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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111”援建成都“420”----51年前的双城记 (2009-03-08 15:4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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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 12: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3月6日,星期五,沈阳。
那天,贾樟柯的电影《二十四城记》在沈阳第一天上映。
晚上的黄金时段,某影城一个小厅内,开场前5分钟,大概坐了六七成人,中年稍多,还有几位白发的老人。
灯光黯淡后,成都的街区镜头和不太浓重的东北口音开始出现在电影中。
约40分钟后,一对男女中途退场,女孩子低声抱怨道:“这是什么电影啊,沉闷得看不懂。”
20时56分,字幕出现,骤然亮起的灯光映照着坚持到电影结尾的人们,有人一脸茫然地急着退场,工作人员开始清洁,空荡荡的座位上,寥寥几位老者,缓缓穿起外套,表情凝重。
这就是电影《二十四城记》,一座老工厂半个世纪的变迁,三代人价值观的迥异,足以让同龄者痛彻肺腑,让年轻人茫然不解。

“走六留四”的背后
经过了解,原来援建420厂的沈阳原111厂,并没有因为援建而在沈阳消失,它就是经过改组之后的沈阳航天新光集团,1951年5月31日建厂,是新中国第一个航空发动机维修生产厂,曾为“神舟”号飞船提供过连接分离机构装置。几经联系,记者看到了关于援建420厂那段历史的部分厂史资料:(以下变字体)
1958年5月,111厂划归第一机械工业部。
1958年11月3日,一机部四局在作出关于加速成都420厂建设的决定中指出:以111厂为主,支援420厂建设并成立420厂筹备办公室。
1958年12月1日,四局将111厂与420厂两厂设备人员的分配比例确定如下:两厂人员除科长、车间主任级干部按2:1的原则分配外,其余人员按4:6分配。将试制厂现有人员的60%输送420厂。40%留在试制厂。标准设备分型别分种类按4:6分配,仪器及冶金试验器具按1:2原则分配。至21日,工厂调给420厂设备共392台、木工机床12台、车辆16台,输送工人2686人,技职人员967人,科室、车间以上领导干部110人。留有的主要标准设备仅有273台,留有职工3294人,其中基本工人1008人。(变字体结束)

这样一段简单而枯燥的介绍,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人的兴趣,只是要把全部身家的一半以上拱手送出,要把无数的大机器设备和几千工人从东北到西南的长途迁徙,工程之浩大绝对亚于一次长征,不是一段区区几百字就能写尽的。于是,记者又开始寻找当年111厂的老员工。

100天建起的工厂被贺龙批评返工
被访者:
左咏孚,湖南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原111厂,参与1958年援建成都420厂,负责建厂之前的相关工艺设计工作,在成都停留约两年。

采访那天,天气寒冷,左咏孚老人穿着藏青色的羽绒服,领口处露出的深蓝色领子格外显眼,那是标有“航天新光”标识的工作服,尽管他已经退休多年。
我们厂是1958年援建的成都420厂,响应国家“支援三线”建设的号召。我是当时最早被派过去的援建人之一,直到那边的工厂建立起来才回来沈阳。
那时候正是大跃进时期,1958年的冬天,沈阳天气寒冷,我们坐火车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到了成都,当时去的是成都水碾河附近。水碾河是一条利用它进行水力发电的河,据说是水被碾成20多米高的水流,才得了这个名字。我们住在当地一所技校,吃在当地老乡家,都说成都是天府之国,吃的东西便宜得很,当时的成都省委对我们特别重视,布票、粮票有求必应。
我们去的时候,成都没有军工企业,要建车间的地方本是一片墓地。当时一同建设的除了420还有一个纺织厂,原因是420里男同志比较多,纺织厂女同志多,要配对建设。
我们开始做厂区的设计图纸,当时根本没有工作台,我们的床铺,晚上睡觉,白天把铺盖一掀,我们就在床板上画设计图。受大跃进的影响,那时候的口号是“100天盖一个420厂”,工人们就没白天没黑夜地干,加班是正常的,人们也不知道累,我记得最深的是到了晚上加班有一顿“跃进饭”,相当于现在的盒饭。
除了厂房,还要以最快的速度盖职工宿舍,我亲眼所见,前一天晚上还是一片平地,第二天早上三层楼起来了,这可是我亲眼见着的,楼房质量很糟糕,大家都说,要是两个小伙子打架,一个人踹一脚,能把另一个踢到隔壁屋去。
就这样,100天之后厂房还真就起来了,剪彩的时候贺龙老总去了。他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拄着文明棍,我们当时全都跟着他检查施工质量。他一路走一路用他的文明棍这敲敲那捅捅,结果那地是一捅一个坑,墙是一捅一个洞,贺龙老总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败家子,干的是什么玩意,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支持你们,你们就建这么个东西吗。后来,所有的厂房都不得不返工,经过再次验收合格之后,我们这批人才回到沈阳.
据介绍,在厂房宿舍建成之后,原111厂的大批设备工人才开始了陆续迁往成都的命运。


去不去组织说了算
被访者:
于清海,74岁,原111厂老员工。
赵清连,82岁,黑龙江人,原111厂老员工,离休。

要援建成都420厂的消息,对于沈阳111厂的干部职工而言,不啻为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变。就像细胞分裂一样,一个完整的细胞要一分为二,要经历的痛苦可想而知,更何况前路是千里迢迢的大西南四川,对于当时的人们而言,大概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辽宁省。
于清海
1958年我23岁,在当时的第五车间工作,去援建420厂的工人大多是我那个年纪的单身小伙子,和我一起从技校分配来的十几个同学全都去了。我没去成的最大原因啊,是因为我那时候正搞对象,1958年10月1日我结的婚。
我爱人是同我一个车间的质检员,慢慢我们就熟悉了,也就互相喜欢了呗。组织上说要援建成都,本来我也要去的,但是我爱人不太同意,她家人身体不好,我要是走了她肯定得和我一起走,家里没个人照顾怎么放心呢。组织上知道了我们俩的情况,就问我们,你们俩是一起去还是一起留下,最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一起留下。
但是,大多数人并没有于清海大爷这般选择的权利,更多的情况是去留根本不能由自己来决定,个人不过是大时代浪涛下随波而逝的一叶小舟。
赵清连
大多数人都去了,职工是四六的比例,但是干部走的大概能到70%以上,留下来的也就几种情况,一是家里确实有困难,二是部里决定的,还有就是111厂经过争取后留下继续本厂建设的,我就属于最后一种。
本来确定我是第二批去成都的,杨厂长找我谈话,跟我说“第二批去有困难吗?”我回答“家里一个老母亲,身体不好”。厂长说,“没问题,到那去也可以治疗,我父亲还得抬着走呢!”我就说,“那行,我去”。
就这样,本来都已经说定了,我就开始准备去成都,大概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准备,那时候都没什么家当,一个麻袋或者一个大木头箱子就解决了。谁知道在临走的前一个星期,我们当时的党委副书记齐英问我,“你想去吗?”我就说,“组织决定吧!”齐英说,“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考虑这一点打算把你留下!”我听了以后很惊讶,但是说实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就说“好”。其实,我们80%的人是不愿意去的,当时只觉得离家那么远,气候都不适应,后来也证明,从那边回来的人太少了,只有个别有病的采回来了。
据说当年,曾经有少数职工因为难以适应成都当地的环境以及自身原因,无法在420厂工作,被迫在当地拾荒度日,后来原111厂又将这批职工收回本厂,他们才回到沈阳。
但是更多的援建者,随着时间流逝,或者在当地成家,或者子女在当地读书就业,从此与成都那座城市有了千丝万缕的瓜葛,再也无法返回故乡。如果当初能预见到是一场无法叶落归根的结局,也许开场会比当年更加令人心酸。


废品堆上的艰难重建
被访者:
陈建华,85岁,曾参加过解放沈阳的战斗,原111厂老员工,离休。
李玺玉,75岁,原111厂老员工。
赵清连,82岁,黑龙江人,原111厂老员工,离休。

一个几千人的大厂,厂长走了,党委书记走了,70%的技术骨干走了,60%的工人和大型设备走了,只剩下拆迁之后的一地狼籍和空旷的厂房……
回忆那时的艰难,几位当事人都难掩痛楚,一位老人用了“刮骨割肉”这个词,我也在他们的描述中拼凑着援建之后111厂的模样。
人都走了,我们剩下了一堆车间的名字,却根本无法生产。剩下的车间,没有主任、副主任,剩下的机器,配套不全无法运转。
后来我们原13车间的主任方舟同志作为代总工程师,开始组织重建,比如把原来的28、38、33、71、14等几个车间合并成了新28车间,有的车间主任还兼任支部书记,有的连个生产副主任都找不到;人员也得新进,从农村找学徒工吧,有的人连图纸都不会看;设备不够的,工人们东拼西凑,从废品堆里找能用的零件。我们有一个大发电机设备,是原苏联造的,发电机援建带走了,只剩下一个大床子,设备配不上,我们不得不从黎明厂借来发电机用。
可是当时工人的工作热情令人感动,车间主任的工作根本不是让大家工作,而是督促大家回家。很多人都是干累了就在车间里找个小角落睡一会,只听见呼噜声却找不到人。
大概不到两年的时间,我们厂终于恢复了基本的生产。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作为黎明厂的一个车间而存在,而黎明厂最初也是111帮助建设的.
据该厂提供的厂史记载,自包建420厂之后,111厂还支援了陕西西安113厂、430厂,吉林531厂,四川达县064基地7304厂,湖北远安066基地江北机械厂,陕西蓝田067基地7414厂,广西柳州801厂,内蒙呼和浩特359厂,贵州遵义061基地3532厂。共支援了11个厂、各类人员15000余人、设备千余台。111厂被誉为“航空工业的摇篮”。

记者手记:
故事讲到这里,那一段历史已经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那几位在《二十四城记》结束放映之后久久不愿离去的老者模样也变得愈加清晰。
就像电影开头出现的那位援建者,老人几乎表达不清,只是带着笑意地轻声哼着,偶尔流露出一点东北口音,让人不得不畏惧时间的锋利。
半个世纪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时代,更是不同年代的人们不同的处世心态。人心永远是时代风尚的折射,所以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岁月会有单纯而清澈的父辈,所以今天这个自由开放的社会,会有个性独立的我们。
我无意比较这两种究竟哪个更好一些,就好像我们无法把20岁的单纯幼稚和30岁的成熟世故拿来品评优劣一样,因为无论时间怎样苛刻,保持下来的是同样的一颗心,摒弃了一些功利的外壳,保存着原始而生动的纯真,追逐内心的梦想,这梦想是不因随时代变化的人群而改变的。
我常常想对我采访的那些长者说,我们热爱我们的父辈,因为你们曾经在那么艰辛的岁月中保持着心灵的单纯,燃烧了一颗心,把淬炼出的最好的果实留给了我们;而他们也时常告诉我,他们也热爱我们,因为孩子们把生命过得更加精彩,有机会实现他们不曾想过的目标,让他们的心血继续保持着新鲜的活力。
也许,不曾经历过彼此的两代人,永远都无法真正体会对方的苦乐,但是,能够彼此欣赏的父与子,才都能感知生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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