是费城“B&G建筑设计公司”,创始人之一就是Bernard Li,点名字上的链接,是张专门介绍Bernard Li和其建筑设计作品的页面,并没有其人的人像,但有几幅建筑的照片,有商业楼,也有住宅楼,英文介绍的大意是,著名建筑设计师Bernard Li完美地糅合了东西方建筑艺术的精华于他的设计中,受到行内外人士的称赞,其作品包括费城娱乐中心、纽约民俗文化博物馆以及无数高档民居,包括众多好莱坞明星的建楼设计。近几年,Bernard Li更是将目光投向远东市场,在香港和中国大陆设计了一批房屋。
  在“中国大陆”的词下有个链接线,孟思瑶又看了一眼那几幅房屋建筑的照片,心头一动,轻轻“啊”了一声,说道:“田川,请你点一下‘中国大陆’的那个链接。”
  那链接被点开,孟思瑶又“啊”了一声,充满了惊讶。

  “天哪!”惊讶声里又透出了一丝恐惧。
  网页上有几座气质非凡的别墅照,都是Bernard Li的手笔,而其中的一座,西班牙拱形门廊,清真寺的架构,中式的飞檐屋顶,巴洛克式样的门窗,正是孟思瑶目前和另外三位青年合租的别墅!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上那小楼的一面墙是白色,屋顶是红砖瓦,而自己租住的这座别墅,那面墙是褐色,屋顶是黑瓦。
  但前院的形状、甚至楼前的小路,都分明是绿坞世家小区里的那幢楼。
  如果以前听来的故事不错,这座别墅的前主人是位建筑师,自己设计的建筑式样,那么他,显然就是Bernard Li!
  而郦秋,在费城时就曾居住在Bernard Li家,和他究竟是什么渊源?为什么到了江京,还租了他的别墅。Bernard Li现在何方?
  Li是不是“郦”?如果是,郦秋和Bernard显然有亲缘。
  田川显然对他人的反应毫无只觉,只管自顾自地从这个链接,点到另一个链接,一边说:“其实,郦秋曾住在Bernard Li家的信息,即便不是我正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也会在之后的搜索里发现。只要逐一查她的居住经历就可以。”忽然,一群西装革履者的照片出现在页面上,田川用手指着一名亚裔中年人说:“这是Bernard Li,在一个建筑设计师的会议上和贝聿铭大师的合影。”
  孟思瑶和张生一起叫了起来:“是他!”
  是他。
  正是那个中年人,在小松鼠腹中取出的那张照片上,和一名酷似郦秋的少女在一起,站在新裳谷步街梁前的合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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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8:42 | 显示全部楼层
  12.弃子令

  “李伯瑞,是我们这栋楼的前主人?郦秋的姨夫?他人呢?为什么郦秋从美国回来,还偏要租在这里?”郭子放听孟思瑶说出了田川的发现,惊讶得立刻坐到了电脑前,“网上还有什么资料,我去查查。”
  “李伯瑞已经死了,去年年末,清安江上乘小游艇游江时出了事故,一家人,妻子,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在他们家度假的外甥女。”
  “郦秋?!”
  “没有证实,这才要劳你大驾。”
  “等等,我脑子一定出了故障,那张照片上五个人,就算郦秋在里面,还有李伯瑞一家四口,他们去了新裳谷,后来全部死了,又是意外事故,很符合‘伤心至死’的规律,可是住我们这个楼里的也叫郦秋,她难道不是活人吗?”
  “我也没有答案给你,不过感觉昨晚在‘天府锦绣’里看到的古怪一幕似乎得到了解释,也就是郦秋和四个无形的人聚餐的情景。猜猜昨天是什么日子?”
  “天哪,难道是……”
  “不错,昨天正是那次沉船事故的一周年,去年的昨天,李伯瑞一家四口和那个外甥女清晨游江,那天江上雾大,据说驾驶小游艇的船长头天晚上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小船高速行驶中,重重撞到了清江大桥维修工地在江心的铁架,当场爆炸沉没,警方后来发现了包括船老大在内的六具尸体,有些还在船的残骸里,有的后来浮出水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还是想问明白,你怀疑郦秋一个人躲在‘天府锦绣’的包房里,和另外四副空置的碗筷喝酒吃饭,那四副空盘,代表的就是死去的李伯瑞一家?”
  “我还能怎么推测呢?你又有什么高见?”
  “我傻眼了,哪里还有什么高见可言。如果这楼里的郦秋是活人,那么死的又是谁,会不会……”
  “如果我们不去相信鬼魅之说,那么,同船死亡的就不是郦秋,或者说,本来应该是郦秋的,但不知什么原因,郦秋没死。”
  “那尸体怎么解释?是谁的尸体?狸猫换太子?太离奇了,不可能。明天我会尽量打听,看看和李伯瑞一家遇难的外甥女究竟是不是郦秋。”郭子放有些悻悻然,本来他应该能获得这些第一手资料,没想到被一个躲在防空洞里不见天日的小“江漂”挖到了消息。看来高人真的在民间。
  孟思瑶看了看手表:“婉儿已经和郦秋聊了有一个小时,应该结束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那副墨镜。”
  “哪副墨镜?”
  “就是‘郦秋’在照片上戴的墨镜,和李伯瑞一家的合影,记得么?那墨镜是紫色的镜框,很粗,镜片很宽大。”
  正说话间,“咚咚”下楼的脚步声响起来,一定是常婉。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常婉兴奋得几乎要叫出声。
  “你轻点儿声不行吗?”孟思瑶打了个手势,“看见什么了?”
  “那副墨镜,淡紫色的粗框,大镜片。”

  他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久久没有挪动一步。自己年轻的时候,书生意气,曾多么想畅游全球,丰富阅历。彼时一穷二白,连本新书都买不起。而如今,金钱已经不是问题,但每起出游的念头,总会同时牵挂起身边的千头万绪。他感觉自己建造了一个王国,但他这个“国王”却进了“围城”,只怕一旦出城,内起萧墙之祸,外有重兵压境。
  简单地总结一下,他没有时间享那份清福。
  比如杨信志的求见。小杨显然会带来非同一般的消息。杨信志是他最信赖的人,想到此他甚至有些心酸,是啊,他最信赖的人却并非是和他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杨信志足有独挡一面的能力,如果他说要紧急求见,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杨信志仍是准时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准时似乎是杨信志与生俱来的品质,或者说,是做事一丝不苟的体现。
  “叔,真不好意思,我必须见您,但只怕向您汇报了以后,您会觉得我怎么这么点儿小事也要大惊小怪。”
  “傻孩子,我还不知道吗,我请你做的,没有一件易如反掌,尤其这件事,无论当事人还是局外人,都有扑朔迷离的感觉,其中的艰难,我完全理解。”
  杨信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叔,那我就畅所欲言了。我感觉,这事儿好像越闹越大了。”
  他耸耸眉,听出了杨信志话中的怯意,这是十分危险的征兆。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
  “那位江京音乐学院的女教师郦秋,是李伯瑞的外甥女。李伯瑞过去在费城,郦秋就曾寄居他家中,感情应该很深,而李伯瑞一出事,郦秋就从国外返回,特地租在李伯瑞的旧居里,不知道是什么用意。最不妙的是,孟思瑶似乎抓出了这层关系,她正在加紧查郦秋的背景。”
  “难怪你有些紧张,的确是意想不到。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孟思瑶怎么会突然对郦秋和李伯瑞的关系产生了兴趣?”
  “这的确是个疑点。一定不是个偶然。我现在甚至认为,袁荃知道的,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多,所以孟思瑶本来也不会有过多的发现。但我怕的是,她看上去是个很执拗的人,她求生的道路一旦和李伯瑞一家的死亡之谜交叉,很可能会挖出真相,事情会越来越复杂,对我们自然会更加不利。”杨信志紧张地盯着这位让自己敬畏的长者。
  他走到书架边,端详着昨天刚于孔庙市场搜集到的那只宋代铜酒壶,陷入沉思中,开始认真体会事态发展的严重性。
  这天下聪明的人太多,贪婪的人更多,才会演变到今天这一步。本来,他的王国应该风平浪静,春光明媚,而他这个国王,应该在周游列国,领略异域风情,谁知会出现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李伯瑞,袁荃,还有今天的孟思瑶,一个个似乎像是棋子似地被扔进这个残局,一个个都那么执着地想控制自己的命运。
  “也许关键的时候,只好暂时放弃我们的需求,尽快弃子。”这话出口,他隐隐觉得吃惊,自己什么时候将心思直截了当地讲了出来?是一种衰老的迹象吗?
  这话让杨信志也吃了一惊,不是吃惊于这位导师、上司和严父的行事果断干脆,而是他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想法。同僚们私下里曾低语,老板虽然精明果决不输从前,但连年的运筹帷幄、事必躬亲,已经使他逐渐露出疲劳衰老的迹象。可是,他尚未到花甲之年啊?
  杨信志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尽快弃子”这四个字上。
  这已不再是信号,而是个明确的指示,下手的命令。
  “我会认真规划,尽量做得圆满周密。”
  “别忘了,要善于保护自己,手不沾血……我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我的事业,很大程度上就是你未来的事业。”
  他的这句话,让杨信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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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8:55 | 显示全部楼层
  13.秋念楚

  又近午夜,孟思瑶在床上辗转反侧。身边常婉本已睡得像个小猪,竟被她吵醒,嘟囔道:“臭瑶瑶,怎么还不睡呀,人家明天还要早起呢。”
  孟思瑶叹气坐了起来,说道:“没办法,感觉很多心事似的,不知为什么,还要竖着耳朵听郦秋那边的动静,就好像她还会半夜跑出去似的。”
  “天天这么跑,岂不是该去精神病院了?今晚我和她聊那么久,人可正常了,每句话都那么得体,我们公关部那些小姐都不如她呢。”常婉显然已经被郦秋的魅力征服了。
  “这样吧,你在这儿好好睡,我去霖润的空房里睡吧。”孟思瑶起身。
  “随你在哪儿睡,只要别再把我折腾醒就好。”常婉翻身又睡着了。
  孟思瑶拿上钟霖润那间房门的钥匙,轻轻推门走了出去。一踏上走廊的地板,一颗心陡然揪起。
  郦秋的房门开着!

  孟思瑶的睡意更是跑了无影无踪,她的心在颤抖,并非是害怕,而是觉得突如其来的良机就在眼前,自己可以摸进那间灯光昏暗的小屋,找到那本影集,再次证实那些猜测,或者,发现新的线索。
  但郦秋去了哪里?难道又在冷夜里赤足奔走?如果真是那样,她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该提醒她,去找游书亮治疗?
  孟思瑶仔细倾听,似乎能听见楼梯木板被踏上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她探头向下望了一眼,依稀可见一个黑影正在往下走。
  郦秋?

  孟思瑶将拖鞋脱了,提在手里,悄悄跟了下去。看那黑影的身材,的确是郦秋无疑。
  郦秋走到底楼,并没有走出楼门,而是转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她拉开门,走进了地下室。

  强烈的好奇心推着孟思瑶跟到了地下室门口。郦秋在地下室里做什么?孟思瑶记得,地下室里只是堆了些四位房客觉得是鸡肋的杂物,平时很少有人去。她同时想起,自己也许应该乘这个机会,去郦秋的小屋翻看影集。
  是的,一件件来,先解决大疑惑。至于地下室,如果郦秋以后还会去,自然还有跟梢的机会。
  孟思瑶立刻快步跑回楼上,跑进郦秋的房间。
  影集在哪里?
  郦秋的房间似乎刚整理过,孟思瑶一时不知道影集在哪里摆放。她将书桌上的台灯调亮,仔细寻找,这才发现,那本影集,放在一个精致的玻璃书柜里。
  令她沮丧的是,玻璃书柜上了锁。
  下楼进地下室的郦秋似乎只穿了睡袍,没有道理将小小的书柜钥匙也带在身上。但这钥匙也绝不会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郦秋上班经常用的一个宽宽的皮包就斜挂在椅子背上,孟思瑶伸手进皮包,又很快缩了回来,这是怎么了?我可是在做贼啊!脑中又现出雨夜里路灯下那个奔跑的白色人影,以及步街梁前微笑的玉人。我不能再耽误了。
  皮包里果然有一串钥匙,孟思瑶比着书柜上那个锁的大小,试了几把钥匙,终于打开了书柜,取出了那本影集。
  走到书桌前,孟思瑶深吸一口气,如阅圣经般打开了影集。
  这时,她忽然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寒意透过她单薄的睡衣,直渗入骨髓。
  不知什么时候,郦秋已经站在了孟思瑶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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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郦秋姐……”孟思瑶望着郦秋的双眼,但郦秋显然受不了被拧亮的灯光,飞快地带上了墨镜,但孟思瑶仍能感觉出,那双眼睛是冷的,愤怒时,有些人的目光里会冒出火来,有些人的目光则如冬日屋檐下的冰凌,冷而尖利。
  “我能感觉出,你这些天似乎很怕我,或者说,对我特别感兴趣,你说,我是不是要报警呢?”郦秋说话时仍保持着极度的冷静,孟思瑶知道,就眼下的情形看,“报警”绝非是小题大做的表现,换了自己,也会有这个念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过新裳谷?”孟思瑶觉得这可能是直接交谈的唯一机会。
  郦秋一蹙双眉:“你说什么?我去过新裳谷?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收到一张照片,是新裳谷一个景观前的留影,照片上五个人,其中有你,还有你的阿姨、姨夫一家人,也就是这栋楼以前的主人。”
  “哦……这就是你想方设法翻看我影集的原因吗?”郦秋走上前,翻动着影集,“你说的是这张照片吗?”她苍白的手指点着那张步街梁前的合影。
  孟思瑶点头说了声是。
  “原来这就是新裳谷!”郦秋的语气里透着难得一闻的惊讶。
  “难道不是你……”
  “也许真的应该早让你看到这本影集,”郦秋没有多做解释,继续翻着影集,很快停下来,指着另一张照片,“你看看这张。”
  孟思瑶沉默了,为惊讶所沉默,为恍然大悟而沉默。只见照片上,两个肌肤胜雪的少女并肩欢笑着,两副墨镜,神态酷肖,只是其中的一名少女要年长些,正是郦秋。
  “她是……”
  “我的妹妹郦楚,她和我阿姨一家出事的时候,才二十岁。”郦秋在床边的摇椅上坐了下来,摘下墨镜,眼圈是红的。
  泪水当然是咸的。
  孟思瑶也想到了去世的父母,想到了离奇身亡的袁荃等好友,她在用心体会郦秋的苦楚,失去手足的绞心之痛,立刻落下泪来。
  小屋里一片沉默。
  孟思瑶终于忍不住说道:“郦秋姐,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没有弄清真相,就胡乱怀疑人。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张以新裳谷为背景的照片上,其实是你的妹妹。我还要交待,昨晚,因为在怀疑你和‘伤心至死’有关,我跟着你去了‘天府锦绣’,看见你在一个人和四副空碗筷用餐,现在想想,一定是你阿姨、姨夫一家了。”
  郦秋微微一怔:“好你个瑶瑶!我还纳闷呢,谁给我多点了一壶‘蒙顶茶’。其实,五副碗筷代表的是我的一家人,我的父母,我和楚楚姊妹两个,还有一手将我们抚养照顾长大的保姆冯阿姨。从我记事起,我父母因为事业忙碌,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我和楚楚,都是冯阿姨悉心照顾我们。我父母对她也很客气,一直把她当自家人看待。多少年来,每天晚上,都是我们一家五口,坐在餐桌边吃晚饭。可是后来父母出国后,一切都变了,我们家平静的生活被无情地打断了。他们在美国谋生,压力突然增大,又没有钱请保姆料理家务,于是会因为生活中的点滴小事争吵,时间久了,竟闹到感情破裂,一个完整的家就这么散了。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父母的分离,我和楚楚比一般的姊妹有着更深的感情。还亏我在费城的小姨和姨夫家境殷实,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我和楚楚的部分教育费用,我们的大学就在费城读,和小姨家就更亲近了,这也是为什么小姨一家回中国,楚楚也到江京来过寒暑假……你想必也知道楚楚和小姨一家是怎么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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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9:27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天是楚楚的祭日,我想起去世的她,又想起我们那个破碎的家,远在美国的父母,才会在‘天府锦绣’点了家人最喜欢的各类菜肴,听上去很怪异很变态,是不是?但这是能让我重温往事的最温馨的办法……”郦秋又哽咽起来。
  “那么你半夜赤足在雨地里走呢,难道也是……”
  郦秋一凛:“你真的在我身上大下功夫啊!居然……这件事很难解释,你先看看这个,”她继续翻着影集,翻到最后一页,取出一张黑乎乎的照片,“你仔细看这张照片,看出了什么?”
  “这照片的清晰度很差,但大概可以看出来是……天哪,是一只脚,光着的脚,踩在水里,还可以看到小腿和搭在腿上的一截白色睡裙。”孟思瑶脑中很快浮现出一名白衣少女在雨夜里奔跑的画面。
  “这是楚楚……我妹妹在沉船事故头天晚上用手机拍下的,即时传给了我……她因为经常往返于中美之间,手机是全球通拨的。我当时仍在美国,收到这张照片时,正在琴房,开始还以为是她开的一个我看不懂的玩笑,心想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为什么要光着脚在冰冷的雨地里走。我们两人之间无话不谈,我就立刻打她的手机,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笑话。但手机关了。
  “之后的两天里,我一直没能联系上楚楚,终于,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我就得知了噩耗……”
  屋子里又沉默了片刻,还是孟思瑶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郦秋姐,你别难过了,我想你住进这楼里,一定是对楚楚的死因有很大疑惑,想查清真相,对不对?”
  郦秋细细的双眉微动:“哦?其实倒不完全是。这张图片传来得虽然奇怪,但远不能说明楚楚和我小姨一家的死值得多探究啊?我把这图片给公安看过,但根据我得到的报告,警方和水上交通部门对出事现场做过很细致的调查,完完全全排除了谋杀。还有,这栋楼内外原本是有安全监视录像系统的,警方查看过那两天的录像,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出事的当天早上,录像显示一家人着装齐整地上车而去,也没有任何被胁迫的迹象。”
  “原来是这样……但我总感觉,你回到这里租房子,一定是有什么潜在的念头,对不对?”
  郦秋轻轻叹息,出了会儿神,幽幽说:“说了你不要笑我,虽然证据确凿,那次沉船完全是事故,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楚楚临死时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这张通过手机发的照片算是个例子,她要说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在尽量捕捉。其实我是个非常迷信的人,相信人死后仍有灵魂存在。楚楚死在江京,和在美国的我相隔太远,所以我没有多想就来到了江京,设法在这楼里租下了一间屋子,就是想离楚楚近一些,说不定能和她交流……楚楚当年就住在你的那间阁楼里。”
  孟思瑶心头一凛。
  “所以前一阵你总说你在窗口看见那死去的乔乔,我完全相信,而且认为你看到的并不是乔乔,而是楚楚。或者说,你的所见所闻,坚定了我的观点,灵魂一定存在于我们身边。”郦秋有些不安。
  “可是事实证明,我身边并没有真正的鬼在作怪,一切都是我的幻觉,QQ上的‘鬼’也是有人在作怪,到现在,我都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灵魂的存在。”
  “是啊,所以这些天来,尤其当楚楚和小姨一家祭日的到来,使我越来越迷惑,不知道是否能如以前想象的那样,有朝一日见到楚楚的灵魂,于是人也有些恍恍惚惚的。也许是对楚楚的思念太深切,我竟连续几天,光着脚在外面的冷雨里走了一圈,大概就是想踏一遍楚楚走过的路,感受她的心境,结果脚都扎破磨破了好几处。我刚才到地下室,也是去看楚楚。”
  “什么?”孟思瑶正惋惜地看着郦楚那双遍布着创可贴的纤纤玉足,听到“地下室”,又吃惊地抬起头。
  “地下室里的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就是楚楚的作品。她是个在艺术上非常有天分的孩子。”郦楚的眼睛又湿了。
  孟思瑶心想:如果按照钟霖润或游书亮的标准,郦秋可能也算是有心理问题了,但任何人,有那么深的手足之情,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又怎么能轻易走出悲痛的雷区?
  半年前的自己,也还深深地处在父母病逝的痛苦里。
  “我想,楚楚已经安息了,你也不要因此坏了身体,不要太过伤心了。”
  “‘伤心至死’!瑶瑶,你倒是说说,看这样子楚楚和我小姨一家似乎都去过那个新裳谷,她们的死,会不会是‘伤心至死’!好像你的那些朋友,都是在意外中死去?”
  除了乔乔和刘毓舟,孟思瑶心想。
  “是很奇怪,他们怎么会去了新裳谷?如果他们也进了悬棺洞,不幸身亡似乎成了必然。这一切实在太离奇。”孟思瑶又将自己是如何得到那张合影照片向郦秋描述了一遍。
  “难道一切都是因为他?”郦秋显然和孟思瑶想得一样。
  “现在看来,始作俑者一定是那个整天穿着雨衣的老头。比如这张合影,上面是楚楚和你小姨一家四口,拍照的又会是谁?那个人既然有这张照片,又找到我,一定是和新裳谷,以及我,都相识的人,除了穿雨衣的老头,还会有谁?”
  郦秋忽然“哦”了一声:“你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我小姨、姨夫一家人去过新裳谷,甚至‘伤心至死’,而你,这个去过新裳谷的人,也恰好在我姨夫生前的房产里租了房!”
  “你说得太对了,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在这里租房子,都是袁荃一手帮我操办的。”
  百转千回,原来关键还在袁荃。
  袁荃,你走得那么匆忙,虽然你精心留下了条条线索,我也循你的足迹拨开了一片片迷雾,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答案仍在风中,问题越来越扑朔迷离,离真相越来越远。那笔巨款从何而来?伤心至死的秘密你知道多少?那串数码代表着什么?更可怕的是,为什么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只是一个棋子,被执在一只无形的手中,或者像是一场游戏中的角色代入者,随时面临着命运的终结;甚至连你袁荃,聪明绝顶的袁荃,也只是个棋子,一个更有威力的棋子,虽然棋局里,有威力的棋子并不能留到棋局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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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9:43 | 显示全部楼层
14.伏击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软软的,看似有气无力,但有时被风猛一推,冷不丁地打在脸上,冰冷而无情。
  孟思瑶在门前看了会儿雪,有些百无聊赖、无所适从的感觉。她随即指责自己不用功——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这种神不守舍的状态,只能归罪于钟霖润的缺席。
  “钟霖润同学,你又旷课了,老师很想你……很想罚你抄书。”孟思瑶手执着电话,看着钟霖润书架上厚如山的法学词典,自己在傻笑。
  电话那端,钟霖润呵呵笑着说:“你别忘了,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的。”
  “可是老师想给你这个后进同学开小灶呀……身体可好些了?”
  “还是要夸我老爸给我请的老中医的确高明,我感觉进步神速,大概不久就可以复课了。”
  孟思瑶笑道:“好啊!江京这里下大雪了,你要早些来最好,我们可以玩雪……我主要是想欺负你腿脚不变,够坏吧?”
  钟霖润又笑了笑:“你的心情好像不错,看来最近没有什么坏消息。”
  “想不想知道郦秋姐姐的故事?还有,我发现我之所以住进这个楼里,似乎不是偶然。”
  “当然不是偶然,是天作之合,否则茫茫人海,我到哪里找你?”
  孟思瑶甜甜一笑,是啊,所以叫缘分。
  她将郦秋的故事讲了一遍,钟霖润听后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孟思瑶反复问他,是不是在听,他才说:“我只是深有感触,郦秋原来是这么重情的一个人。”
  “在你们所里给她找个可靠的帅哥吧,我觉得她需要走出来。我要不是遇见你,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傻瑶瑶,真是傻话,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没我,你一样能度过一个个难关。”
  “你分析一下,郦秋姐和我的猜测是不是有道理——我住进这楼里来,仿佛是一种无形力量的安排。李伯瑞一家——新裳谷——伤心至死——小楼——我和袁荃——新裳谷——伤心至死——小楼。这不应该只是巧合吧?”
  钟霖润在电话那头沉吟:“好像的确不那么简单,有种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感觉。”
  “男英雄女英雄所见略同!现在最发愁的是,线索这么少,总算前几天看到那张照片,似乎多出些眉目,但经过郦秋的解释,感觉无论是谁送来的照片,似乎都是在误导,误导我去怀疑郦秋。有时我想到这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这么无聊,在开这个生死攸关的玩笑?在干扰我发掘‘伤心至死’的真相。”
  “当然是不愿让你知道真相的人。”
  “我一直猜是那个雨衣人。”
  “可他是那么神出鬼没。感觉你在明处,他在暗处,想要找到他,全然是徒劳。”
  “你提醒得好,我正是要开始研究那个在武夷山里的怪村,我相信那雨衣人和怪村有关。”
  “你当真相信那个大孩子的话?感觉不是特别可靠。”
  “还有整个村里的人对‘伤心至死’和悬棺洞的敏感,简直是走极端,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陈麒麟那个孩子不救下我,我一定会被抛尸荒山,成为那些露天尸骨中的一具!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怕。”
  “那些露天的尸骨和无字碑本身,也足够神秘和可怕,可是,这么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你又怎么研究?问过郭子放吗?”
  “问了,他说他会留意,但显然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想去找一个大学同学,她研究生的专业是地方志,刚毕业,在市图书馆上班。我和她本来也不熟,在同一宿舍楼,说过几句话而已。我前两天搜肠刮肚,想起江大的这个专业,这才和她挂上钩。同时,我还是打算自己研究一下郦秋小姨家发生的那起案子,排除一下任何离奇的死因。”
  “今天就去找她吗?”
  “是啊,和她约好了,她下午的班。”
  “好……你要小心……我是说,不要太晚回家。”
  “放心吧,今天周六,图书馆六点就关门。”

  大概是因为工作上要整日和古书旧志为伍,姚素云喜欢化浓妆,重重的眼影和鲜红的唇膏,在“书卷气”十足的图书馆里,虽然格格不入,倒也不显得过于轻佻。她看见捧着一个文件袋的孟思瑶,先是羡慕地说“瑶瑶越来越漂亮”,之后又关切地问:“你看上去有些累,是不是工作太忙,要注意身体哦。我上的这个班,虽然闷一些,倒不累人。”
  孟思瑶谢了她的关心,向她大致讲了在武夷山的见闻,唯独略去了村民对她的追杀。
  “这个村子好像自古就没有名字,你最懂这些东西,会有这种可能吗?是什么原因呢?”
  “听上去很奇怪,我可以根据这个村子隶属的县查一些历史资料,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载。至于历史上没有名字的村镇,倒不是绝无仅有,往往是因为与世隔绝,而且,可能因为该地本身有什么特殊的风俗,长期以来形成一个封闭的亚文化,不希望外面世界的介入,就会成为‘无名村’。在许多偏远地区,尤其少数民族地区,经常会有这样的无名村和无名寨,所谓无名,只是外界无知,而本村本寨的居民,却对该村寨有近乎神圣的命名。这些都只是推测,我很愿意多做些研究。”姚素云显然对自己的专业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你真厉害,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对得上呢。这个村子有许多怪怪的地方,诡秘得很,但有一点特别明显,就是绝对不欢迎外人。我差点儿……不说了,反正你的描述很贴切。如果能帮着我再往深里挖就太好了!你再看看这个,说不定会对你有帮助。”孟思瑶取出陈麒麟送给她的那份手绘地图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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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5:5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姚素云只大致看了一眼,就惊喜地“啊”了一声,一页页翻看后,抬脸的瞬间,双眼中放出的欣喜神采竟让人忽略了深深的眼影。
  “这……这可是无价之宝……我的意思是,对我们这些沉溺于旧书志的来说,我相信从考古的角度看,也够得上是珍贵的资料。因为手绘的历史地图原稿本身就弥足珍贵,更不用说如此出色的绘图,虽然精确度还不好判断,但仅从对地名的标记看,就能看出作者是个严谨的人。”姚素云又开始从头翻看,爱不释手。
  孟思瑶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她回家后又将怪村地址的历史演变画了一遍——递给姚素云:“你再看这个,这一串黑点,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怪村的相对地址,相对这个原地不动的华西镇,怪村的地址似乎在沿着一条轨迹向深山里移动,好像每隔几十年,村址就会迁移一次。这种现象,是不是很常见?”
  姚素云仔细看过,啧啧叹着,又想了想说:“当然也不是没有,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即便成了村定居,有时也会迁移,因为气候和环境的改变;还有些特例,各地都有,比如经历战乱或大型瘟疫,有时候整个村镇都被席卷,幸存的居民重建时,选的村址会稍稍偏离原地;甚至远远避开原址,为的是躲开坏风水和冤死的鬼魂。但像这样每隔几十年就挪一地,而且离开不远,渐渐移向深山,我能给出的解释,大概还是是村民越来越封闭,不愿和外界接触吧。”
  孟思瑶觉得姚素云的分析合乎情理,想到那个必定和怪村有着某种渊源的雨衣人,总用雨帽遮住脸,是不是也是种自我封闭的表现呢?还有那个性格外向叛逆的少年陈麒麟,他不正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因而和怪村格格不入。
  怪村为什么那么封闭?
  陈麒麟的解释是:外面的世界令人伤心至死!
  谁能告诉我,这个“伤心至死”和悬棺洞的“伤心至死”,有什么关联?
  孟思瑶在出神的时候,姚素云又将那手绘的地图看了一遍,问道:“如果可能……你能不能把这本地图册留在我这儿?我想拿给几位专家看看,只要一周的时间,下星期这个时候,你要是能来,我就还给你。”
  孟思瑶说了声“没问题”,又再三谢过了姚素云。因为知道下周还会来,她在图书馆里转了转,借了几本小说,准备下周顺便还过来。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又想起钟霖润早点回家的嘱咐,便离开了图书馆。
  钟霖润有些过虑了,虽然那诡异的雨衣人有可能真的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她相信他不会直接伤害自己。她是雨衣人精心设计的游戏中的主角,他只想看到自己伤心至死,先经受一种心理上的慢性折磨,然后在一个不经意的事故中猝死。否则,那天在拾夕洞里,他就可以轻易地下手。
  当然,钟霖润对于自己的关心,源自那份纯纯的爱。这点,她再木讷,也能体会出。

  大雪覆盖的江京,地铁是无与伦比的交通工具。孟思瑶往返市图书馆,都是以地铁“代步”,当然,这“步”代得并不完全,下了地铁绿坞站后,还至少要步行十五分钟到家。
  车厢里塞得满满的,从进入车厢的一刻起,孟思瑶就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借那几本小说——捧着书,感觉人突然臃肿了起来,到处“碰壁”,还很难腾出手去抓车中的吊环或者去扶栏杆。
  然而,即便是在这拥挤的车厢里,她还是感觉出,有一双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她。可恶的第六感,你真的回来了吗?
  她转过头,并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目光。
  也许,只是个在偷看美女的小伙子。
  孟思瑶不愿被这种感觉困扰,便开始艰难地向另一节车厢移动。由于抱着一捧书,车厢里的空间又几乎为零,她一路走去,招了不少白眼。
  管不了许多了。
  她终于在另一节车厢里站稳了脚,车到站一停,上车下车,人来人往。
  当火车再次启动的时候,那道目光又出现了。
  是不是我太敏感,或者说,精神又在分裂?
  孟思瑶再次四下张望,还是看不到可疑的双眼。
  为什么每次在列车启动的时候出现这种感觉?是否因为流动的列车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一定是自己幽闭恐惧的心理在作怪。游书亮在上次的治疗中,努力让我回忆幽闭恐惧的由来,为什么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如果仅仅是因为感觉游书亮治疗的方向不对,我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更礼貌,更婉转。
  也许,这正是游书亮治疗上的成功,让我暴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我的焦躁不安,会不会是一种逃避和缺乏自信?逃避对往事的回忆。
  是啊,究竟什么使我产生了幽闭恐惧?
  这车厢里充满了人,为什么我还会害怕?
  前几个月的经历告诉我,身边的任何人都不是完全可靠,更不用说这些陌生人。
  她本来希望,这样的胡思乱想可以冲走那困扰自己的第六感,冲走那若有若无的窥视的目光,但她越这么想下去,越觉得自己无助,越觉得自己随时都会“伤心至死”,至少会被这种恐惧感压垮。她甚至想大声地叫“停车”,想冲出这闷罐子般的车厢。
  无论是谁在窥视,无论是谁布下了“伤心至死 ”的游戏,你们成功了,我虽然看似坚强,在和未知的命运较量,其实在转瞬间就会崩溃。
  霖润,你一定会笑我没用。
  袁荃,你一定会说我软弱。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力量,哪怕是站直,也要靠着身边的栏杆,呼吸似乎已不能自主,要格外用力。窥视的眼睛,你看个够吧,我认输,还不行吗?
  “阿姨,你身体不舒服吗?”旁边一位素不相识的小女孩看出孟思瑶的异样神情。女孩的母亲忙轻声喝止:“不要瞎说。”
  小姑娘没看错,这种无助的感觉,都是幽闭恐惧带来的症状,我并非软弱,并没有放弃,我是需要被挽救的人,而霖润、游书亮、张生甚至陈麒麟、姚素云,都是我的救星。
  地铁列车停停走走,孟思瑶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周遭的人,脸上都带着新年将至的喜庆和憧憬,他们提着购物后充盈的手袋,精神和物质一样的饱满。
  看来真正要战胜这种恐惧的心理,只有正视自己的病情。
  也许,应该再和游书亮约见一次。
  孟思瑶的心平和下来后,呼吸也不再那么艰难,脑中越来越清醒。
  但她还是能感觉那双眼睛。
  难道刚才心情的大起大落都毫无用处吗?
  还是真的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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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6:0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到了绿坞站。
  孟思瑶匆匆走下车,特意在站台上等到火车开走,确定身边没有可疑的人在守候,这才快步走上长长的台阶。
  在地铁站门口,她又四下看看,只见附近出了站的人,等公交的、开自行车锁的、步行而去的,唯独没有在闲逛的——这寒冷的冬日傍晚,的确不会有人在闲逛,更证明了并没有可疑的跟踪者。
  看来,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现在最想的,是立刻回到家,再给霖润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更相信你以前说的,我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一定尽力配合好游书亮大夫,找到疾病的根源。
  皮靴踩在人行道未铲去的雪上,咯吱咯吱地一路响去。十五分钟,如果我再小跑,大概十分钟就可以钻进温暖的小楼。可恶的是颇有些“根底”的皮靴,固然好看、固然暖和,却不适合跑步。
  天光已全部暗下,更是在提醒孟思瑶快些到家。
  咯吱咯吱声越来越疾。
  咯吱咯吱声越来越响!
  这怎么可能!难道还不止自己一个在雪地上行走?
  窥视的眼睛,如芒刺在背。

  孟思瑶又停步,四周一片寂静。渐渐的,耳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突突”声,像是引擎。
  她回过头,只见一条灰白色的的马路上,隐隐现出一个黑影,慢慢向前移动。越来越近了,能看清是辆摩托车。
  那摩托行驶得极为缓慢,仿佛是害怕铲过雪的路面仍会打滑。
  也许只是个过路人,这附近有摩托车的人家不在少数。
  但孟思瑶知道,这辆车是冲着自己来的。黑色的摩托,黑色的骑者,车速慢得惊人,其实是在和自己一同漫步。
  他(她)想要什么?
  孟思瑶仍是原地不动,等着那辆摩托的到来。
  近来江京的治安一直是个大大的问号,几起抢杀大案正将这问号拉直成一个惊叹号,其中有许多抢劫案,都有骑摩托的歹徒。
  也许这只是个抢劫犯。
  摩托车已经将要开到近前,孟思瑶已经能看见那人一身皮衣皮裤,还有头盔下的那双眼睛。
  一双熟悉的眼睛,也许只熟悉了一个小时,但刻骨铭心。
  这正是那双地铁里窥视的眼睛。我的“第六感”还从来没有错过。
  此刻,那双眼睛对孟思瑶的纹丝不动觉得无比诧异,也盯向她的双眼,看见了愤怒和鄙视。
  骑者的双眼开始泛红,不是伤心哭泣的那种晕红,温湿的红,而是暴怒或要杀人前眼白里密布的凌乱血丝,冷酷的红。
  忽然,摩托车的油门被踩到了最大,原先轻微的“突突”声变成了轰鸣。
  摩托车箭一般向孟思瑶冲去。
  刹那间,孟思瑶终于明白,骑者不是个寻常的劫匪,更不是个寻常的路人,他甚至不是个寻常的杀手。
  他是个一击必中的杀手。
  这时她也才明白,自己的所谓勇敢其实是一种愚蠢的固执,可惜此刻想逃已经晚了,摩托车会毫不留情地撞倒自己,也许,再来回碾几下,确保自己失去所有的生机。他可从容地完成这一切,这条路上本来人烟就稀少,更何况这个冷酷的冬夜。
  车上人的双眼更冷酷。
  她想起钟霖润,也是在这条路上,被撞成重伤。不久前的历史又在重演?
  无处藏身,无力回天。
  就在要撞上孟思瑶的刹那,摩托车猛然停住了,车轮发出了“吱”的尖叫。
  也许是刚才紧张到了极点,孟思瑶只觉浑身的力量在慢慢失去,她软软地倒了下来。

  黑色的摩托车骑者,扛着昏迷不醒的孟思瑶,向树林深处走去。这是绿坞世家外缘的一片密林,是昭阳湖边难得的一片原生地,天然长成的树群,没有人工的痕迹。这里离大路和昭阳湖的泳区都颇有一段距离,人迹罕至。
  来人仍沉浸在那一段跟踪、恐吓、以及最终用药迷倒孟思瑶的过程所带来的兴奋中。接下来是比较乏味的体力活。
  在预先选定的位置上,已经有一柄铁锨埋在草里。
  他将黑色的皮夹克脱去,搭在旁边的一棵小树上,提起了铁锨。所幸泥土没有完全冻上,经过几天来雨雪的浸淫,松软湿润。没费太大的功夫,一个近两米深、一人长的坑已经挖好。
  这是处理尸体的最好办法,更确切说,是杀人的最好办法。
  孟思瑶仍在昏迷中。挖坑人借着树林里微弱到极点的夜光,盯着她清丽的脸看了一阵,轻轻吹了声口哨,算是叹息,将她的身体扔进了坑中。
  只要将土埋上,就算大功告成。那笔钱,够他逍遥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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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6: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15.活埋

  这是种窒息的感觉。胸口处不堪重负,也许是肺里已经没有了气息。因为这个小屋,冰冷压抑的小屋,刹那间就变得滚烫,周遭的烟、灼热的空气,正在吞噬着一切生气。
  奇怪的是,一瞬间,从难耐的火热煎熬又转成了寒意逼人。
  如在冰窟的感觉。
  原来真的在冰窟里。
  孟思瑶在零下十度里苏醒过来,刚才的恶梦还绕在眼前,又是那个近来常做的梦,被桎梏在一个没有出路的小屋,经受着烈火的的煎熬。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深的土坑里。她依稀记得,那个跟踪自己的摩托车先是迅猛地冲来,又嘎然而止,然后,自己就失去了直觉。为什么会醒在荒郊的这个土坑里?谁挖了这个坑?看大小足够埋下一个人。
  想到此,孟思瑶打了个寒颤。
  她站起身,正准备走到坑边爬出去,脚忽然被绊了一下。她低头看去,顿时惊叫出声。
  那是一只手。
  从地底下伸出的一只手。
  在恐惧的鞭笞下,她捂着胸口哭叫了一阵,在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已成疯癫。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童树下车后,替孟思瑶打开了警车后座的门。孟思瑶走下车,童树立刻给她披上了一件警用的棉大衣。
  “就在那里,”孟思瑶一指前面那片树林,声音还在颤抖,还带着哭腔,“我知道你们破案需要保持现场,所以没有仔细看,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坑里埋着一个人……死人,附近的树上,还搭着一件皮衣,很像那个跟踪我的人穿的。”
  童树用步话机招呼已经齐集而来的警方专业人士跟着自己和孟思瑶,又吩咐属下刑警分散在树林各处勘查其他可疑线索,然后率先进了树林。
  不久前,孟思瑶走出树林,看见了停在树林边缘的那辆摩托车,在车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拨了110,并告诉接线员,她曾是两起大案的受害者,市局的童树负责过她的案子。
  孟思瑶等在大路边,赶来的警车里果然坐着童树。
  坑里的尸体挖出来,孟思瑶努力保持着镇静,看了一眼那人,见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上身羊毛衫,下身是条皮裤。
  “是他,多半是那个跟踪我的人。他因为一直带着头盔,我没看到脸,但这条皮裤没错,身材也很接近。”孟思瑶舒了一口气,但又想,他是否死有余辜?
  “初步鉴定,现场和尸体上都没有任何暴力搏斗的痕迹,没有伤口血迹,但有比较明显的窒息体征。我们法医组连夜解剖,如果不需要化验室的项目,明天一早就出报告。”随队而来的法医检查了尸体后说。
  “难道是活埋?”童树皱皱眉,问孟思瑶,“麻烦你再谈一下昏迷前的情况,能记起多少说多少吧。”
  “我今天下午……昨天下午去了市图书馆。从图书馆回家,地铁里就感觉有人在盯着我,跟踪我……”
  “感觉?为什么说是感觉?你怎么知道的?”童树打断道。
  “大概就是所谓的‘第六感’,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神经质,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盯着我,而事实证明,大多数情况下,我是对的。”
  “你倒挺直率,继续吧。”
  “我出了地铁绿坞站,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走到莲台路上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觉得有人,然后就看见那辆摩托车,几乎是走路的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我索性不走了,等他跟上来……”
  “等等,不好意思再打断你一次,你说什么?你特地不走了,等他跟上来?”
  “是的,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如果有人存心害我,逃是不可能的,反像猫捉老鼠,所以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不敢苟同,你继续。”童树心想,这个女孩,看上去于寻常白领无异,却很有性格。
  “摩托车开到离我不远后,骑车的人突然加大了油门,直向我冲过来,说实话,我当时的确有点后悔,应该设法藏身的,虽然最终还会很惨,至少也应该让他费些手脚。不过车子在我身边猛地停了下来,我就昏过去了。”孟思瑶的确再记不起什么了。

  “队长,看这个。”一名警员捏着一个小小的喷雾器递到童树面前。
  童树用手电照向那个喷雾器,“哼”了一声,骂了声:“下三烂。”又说:“转交给化验室,直接查甲氧氟烷等几个货色,请他们尽快报告。”
  “这里有过三双脚印,”另一名勘查警员说,“一双是死者的,他的皮靴很容易判断,尺码也完全吻合。他从林外一路进来,陷入地面很深,说明他曾负重。他的脚印甚至在坑壁的边缘也有,而且很扎实,似乎挖坑的正是他。嘿嘿,什么叫自掘坟墓呢!”
  “第二双当然是小孟的,你说说第三双鞋子。”童树显然是个急性子。
  “这就难了,因为那第三双严格说并非‘鞋印’,只能算脚印,因为没有鞋子可谈,只知道大致是42码,那人多半用什么东西包住了鞋子。我会继续查找,看是否有什么纤维的痕迹,也就是说,包鞋子的材料。”那警员显然对第三双不知名的鞋子很有兴趣。
  “也就是说,那第三个人,有可能就是杀人者,是个惯犯,”童树分析着,“知道在这有些泥泞的环境包住鞋子,这本身就说明杀人的是个惯犯。这看来是个典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案例。基本的情况表明,死者挖了坑,本来可能是想伤害小孟,但那第三个人,却将这位摩托车手杀了,反而将他埋下了坑……这么说来,杀人者其实是在救你。我下面这个问题你一定能猜到……”
  “可惜我没有答案。我也想知道是谁把我留在这野外,和一具尸体躺在一个坑里,我不知道他是在保护我,还是希望我暂时不要死,成为他的终极猎物。”孟思瑶觉得自己逐渐能猜出是谁做了“黄雀”。她在犹豫,是否要告诉童树她对雨衣老头的猜测。说了,也许公安机关能帮助自己尽快找到他,但也有可能打草惊蛇,反而引起激化。
  “你要瞒我什么,可就不够意思了啊……也是在和你自己的安全还有法律开玩笑。我记得你以前提起过一个整天穿着雨衣的老头,曾打伤过刘毓舟的腿,会不会是他?”童树看出了孟思瑶的迟疑,听出了她话中的闪烁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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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6: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孟思瑶只好照实说:“我有这个猜测,但实在没有证据,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目的何在。即便告诉了你,你又到哪里去找他?”
  “我会想办法的。另外,这个骑摩托车的人呢?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你最近有没有结什么冤仇?”
  孟思瑶摇头道:“林芒、刘毓舟,这两个人最近都刚死,我还真想不出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居然会有那么大的魅力,再结死仇。”
  童树沉吟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说:“这是我的直接联络手机号码,存到你手机上的速拨键里吧。从现在起,你算是我的重点了,有什么想法,有什么线索,有什么危险,都立刻打电话给我。”
  “就目前来说,我倒觉得更可怕的是那个想活埋你而没有得手的人,你既然不认识他,说明他是被雇的杀手。他没得手是有人救你,不管救你的那个人是谁,总不能没有打盹儿的时候。如果有人铁了心想杀你,一定会前仆后继。你一定得好好想想,除了那个穿雨衣的老头,你还得罪过谁?”孟思瑶彻夜未归,常婉告诉了郦秋和郭子放,众人也都一夜不曾合眼。孟思瑶安全返回,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郭子放格外焦虑,提高了嗓门问孟思瑶,仿佛她犯了什么错误。
  孟思瑶心力交瘁,甚至没有大声说话的力气:“这话说的,即便那个穿雨衣的老头,我也没有得罪过呀?我如果知道是谁想杀我,警察早就可以出动了。”
  郦秋说:“子放,能不能让瑶瑶先休息一下?”
  孟思瑶感激地说:“谢谢秋姐,我这就打电话去单位请假。”自从知道了郦秋那段令人心酸的故事,孟思瑶觉得和这位出尘的女子更亲近了一层,这是继袁荃这个最好的朋友死后她很少有过的感觉。
  想到袁荃,孟思瑶上楼的脚步忽然停下,转身对众人说:“我知道了!记得袁荃死前曾有预感,预感自己的不测。会不会她的预感并非针对‘伤心至死’,而是另一股势力?她会不会像我这样,有过被跟踪的经历后,开始感觉自己有生命危险?”
  郭子放已经提着包走到门口,准备去上班,闻言又转了回来:“有道理,有道理!只不过,这里还有一点奇怪:袁荃出事已经有近三个月,这期间,你的确经历了不少折磨,除了那神秘的雨衣人,其他的异常情况都得到了解释;那针对袁荃、想害袁荃的人如果的确存在,为什么在这三个月里都风平浪静,他在等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
  “也许只有袁荃知道,也许答案都在那个信封上的数码里。只可惜还没有人能解释那串数码的含义。”
  郦秋冷不丁地说:“我倒有个想法,也许这一切,都和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有关,或者说,和我妹妹,以及小姨、姨夫一家的死有关。”
  众人无不耸容。

  郦秋又说:“这套房子,是袁荃给瑶瑶找的,怎么会这么巧,我的小姨一家也去过新裳谷?又怎么会这么巧,袁荃突然有了一笔巨款?袁荃如果真的感觉有人要对她迫害、追杀,很大的可能是和那笔钱有关,对不对?袁荃的死、我小姨一家的死、那笔巨款,会不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郭子放向郦秋走近几步:“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小姨一家的死,并非事故,而是他杀?可是……其实前两天我一直在查相关的资料,所有迹象都表明,他们的死,纯属事故:是你姨夫亲自预订的船;船老大甚至是你姨夫的熟人,帮他载过客户游江;安全摄像系统也显示那天早上五个人一起出门;尸体虽然有损伤,但没有明显的搏斗击伤痕迹……”
  “但怎么解释,出事头一天半夜里我妹妹发来的那张照片,穿着睡裙,光着脚在雨里?我反复想,也许,那个雨夜里,我妹妹真的在外面奔跑,正是因为家中出了事。”
  “那还是没法解释安全摄像系统拍下的录像,五个人一起出了门。”

  孟思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过下午两点。她再也睡不着了,起床坐在书桌边出神。她还在想着郦秋的话。李伯瑞一家的死,是不是真的纯属意外事故?袁荃的死,是否也真的是普通车祸?还有商小曼的死,又怎么解释?真的是“伤心至死”?还是像乔乔那样,其实是被谋杀?
  她给张生打了电话,张生叹着气说田川那里进展不明显,那串数码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
  她觉得身边的迷雾越来越重,线索却越来越稀少。
  袁荃临死前的惶惶不可终日,是不是真的如我所猜,不是来自“伤心至死”,而是来自其他?那笔钱从何而来?最初放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费尽精力转移到悬棺洞?如果那个骑摩托车的混蛋真是威胁袁荃的人,如果真的是为那笔钱,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
  究竟是谁想杀我?杀了我谁将得益?
  孟思瑶实在想不出个头绪。
  为什么,袁荃你既然要把钱留给我,要我发现那么一个大秘密,却吞吞吐吐,做了这么许多让人无法猜测的名堂?
  孟思瑶心头忽然一亮:是啊,袁荃既然把钱留给我,当然是将我当作最贴心的好朋友,一定也不想让我受伤害。试想,假如她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让我轻易地发现那笔钱,结果会怎样?刘毓舟会立刻加害我,这也许正是袁荃的预感。但她如果真的知道刘毓舟的用心,一定会告知我,或者早采取措施杜绝后来事态的演变。很多迹象表明,袁荃对刘毓舟顶多是防了一手,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病入膏肓。这说明,还有种她不能控制,或者更凶险的力量,是她真正担心的。这或许是为什么当巨款一出现,不但刘毓舟原形毕露,又增加了想伤害我的人。昨天是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明天又不知道会是谁。
  但是,袁荃既然感觉到威胁,为什么不明白地告诉我,是谁?她在躲避谁?是谁的巨款?
  这后面一定有更大的背景,也许大到袁荃也害怕了,怕让我卷进去。
  也许,袁荃这一切的设计,如此含混晦涩的设计,正表明了她犹豫不决的心态,是让这个懵懵懂懂的瑶瑶卷进来呢,还是让她永远蒙在鼓里?这瑶瑶有没有足够的智力和毅力处理好这些秘密?如果瑶瑶能解开我设的这些谜,比如看到这个博客、看懂这些照片、不贪心……她就能胜任,能够保住自己的安全,妥善应付一切不测。
  或许,袁荃自己也不知道谁在追杀她,就如同此刻的我,可靠的只剩下一个第六感。
  或许,袁荃已经给了我更多的线索,只不过,笨笨的我还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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