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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魔坠凡尘

《407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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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7:21 | 显示全部楼层
帮助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走到团委简直就是个凌驾于“神话”之上的“奇迹”了。我坐在学校主办公楼的台阶上,呼呼地喘着,咬牙切齿地按着自己的左腿,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滚滚而下:刚才过于兴奋,走得有点急了,结果现在一阵疼似一阵,真是要命了……但既然到这儿了,就得把事办完。于是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左腿却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

就在我即将仰面滚下台阶的一刹那,一双有力的手撑住了我的肩膀。一个颇为亲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学,你没事吧?”我回头看去,便看到一张纯厚温和的面孔:棱角分明的四方脸,浓重的眉毛,深陷的眼窝,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此刻,这个人正在努力搀住我,防止我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他就是团委书记李正梁。

我尽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向他问了好。以前我因为武术社参加省内大学生联赛的事情曾经找过他几次,他爽快的说话与办事方式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而且,校内学生公认他是一个平和亲切、很有号召力的人,这使我对将要与他进行的谈话充满了信心。他显然也已经认出了我,轻轻地微笑起来:“怎么,练武术的人还能被热晕?”

李正梁把我扶进了他的办公室,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又给我倒了杯水,顺手将空调打开,这才坐在我身边,笑道:“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李老师,您真是神机妙算,我就是来找您的。”在他的面前,我也没有了拘束,索性笑嘻嘻地和他交谈起来。当我把我们班想要调换上课教室的来意与原因向他说明之后,看到他的眉毛略微蹙起,连忙问道:“怎么,李老师,是有困难么?”

“困难……是有,确实有。你们要调换教室的原因实在是有点离谱,我们奉行的教育方针可是实事求是的唯物主义观念啊……如果我在你们的申请批复上写:‘因该教室闹鬼,同意调换。’你说别人会怎么想?你说我难办不难办?”李老师微带责备地看着我。

我赶紧解释:“是这样的李老师:虽然我也不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陈雯雯同学,请不要降罪与我……),但是因为我们系有女生曾经在那个教室里自杀,所以大家心理上的压力都非常大。这并不是因为什么虚幻的东西,就是因为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在大学生活里突然消失,所以心里的滋味就更加难受了。现在我们班同学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有许多同学对这件事很有意见。现在对大学生的教育方针是培养全能型人才啊,我想,您也不希望看到一批有严重心理障碍的人毕业吧?”

“嘿嘿,你这小孩还真能说,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李正梁自己也刚到而立之年,却很老成地口口声声叫我“小孩”,不过我倒也不以此为忤。李老师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忽然停下来叹了口气:“陈雯雯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她死得真是不值啊,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这条路。”

我心里一动,却听见李老师继续说道:“去年她通过自己的能力当上了文学社社长,很有大展鸿图的意思。后来她找到我,希望我能支持文学社搞一些活动以壮大声势。当时,我也了解她和郑拓之间的事,知道她不想通过学生会,也挺同情她的,就暗地里帮了她一点小忙,让她把文学社弄得活了起来。文学社出了名,咱们学校脸上也有光彩啊。”他停下来抿了抿嘴唇,又说道:“后来到了下半年,学生会改选。我知道她是瞄着主席的位置去的,不瞒你说,我也想帮助她成功。但当时我并不是团委书记,有些时候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她的竞选失败也在意料之中。我看到她的精神很低落,也想方设法地鼓励她,支持她在社长的位置上把自己的事业继续做大,她后来也慢慢地有了起色,可谁知道今年……唉……”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抹了抹鼻子没有吱声。李老师踱到办公桌边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叹息道:“有时候我老在想,这事也有我的责任。不过你们这届也真够邪门的。陈雯雯死了,郑拓死了,路小佳的死还给学校带来了大麻烦。上次车祸你能死里逃生,就庆幸去吧,说不定这里真有什么怪事呢。”

“李老师,那我说的事……”我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线希望,连忙问道。

“放心,我会尽力帮你办的,教务处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说得对,拿‘全面发展’这顶帽子扣上,还是挺有希望的。”李老师放下杯子,回头对我说道,“你们这些孩子过得也挺艰难的,社会变得那么快,几乎是五年变个样,你们入学前的世界和毕业后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概念。将来你们能否生活得顺利,还要看你们自己能不能适应这个环境。我是过来人,我清楚怎么回事。你还有一年多点就毕业了吧?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信心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加油吧。虽然你喜欢格斗和音乐,但是在大环境里,你毕竟不能拿这个当饭吃:你还要生活,还要过日子,还要娶妻生子,这些都是你必须考虑的。出了校门,就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可你们做好准备了吗?我是留校的毕业生,当年我都没有准备,你们有多难就可想而知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您,李老师。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你们数据统计的任课教师——喔,是王魁老师吧,他对这件事的意见怎么样?”李老师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哦……我们也曾经向王老师反映过这个问题,而且王老师对主楼动辄停电、设备老化这一点也表示了自己的看法,但他说自己并没有随意调换教室的权力,希望我们能通过别的渠道自行解决。”

“所以你就跑来找我了?呵呵,你这小孩还真行,找路子还挺快的。好,我一定尽力帮你办了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你要怎么谢我?”李老师笑眯眯地说。

“这……”我有点抓耳挠腮了。裤兜里的一件东西提醒了我,我摸出自己那把“旅行者”瑞士军刀,很恭敬地交给李老师:“这东西实用得很,不成敬意,请李老师收下吧。”

“哟,我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我拿学生的东西,不成了腐败分子了?”李老师大概没想到我来真的,一下慌了神,连连地推拒着。

“李老师,您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了。”我真心实意地说道,“我在这所学校里唯一遇见的好老师就是您,您能尽力帮助学生,还能教学生做人。在我心目中,您是良师,更是好友。我送自己朋友一点纪念品都不行吗?您就拿着吧。”

李老师见推拒不成,很憨厚地笑了笑:“嗬,瞧你说的,好像我不收下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似的。行,既然你把我当朋友,这把刀就先放我这儿寄存,等事儿办完了,再还给你。”

“咳,瞧您说的,多外道啊!现在学校里倾慕您的小女生可不少呢,您还没女朋友呢吧?改天我给您介绍一个,把我那刀换回来不就行了?”我一边往门外挪一边耍着贫嘴。

“你这小孩,夸夸你就下道了啊?还说我呢,你自己在大学里呆了三年还不是光棍一根?你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吧。就算没姑娘,我也得把这个还你。”“我那是小事……”

李老师一直把我扶到办公楼外,又叮嘱了我几句,这才回去。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温暖的空气,忽然胸口一阵莫名的刺痛:407的事情有眉目了,可我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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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7: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迷离

狭路

我把数据统计可能更换教室的事情告诉宿舍里的人时,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百二十个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我。也难怪,空口无凭,总要等事实发生了才能证明我所说的是实话。经过几天休养,我的大腿好了许多,不必以一副参加残疾人运动会的气势走路了。训练停止了,却给了我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当前的问题。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如果果蝇说的是真的,那么陈雯雯肚子里的孩子到资撬?模?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我辗转找到了去年文学社的副社长,一个看起来很乖实际上也很乖的男生,问他与陈雯雯关系密切的那个晚报编辑的联系方式。结果人家很坦白地告诉我,那个编辑在去年下半年也就是陈雯雯去世前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向不明。

唯一可用的线索也断了。虽然我仍然固执地认为陈雯雯的死是有蹊跷的,但看目前这个样子,有嫌疑的人一个个都被排除掉了——不是没有证据,就是没有意图。只有一个人的嫌疑仍然大一些,那就是浪荡公子许北杰。

田末末对于我的个人问题表现出特别的热情,他通过糖豆这个无孔不入的八卦小间谍不断地打听着果蝇的情况。每次他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向我汇报敌方动向时,我只好半听不听地坐在那里听他絮絮叨叨。但田末末带来的消息总是一次比一次坏:许北杰又去找果蝇出去转悠,许北杰给果蝇买了礼品,许北杰和果蝇在大街上手拉手地走着,许北杰……

“够了!”这样过了几天,我实在忍无可忍了,终于在某天晚上他做例行报告时破口骂了出来,“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他*的许北杰,真让人头疼!果蝇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田末末一下子哑巴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地说:“K哥,你变了。你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但你的确变了。如果你不想放弃,你最好动手去做;但如果你没有做什么的想法,那么你最好让自己静一静。你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说完这些话就起身走掉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屋子里郁闷地发呆。“什么啊,去做去做去做,找谁去做?干。”我愤愤地嘟哝着,开始收拾起书包:我要去找果蝇问问更多的事情。也许,果蝇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明。也许,我顺便会把自己的事也问一下……

果蝇的宿舍里没人接电话,她的电话照例先打不通后关机。我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走出了门,索性就溜达溜达吧。大街上的路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辉,几只飞虫绕着乳白色的灯罩飞舞。我一拐一拐地走着,不时有成双结对的男女低声调笑着擦身而过。我把CD的音量开得很大,几乎是闭着眼睛随意地走着。

忽然之间,周围泛起一片混乱的嘈杂。人们惊惶地议论纷纷,杂乱的声波骤然高了起来。我睁开眼睛才发现,整个校区都是一片漆黑,是全校范围的停电。在各栋教学楼里上自习的学生们从教室里喧闹地涌了出来,整个学校被淹没在一片人的洪流之中。人们操着各种口音,发出各种笑声,向自己的宿舍奔去。我重新插上耳机,逆着人流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不时被迎面奔来的某个莽撞鬼碰得东歪西倒。

当身边终于不再有人的时候,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主楼前。黑幽幽的巨大建筑物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周围毫无任何生命的迹象。我关掉CD机,慢慢地向楼里走去。我能感觉到周围仍然存在着一些并不可知的事物,但我的心情就像一块坚冰,光洁而沉重,原本足以让我惊慌失措的一切都无法使我产生任何情绪。我忽然觉得这栋楼并不可怕,而是充满了温暖与亲切。

我推开407的门,教室里面一切如常,也一如往常地阴冷。走到陈雯雯留下字迹的那张桌子前坐下,我抚摩着桌子上深深的刻痕,轻轻地念着:“从生向死易,由死往生难。向死而生,我所欲也;因生而死,我所痛也。”

屋子里的氛围骤然间有了变化。温和的空气在我身边流动着,掠过我的脸颊,滑过我的皮肤,像丝绸似的轻柔,像锦缎般的温软。我能依稀听见一支温婉动人的夜曲在耳膜里奏响,那不是错觉,那是实实在在的体验,就像……就像陈雯雯曾经写出的那些文字,她在依然纯真可爱的时候用心写出的那些文字。我的眼睛忽然有潮湿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感动而已。我随手推开身边的窗子,下面就是那座她曾经血溅五步的花坛。我感受着清凉的夜风,看着黑暗而广阔的校园: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一个娇小的女孩跨出致命的一步,结束自己如歌的花季?

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俯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听着:从脚步声与呼吸声来看,应该不只一个人。也许是哪个学生把什么东西忘在了自习室里赶回来拿罢……

脚步声到达407门前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依稀可辨的两个人影悄没声儿地摸了进来。我趴在桌子上,压住自己的呼吸: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北杰和果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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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7:56 | 显示全部楼层
铁石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地呼吸着,分辨着他们俩的身影。许北杰在教室的前边左右转了一圈,仔细地搜寻着周围,然后顺着中间的过道向教室后半部走了过来。我紧*着墙壁,把头深深地埋在桌面上,毫无声息地望着他。只见他略略向周围扫视了一下,便转身向回走去,向果蝇笑道:“放心,这里没有人。主楼平时来的人就够少,一停电谁还会在这里呆着?”

果蝇没有说话,低下头去不知道在做什么。许北杰走回她的身边,抬起手想要抚摩她的头发,却被她闪身避开。他略有尴尬地笑笑,说道:“莹莹,咱们俩在一起也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么?”

果蝇还是保持着沉默。许北杰又在蠢蠢欲动了,他慢慢地拉起果蝇的一只手,轻柔地说道:“莹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希望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真的吗?”果蝇终于开口了。我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期待,六分渺茫,只有一分隐隐约约的喜悦。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可是我觉得我对不起很多人……”

“你是说那个武术棒子?别逗了。虽然他曾经救过你,但是你要知道,随便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舍身救人的,何况身边是你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许北杰大言不惭地说道,“如果当时你身边的人是我,我也会努力救你脱离险境的,而且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你?”果蝇有些怀疑地发问道。她停了停,接着说道:“可是我想你不会有他那么敏捷的反应……”

“人在危急的时刻都会被激发出内在的潜能的。而且,在未来的社会里,人的前途不是*肌肉,而是*脑子。我的能力绝对不会输给别人,这我有足够的自信。我会用我的全部力量好好保护你的……”许北杰的手已经环上了果蝇的腰,我看见果蝇软弱无力地推拒了几下,却毫无效果。耳膜中突然荡漾起一声绝望的尖叫,我打了个哆嗦,因为这尖叫声与我心底的一声怒吼正好重合在一起。

再向他们看去,我知道那也许只是幻觉,因为面前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已经快要粘在一起了。“我会爱你一生一世。”许北杰与果蝇的面孔越贴越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发誓……”

“你当初对陈雯雯是不是也是这样发誓的?”我冷冷地开了口。这一句话的效果不啻一个晴天霹雳,那两人的身体顿时石化了。许北杰惊慌地左右寻觅着:“是谁?是哪个在装神弄鬼?”果蝇推开了他的手臂,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手扶在桌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房间里有没有鬼我不大清楚,不过我本人没空跟你玩装鬼的游戏。”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向他们走去。我的心情此刻已经是一潭死水,毫无激动的波澜:“很不巧,破坏了你们俩的好事。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郭莹莹同学。所以请你,许北杰同学回避一下好么?等问过了她,我还有一些问题也要问问你。”

“阿……阿K,是你么?”果蝇颤巍巍地试探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这么傻的人,这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术棒子,这么把别人交付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人,除了我还会有谁?”我的话里已经不自然地带上了一丝苦味。我想起第一次在这个教室里遇见她的情景,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你已经把陈雯雯的事情彻底忘光了是吗?”

“少拿死人来压人。”许北杰针锋相对地回应我,“她有她的生命,我们有我们的生活。同样,你也没权利来干涉别人的生活。”

“干涉?哼哼,笑话。”我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说道:“许北杰,既然你这么想要发言,我就成全你先。我问你,你和陈雯雯是什么关系?”

出乎我意料的是,许北杰做出了这样的回答:“和她?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但后来因为性格不和,就分手了。在这之后我就不清楚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么,郭莹莹同学,你呢?”我转过头去问果蝇同样的问题。果蝇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痛苦地拧着双眉,似乎摇摇欲坠的模样。

“我来代她回答吧:当然是同学关系,住在一个宿舍里的好姐妹。真奇怪,你处心积虑地到处打听这些,到底想干什么?”许北杰很有气势地问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你以为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得到郭莹莹,是我从你手上把她抢走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这样即使能得到她,你又能珍惜她么?你根本就不懂得珍惜身边的美好,所以你才会失去她。而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懂得爱的,你和我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呼……真是气势磅礴的演说。”我不屑地笑了笑,“爱。爱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陈雯雯已经死了,谁也不能保证她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才舍弃生命的。只是她丧失了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却是什么?不必用‘大义’来感召我了,我对此没兴趣。”

“那是她的事情。如果她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那么生命也是值得舍弃的!”许北杰似乎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他激昂地继续侃侃而谈:“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生命中最伟大,最值得一个人为之牺牲的感情!你如果没有牺牲自己的决心的话,有什么资格去追求爱情?我可以告诉你,面对爱情,你就是个失败者!你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却不敢面对它,丧失的结果就是咎由自取!”

“好啊,好啊,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懒洋洋地回答,“真是崇高的爱情,伟大的爱情,值得让人击节赞叹的爱情!许同学,你完全可以演一出新孔雀东南飞了。只是你并不能改变别人,我也不想去改变你。我对你们俩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们继续吧。再见。”

说完这几句话,我慢悠悠地从许北杰身边经过时,他忽然低声说了一个单词。我没听清楚,侧身问道:“什么?”

“我是说,LOSER!”许北杰恶狠狠地说道,同时提起膝盖在我的左大腿上狠狠一击。我痛得眼前发黑,几乎眩晕。在接下来的几十秒里,我的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许北杰的身上,直到果蝇哭着抱住我的胳膊:“阿K,住手!阿K,你说不过人家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动手?你不觉得这样很可耻吗?”

“是他先……”我猛然收住话头,意识到刚才我的身体已经挡住了果蝇的视线,她是不可能看见许北杰的小动作的。我放弃了一切辩白的想法,慢慢直起身来:“是啊,我是很可耻。我向来就是这样,你忘记了么?我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

“你……”果蝇被我的话噎住了。她呆立在我身前,似乎在瞬间迷茫了起来。我伸出手去想要拨开她:“和你的情郎继续吧,我闪了。这里是407,约会的好地方,偶尔也可以用来殉情。”

“啪”的一声,我抚摩着自己刺痛的左脸,微微点了点头:好久没尝到这种滋味了……果蝇甩了我这一巴掌后,呆了半晌,“哇”地痛哭起来。我再没理她,尽量放大步伐走出门去。在离开这座让许多人伤心的教室时,我隐隐听到一声悠长而伤感的叹息,我无法分辨那声音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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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8:19 | 显示全部楼层
坚忍

对于我来说,丧失这一切只不过是意味着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我的腿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每天的时间被更多地投入到训练场中;数据统计仍然在407上,我开始假装看不到二鬼眼里的轻蔑;我戴着耳机穿行在学校的大街小巷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张接一张地听碟,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我在寝室里比以前还要沉默,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来安慰我——实际上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安慰。

只是在晚上,我会更多地在407里坐着,有时候连音乐都不放,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我渴望能够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甚至是以前那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曾经充满压迫感的气流。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离真相还很远很远,却失去了一切努力的契机,甚至连我自己可能得到的幸福都丢掉了。陈雯雯,你不再希望自己的委屈得到伸张了吗?

陈雯雯没有回答我,所以,我不知道。

某个午夜,我从主楼出来,打算回宿舍睡觉。在经过楼前的十字路口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仓皇的身影。我没有在意,照例插上耳机,把音量开得很大,然后跟着Megadeth的节奏踏着坚硬的水泥路面向宿舍走去。

“Let me introduce myself I’m a social disease
I’ve come for your wealth leave you on your knees
No time for feeling sorry, I got here on my own
I won’t ask for mercy, I choose to walk alone……”

我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若即若离地跟踪着我,从路面上晃动的阴影可以看出来绝不只一个。我轻轻地笑了笑,稍微减小了音量。

“What’s yours is mine and what’s mine is mine too
If you shake my hand better count your fingers……”

前面是一个转角,那是我回宿舍的必经之路。转角处浓密的树荫笼罩着大地,形成一个阴暗的区域,淡淡的月光根本无法穿透它的遮蔽。如果要下毒手的话,这里可是个好地方,我想,轻轻地捏紧了拳头。

“What if I do get caught? what if there is no judgment?  
If I’m right I lose nothing, if you’re right I lose it all
I ought to get caught because I’m doing something wicked
I’m guilty haunted by my fear and the only consequences
Are dread and the fugitive mind!”

事情比我的预想发展得还要快。就在我的一只脚踏入树荫的一刹那,一股锐风向我的后背扑来。我猛地抢跨一步,左脚撑地,上身挺直,双手自然防御,右腿带着半旋转的腰力向正后方抡去。我感觉到我的鞋跟磕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有人闷哼一声,顺着我出腿的方向飞了出去。一个不太漂亮的后旋,我想。

“You built walls to protect you so no one will infect you
Pursued by those out there that vanish in thin air
Come a long way to find what you really left behind
You don’t know when the end is but it’s coming fast……”

他们的人也比我预料的要多。我顺畅地调整着呼吸,就像在训练场上那样左右开弓,双腿在空中不间断地飞舞。他们的脸被压得很低的棒球帽挡得严严实实,我无法看到他们的眼睛,也就判断不了他们打击的方向。即使如此,我还是踢倒了两个人,一拳把另外一人的鼻子打开了花。就在我打算顺势卸掉他的肩关节时,我突然感到大腿的旧伤处挨了一下狠的,随即一阵宽广的、热辣辣的痛楚扩散开来,我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卑鄙,竟然用器械,这是犯规的……我双手抱头,胳膊肘夹住两肋,双腿拧成剪子股护住下体,尽量蜷曲身体,让他们的打击更多地落到我的背上和大腿外侧。用来抽打我的很明显是棍子,打得虽然很疼,却似乎不会有致命的危险。我忽然感觉很滑稽:我为了调查一个女鬼的事情到处东跑西颠,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对我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和我一样的人……我真是个大傻瓜,真他*的可笑。

曾被我击倒的几个人打我打得格外的狠,他们拼命用脚踹我,甚至想踩断我的肋骨,但每次尝试都被我勉力的翻滚化解。忽然间,他们的殴打停止了。我勉强睁开眼睛望去,发现一个戴着罩住面目的绒线帽的人正很有兴趣地盯着我。过了好一阵儿,他才走了过来,弯腰捡起我丢在地上的书包。

跟随了我四年的CD机做了一个很普通的自由落体运动,在约2米高的空中掉了下来,就在我面前摔得碎片四溅。那个人一脚踩在CD的残骸上,还左右拧了几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我看到我CD包里珍爱的碟片一张张地被掰成碎块,成为一堆毫无价值的塑料垃圾。我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手脚无力地划动着,拼命想要爬过去制止他,但却无法抵抗背上几只踩住我的脏脚。

那个人毁掉了我生命里仅存的珍宝之后,上前一步,将一只脚狠狠地踏在我的头上。我依稀看到他的眼睛里饱含了恶毒与讥诮。我想,即使是一只猛兽的眼睛,也不会透出他那种毒辣的眼神。于是我悄悄张大了嘴,猛地抬起头来一口咬住他的小腿,任他如何拼命地哀叫也不松口。腥咸的液体流过我的舌头,混着失控口水洒落在地上,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牙齿在肌肉里陷得越来越深。血液的味道带给我莫名的快意,恍惚之间,我似乎又看到了陈雯雯飞溅四处的鲜血,和她濒死的惨白的面孔……

然后,我感觉头上挨了一记重击。朦胧中,我似乎很不情愿地松开了嘴,再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团委李老师把你送到这里来的。”老大坐在区医院的病房里,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缠满绷带的头,“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瘟神,被打成这样就算轻的了,你知足吧。还好李老师偶然从那里经过,否则你真的有可能被活活打死。你是被陈雯雯打的吗?真是……”

“鬼是直接取人性命,哪有打得这么不到位的?”瞎刘接上了话茬。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凡是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基本上都是一片青紫。刚才我已经活动过身体,似乎没有骨头断掉,除了左手小指之外——轻微骨裂而已,不是大事。我的鬓角被打了个大口子,医生清创的时候手下留情,只剪掉了一些软毛,大部分头发还完好无损。

“没事,我抗打。”我转转脖子,钻心地疼,好象扭了筋。轻轻拍拍头上的绷带,脑子似乎还有些混沌。我刚想跳下病床,丁炮上来一把将我按住:“你老实点吧你。昏迷了五六个小时,又想出去疯?一会李老师会来看你,顺便问问具体情况。”

我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又躺回床上,闭上双眼,一会便发出了鼾声。等到我的同学们都悄悄退出了病房,才睁开眼睛,紧紧地咬住下唇,很快我就又尝到了血液鲜甜的滋味:

以前我总是为别人,但现在我要为自己。我不会放过一个敢于伤害我的人,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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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8:35 | 显示全部楼层
对抗

“最近招惹社会上的人了?”“没有。”“跟同学闹矛盾了?”“没有。”“在武术社里有问题了?”“没有。”

“这就怪了。”李正梁坐在病床旁边,若有所思地搔着下巴。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和你认识的——呃,其他人,闹别扭了?”

“有。”我回答,“许北杰,原来学生会办公室的。”

“这更怪了……”李老师用一只手支住额头,猛挠了两下后脑勺,“许北杰已经出去实习了,他现在并不在学校啊……”

我沉默了。李老师是个在成人里相对单纯的人,只希望别人好,他不可能想到如今的学生群落里某些人的*诈和残忍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许北杰还是有作案时间和动机的,我想。

“你听到他们说话了吗?”“没有。”“他们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都看不到脸,没有。”“你给他们造成了什么伤害吗?”“把一个人的鼻子打塌了,其他的基本没有。”

李老师的双手都在脑后挠了起来:“这可真难办……几乎等于毫无线索。”他挠了好一会,终于放下双手:“这件事在学校中的影响很恶劣——连武术社的人都在学校里被打成这样,其他的学生就更加没有安全感了。校方责成我办理这件事,我想,请警察来给你做个询问,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我干巴巴地回答。李老师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里:是那把“旅行者”瑞士军刀。我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李老师歉疚的脸:“实在对不起,我没能把你说的事办成。教务处说,下半年那间教室就会被封闭改成储物库,这学期的课也快上完了,他们坚决不同意打乱教学安排,所以……所以你们剩下的数据统计还是要在407上。实在是对不起。”

“您别这么说,李老师。您已经尽力了,不是吗?我说过,我是想跟您做朋友的,您这……”

李老师沉重地叹息道:“咳,别说了。做朋友不需要用什么东西来证明,只要彼此心里有个位置就行了。如果你没有把刀送给我,也许昨天晚上你就能少受点伤。正当防卫不犯法啊。”

“什么话啊李老师。要不是您把我送到医院来的话,我可能得跟那儿一直躺到吃早饭吧。我挨打是命里该着,您千万别自责。”我连忙安慰他。

“咳,当时我出去送人,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看到一群人玩命地往校外跑,我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再往前赶了两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好象快没气了似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背起你就往外跑。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师傅都没收钱就把咱们送这儿来了。其实,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你也不要太偏激了,平和些看世界,会有更多的收获。”说到这里,李老师看了看手表,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下午还有些事,今天就不陪你了。我带来的东西——”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和食品,“尽管吃,下次我再给你带。把身体养好,千万别心急,啊。”

“我没事的。李老师,您放心吧,我体格好,恢复得很快的。”我挣扎着起身要送李老师出去,被他又按回到床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一会儿区公安局会来给你做一个调查笔录,不要跟人家犯倔,把能回忆起来的事情都说出来。千万要合作,咱是受害者,否则不是吃亏还不讨好么?”

“我记住了,谢谢李老师。”我回答道。

“我走了,你别动,我抽时间再来看你。”李老师开门出去了,病房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烟——田末末悄悄塞给我的——拆开封条,叼在嘴里,脑子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公理和正义么?或者说,暴力和强权才是公理和正义?

“大清早就在病房里抽烟!”第二天早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护士推门进来对我大叫,“昨天都说过你一次了,病房里不能吸烟,你……等等,你要干什么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站在地上扯下头上的绷带,掏出两张创可贴糊在脑门上,然后甩掉上身的病号服,套上自己的T恤。我深吸一口烟,双脚开立与肩同宽,眼观鼻,鼻观心,双臂自然下垂,空拳虎口向天,撤马步吐气开声,刷刷刷地在病房里练了一套太极八章。一番快练套路打完,我回头冲着小护士一笑:“护士姐姐,我这种状态出院没问题吧?”

我闪电般的出院速度震惊了所有人。李老师一个劲地埋怨我不懂事,不知道保护自己;老大他们则说我还是被打得不够狠;至于武术社的所有人倒都没怎么当回事——皮外伤我们见得多了,不过如此而已。

听说我住院的时候,果蝇想要去看我,但在病房的门口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我听了之后只是冷笑:她去不去看我,跟我都没多大关系了。所谓从此萧郎是路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着我每日的生活,只是没有了音乐的陪伴。直到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时我回到寝室,看到一个我非常想见却又万分痛恨的人坐在我的床上,悠然自得地叼着一根烟卷。周围的兄弟冷冷地注视着他,他却泰然自若,就像在自己家里度假似的。

这个人就是许北杰。他穿着一身米色的西服,颤悠悠地翘着二郎腿,铮亮的棕色皮鞋晃动着,像是在对谁示威。我没有正眼看他,随手把书包挂在床头,巡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谁让他坐我床上的?”

大家都没有吭声。我走到许北杰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跟我走,我们出去谈。”

“我只是应你之邀来你宿舍玩的,怎么对我这个态度?也好,出去省得你在太多人面前丢脸。”许北杰讥诮地望着我,站起身来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

“拣起来,我们寝室不许随便扔烟头!”丁炮在我们头顶上吼道。

“不必了。”我一脚将烟头踢出门外,“人家是客,不要显得我们太小气。末末,你那里还有条新床单是吧?借给我,顺便把我这条扔了,已经脏得不能用了。”

田末末没有吭声,回身在柜子里翻了起来。我盯住许北杰:“我们随便遛遛吧。”

他再次很轻蔑地笑了起来:“愿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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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报复

夕阳在天边收起最后一缕光辉的时候,我和许北杰正好走到那块我打过他的林中空地上。我们一路上谁都没跟谁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不停地走着,直到到达目的地。

我先开了口:“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我为什么要高兴?因为你挨了顿暴打?”许北杰冷笑着望向我,“我一点都不高兴,真的。你就是活该。你挨打是活该,你被打死也是活该,因为你不识时务,你只是个热血的笨蛋而已。”

“我只是随便问问,那么激动干吗?”我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其实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在宿舍里人太多,问起来不方便。”

“你还是怕我的回答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吧?”许北杰的嘴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他猥亵地眨眨眼睛:“不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如果要问我泡过多少姑娘,就算了吧,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做了个深呼吸,把心底蹿上来的那股火苗压了压:“我只想问你泡过的其中一个。陈雯雯的事。你肯告诉我吗?”

“多大的事儿?我还以为抢鸡蛋呢。操,原来是那个小*子。”许北杰掏出一根烟点上,满不在乎地看着我,“行,看在你挨了顿打的份上,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像你这么纯洁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是处男,可能会根本受不了我说的话而崩溃的,哈哈哈……”

我的拳头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捏紧了:“你最好对死者放尊重一点。”

“尊重?操,什么尊重?*子就是*子,活着是*子,死了还是*子。罢了,看在你这么痴心的份上,我就告诉你。”许北杰点起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完全不理我愤怒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做秘书那阵儿,她还只是个普通的文学社社员。当时她和郑拓刚分手不久,整天灰头土脸的,情绪低落。我看这小妞感觉还不错,就偶尔关怀关怀她,给她几句鼓励,慢慢地一来二去就把她的胃口给钓起来了。当时我对郑拓还不了解,以为他们也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结果等到她大二的时候我终于把她弄上床,你猜怎么着?操!不是处女!算了,不是也就不是吧,反正还挺嫩的,能解解馋也行了。可是这小*子雄心壮志还不小,非要做什么文学社社长。当时我在学生会里也算能说得上话的人了,所以就上下活动了活动,让她如了这个愿。”

大概快九点了吧,黑夜从大地上升起,完全遮住了黯淡的天空。我身体里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胸腔胀得仿佛要裂开了:“那后来呢?”

许北杰的面孔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嗬,看不出你还听得挺上瘾,接着听吧。后来她还想继续向上爬,做学生会主席。但是她也不想想,我自己做副主席都是勉强,还能把她举到主席的位置上么?所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就是这个道理。后来我实在是烦透了,就对她说:‘要是有本事,你就去找比我更牛B的人,我懒得趟这浑水,你已经快把我烦死了。’你猜怎么着?人也真有本事,就抱上团委李正梁的粗腿了!而且呢,还脚踏两条船,天天跑团委,我这边也不想放。学校里那么多小姑娘等着我去泡,我哪有工夫多搭理她?上学期期末,我们就算正式分开了。全部经过大致上就是这样。”

“哦。”我强自按捺着扑过去把他撕裂的冲动,“简单地评价你一下:你他*的真是个畜生。”

“畜生?你说我?”许北杰又点起一根烟,很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别开玩笑了!我如果算畜生的话,那天下就没有多少两只脚走路的人了!傻B孩子,你知道什么叫社会吗?社会就是在尔虞我诈之中谋取平衡的一种人群结构!会牟利的爬上去,傻呵呵的掉下来,就这样,在循环之中构成平衡。总有在最上面的,也总有在最低层的。如果你不想吃人的话,就只能被人吃掉,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怎么了?我只不过是在学校里依照社会上的规律做事而已!郑拓你知道吗?如果他不是死了的话,他毕业就可以和路小佳一起出国,然后继承她爹的家业,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这样的好事,谁不想着?做梦都会笑醒!你听过这句话么?没听过就掏掏耳朵给我听好: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王八蛋越变越混蛋!哈哈,哈哈哈哈……”

我眼睁睁地瞪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北杰,感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向外喷出火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肮脏无耻卑鄙下流淫*可悲的生物存在?这世界怎么了?

“陈雯雯死了是吧?死了就死了吧。谁让她想不开,非得走这条不归路?我说她是个*子,她就是个*子!妈的被郑拓干过了,让我给他刷锅底,然后又去找别人,这不是个下*胚子是什么?女人就是这种东西,只要你给她她想要的,她就会乖乖地听你的任何命令,你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对陈雯雯试过几次,效果不错呢,嘿嘿嘿……你知道什么叫SM吗?我用鞭子抽她的时候,她还直喊爽!这就是女人!”许北杰完全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力,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叫喊着。他忽然停下来,冲着我狞笑了一下:“你那个心肝宝贝郭莹莹,前天刚被我……”他用双手做了个摹拟性交的下流手势,又仰天狂笑起来。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趁着许北杰还在哈哈大笑的当儿,我大步走过去一个扫堂腿轻易地将他放倒。许北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楞了一下,又接着狞笑起来:“来啊,你牛B啊,接着打我啊!我告诉你,只要你再敢碰我一手指头,你就不只是住院这么简单了!你爸你妈身体怎么样?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再也不能走路,又会怎样?是心脏病还是脑溢血?我告诉你,你根本没有证据,你永远也斗不过我,无论是女人还是别的!”

我几乎把牙齿咬成粉末,一伸左手拽起了他的小腿,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了“旅行者”。雪亮的刃锋晃了许北杰的眼睛,他这才有些惊惶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我根本不屑于搭理他,挥手哧地一下将他的裤腿割开,一个完整的牙印深深地镶嵌在他的小腿上,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这就足够了!”我抡起胳膊一个正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脑袋软垂下去没了声息。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想,我此时的表情一定比恶魔还要可怕。我随时想把这个家伙开膛破肚,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但是还不到时候。我告诫自己,就快到了,一定要忍耐,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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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9:10 | 显示全部楼层
惩戒

灰暗的乌云在天空中翻卷,残破的月亮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我扛着昏迷中的许北杰在空荡荡的校园大路上慢慢地前行。在空地上我一直耐心地等到所有的路灯全部熄灭才出来,这期间许北杰曾经醒转过一次,但还没等清醒就又被我一拳打昏。复仇的火焰烧红了我的眼睛,使我几乎分辨不出前进的方向。很快,我眼前就出现了依然高大幽深的主楼。

许北杰在我上楼的时候又被颠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在我肩膀上哼唧着:“这……这是他*的哪儿……”我没搭理他,继续一步步地顺着楼梯向上攀登。

经过狭长昏暗的走廊,熟悉的教室又出现在眼前,我一脚踹开407的门,走进屋里像丢口袋似的把许北杰狠狠地掼在地上,摔得他“嗷”地一声,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扭动着。我四下里看看,发现角落里放着一桶水,便拎过来对准他猛泼下去。许北杰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只落水狗,他躺在地上拼命地胡噜着脸上的水,大声地咳嗽着。

我静静地等他把脸上的水擦得差不多了,然后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喉咙:“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许北杰从喉管里挤出难以分辨的嘶哑的声音。我稍微把脚放松了一下,他这才勉强说成了句:“我哪知道你他*的在做什么……”

“死*种,还嘴硬!”我俯身扯住他的脖领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把他摆成一个站立的姿势,然后故伎重施,左右开弓地对准他的肠胃轰击,最后干脆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连续地重击他的腹下神经丛。许北杰的肚子里一定已经翻江倒海了罢,我不知道,但我松开手之后他立刻就像一滩烂泥似的歪倒在地上。过了几秒钟,他翻身扑倒,开始大口呕吐,地上被搞得一片狼籍。

我看他吐着吐着就趴在地上没了声息,于是拎起刚才泼剩下的半桶水对着他的头又倒了下去。许北杰打了个激灵,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翻着白眼,望向我平静的脸:“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轻轻地笑了笑,“旅行者”的寒光在手里绽开,“你还不明白吗?也许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你只不过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杂碎。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条罪大恶极的蛆虫。你的时间不多了,向死者祈祷吧!”

“你……你疯了?”许北杰恐惧地狂叫起来,“你他*的傻吗?为了一个千人骑万人干的臭*子,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你敢杀了我?如果你杀了我,你也会完蛋!你不去想想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我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然后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死死地按在面前的一张课桌上:“在社会中,约束人的是法律,然而法律最有效的地方,就是对付没有话语权和暴力权的底层百姓。他们受到了侮辱,被剥夺了权利,却连呼号的声音都发不出!而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带着悲悯的表情,将军刀伸到他的眼前,缓缓地说:“你以为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作威作福之后仍然肆无忌惮?你以为你还可以逍遥法外么?很遗憾,你找错人了。我告诉你我的行事准则:我不管什么他*的法律,惹怒了我的就一定是错的,一定会遭到报应。你错得已经太多了……”

随着手腕轻微的抖动,冰冷的刃锋从他的脸颊上掠过,一根根细软的汗毛无声地掉落下来。许北杰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我泼的水,哪里是他流出的冷汗了,然而他还没有死心:“我劝你再仔细想想:也许你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那么,何必让彼此的准则互相干涉呢?我们完全可以各走各的路,我们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犯不着因为一个*子撞成这样……”

课桌的桌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手上加劲,几乎把他的脸按进桌子里:“你再说一遍*子试试看!是的,她出卖了自己的肉体,她卑微,她可怜,她不值一提。但是你们这些王八蛋有没有想过,是谁玷污了她原本纯洁的灵魂?是谁把她逼上自杀的绝路?”我忽然在桌子上发现了什么,将许北杰的头颅稍微拽高了一点:“认识这行字吧,给我念!”

“从生向死易,由死往生难。向死而生,我所欲也;因生而死,我所痛也。”窗外骤然间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从天而降,将世界笼罩在一片绚烂的花朵中。许北杰颤抖着读完,声音已经无法连续了:“是……是她写的……是她写的么?”

“DEATH is the beginning of PAIN……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就给我乖乖地到黄泉路上去找郑拓做伴吧!”我高高地扬起了“旅行者”,对准了他的后颈,“害得一尸两命,你这个臭杂碎,见鬼去吧!”

“等等!等等!”许北杰狂吼着,奋力扭动着身体,“什么孩子,什么孩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你他*的还想骗我……”“天地良心啊!如果我这辈子只说一句真话,就是这句:绝对不会有孩子,我跟她干都是戴了套的!”

我抓住他的上衣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能够看到我喷射着寒光的双眼:“你这个混帐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敢抵赖么?我已经调查过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是你的杰作又会是谁的?”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从去年十二月和她分手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一根指头!她是今年三月末死的,我怎么可能在寒假里和她弄出个孩子?”许北杰拼命地晃着脑袋,“如果知道她有孩子,我一定会去让她打掉的,我不会这么傻的!”

我犹豫了:他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但是……我再度把他揪起来,锋利的刀尖压在他的鼻子上:“你用什么来证明?”

“天哪,天哪,我说的真的是实话!陈雯雯已经死了,我怎么来证明我的清白?”

一串强烈的闪电掠过,霹雳般的炸雷从天而降,轰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我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与脚步声。那声音虽然十分细微,却清晰无比地钻进我的脑子里。我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用力摇了摇头,发现许北杰也正在恐惧地瞪着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伴随着如同瀑布奔流的雨声,那哭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高亢,屋子里充斥着诡异而疯狂的气息。我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沁满了汗水,许北杰则完全陷入了失神的状态,身体像滩烂泥似的不停往地上溜着。他不住地喃喃自语着:“难道是她……难道是她……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世界上没有鬼……她要来找我了……”

在下一个瞬间,407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湿淋淋的白色身影仿佛没有实体似地飘荡在教室门口。她身上泛起氤氲的水雾,惨白的面孔上黑洞洞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道粗大的闪电将教室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翕动着:

“我可以证明,那孩子不是他的。”

我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全部张开了,手里的刀无声地落地。许北杰撕心裂肺地长长嗥叫了一声,疯了似的一把推开我向门口扑去:“不要缠着我……别过来,别过来!!”

那个白色的身影在许北杰冲过时稍稍一晃,又伸直了身体。许北杰的惨叫声一路绵延不绝,很快地在走廊尽头消失了。我强打起十二分的勇气,定睛向那个白影望去,不禁失声道:“是你!”

她不是陈雯雯的鬼魂,而是被大雨淋得透湿的果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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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暗伤

我的呼吸几乎被雨声淹没了。绵延不绝的闷雷在窗外隆隆地滚过,果蝇雪白的身影在电光中显得如此缥缈而遥远。我弯腰拾起地上的军刀折好装进裤兜,在身上左摸右掏最后终于找出半盒揉得皱巴巴的烟卷,挑出一支相对顺眼的叼进嘴里:“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果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地走上两步:“你嘴里的烟反了。”

我一楞神——果然舌尖尝到的是苦涩的烟草,而不是细密的过滤嘴。我连忙将烟掉了个个儿,又摸出打火机开始点火,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连小小的火机都拿不住。好容易点着了火,我深深地吸饱了一口烟,让它在由于紧张而扩张过度的肺里转了几圈才吐了出来。活着真好,可以抽烟,我想。

“你们宿舍的田末末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和许北杰出去好长一段时间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们到处也找不到你,已经快急疯了。我想,你们也许会在这里,就自己跑来了。”果蝇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还在向下滴着水珠,在地面上洇出一块小小的圆圈。

“哦。带手机了吗?借我先。”我拿过果蝇递来的手机,熟练地拨通了寝室的号码。接电话的人是瞎刘:“喂,您好,找哪位?”

“我是阿K。我在没有雨的地方,明天早上回去。谁还在外面?”

“大家找了你两小时,没有成果就都回来了,你……”电话另一头一片嘈杂,然后我听见丁炮的声音:“阿K,你个小B跑哪去了?我们快担心死了!你没事吧?那个王八蛋许……”

“一切安好。你们睡你们的,早上见。”我不理丁炮焦急的“喂喂”,挂断电话交还果蝇,又深吸了一口烟:“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建议你最好去找找许北杰,好好照顾照顾他。他可能会出现精神失常的症状。”

果蝇像一尊大理石的雕像那样一动不动。她的眼睛在刺目的闪电下泛起微光:“我想把你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喔?这样也好。”我大模大样地一屁股坐在身边的桌子上,“请坐,有什么话请尽管说吧。如果我还能听进去的话。”

果蝇没有坐,仍然站在原地:“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在楼梯口基本都听到了。关于那个孩子,许北杰没有骗你,他确实从去年十二月之后就再没找过陈雯雯。事实上,他们曾经吵得很凶。那时陈雯雯曾经说过,她恨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她再也不会让那些人碰她一指头,她恨不得他们马上被碾成粉末。而我发现陈雯雯怀孕时,已经是三月初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个孩子确实不是他的。”

烟头几乎灼痛了我的手指。我丢了烟头甩甩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果蝇:“就这些?刚才在走廊里哭的人是你吗?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坚强?”

果蝇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我:“这以后所说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你是第一个。”“洗耳恭听。”我满不在乎地看着她,“说吧,我不介意。我也没兴趣把你的隐私外传。”

“我是个讨厌男人的女孩子,因为我上高中时曾经差点被一个远房长辈强暴。虽然我竭力反抗加上亲人发现及时导致他没有得逞,但是从那以后,和男人相处时,我经常会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而当我回到现实中时,目击的人总会说我做出了很冷酷,很让人寒心的事情。于是我就更加害怕与男人接触,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可能永远也无法解脱。”

我漫不经心的表情凝固了。果蝇没有搭理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上了大学之后,更多地与同龄人相处,我的毛病好了很多。但是我与陈雯雯的交流使我对男人的恐惧感再度加深了。她把所有的男人都说成是不堪的渣滓,是这世间最丑恶的东西,这使我只想建筑起属于自己的世界。我想,一个纯粹的世界该是多么美好啊。”

“傻瓜。”我嘟哝了一句。果蝇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后来陈雯雯死了,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这里变得人迹罕至,我就把407当成了我最好的精神根据地。我不愿意再去碰触外界的人和事,我认为那很脏,脏得无法想像。我甚至不能容忍男人碰我一下,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以为,只要男人和女人单独呆在一起,就必然会做出……就会做出那种原始而丑陋的事情,那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直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掏出一根烟,稍微捋了捋,叼在嘴里点着,听着果蝇接着说下去:“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陈雯雯的事情说给你听,也许你是一个天生就能让人信任的人吧。我打你打得很厉害,而你却什么都没对我做,还把外套给我盖上,在这里陪我到天亮。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生,我很奇怪,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另外一个物种。你承诺会调查陈雯雯的事情,更使我惊讶,因为这几乎就是与你不相关的一件事,你却接受得那么自然。你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我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似乎有些发烧:“其实我只是好奇心强烈罢了,我……”果蝇打断了我的话头:“让我说完。后来,你在车祸里救了我。我几乎要疯了:你和我印象中的男人完全不一样,是你改变了我对男人的看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但在医院里的那一个月,我每天一想到你,就觉得很快乐,很幸福。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你的弱点:傲慢,自负,大男子主义。很多时候你从来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也不顾他人的感受。从医院回来,你根本就没有找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滋味?你是为了我去调查陈雯雯事件的,可你却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这里来和雷铃见面,第二天又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的战斗口号喊得倒是很响亮,但你的心里有没有一个女孩子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位置?你把我从一个枷锁里解脱出来,却又让我背上了更沉重的负担。”

我的脑子像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我自己看来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会带给别人这么多的感受?我做错了吗?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果蝇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一笑:“是的,事实就是这样。我失望了,我彻底地失望了,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的美好,当我不再想拒绝别人时,别人却无情地拒绝了我。就在这时,许北杰又出现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我们宿舍的每个人几乎都对他赞不绝口。他寻找各种方式和我接触,他陪我聊天,他给我讲笑话,他每天给我打电话,不管我的心情好不好,总是想方设法地让我开心。他关心我的一切,用他的话说‘就像关心他自己那样’。我很迷惑:这就是陈雯雯口中的禽兽么?这就是陈雯雯所拥有过的痛苦经历么?我不知道,但我明白我希望别人对我好,希望别人能够体贴我,安慰我,让我感到自己确实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

“那天他主动来找我去散步,结果你在树林里放出那么恐怖的声音,我几乎以为是陈雯雯在警告我,让我不要重蹈覆辙。后来我本来已经跑出了很远,却想到你是不是还在那里难过,于是又想回去看看你。在半路上,我遇见了浑身肮脏的许北杰,他很痛苦地说你打了他,还威胁他说我是你的,叫他不要再*近你一步。他的可怜让我相信了他的话。再后来,在这里你又打了许北杰,我当时没有多想别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在语言上输给他,却没想到你的性格决定了你的行动。我只想阻止你不要再冲动下去,可你却又没有理睬我扬长而去,你有没有想过,你多少次地伤了我?”

果蝇停下来喘了口气,抹掉一滴挂在额前的水珠,看了看我的反映。我泥雕木塑似的坐在桌子上,烟灰掉得满身都是。果蝇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许北杰那段关于爱情的阐述打动了我:是的,爱情就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可我几乎从没争取过就认定我已经失去了它,我是不是要重新考虑呢? 所以,我一直在你与他之间徘徊。你拥有的是真诚,而他则能给我甜蜜,鱼与熊掌,我不知该取哪一个。当你被打住院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许北杰干的,但当我问起时他却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回避开了,还说他没有时间去应付你这样的人。我想去医院看你,但走到病房的门口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我怕你对我视若无物,我怕你再跟我吵起来,我怕你把我看成人尽可夫的女孩。最终,我还是没有进去,可我却一直在想着你究竟会怎样。”

“最后,就是今天了。田末末告诉我的时候我首先就想到了这里。外面下着大雨,我拼命地跑,害怕你们出事。你们吼叫的声音那么大,整个主楼都能听见。我听见你的激愤,还有他那种可悲的猥琐。我忽然想起陈雯雯,我哭了,哭得很厉害,我很难过,非常难过。我一路走来想阻止你们,我不想让你们两个都毁灭,就像那个曾经活泼可爱、拥有美丽幻想的陈雯雯那样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当走到407门前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只需要把我该说的话说出来就行了。其实从开始到结束,我一直都是最关键的人物,只是我没有意识到罢了。”

早就不再有闪电了。雨已经小了很多,像筛子筛过那样绵绵密密。我呆呆地盯着果蝇,确认她已经不再说话了之后才勉强开了口:“有许多事情是我太独断了,对不起。我确实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即使是对女生。我没有想过这些,我很自私……”

“你不要再自责了。我是一个几乎没有与他人进行过感情交流的女生,我很坚强,也很脆弱。我可能走过许多弯路,但我希望能够像别人一样自由地说笑,拥有普通的快乐。也许,是我没有这个命吧。看到你之后,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存在着美好的,可我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它。”果蝇的声音越来越低落,最后近于消失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边的伤痕,自嘲似的说:“也许你会得到吧。不过,下次一定要记住选对人才行。”

我简要地将许北杰的光辉事迹向果蝇介绍了一下,包括他和我的对话以及他是如何设计我的。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圆。当然,我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许北杰对陈雯雯的各种形容,在描述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时也很费了一番周折。关于许北杰所说的果蝇与他的事情,我干脆就略过了——虽然我心乱如麻,但对于这件事情我想我最好保持沉默。

果蝇在我讲到许北杰如何抛弃陈雯雯的时候捂住了双眼,慢慢蹲下去,呜呜地哭出了声。我硬起心肠把全部经历讲完,才说道:“别再哭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所说的话,也希望你以后在与人交往的时候不要只被表面迷惑。我承认许北杰在外面是个溜光水滑、一表人才的家伙,他可以用华丽的语言给自己带上眩目的光环,但他内里的思想就不是你能轻易想像得到的了。你该记住,任何事情都不提供道德担保,即便是人们眼中的圣人也是如此。无论如何,取舍的权力在你,我只是把我所见到的事实说出来而已。”

果蝇没有回答我。她哭了一会儿,忽然间打了个冷战。她将衣服紧紧地拽了拽,又接二连三地打起哆嗦来。我跳下桌子,刚解开衬衫上的几个纽扣,又赶紧收住手:我*……我在干什么?这样……这样面对她是不是有点太露骨了?虽然……那个但是……

想了几秒钟,我向她叫道:“喂。”果蝇抬起苍白的小脸,不解地望着我。我转身背对着她脱下衬衫,反手将衣服递向她:“把这个换上。会冻感冒的。”

好长时间没有回应,我不耐烦地晃了晃胳膊:“快点。真的会得病的喔。”又过了一会儿,我才听见背后轻微的声音。手上的衬衫被拿去了,换上一团湿漉漉的T恤。我将T恤展开又叠上,用力地拧干里面的水,然后把它挂在一扇窗户的挂钩上。

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我换好了。”我还没等完全回过身来,一个温软的身体就猛地扑进我的怀里,差点把我撞倒在地。她的胳膊狠狠地勒住我的腰,脸颊完全埋进了我的胸口,我可以透过背心感觉到她冰冷的泪水。她呜咽着使劲收紧手臂,口中含糊地念着:“你这个混蛋、白痴、傻瓜……”

我轻轻捧起她的脸,她的眼睛里还盛着晶莹的水珠,脸蛋上却已经展开了一层朦胧的笑意。我还打算斟酌一番,忽然间被感情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搂住她对准她的小嘴深吻下去。她的嘴唇温暖而富有弹性,舌头生涩却又甘甜,充满少女的芳香。

过了几亿年之后,我松开了她,后退一步闭上眼等待着人生中的第六记大耳光。等了很久却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睛,发现她还傻呵呵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我不禁问道:“你在干吗?”

果蝇痴痴地望着我:“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我还要。”她再度扑进我的怀里,用力地搂着我的脖子和我吻在一起。我的心跳开始加快了,头脑中的恶魔与天使壁垒分明地对打起来,天翻地覆难分难解。我怀里的姑娘的体温似乎也在上升,直到热得发烫……

恶魔胜利了。他把天使打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顺便放了一把大火。我解开了她衬衫上的第一粒扣子,她没有反抗,而是在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
…………
…………

“怎么会这样?你……你……”烈火燃尽之后,我发现了什么,抱着果蝇几乎说不出话来。

果蝇的脸仍然潮红一片,好像还沉浸在余韵中不可自拔。听到我惊讶的口气,她慵懒地抬起眼睛:“什么?怎么了?”

我看着自己被染红的牛仔裤,变得张口结舌:“你……你还……可是……许……他说……那个……”

果蝇懒懒地闭上眼睛,继续紧紧地搂着我:“对于男人,我最有效的反抗方式就是打耳光。两天前在树林里,他挨了我一下呆住了,我就趁机跑掉了。”

我的喉头被什么塞住了,咕噜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今天的事……你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果蝇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在嘴唇边绽开一丝微笑:“即使选错了我也不后悔。”

我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滋味,这是我毕生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旭日东升的早晨,乌云已经从天空中完全消失了。我把果蝇送到她的宿舍门口:“好好休息一下。”她红着脸没有说话,突然飞快地亲了我一下,就飞也似的跑掉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宿舍门口发愣。

我把衬衫搭在肩膀上,溜溜达达地往回走,几个月来心情头一次像今天这样畅快。但遗憾的是,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我刚走进宿舍楼,就一头撞上慌慌张张向外跑的老大。我抓住他的肩膀:“老大,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大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我好半天,才说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么?刚来的电话,许北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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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30 18:2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歧路

边缘

许北杰的确是死了。他的尸体趴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好长时间,直到一位凌晨从异市归来的司机偶然从窗户里看到他被碾压得乱七八糟的残肢。他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撞得粉碎,冰冷僵硬的脸上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甘,赤裸裸的双脚上粘满了泥泞与血污。

虽然警方很快就把这件事定为“交通肇事逃逸案件”,但作为事发前最后与死者接触过的人我还是受到了区分局的传唤。前段日子刚给我做完笔录的警察们围着我提出各种问题,而我有条不紊地一一解答。总体来说,我叙述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因为怀疑许北杰就是前一段时间我遭到殴打的主使嫌疑人,我与许从我寝室出来,先到植物园进行交谈至深夜,又到主楼407教室继续交流。后因言语不合,以及对“爱情”的观念相左,许北杰大怒并离开教室,不知去向。这之后,我在教室滞留至天明后返回寝室。

没有人问我是否殴打过许北杰,他的肠胃早就随着他的心肝脾肺肾烂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东西——而且我打人向来很有分寸。许北杰湿透的衣服和糊满泥浆和血迹的双脚说明他在大雨中狂奔了很长时间,而且连脚被划破了都不知道。至于他小腿上的那个牙印,根据警察在我住院时所做的笔录,倒成了许北杰主谋殴打我的证据之一。无论警察们怎么想从我身上找出突破口,我就是咬紧牙关不放松——小样的,咱可是上过报纸的“见义勇为大学生”,想把俺捏成孙志刚?没那么容易。

所有的证据都对我有利,特别是我随身携带的军刀上也没有沾上许的血迹,无法判定我对许是否进行过有危害性的人身攻击与伤害。于是,在经历了从门卫到停尸房的分局一日游之后,我施施然地得胜回朝了。那些警察后来也没怎么麻烦我,而是将精力放在抓捕那个在我看来是为民除害的司机上了。

无巧不巧,给许北杰做尸体鉴定的就是当初给陈雯雯做检验的那位女法医。在卸脱所有责任之后,我向她探听陈雯雯当初的尸检结果,她很肯定地告诉我,死者有两个月多一点的身孕,这一点她印象深刻,绝不会搞错。

连续的非正常死亡使学校里人心惶惶,各种有鼻子有眼的流言漫天飞舞,我自然是风暴的中心。有人居然赌咒发誓地说那天晚上看到我和许北杰在大路上动手开练,然后我将许踢起几米高接着使用佛山无影脚把他一直踹到断气为止。这种无稽之谈当然没几个正常人会相信,但是大部分人都在怀疑我,这倒是真的。寝室里的兄弟们看我的眼神也比以往奇怪了许多,我发现他们老是背着我窃窃私语,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却又装得若无其事。

刚刚经历过一次情感波折的我不愿意多想,在这上面费脑子耗口舌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所以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直接把大伙强迫性地拉到一个小饭馆。他们看着我一口气吹光了一瓶啤酒,然后打了一个大嗝,卷着舌头问道:“哥儿兄弟们,我把你们拉到这里来,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1、你们觉得我会杀人吗?2、如果我杀人的话,你们支持吗?3、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整个饭馆里吃饭的学生全都把眼光聚集到我们这张桌子上来。我冷电似的扫射了他们一遍后,大部分人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就在这时,心事重重的老大闷着头先开了口:“我来回答吧。一,会;二,支持;三,我知道有,但是我不想知道。如果你经历了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会懂得把握自己。”

“我和老大的意见相同。”丁炮接着说。田末末搔搔脑袋,看了看我:“我的意见是:一、会;二、不支持,你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解决;三、我懒得想,如果你曾经遇到过又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我们也不强求。反正大家是兄弟,既然你做了,就一定有你的理由。总之,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把目光投向始终保持沉默的瞎刘。看到我的表情,他的大眼镜上闪出一道亮光:“我管你干吗?——有什么事,能帮你就帮你,帮不了你就不帮,你自己走好。”

那天晚上我们再次喝多了。瞎刘灌了一口杯白酒后一反常态地强烈要求我讲述和果蝇的恋爱故事给他听,不讲他就哭给我看。我也忘记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我敢担保他们的脑子在那时候未必比我的好使多少。我记得我似乎还借着酒劲在小饭馆里很不恭敬地把郑拓和许北杰做过的龌龊事数落了一大通,并祝愿这两个还算尸骨未寒的死人不得超生。这顿酒喝过了之后,学校里刻意回避我的人越发地多了,但有关我谋杀许北杰的传言却渐渐消失了。

果蝇这段时间很不好过。许北杰死掉之后,她在寝室里都遭到了白眼,外界有关她的流言也是沸沸扬扬,但她居然能够坚强地挺过来,这使我很诧异——这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为了防止她受到更多的抨击,我和她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公共的休息时间绝不接触,只在我们俩的免修时间才像做地下工作者似的悄悄碰面交流一下情况。

“现在真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我懒洋洋地躺在植物园里的一片草地上,嘴里嚼着一根草茎。果蝇坐在我身边,双手抱着腿呆呆地出神。陈雯雯那孩子的来源现在就像谜一样缠绕着我们,使我们根本无法辨认出有效的头绪。

我躺了好一会儿,翻身坐起来:“那么好吧,我们来仔细地分析一下:和陈雯雯接触密切的人有郑拓,许北杰和李正梁,以及一个晚报编辑。现在郑拓和许北杰都已经死掉了,而且根据时间上的推算他们也不可能是那孩子的父亲。剩下的那个人也就是……”说到这里,我随手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子:“这个结果也太可笑了吧,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是那个已经消失的晚报编辑?”

“别犯傻了,即使从时间上推断也不会是他的。”果蝇冷冷地说。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树条,在地上刨着小坑:“你曾经对我说过,不要被一个人的表面现象所蒙蔽,现在你自己却忘记了这句话了?还是因为你心存慈善而不愿意相信他才是嫌疑最大的人?”

我无言以对。我确实不敢相信李老师是导致陈雯雯自尽惨剧的罪魁祸首,因为在我和他交流的过程之中,我可以读出他眼睛里充盈的诚挚,我相信他是拥有真正的热情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他人即地狱,这个世界上越是看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就越大。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喂。”果蝇顽皮地用树条敲打着我的头,“别乱想了,你想不出来的。该上课了。”我没精打采地回答:“不去。就不去。我已经烦死了,谁也不想看见。”

“那我走了。这节是最后一次数据统计,二鬼串讲喔。”果蝇嘻嘻笑着站起身来,居然再没管我,就这样走掉了。

我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陈雯雯,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为我指引方向好吗?我暗暗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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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歧路

边缘

许北杰的确是死了。他的尸体趴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好长时间,直到一位凌晨从异市归来的司机偶然从窗户里看到他被碾压得乱七八糟的残肢。他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撞得粉碎,冰冷僵硬的脸上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与不甘,赤裸裸的双脚上粘满了泥泞与血污。

虽然警方很快就把这件事定为“交通肇事逃逸案件”,但作为事发前最后与死者接触过的人我还是受到了区分局的传唤。前段日子刚给我做完笔录的警察们围着我提出各种问题,而我有条不紊地一一解答。总体来说,我叙述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因为怀疑许北杰就是前一段时间我遭到殴打的主使嫌疑人,我与许从我寝室出来,先到植物园进行交谈至深夜,又到主楼407教室继续交流。后因言语不合,以及对“爱情”的观念相左,许北杰大怒并离开教室,不知去向。这之后,我在教室滞留至天明后返回寝室。

没有人问我是否殴打过许北杰,他的肠胃早就随着他的心肝脾肺肾烂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东西——而且我打人向来很有分寸。许北杰湿透的衣服和糊满泥浆和血迹的双脚说明他在大雨中狂奔了很长时间,而且连脚被划破了都不知道。至于他小腿上的那个牙印,根据警察在我住院时所做的笔录,倒成了许北杰主谋殴打我的证据之一。无论警察们怎么想从我身上找出突破口,我就是咬紧牙关不放松——小样的,咱可是上过报纸的“见义勇为大学生”,想把俺捏成孙志刚?没那么容易。

所有的证据都对我有利,特别是我随身携带的军刀上也没有沾上许的血迹,无法判定我对许是否进行过有危害性的人身攻击与伤害。于是,在经历了从门卫到停尸房的分局一日游之后,我施施然地得胜回朝了。那些警察后来也没怎么麻烦我,而是将精力放在抓捕那个在我看来是为民除害的司机上了。

无巧不巧,给许北杰做尸体鉴定的就是当初给陈雯雯做检验的那位女法医。在卸脱所有责任之后,我向她探听陈雯雯当初的尸检结果,她很肯定地告诉我,死者有两个月多一点的身孕,这一点她印象深刻,绝不会搞错。

连续的非正常死亡使学校里人心惶惶,各种有鼻子有眼的流言漫天飞舞,我自然是风暴的中心。有人居然赌咒发誓地说那天晚上看到我和许北杰在大路上动手开练,然后我将许踢起几米高接着使用佛山无影脚把他一直踹到断气为止。这种无稽之谈当然没几个正常人会相信,但是大部分人都在怀疑我,这倒是真的。寝室里的兄弟们看我的眼神也比以往奇怪了许多,我发现他们老是背着我窃窃私语,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却又装得若无其事。

刚刚经历过一次情感波折的我不愿意多想,在这上面费脑子耗口舌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所以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直接把大伙强迫性地拉到一个小饭馆。他们看着我一口气吹光了一瓶啤酒,然后打了一个大嗝,卷着舌头问道:“哥儿兄弟们,我把你们拉到这里来,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1、你们觉得我会杀人吗?2、如果我杀人的话,你们支持吗?3、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整个饭馆里吃饭的学生全都把眼光聚集到我们这张桌子上来。我冷电似的扫射了他们一遍后,大部分人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就在这时,心事重重的老大闷着头先开了口:“我来回答吧。一,会;二,支持;三,我知道有,但是我不想知道。如果你经历了这样的事,我相信你会懂得把握自己。”

“我和老大的意见相同。”丁炮接着说。田末末搔搔脑袋,看了看我:“我的意见是:一、会;二、不支持,你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解决;三、我懒得想,如果你曾经遇到过又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我们也不强求。反正大家是兄弟,既然你做了,就一定有你的理由。总之,我站在你这一边。”

我把目光投向始终保持沉默的瞎刘。看到我的表情,他的大眼镜上闪出一道亮光:“我管你干吗?——有什么事,能帮你就帮你,帮不了你就不帮,你自己走好。”

那天晚上我们再次喝多了。瞎刘灌了一口杯白酒后一反常态地强烈要求我讲述和果蝇的恋爱故事给他听,不讲他就哭给我看。我也忘记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我敢担保他们的脑子在那时候未必比我的好使多少。我记得我似乎还借着酒劲在小饭馆里很不恭敬地把郑拓和许北杰做过的龌龊事数落了一大通,并祝愿这两个还算尸骨未寒的死人不得超生。这顿酒喝过了之后,学校里刻意回避我的人越发地多了,但有关我谋杀许北杰的传言却渐渐消失了。

果蝇这段时间很不好过。许北杰死掉之后,她在寝室里都遭到了白眼,外界有关她的流言也是沸沸扬扬,但她居然能够坚强地挺过来,这使我很诧异——这在以前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为了防止她受到更多的抨击,我和她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公共的休息时间绝不接触,只在我们俩的免修时间才像做地下工作者似的悄悄碰面交流一下情况。

“现在真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我懒洋洋地躺在植物园里的一片草地上,嘴里嚼着一根草茎。果蝇坐在我身边,双手抱着腿呆呆地出神。陈雯雯那孩子的来源现在就像谜一样缠绕着我们,使我们根本无法辨认出有效的头绪。

我躺了好一会儿,翻身坐起来:“那么好吧,我们来仔细地分析一下:和陈雯雯接触密切的人有郑拓,许北杰和李正梁,以及一个晚报编辑。现在郑拓和许北杰都已经死掉了,而且根据时间上的推算他们也不可能是那孩子的父亲。剩下的那个人也就是……”说到这里,我随手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画着圈子:“这个结果也太可笑了吧,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难道……是那个已经消失的晚报编辑?”

“别犯傻了,即使从时间上推断也不会是他的。”果蝇冷冷地说。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树条,在地上刨着小坑:“你曾经对我说过,不要被一个人的表面现象所蒙蔽,现在你自己却忘记了这句话了?还是因为你心存慈善而不愿意相信他才是嫌疑最大的人?”

我无言以对。我确实不敢相信李老师是导致陈雯雯自尽惨剧的罪魁祸首,因为在我和他交流的过程之中,我可以读出他眼睛里充盈的诚挚,我相信他是拥有真正的热情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他人即地狱,这个世界上越是看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就越大。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喂。”果蝇顽皮地用树条敲打着我的头,“别乱想了,你想不出来的。该上课了。”我没精打采地回答:“不去。就不去。我已经烦死了,谁也不想看见。”

“那我走了。这节是最后一次数据统计,二鬼串讲喔。”果蝇嘻嘻笑着站起身来,居然再没管我,就这样走掉了。

我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陈雯雯,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为我指引方向好吗?我暗暗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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