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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梦魇小鬼

《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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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日 毁灭 中

这座足以俯瞰整个平原的险峰此刻正处在一道无形的分隔线上。在它前方的地平线上,天空中的血色已经褪尽,强烈的圣辉如晨曦一般,已经映亮了天空。而在它的后方,则是一片茫茫迷雾,望过去,雾中透出的只是无底的黑暗。
  山峰顶是一片平台,中央有一座类似于祭坛一样的巨大天然石台。
  险峰下挤满了魔族,而峰顶上则只站了数个魔族。在血色的天空下,他们身体都似是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迷雾之中,隐隐地变幻着,很难看得清晰。惟有一头巨大得难以想象的魔龙和一个看上去才十岁的稚嫩小女孩能够让人看清。他们偏还立在一起,体形的形象上的巨大反差,实在是令人难过。
  “洛迦,我们不能够再从黑暗魔神那里得到些别的什么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峰顶回荡着。
  “不能,您知道,黑暗魔神是无法离开无尽魔渊的。”
  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一轮由圣辉凝成的太阳。那强烈的圣光顷刻前驱尽了半个天幕的血色!
  在那轮太阳当中,隐隐有一个身影浮现,他的光辉,甚至于压倒了这轮朝阳!
  似是凝视着远方新的太阳,片刻之后,那苍老的声音才道:“第七智天使已经来了,准备战斗吧。这里,是我们最后的圣山,我不会再退后一步了。”
  “吾皇,您……”洛迦叹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罗格踏进教皇的祈祷大殿时,己时近黄昏。
  浓浓的金色阳光穿越高高的落地窗,洒落在充充满雕饰的长廊上,为诩栩如生的众神故事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光明大神殿中静悄悄的,偶尔会从远方传来数声鸟。
  这是一副夕照画卷,落在别人的眼中自然是瑰丽中透着祥和宁静,而在罗格看来,不知为何,却只显得凄清和荒僻,就如一场歌剧落幕前的余晖。
  行走在这寂静的光明大神殿上,有那么一瞬,罗格忽然浮现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人。
  罗格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上回荡着,每一步的间距与时间跨度都是一模一群,可是这无法掩饰当这奇异想法浮现时,他内心那深深的震动。
  罗格微微摇了摇头,将这奇异的想法驱逐出脑海,继续向前行去。
  走廊很长。
  一路行去,刚刚与凯瑟琳那一场赤裸而激烈的战斗不住在他心中浮现。
  罗格看得出来,凯瑟琳是真正的不想他碰,因此是纯粹的反抗而不是欲拒还迎。但她越是这样,罗格就越感觉到兴奋和疯狂,每一次粉碎她的抵抗,看着她那无助且愤怒的样子,罗格都会感觉到莫名的兴奋。才那么一刻,他甚至于兴奋想就此挖出凯瑟琳的心脏,以祭奠安妮那飘散的灵魂。
  是地,兴奋。一种他几乎已经忘却的感觉。
  他的心本已冰封,但这兴奋就如一把凿子,在他的感情上凿出了一个缺口。当疯狂结束,他地得意与她的愤怒又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对比。悄然间又将这缺口扩大。
  因此,此时此刻,罗格已能看见片片金黄的阳光,汹诵而至的知积风暴已经化为潺潺的细流,缓缓地注入罗格地心中。对这种程度的知识之流,罗格已然可以轻松地应付。再也不象以前那样时刻都处于崩溃与疯枉的边缘。
  只有一个问题,他总是在下意积地回避着。至少,凯瑟琳并不在他掌握之中。
  吱呀,一声令人有些牙酸的声响过后,罗格推开了教皇祈祷室的房门。罗格第一次注意到,这两扇黑擅木雕成的房门其实已经老旧不堪,上面的雕饰边缘都己变得光滑而模糊,看上去似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祈祷室中没才蜡烛,也没有魔法灯火。显得阴暗而潮湿,完全没有一点神圣的感觉。教皇坐在高背椅中,粗重地喘息着,似一具破旧地风箱。
  当目光落在教皇身上的瞬间,罗格忽然有感觉。这个在他感应中始终是一片不见底黑暗的教皇,就如窗外的夕阳一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罗格已经在房中立了半天,教皇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双眼中恢复了一点生气,挣扎着从椅中站了起来。
  “你来了啊,决定好下一个行程了吗?”教皇每说几个宇,就要剧烈地咳嗽几声。
  “我找不到自然女神。所以准备去魔界走一次。”罗格淡淡地道。
  教皇抬起头,望着罗格,沉吟不语。罗格注意到。现在他地双眼中仅是混浊一片,而没有了过往位面生灭的情景。
  看了半天,教皇难得地笑了笑,道:“看来你终于明白了。一切并不是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听到处此句,罗格身体又是微微一晃,不过这一次尽管脸色仍然是苍白如纸,但反应已经比前几次要好了许多。他勉强站稳,嘴角已有一丝鲜血渗出。
  “魔界啊……”教皇深深他叹了一口气,似是回忆起无关往事。他慢慢地走到一座式样老掉牙的橱拒前,拉开了拒门,在里面翻了半天,终于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罗格。
  罗格定睛望去,发现这是一只造型起义、魂丽,做工无比精细的手镯。遍布在手镯上的细细网格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分辫出那是由一个个极微小的图案构成。罗格一眼就已经认出这图案是由无数魔界种族的肖像组成。
  他皱紧了眉,感觉到这个手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可是一时间,他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教皇缓缓地道:“此去魔界,你将会见到它的主人,到时候,你替我将这个东西还给她吧。我已经老了,老得走不动了,更不用提经受空间风暴的洗礼了。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替我去办。
  罗格深深她望了手镯一眼,将它收入了怀中,又道:“那您有什么话要我传递吗?”
  教皇沉思片刻,慢慢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没什么好说地了。你把手镯交还之后,就……杀了她吧!”
  罗格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奇怪和惊讶的表示。他的心虽然有了一丝裂纹,但大部分仍然处于冰封之中,对于教皇的那些陈年往事,并不是多感兴趣。而且教皇身上秘密实在是多到数不胜数,与魔界地什么人纠缠不清,根本算不上什么。
  教皇又道:“连接此间与魔界的通道并不好走,凶险处恐怕比空间风暴还要厉害些,因此,此行你将孤立无援。死现在既然你已经明白并不是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还准备去魔界吗?而且在魔界,因为位面环境的原因,你要杀的人的力量恐怕远非你能想象,而且你面对并不仅仅是一个魔族。看上去奇奇那可山脉要更加容易一些,也许你应该考虑改换一下行程。”
  罗格双眼微闭,思索了片刻,又缓缓睁开。道:“奇奇那可山脉我当然要去,不过那是在我去魔界之后。她需要神格,魔界又有神格,可是奇奇那可山脉那边有什么。我并没有多大把握。所以不管一切是否在我掌握之中,我都要去魔界。我去得了,也回得来,挡在我面前的哪怕是百万魔族,我也一定会回来,带着神格回来。”
  教皇望着窗外的夕阳。夕阳已是如血。
  终于。教皇似是自语道:“五十年前,我也曾和你一样说过这句括啊……”说罢,教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在感慨着什么。
  时如水,人易老,转眼间,尘间已是数十春秋。
  教皇叹息一声,道:“你去准备一下吧。什么时候去魔界?”
  此时罗格也在凝望着窗外地夕阳,在夕阳之下。他的身影正渐渐地变得模糊。罗格淡淡回道:“不需要准备了,我现在就去。”
  在他身影完全消失前,罗格忽然问道:“陛下,若位面毁灭,她有可能散得到救赎吗?”
  只是罗格并没有等待答案。他话音尚在回落,身影早已消失在虚空之中。
  教皇似也不急着给他答案,他只是默立窗外,夕阳已坠,只有半天云霞胜火。
  “对你们来说,救赎与毁灭,其实没有分别啊……”
  秘境的黄昏,也是大陆的黄昏。
  这种时候,芙萝娅最喜欢坐在危崖前地那块大石上。眺望那一片云霞下的远方。
  而这种时候,米罗总会立在不远处,看着那媚态天成的身影,看得如痴如醉。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直到漫天云霞散尽。米罗这才走到了芙萝娅身后。芙萝娅盈盈飘起,回身笑道:“我知道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受凉。好了好了,你可不要再重复了。这句话,你可是每天都要说上十遍!”
  “是啊……”米罗长叹一声,犹豫了半天,才道:“芙萝娅,恐怕从现在起,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芙萝娅一双碧绿地眼睛望着米罗,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米罗痴痴地看着她,片刻才道:“在我离开前,魔界就己经正处在战争之中,那是整个魔界与天界大军的战争!就在刚才,我听到了一声呼唤,魔皇对所有魔族的呼唤。想必魔界的战争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做为一个最高贵的魔族,我绝不能对这最终的决战坐视不理。所以,芙萝娅,原谅我,我要回魔界去参战了。”
  芙萝娅温柔一笑,道:“战争是男人永恒的归宿,所以你安心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地身体虽然没有恢复,可位面冥想很快就要修成了,没什么人能够欺负到我的。”
  “芙萝娅,你……”米罗张了张口,却没有了下文。
  他想叫芙萝娅跟他(烟男竟然打成了“她”,我晕!~ )一起去魔界,可是她碧绿双眸中,那温柔但坚定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米罗深深地望了芙萝娅一眼,在那一眼中,似有万语千言。可是最终,他只是猛然长啸一声,当即转身而去!
  那潇瑟而落寞的身影顷刻间已经消失在远方,而清越高亢的啸声依然回荡于九天之上,久久不散。
  芙萝娅看着他身影访消失地方向,碧眸中隐隐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
  里尔城大公府中已是华灯初上,无数官员与将领进进出出,热闹非常。只不过这些公国执掌大权的人脸色看起来都不大好看。
  这也难怪,巴伐利亚大公率领大军已经攻入了阿斯罗菲克帝国境内,一路上战无不胜、攻不不克,势如破竹,推进速度极快,阿斯罗菲克帝国大军每每还没来得及集结,就己被挥军如电的大公击溃。
  然而就在这种关健时刻,巴伐利亚公国的后勤却出了大问题。一方面是大量物资补给雌积如山,另一方面前线的所急需地物资又运不上去
  。就是运到了北地,那些东西也往往不是战士所急需的。车辆与人力的调配也一塌糊涂,因此有限的物资往往运不到最前方,就在半路上被已经红了眼地部对给截住了。
  一切的江乱其实都源自于凯瑟琳。
  她突然撒手不再理会公国事务。而且不见任何官员,已经足足有半个月了。公国的官员与将领早都习惯了由她来统筹调配一切,大家依令行事就是。反正她的吩咐,必定是最佳地方案。此刻凯瑟琳突然放手,这些大小官立刻不知所措,乱成了一团。
  凯瑟琳已经将大公府后半部划为了禁区。等闲不许人进入。这半个月来,她从早到晚都躲在里面,从不露面见人。没有她的允许,别人也不敢进入。这些天来,也就是罗格进了一次后府而已。
  然而一个俊朗而高大地年班人显然不把她的禁今放在眼里。他一把推开了后府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道大门内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前府月明星稀,夜空清朗,而后府则始终笼罩在一片淡淡的云雾之内。向天空中望去,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有如一头无比庞大巨兽正张着大口,准备吞噬能够吞下的一切。
  而且这天,还在缓缓旋转着。
  一踏进大门。那年班人立刻感觉到了环境的诡异,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此时凯瑟琳那圆润而悦耳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传来:“克拉苏,什么时候你胆子大到可以无视我他命今了?“
  克拉苏一牡怔,然后脸上怒气渐涌,不顾凯瑟琳的冷斥,大步走进了大厅。
  凯瑟琳一身盛装,美丽得直是不可方物。她跪在一座祭坛前,似是正在祈祷着什么。祭坛的前方,摆放着那个奇异的婴儿,她与罗格的孩子。此时那小婴儿面容依然变幻不定。望着凯瑟琳。但他每张脸上显露出来地都是畏惧,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克拉苏立在机忍琳身后,道:“这段时间公国事务一片混乱,所以父亲让我回来问问您。这究竞是怎么一回事。”
  凯瑟琳头也不回,淡淡地回道:“去告诉莱莱哈特,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公国让他自己操心吧,我没时间。”
  克拉苏看了一眼祭坛,冷笑着道:“更重要的事?是与这个小家伙有关吗?都这么多天了,还没见他长大,亲爱的妈妈,看来你给我添的这个弟弟不怎么样啊!你为什么肯为这样一个废物放弃公国一统大陆的大业呢?”
  凯瑟琳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转过身来,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眸盯着克拉苏,冰冷地道:“废物?对我来说,你和你父亲加起来也不如这个废物一半有用!既然我有了他,那你就已经没什么用了。克拉苏,你走吧,别再来烦我,不然的话,我会立刻杀了你的”。
  克拉苏怒意上涌,他死盯着凯瑟琳,叫道:“父亲是秉承了天界神迹的人,而我,克拉苏,是仅用了十二个月就长大成人地真正神选者!我哪点不比这个长不大的废物强?给我点时间,我也会比这废物的父亲强得多!”
  在凯瑟琳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克拉苏地面孔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叫声也变成了狂吼:“我是神选者,只有我!亲爱的妈妈,既然你这么想要强大的孩子,那不如让我这个神选者来给伶你一个孩子吧!”
  吼声未落,克拉苏身体一动,身周骤现斗气光甲,而他的人已行拉出一道虚影,向凯瑟琳扑去!
  时间忽然流动得慢了。
  克拉苏越接近凯瑟琳,就越发现她目光中的冰冷与不屑,而且心底的寒意也会随之一点一点地增强!
  “神选者?”凯瑟琳冷冷一笑。
  就在他指尖堪堪触到凯瑟琳高耸胸部的瞬间,凯瑟琳樱唇狐开,清越之极地斥喝一声!克拉苏只觉得耳中一阵轰鸣,有如瞬间被一个巨锤迎面击中,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尚在空中时,他就感觉凯瑟琳喝声的余音仍然在耳边萦绕,似是被这喝声引动,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转眼间已跳至疯狂的地步!
  克拉苏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然后就眼睁睁他看着自己的心脏挣脱了身体的束缚,带着一道血线,斜斜掉落在凯瑟琳的面前。
  “神选者?给你父亲降下神迹的那个神明,恐怕自已都快走向终结了。”凯瑟琳声音冷得有若寒冬。
  她拎起长裙,露出了一双精致的长靴,然后轻轻地踏碎了克拉苏的心脏。
  一缕风盘旋着,然后忽然加速,没入了罗格的鼻孔中。
  风中揉着刺鼻的硫磺气,又有阵阵酸臭,偶尔,还会有一丝淡淡的香气传来。罗格仔细品味着风中的气息,又看了看脚下的大地。地面是深黑中偶尔透出一点暗红的坚硬土地。
  他双足踏着的,正是魔界的大地!
  数年之前,那黑焰绕身的美丽女子曾想带他进入魔界,只是种种始料未及的变化,他最终与魔界差之毫厘,只能擦肩而过。而如今事隔多年,罗格终于进入了魔界,踏上了魔界的土地!
  暗红的天空,云雾笼罩的远方,宽阔无比、流淌着浓稠液体的河流……一切的一切,都与罗格所知的魔界一模一样。他虽然是第一次踏足魔界,可是魔界的景象早已经刻印在埃丽西斯留下的那块黑水晶之中。
  惟一与黑水晶中的纪录不符的,就是风中那偶尔掠过的一缕清香。罗格有些疑惑,这阵阵清香似是不应属于这里,它们与天使的体液味道极其相似。罗格甚至怀疑,这些香气就是破碎的天使身体散发出来的。
  魔界无比广大,纵算天使血液的气息凝久而不散,要想在风中留下如此清晰的清香,又得有多少天使陨落?难道魔界中的战争,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在魔界的风中,有一滴血滴落,在罗格的脚边溅起一小朵血色之花。此时的罗格遍体鳞伤,有数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衣衫完全变成了一团碎布条,胡乱地缠在身上。
  罗格微微苦笑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一条通往魔界的通道竟然会如此难走,短短时间内,就以他那强悍的身体也难以承受瞬息万变的强大力场切割。最后变成了这副模样。罗格身上的作口不住地蠕动着,试图自己愈合,可是不管它们如何努力,就是无法封合伤口,反而伴随着每一次的蠕动,都会不断有血水渗出。
  魔界,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罗格静静地站立在魔界大地上,就如一尊雕像。算起来,罗格已经去过死亡世界、两个女神的国度,以及熔岩领主创造的投影世界,对于异空间的规则和理解已是十分丰富。不过魔界对他来说,依然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这里的规则简单而强悍,所有的力量都极为贲张,似欲以爆炸地极度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正因如此,罗格身体的自愈变得极为困难,甚至于根本找不到愈合的办法。
  这里的规则,就是力量与破坏,如此简单。
  站立在魔界的大地上,罗格终于理解了这个位面的特殊之处,也明白了魔族为何崇尚力量且拥有强横的身体。在这个医治极为困难,但获取力量非常容易的位面,进攻就是最好地防御,而强横的身体则是生存地保证。
  罗格举目四顾,视线尽头,尽是一片荒夷。就在一瞬间,他忽然知道,为何在魔族中合作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在这个极度荒凉的世界中,生命与食物都是如此匮乏。天性暴烈且力量强大的魔族自然天性中就不喜合作。
  不知为何,罗格忽然想起了埃丽西斯和艾德蕾妮。这两个魔族的女子都有着无双的风华、超绝的力量,只是埃丽西斯倾城绝色,是冰与焰的混合。而艾德蕾妮容貌平平,甚至于让人很难记住,可是她的温婉与大气若柔柔春风,在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人折服。
  一念及艾德蕾妮,罗格就会想起她魔力全失的原因。虽然罗格已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地所在,可是胖子深深知道,力量就是魔族的一切。失去了魔力的艾德蕾妮有如失去了土壤的花,尽管微笑依旧,可是正一天天地枯萎下去。
  其实直到今日,罗格仍不明白她何以为奋不顾身地救护自己。但罗格知道,艾德蕾妮心系魔界,她希望他能够帮助魔族生存。
  可是他能够帮助她达成这个心愿吗?
  罗格苦笑了一下,他此来魔界,就是要收割神格。拥有神格地存在必定对正处于全面战争的魔族至关重要,自己若收割了神格,那对整个魔族的战争有何影响,可想而知。
  可是她需要神格。
  罗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对不起……”
  从始至终,魔界的大地都在微微颤动着。
  罗格孤身站立在魔界一望无际的大地上,不知站立了多久,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罗格迈开大步,一步千米,如飞般向颤动传来的方向奔去。
  罗格能够飞行,也可以瞬移,但他喜欢奔行,更喜欢奔行的感觉。赤裸的双脚每一次重重地踏在魔界大地上的时候,都会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从足底传入他的心中。每迈出一步,他都会对魔界多上一点了解。
  而且迎风奔行,总会让他已冷的血慢慢地沸腾!因为他知道,在前方,就是魔族与天界大决战的战场,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万千天使与魔族当中,收割拥有神格的那一个存在!
  不管那存在是魔皇,是天使,还是哪位神明的代理人,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此刻罗格双眼中,能够看得见的,惟有那一点闪亮的神格!
  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魔界大地上回荡,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足印在大地上出现。
  罗格越奔越快,在迎风的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当日,风月初次在死亡世界中召集大军去抢夺他的灵魂时,是否,也如他此刻的心情?
  战场已遥遥在望。
  在大地的中央,就是那座孤傲挺立的圣山。圣山高耸入云,似是连接着天与地的支柱。
  圣山周围,聚集着不知多少魔族战士。他们正发出各异的怒吼与咆哮,舍生忘死地战斗着。每每要有数百个魔族战士中央,才会有一个披着火焰战甲的天使。可是这样数量悬殊地战斗,压倒性的优势却在天使这一边。
  这些战斗着的天使不论持有的是何种兵器,上面都燃着淡淡的天界圣焰。姑且不论兵器本身,单是这些圣焰已不是普通魔族战士能够阻挡地。他们只要身上沾染上一点微小的火苗,整个身躯都有可能在瞬间被引燃!而魔族战士的攻击,十记有九记根本奈何不得这些天使身披地盔甲。
  然而魔族战士依然前仆后继地战斗着。那些显然既没有强横力量,也没有出众技艺的魔族战士更是悍勇,他们往往高高跃于空中,然后合身扑向这些天使,甘愿忍受圣焰焚魂之苦,也要死死抱住这些天使。他们知道自己无法伤害到这些天使,因此只求以一已之身作为代价,拖住天使动作短短一瞬,好让战友们有机会击中。
  这小小的愿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根本无法实现的奢望。
  在圣峰的周围,足有数以千记的天使!
  而在千米高处,另有百名天使绕着圣峰在回旋飞舞,时时俯冲而下,攻向驻守在圣峰之巅的魔族。又有一些天使并不近战,只是遥遥立于空中,双手挥动间,大片的圣焰或者是道道粗大的雷电就会向圣山山顶击去。
  偶尔会有天使吟唱完咒语,引动圣辉从天而降,落向圣峰。圣峰顶也有魔力强横的术士,天空中时时会有道道紫色、黑色或者是血色地闪电降下。劈向在空中驻留的天使,大部分地闪电都会被天使所抵抗,但偶尔也会有一个天使周身缠绕着电火,从高空中坠落。他们往往还没有落到地面,就会在空中化成一团明亮的火焰。
  天空中血云不住翻涌,有一头出奇庞大的魔龙正以与他体型绝不相称的速度在云间穿行,与数十位天使缠斗着。天使们的武器虽然够对它造成伤害,但都不致命,可是魔龙喷出的淡黑色龙息,只要天使们沾上了一点,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动作就会迟缓,并且自行从空中坠落。尚在半空中,这些天使就会踏上毁灭之途。只不过他们不会化成火焰,而是爆成一团淡黑色的雾气,在魔界的风中慢慢消逝。
  在峰顶,又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奋力跃动着。她每每会跃出圣峰之外,但又似被一股奇异地力量牵引,不管她跃离圣峰多远,都会落回到圣山山顶。
  这小小的身影即是洛迦,她几乎每一次跃起,都会有一名天使在她的巨刃下喷洒出漫天的鲜血!
  地面地魔族是在拖延时间,圣山山顶的战斗互有攻守,而那些与魔龙及洛迦缠斗的天使则处于绝对的下风。
  罗格立于远方,眯起了双眼,凝望着远方的战场。
  他有些意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最终的决战场上看到如此多的天使。
  “原来是战斗天使啊,看来魔界也是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的职责……”罗格暗自想着,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他扫视过整个战场,随后目光落在了天空中的某处,在那里,正高悬着一轮金色的太阳。在太阳正中,立着一个傲然的天使。
  他的气息强大之极,背后伸展至极处的四只羽翼正放射出耀目欲盲的光芒,在光芒中,又隐隐有一双淡淡的光翼!
  光芒若一道流瀑,向圣峰之巅涌去。只是圣山周围有一道隐而无形的暗色光罩,堪堪挡住了从他羽翼上涌出的圣辉。战斗天使们一旦攻入这光罩,身上的圣辉就会立刻暗淡,战力也随之大减。他们本就完全不是洛迦的对手,战力再被削弱,小小的洛迦杀起来简直是一刀一个。
  只是在金色流瀑的不断冲击下,这暗色的光罩虽然能够维持完整,可是罗格仍然可以看出,它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收缩着。
  不过以这种速度计算,在所有战斗天使都陨落前,暗色光罩怎么都不会破裂的。那这力量庞大至难以言喻之境的四翼天使为何仍不参战,而只满足于立于空中以圣辉压制圣峰上的抵抗力量?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远方天际的血色被撕开,遥遥传来阵阵嘹亮的圣歌声,又有一队数百名战斗天使慢慢自血云中浮现。他们甫一现身,立刻全力向战场飞来,不待那空中的天使指挥,即刻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战斗中去!
  罗格面容慢慢严峻,他已然发现,这一批飞来的天使数量,与刚刚陨落的天使数竟然完全一致!难道说,这些被毁灭的天使,在分解成本原形态之后这么快就能够天界重新成型,并且降临以参与战斗不成?
  若如此,魔族战士纵有百万,又如何能够避免败亡之命?
  在罗格目光落在身上的刹那,空中那高高在上的天使恰好也转过头来,迎上了罗格的目光。虽然相隔极为遥远,然而罗格分明看到他冰冷的双眼中央,是一双旋转不休的四面体。
  罗格冷冷一笑,不再看空中的天使,他的目光落在了圣峰之巅,那不断跃动着的小小身影上,心中忽然大跳几下。
  不知是否是巧合,洛迦也正在此时望向了罗格,罗格甚至可以看到,她向他展示了一个极为纯真可爱的笑容。但她在展露笑容的同时,手中的巨刃却划了个十字,将一个被无型力场生生拖来的天使劈成了四块!
  罗格心中一叹,他知道,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胖子看了看漫天飞舞的天使,又望了望百万浴血死战的魔族,忽然低吼一声,迈开大步,向决战战场奔去!
  距离很奇妙。
  几步之后,罗格已经出现在战场正中。他伸手一抓,从一名战斗天使手中夺过一把圣焰巨剑,然后左手如电,瞬间已按在那尚不及反应的天使脸上。
  砰!
  战斗天使的头颅已经炸成了一团明亮的圣焰。
  那一座孤傲挺立在魔界大地上的圣峰,已经是曾经纵横多个位面魔族最后的荣耀。圣峰后方,那片遮蔽了半个天空的迷离黑雾中央,隐隐透出一点令人心颤的气息。罗格凝立于空中,目光越过了圣峰,投注在那片黑雾上。
  此刻在罗格的双眼中,无论是高空中正傲然冷视着他的智天使,还是圣峰周围正奋战不休的洛迦以及魔龙,甚至于始终屹立不助、支持着笼罩整个圣峰峰顶的魔法领域的魔皇,都会有些许的信息流出,传入他的感应之中。
  惟有圣峰背后那一片无比广阔的迷舞,有如无底的、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渊,完全没有任何信息透出,那层层的迷雾,也未曾在罗格的双眼前有分毫打开的征兆。
  至少,那一片迷雾完全不在罗格的掌握之中。
  不过这一次有了这神领悟之后,罗格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
  从埃丽西斯留下的黑水井中,罗格知道在这辽阔迷雾的正中央,就是魔界中最神秘莫测的无底深渊。据传,威能无穷的暗黑魔神就居于无底深渊的最深处。这是罗格所知的诸神中唯一一个将国度开口留在物质位面的主神。
  按罗格的理解,暗黑魔神的这神做法简直就等于一个富豪将家里的大门开在强盗营地中一样,完全违背了希洛之书中记载的有关诸神国度的常识。
  在虚无中开辟的国度,其到达和离开都需要莫大的神力,不然的话,在本体穿越虚无时,任何有形地存在都有可能压制不住身体内部的压力,从而爆成最细微的存在。甚至于灵魂也会受到虚无之力地撕扯而无法保特完整。因此当一位神明想要攻击另一位神明时,除了自己以及秉承了自身神力的分身,其它的仆从都无法同行。
  另据希洛之书所载。褚神在自己的国度中拥有莫大地优势,因此除非与来袭对象的神格神力差距过于巨大,否则很难在自己的国度中败却。在神力相差不大地情况下,一个神要想击败另一位神。只有通过各种手段一点点削弱对方的神力,从而达到削弱对手国度的效果,最终才有可有可能彻底击败对方。
  正因如此。任何神明之间的战争,往往都会旷日持久,助辄以百年计,而有些著名的诸神之战,甚至会延续成千上万年。
  罗格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这些关于诸神战争地知识是对是错。这些知识都是得自于希洛之书,在适当的时候自行从他心底浮起。
  念及于此,罗格更对暗黑魔神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只不过虽然无底深渊的位置是公开的秘密,可是又有几个人敢于进入无底深渊,在暗黑魔神的国度上挑战这威能堪比天界主神的存在?
  单看那重重看似普通的迷雾竟然不透露一点讯息给罗格,就可以想象暗黑魔神有多么强大。
  不过世界上理性的存在总是少数,而疯子从不缺少。现在地罗格,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过,尽管从暗黑魔神处一无所获,不过从智天使、魔龙王、洛迦以及魔皇身上传递来的些许气息已让罗格获益无尽。这些强横存在的力,量各有所长。均在不同地领域近乎于达到位面所能容许的极限,特别是那高高在上的智天使。四翼上圣辉汹涌而出,竟以一已之力牢牢压制住了圣峰上众多上位魔族的力量!
  单以力量而论。这智天使与维多利亚几乎不相上下,只是在罗格的感觉中,他虽然态度更加傲慢,可是总是不若维多利亚那样不知不觉中就令人仰视。
  胖子忽然想起,若论高高在上,恐怕他们都要较安德雷奥利差得远。在那散发着灿烂星光的六翼之前,除了服从,凡俗存在已不会再有任何其它想法。
  一道扑面而来的炽热气息打断了罗格纷乱的思绪,他这才回想起自己仍然身处在天界与魔族生死决战的大战场上。
  无尽的天在熊熊火云与灿烂圣辉的拼争下呻吟,宽广大地上蔓延着千百万龙族战士的鲜血,扑面而来的风中又带着浓郁的清香。
  在罗格面前,一名战斗天使正尽展双翼,挥动手中的火焰巨剑向罗格当头斩下!
  魔界所能容纳的力量远远比罗格所处的位面要高得多,至少这名战斗天使力量看起来还远未达到这个位面的上限。正因为没有了限制,这名战斗天使所发挥出的力量甚至于要超过了当日南北方最终决战时安德雷奥利带下来的两名力天使。
  凝望着那以不可思议速度斩落的火焰巨剑,罗格眼中闪过了一阵迷离。
  多么熟悉的圣焰啊……
  这无时无刻不在透着神圣气息的烈焰,其实贯穿了罗格生命的始终,他每一次大的转折,都与这熊熊燃烧着的圣焰息息相关。
  那将埃丽西斯与奥菲罗克化成雕像的火焰,那从沉睡中唤醒威娜的火焰,以及那曾行无休无止烧灼着双子殿中雕像的圣焰……
  在魔界,力量不受限制的战斗天使与罗格曾经所见的战斗天使已有了本质的不同。可是罗格也非是当日最终决战时的罗格。
  罗格凝立于空中,任由火焰巨剑当头斩落。双方的距离是如此接近,罗格甚至于可以透过重重圣焰以及那厚重的金盔,看清战斗天使那张无表情的脸。
  燃烧着圣焰的剑锋轰鸣着劈过罗格的身体,可是他依然微笑着立于原地,看起来毫发无伤。
  原来战斗天使斩过的,只是一个幻影。
  在这一瞬间,战斗天使冷漠的双眼也闪过一丝疑惑。圣焰并不仅仅是炽热而已,这来自于天界的火焰中拥有诸多非凡地属性。比如破除幻影与隐形就是其中之一。战斗天使与其它的天使有所不同,他们的双眼可以看穿虚伪,他们地灵魂坚硬冰冷。不受诱惑与威吓。这在诸多位面的战斗中,其实是非常实用且强大的特性。
  可是圣焰之剑明明已经斩过了罗格的幻影,为何还破除不了?
  还未等战斗天使想清楚这一点,他背后地双翼就一紧。随后传来了阵剧痛!一时间,他已然动弹不得!战斗天使强忍剧痛,转头望去。这才发现双翼已经落在了罗格的手中。
  罗格心中又是一阵恍惚,决战日的最后,他已无力将握于手中地羽翼撕下。
  现在呢?
  天空中绽放出一朵金色的绚丽花朵,又有一阵浓浓的清香开始弥散。
  金色的花瓣片片绽开,罗格从花瓣丛中飞出。战斗天使的火焰巨剑已然到了他的手中,巨剑上的圣焰非但未有减弱,反而急剧增强,已提升至一个全新的境界,吞吐不定的火舌变得近于透明,只在火焰尖上会隐隐显出一层诡异的蓝色。
  刹那间,战场上寂静了一瞬,十余道目光都投注在了罗格身上。在这力量至上的魔界,罗格本身的绝对力量虽然强大,但远未达到位面极限。令一众强大存在震慑的是正罗格身上缓慢涌出的气息。
  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冰冷、残酷、傲视众生,并且决绝!从这道气息中,无论是智天使还是魔皇,都只读出了一个含义。毁灭!
  那高高在上的智天使终于开口了:“我是伟大地塞坦尼斯托利亚座前秉承第七智天使光辉之名的尼奥托利亚。我的使命是更改魔界六个位面的信仰,使之从此沐浴在至高神地光辉之下。你是谁?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伟大的迪斯马森的气息,你应该是毁灭之主的仆从。可是你又为何要毁灭我的战斗天使?”
  “因为冒犯。”罗格淡淡答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毁灭之主的仆从,那你手下的战斗天使向我进攻,就是对毁灭之主的不敬,我毁灭他们理所应当。”
  尼奥托利亚的声音更加森冷了:“你不过是毁灭之主众多神仆之一,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你我之间的距离比整个位面还要辽阔,无知的东西,你不要以为拥有了毁灭之主的一点光辉,就可以对我无礼!”
  智天使的语声中蕴含着极大的力量,整个战场的天空都随着他的话语忽明忽暗。在这力量的激荡和压迫下,罗格身周那淡而无形的火焰猛然明亮起来,并且不断增强,转眼之间,他整个人就包裹在艳离的蓝色火焰之中,背后的蓝翼也随之展开。
  罗格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尼奥托利亚,微笑着道:“尊敬的尼奥托利亚,请原谅我刚刚对您的无礼。我刚刚皈依伟大的迪斯马森,所以对天界仍然十分无知。不知您是否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问。您刚刚说,要将魔界六个位面的信仰都统一到至高神的光辉之下,可是我看到的却是魔界中几乎所有的魔族都快被杀光了,当然,我们对前的这些除外。没有了这些魔族,谁来为至高神的光辉贡献信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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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日 毁灭 下

智天使的声音平板、机械,没有任何罗格能够理解了的情感波动,然而他话语的内容竟令罗格心底也隐隐泛起寒意!
  “信仰并非源自这一位面的原住民,而是来自于新生的一代。天界诸主神已然接近于掌控魔界诸位面的秘奥,在清除掉这些原住民、以圣辉清洗整个位面之后,能够适应魔界诸位面规则的新生一代就会成长起来,他们依天界的光辉而生,所信仰的,也必是天界的主神。”
  罗格凝视着尼奥托利亚,片刻,他的双眼中接受到了一点不同譣常的讯息。罗格终于确定,这位第七智天使与他曾经遇到过的任何天使都不一样,在尼奥托利亚的身上,留存着天界的记忆!
  罗格心头一动,又问道:“尊敬的尼奥托利亚,我并非是在质疑您的智慧,而是我实在不明白。您看,这些原住民的力量如此强悍,又各有所长,将他们清除之后,如何能够保证新生一代所产生的信仰之力会比这些原住民更强呢?为何不将这些原住民收伏,或许对于天界诸主神的贡献会更大一些。”
  尼奥托利亚冰冷的声音中多了一点不耐烦,道:“新生一代没有意识,没有思想,他们灵魂的全部内容就是信仰,他们一切依从本能行事,进食、繁衍都是为了能够尽快的扩大数量。他们生存的全部意义就是汲取整个位面的信仰之源,并且将之奉献给诸主神。从信仰角度来说,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比主神亲手创造的新生代做得更加出色。你是伟大的毁灭之主的神仆,怎么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罗格沉默了片刻。
  他的灵魂中已然浮起这样一幅景象,那些狂热的、全无自主意识的新生代漫无目的的在大地上漫游着。大地丰饶之极,他们随时可以获得食物和水,不受饥寒侵扰。当两性相遇,即会交配以繁衍后代。他们生长迅速,新生的婴儿无需多少照顾,即可自行出发,在大地上游荡。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即是汲取位面的信仰之源。
  那么,当有朝一日,整个大地上布满了这些新生代时,又会发生什么?有限的信仰之源被汲取殆尽之后,位面又会怎样?
  答案自行从罗格心底浮起。
  因为,他曾经无数次踏足过这样的一个位面,一个信仰已然消失的位面。
  那是遗弃之地。
  在心底的最深处,罗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想着:“风月……不管我回不回得去,你啊……还是忘记我才好。”
  他的手,悄然间已握紧了火焰巨剑的剑柄。
  罗格脸上洋溢着奇异的微笑,
  刷刷刷刷!
  火焰巨剑带着细微的嘶鸣,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蓝色弧线,温柔地划过四名战斗天使的身体,为色泽剧烈变幻着的天空留下了四朵金色的血之花。
  “迪斯马森的仆人!你在做什么?”尼奥托利亚的声音有若雷鸣,从天而降:“你在攻击伟大的塞坦尼期利亚的仆人,你在背叛天界的主神!你,将为你的背叛付出足够的代价!”
  与尼奥托利亚的吼声一同降临的,还有大片大片金色的光面。在这绚烂的光雨中,所有的魔族都开始痛苦的呻吟,而战斗天使的双翼上则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辉!
  雨扑天盖地。
  魔话战士的身体一沾上这些金色的雨滴,就会立刻被引燃,然后发出各种痛苦的悲鸣,在火焰中抽搐着、颤抖着,一点点被燃成灰烬。这些金色的光雨非常奇异,它引发的火焰毁来生命的过程非常缓慢,被引燃的魔族战士直到被被烧成一小块灰烬,仍不得解脱,依旧在微微地挣扎、发出细细的呻呤。
  在这片无比广阔的金色光雨中,护翼着圣峰的领域剧烈地颤动起来,每一滴雨滴落下,都会在护罩上引发一圈圈的涟漪。但无论波动多么剧烈,这片护罩始终坚持不倒。
  在漫天光雨中,罗格趋退自如,分毫不受这光雨的影响。那些金色的雨滴落在他身上,蠕动片刻后。即会渗入罗格的肌肤,被胖子给完全吸收。在雨中纵横得越久,罗格的脸色就越是莹润,显然对于智天使尼奥托利亚的力量非常享受。
  此刻在胖子周围聚拢了十名战斗天使,不过他们的数量上虽然占据优势,场面上却处于绝对下风。在罗格那一双招展的蓝色羽翼前,所有的战斗天使都自灵魂深处产生了畏惧,他们畏惧的不是罗格,而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毁灭之主的气息。
  距离罗格稍远一点的战斗天使。身上得自于尼奥托利亚的光辉已经喑淡了许多,而那些就在罗格身周战斗地天使更加不堪,身上的光辉已完全消失。甚至于金色战甲上隐隐透出蓝色的光芒。他们非但无法从尼奥托利亚那里得到力量加成,反而本身的力量也受到罗格的压制而大打折扣。
  在狭小的空间中,罗格的身影忽隐忽现,他的速度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此时就是风月在此,恐怕也比他快不了多少。
  他左手带着奇异的尖啸声伸出,轻轻松松地抓住了一柄刺向他心口的圣枪,无论是锋利之极的枪刃,还是极炽热的圣焰,都只能在他手上留下浅浅的伤痕。而罗格裸露在外的肌遍布着这样的伤痕,这些本就无足轻重的伤痕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在十余枝闪电般刺来的兵器前,罗格背后的蓝翼悄然伸展最大,将自已整个背都护翼起来。于是铿锵声中。两只圣枪、一柄焰斧以及一根粗大的带刺铰链狠狠地击在罗格的蓝翼上!
  一片刺耳之极的金属摩擦声中,四件源自于天界地兵器竟都反弹开去,完全无法攻破罗格的羽翼。四记沉重之极的重击,只在空中带出几片飘飞的蓝羽!
  羽翼本是天使最荣耀、最敏感也是最脆弱地部位,然而罗格背后的那双蓝翼,已然成为他最坚固的护盾。
  现实与预期的反差过于巨大,四名战斗天使一时无法理解双眼看到的事实,微微地怔怔了一下。仅这瞬间的停滞,已经足以将他们带入毁灭的深渊。
  数片无形的阴影悄然出现,刹那间已在这四名战斗天使的身周交叉划过。
  下一刻。罗格的身后,又多了四朵艳丽的血色之花!天空中的清香,一时浓郁已极!
  这些战斗天使的双眼并非能够看清世间的一切,至少罗格隐于蓝翼之下的那双虚无之翼根本不曾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若说蓝翼是一面坚固的盾。那虚无之翼则是锋锐的刃。
  尼奥托利亚发出一身愤怒的咆哮,直到此刻他才想起,罗格身上拥有迪斯马森的光辉,根本不会受到他力量的压制,以天界圣焰为武器的战斗天使能够给他带来的伤害也是十分有限。自见了罗格的那一刻,甚至于在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毁灭之主的气息后也是如此。他始终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骤雨难终朝。
  威力无穷的光雨对于尼奥托利亚来说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短暂风雨过后,魔界的战场上终于雨收云开,又是圣光与血云相互厮杀的局面。
  骤雨虽然短暂,但对整个魔族的打击却深远而沉重。雨落的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的魔族战士痛苦之极地倒下,在烈火焰中燃成一团小小的灰烬。
  雨停的瞬间,罗格俯首,望见整个战场上已经多出了大片大片的空地。他的眼神锐利,顷刻间已看到空地上撒满了不住蠕动的灰炭。
  他看得到块块灰烬中那拼命换气着的灵魂,他听得到个个灵魂那歇斯底里的痛苦嘶喊!
  当千万悲鸣汇聚在一起的刹那,就连从不知悲天悯人为何物的罗格,心底也微微泛起一阵颤栗。
  他知道,这些魔族将士的灵魂从此与这片大地联系在了一起,就算是灰烬被粉碎痛苦的灵魂也不会得到解脱,他们将永世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无穷无尽地回味生死边缘那最痛苦的一刻。
  直到有一日。有那威能足以压倒尼奥托利亚的存在来到这里,对这些痛苦的灵魂施以净化术,他们才会得到永恒的救赎。
  罗格抬起头,望向凝立于空中的尼奥托利亚,目光交汇的瞬间,天空中忽然落下蓝金相间的闪电,又有无数怒雷轰鸣!
  罗格冷冷一笑,身影闪动间。已贴上了一名战斗天使的后背。他左手一伸,轻轻松松地将天使羽翼抓在手中,然后右手火焰巨剑如电挥过,已将双翼从天使的背上斩下!
  天空中浓香四溢。
  罗格又抬头。与尼奥托利亚冷冷对视一眼,然后身形一闪,避过了十余名战斗天使的合围。掉头扑向了远方一名战斗天使。
  又是一团浓香。
  尼奥托利亚双眼微闭,以奇异的语言开始吟唱咒语,随即伸手向罗格一指!只不过他手指处,罗格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尼向托利亚微吃一惊,他动念之间,已经重新捕捉到了罗格的位置,于是又伸手向胖子一指。可是就在他动念到伸指那短短瞬间,罗格又如未卜先知一般逃到了数千米之外。
  尼奥托利亚又惊又怒。罗格的狡诈已经超出他的想像。他屡屡伸指,却无不落空,反而被罗格趁此空隙又袭杀了三名战斗天使。
  智天使终于放弃了以简短咒语毁灭罗格地想法,转而呤唱起更长的咒语。这一次。他只需双眼盯住罗格,即可瞬间施放咒法。
  随着智天使最后一个音节完成,罗格眼前忽现一团极耀眼的光芒!他刚暗叫不妙,一道金色的闪电即从天而降,当头劈中了他!那足以毁灭灵魂的强大能量立刻透体而入,在罗格身体里肆虐着,试图寻找一个值得毁灭的对象。
  罗格身体在空中一滞,随后如流星般向地面坠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出乎战斗天使们的预料,他们纷纷从罗格上方掠过,都扑了个空。等他们醒悟过来,纷纷掉头向下时,罗格忽然一个平移,然后骤然向天空中冲去,又把一众战斗天使甩在了身后。
  显然就在这短短瞬间,他已然完全适应了尼奥托利亚天雷攻击的威力。
  尼奥托利亚再一次咆哮,这一次他仅用了数个音节就完成了一个新的咒语。在咒语完成地瞬间,所有战斗天使羽翼上都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有无数细微之极的符号从金芒中浮出,飘散在天空中。
  在形容中疾飞着罗格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随后背后传来一阵阵细微但凌厉的风,在锐风中,那此原来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战斗天使速度大增,竟已追到他的身后!战枪、焰矛、巨剑和单纯的闪电纷纷向他后背袭来,而远方俳徊着战斗天使也速度骤增,纷纷拦截到了他的前方。
  虽然被战斗天使追上,但罗格并不惊慌,他身具迪斯马森的光辉,任何源于天界的力量对他造成都会非常有限。他背后蓝翼一展,再次护住了整个后方,而在蓝天翼的下方,空间发生了微微的扭曲,那双虚无之翼已做好了准备,就要在战斗天使们一击不中后趁虚将他们格杀。
  天空中,尼奥托利亚的巨大而悠扬的吟唱声不断飘落,罗格知道他在发动咒语,但并不知道这个咒语的功能是什么。听了几个音符后,罗格猛然感受到了这些咒语中蕴含着莫大的力量,几乎每一个音节所包含的力量,就已超过了人族大魔导师发动的高阶魔法!
  他心底寒意初生之际,背上已传来一阵渗入骨骼的剧痛!在这一瞬间,无法形容的痛苦已经使他的灵魂完全变成一片空白!
  罗格终于体会到了天使们最畏惧的断翼之痛。
  他挣扎着扭头后望,这才发现战斗天使的武器也如他们的双翼一样,泛起淡淡的光芒,光芒中有无数代表着各种力量的符号不住浮现,又不住破裂。巨剑这一次在他的蓝翼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然而这也就罢了,那一枘格外粗大的焰矛则完全突破了罗格的防御,已刺穿了他地蓝翼!
  罗格一声惨叫,全身抽搐不已,当空坠落。被刺穿的蓝翼不住与焰矛摩擦着。伤口迅速开列,几乎让罗格痛晕过去!然而扩大的伤口也终于使得他的蓝翼得以从焰矛中脱出。
  不过罗格没有喘息的时间。
  他周围微风拂动,数名最为快速的战斗天使已经聚拢过来,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狠狠地向罗格刺来!
  罗格头脑中阵阵眩晕,尚未从羽翼受损地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但他隐隐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于是奋力一振蓝翼。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不过这一次痛楚聊了使他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长号外,也彻底地将眩晕从他脑海中驱除。
  咣当!天空中响起阵阵金属撞击地巨声,有如数个巨大铜钟重重撞击在一起一样。随后天空中又燃起一团金焰,金焰中飘散出阵阵清香。
  就在数名战斗天使兵器即将落在罗格身上的瞬间。罗格的身体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片片水状的波纹。这些战斗天使尚不大适应骤然增强了数倍的力量和速度,措手不及之下,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他们的速度和攻击都是如此的强大,可是防御力并未有所增强,因此互撞之下,所有的战斗天使都受了重伤,甚至于还有一名因此而毁灭。
  罗格的身影在千米外浮现,他刚刚从虚空中跃出,一时间几乎于虚脱。已动弹不得。虽然他已经读过希洛之书,对于诸神之秘都有相当的了解,可是瞬间移动这种超越了凡间魔法体系地魔法,仍然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
  他的身影一出现。即引起周围战斗天使们的注意,数个离得最近的战斗天使掉头全速向罗格冲来。千米距离对于这些天使来说不过是瞬息之事,两名战斗天使顷刻间已冲至罗格身边,挥起手中的巨剑,狠狠地向他砍了下来!
  尽管罗格蓝翼上的伤口已在迅速愈合,可他依然动弹不得!
  两把火焰巨剑高高举起,重重斩落,但到了末段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剑锋一偏,从罗格的身边滑了过去。
  两名战半天使眼中的光辉迅速暗淡,他们身体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头向地面栽去。在战斗天使的身后,洛迦那小小的、手执巨刃的身影显现出来。她一双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各种色彩,微笑着望着罗格。
  不过她从容不迫的姿态尚未摆完,就一声惊叫,舞动着巨刃向地面坠去。
  罗格一怔,这才想起洛迦根本不会飞行。他实在无法理解以洛迦的恐怖力量为何竟然不能在空中飞行,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到一点喘息之机的胖子已经恢复了一些力量,他蓝翼一振,已若流星般冲到洛迦的正下方,一把抄住了她细小的身体。
  此时又有三五个战斗天使呼啸着追近。罗格反手一挥,身周张起了道无形的力场。战斗天使们甫一冲入力场,身上被尼奥托利亚加持强化过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次他们则是无法适应骤然变弱的力量,在空中飞行的轨迹纷纷变向,歪歪斜斜地从罗格身边飞过去。罗格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他强忍剧痛,手中巨剑一挥,斩下了一个战斗天使的半边羽翼。
  “快,快点把我扔回圣峰去!我不会飞!”洛迦猛然在罗格怀中挣扎起来。
  罗格不及细想,挥手之间,已将洛迦掷向远方的圣峰。她小小的身体飘飘荡荡地飞向圣峰,半空中尚来得及轮起巨刃,重重斩落。于是远处一个战斗天使似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索引着,自行飞到了洛迦的刃下,双化成了一团浓香。
  掷出洛迦后,罗格忍着伤痛,开始在空中急速飞旋闪躲。在他身后,二十多位战斗天使鼓动双翼,全速追来。而另有十余位战斗天使也各个方向试图拦截着罗格。
  天地之间,尼奥托利亚的咒语声依然响如雷鸣,超过千名战斗天使身上发出的光辉越来越亮。他们的力量也在相应地大幅提升着。罗格已感觉到极为吃力,此刻他不敢与这些战斗天使缠斗,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缠上。那时十余位战斗天使一拥而上,胖子真有可能从此长眠于魔界大地。在圣峰那一边,魔皇支持地守护结界明暗不定。时时会爆出大蓬火雨,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崩溃,而洛迦也往往要跃起数次,才能斩到一名战斗天使。被她砍到的战斗天使往往伤而不死。至于刚刚还以一已之力独抗十余名战斗天使的魔龙王此时已经不敢再飞出魔皇圣峰领域的范围。
  圣峰上十余名共同支持守护领域地魔族大术士均已接近力竭。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而真正的地狱,其实是在圣峰下。
  真实尚能拖住近千名战斗天使的魔族各族战士,此刻不论多么悍勇,都难以稍稍延缓一下战斗天使屠杀地速度。惟有强悍魔龙能够对抗数名战斗天使,可是咆哮战斗着的成年魔龙不过十余头,相比于千名战斗天使来说,他们的数量上居于绝对的劣势。除了数百名最强大的魔族战士外,再没有其它魔族能够相助魔龙对抗天界的战斗。
  屠杀
  每一秒钟,都会有成千上万的魔族战士倒下,而下一秒钟。少了一些阻碍的战斗天使屠杀地速度变会更快一些。
  以圣峰为中心,大地的色彩正由暗黑红色变成蓝绿相间的色彩,那是魔族战士的鲜血在慢慢地流淌、蔓延。
  尼奥托利亚双臂伸向了天空!
  他的吟咏声似乎已经充斥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无数力量符号自他的身体中涌出,围绕着他不住环绕飞行着。形成一道美丽之极的光环,在光环的周围又有许许多多的小天使上下飞舞着。
  尼奥托利亚四翼已经完全张开,一道金色的光幕将他整个笼罩了起来,看上去威严、庄重、华丽。尽管他已占据了绝对上风,尽管最后这些魔族战士已经接近屠戮殆尽,但他的怒意只是有增无减。
  因为罗格始终在东躲西逃,宁可以战斗天使的重重围追堵截下不住地增添伤口,也不肯冲上高空,向他发起攻击。尼奥托利亚并不确定罗格是否因为知晓他此刻的状态,才一直没有试图向他本体发起攻击。第七智天使与维多利来和光天使不同,他本体的战斗力极弱,甚至于比一个普通的战斗天使也强不了多少,可是他本体的防御力要远远超载了维多利亚,而他真正能力的体现,则在于可以大幅度提高所统率的战斗天使的战力。
  此刻他的力量已经发挥至巅峰,本体的防御已经接近于对一切攻击免疫,就算是主神亲临,也难以攻破他的防御!
  尼奥托利亚一边吟咏,一边俯视着战场。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圣峰上正在战斗着的力量强横的魔族,目光始终追随着罗格的身影。无论罗格是隐形、是跃入平行空间,还是利用魔法发动风暴或者是炎雨以掩饰自己的身形,尼奥托利亚的双眼始终能够望向正确的方向。而数十名追击着罗格的战斗天使的双眼,则于尼奥托利亚的视线保持一致,向着智天使的视线焦点处扑去。
  空然之间,尼奥托利亚看到罗格回首向他望了眼,胖子的眼中分明闪过一比讥嘲!智天使心中猛然一震,但胖子的身影随即一阵模糊脱离了他的视线消失在虚空之中。
  尼奥托利亚此刻的力量已在巅峰状态,但他的力量已经消耗得太多,很快,他给战斗天使们加持的各项能力就会一一消失,而他自己也会因为力量消耗过大而不得不回归天界。
  现在一切的关键,就是时间。
  对于这高高在上的智天使来说,惟有在短时间内将罗格与所有魔族一并格杀,才会停止力量的过度消耗,稳固住在魔界的存在形态。完成清洗整个魔界地工作。
  现在尼奥托利亚的力量已经消耗过多。而且罗格与魔族不同,身上承载着主神光辉的胖子对于天使拥有巨大的优势,战斗天使若不得到尼奥托利来的全力加持。根本难以对付罗格形成伤害。胖子完全可以凭藉游击战术,一个一个地将这些战斗天使杀光。
  时间之河在各个位面的流速不尽相同。尼奥托利亚知道,返回天界、重新恢复力量地过程非常漫长,等他重新回到魔界,已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天界会有耐心。再重新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吗?尼奥托利亚知道答案。
  第七智天使的使命中包含着清洗整个魔界,以及监督新生代的成长,直至那时,战斗天使们才会回到天界,守护魔界诸位面地职责将会交由其它主神来持行。而当整个位面的信仰之源都被汲取殆尽之时,就会成为天界视线之外的遗弃之地,惟有一个或几个低阶天使会被委派来巡视遗弃之地,以免其中滋生力量过于强大的存在。
  因此尽管尼奥托利亚几乎已杀尽魔族,但他的使命,最终还是未能完成。
  此刻在战场上。除了寥寥几头尚在顽抗的魔龙外,几乎所有的魔族战士都已在熊熊圣焰中倒下。
  随着所有魔族种族的灭绝,魔族的未来,也已完全陷入了黑暗。
  大地上到处是大块大块的蓝绿色块,而几乎每阵拂面地风中,都有含有浓郁的香气。
  这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战争。
  只有罗格仍然在寻觅着机会,寻觅成为胜者的机会,以为风月取回神格。随时间地推移,尼奥托利亚的力量迅速下降,而大地上仅余的数个高阶魔族也是强弩之末。
  罗格正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只是他笑不出来。
  这一刻他就算笑了,又能笑到最后吗?
  真正的胜者,是天界那高高在上的诸神。随着魔界诸位面轰然倒下,罗格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面还能够有多少时间。
  尼奥托利亚的身躯猛然绽放出强烈之极的光芒,这光芒中蕴含着我法形容的高热,瞬间就魔界战场上流淌的血液蒸干,百万刚刚倒下的魔族战士的躯体也被这光线引燃,顷刻间,熊熊烈焰已统治了魔界的大地!
  这是智天使最后的努力。他试图提前清洗整个魔界,尽管这绝无可能成功。
  光芒旋即散去,尼奥托利亚化盛典一轮小小的太阳,向远方的天空飞去,转眼间就冲入了浓密的云层。
  浓云骤然变得通红,然后炸成漫天的火焰,落出了一藏于云层后方的天空。
  天空清澈而湛蓝,在高空中,正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天界之门!
  尼奥托利亚化成的太阳如流星般冲进了天界之门,在他身后,残存的战头天使如群鸟归林一样也投入了天界之门。
  两扇难以形容其高大的天界之门徐徐合扰,在门合的瞬间,整个魔界都战栗了一下。
  罗格、魔皇、洛迦都静静立着,仰望着为集威严、壮丽与雄奇于一体的天界之门。就连奄奄一息的米罗也挣扎抬起头,无言凝望着天空。魔龙王则伏在圣峰最高的巨石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在天空中,云从无到有的生成。起初是数缕云丝,其后云丝聚合成片,终于,浓密的云层又在魔界的天空中形成,将天界之门遮蔽了起来。
  天界之门,是传说中一切光辉的源头,也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罗格长出一口气,收回了目光。他试着伸展了一下背后的双翼。蓝翼刚一展开,就是一阵剧痛袭来,让罗格头脑中又是一阵眩晕。此刻的胖子已是疲累之极,全身上下的力量早已消耗得干干净净,只能勉强支撑着飘浮在空中。
  罗格闭目片刻,精神力慢慢伸向了四面八方。随着他对魔界规则的逐渐熟悉,力量又一点一滴地回到他的体内,背后的蓝翼也渐渐舒展,重新焕发出蒙蒙的蓝色星芒。
  魔界与天界的已经结束,可是罗格的战争还未完结。
  他睁开双眼,转头望向了远处的圣峰,魔皇与洛迦立在圣峰上,也在望着他。罗格的战争并不轻松,魔皇的力量浩如大海,正在缓慢地恢复着。而洛迦竟然在他力量的巅峰状态,就如刚刚那一场大战完全没有消耗她一分一毫的力量。只是罗格需要神格,而他们拥有神格。此时洛迦暗黑魔神代理人的身份已清晰非常,因此她力量诡异而强大,但神格反而不如魔皇强大。
  罗格凝望着立交于圣峰上的魔皇,五指一根根张开,火焰巨剑慢慢从他手中滑落,落向了魔界大地。
  巨剑在空中急速下坠,划破了空中的风,轻易地刺穿地面上一个健壮魔族战士的身体,深深地插入大地。随即,一圈淡淡火焰扩散开来,瞬间就将沿途所有可以引燃的东西燃成了灰烬。
  杂乱而凄球的战场上顷刻间出现了一块圆形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插着那一把火焰巨剑,剑柄仍在微微地颤助着,发出阵阵呜呜的鸣叫。
  罗格将右手伸向前,五指慢慢张开,在他的掌心中,浮出一枚神秘而美丽的手镯。
  “有人让我将这个东西还拾你。”罗格道。他的手,指向的是洛迦。
  从拿出这枚手镯的那一刻起,罗格就知道它的主人是洛迦。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罗格并不清楚。这个想法完完全全是自已出现在罗格的意识之中的,不知是这个手镯附加的奇异能力,还是教皇预先放置在他意识之中的想法,又或者真是罗格掌控一切的力量带给他的礼物。
  不论是哪种答案,这样一个未知显然不在罗格的掌控之中。不过胖子受过太多次这样的打击,所以这一次只是在心中痛了一下,外表上完全没有半点异状。
  洛迦小手一招,那只手镯即自行离开了罗格的掌心,越过长空,落入了洛迦的手中。
  她将手镯举到了面前,双眸化成了淡淡的黑色,仔细地观察着手镯纹路中隐含着的无数魔族雕像,片刻之后,忽然怅怅地叹息一声。
  洛迦抬头望向罗格,缓缓地道:“他有什么话说吗?”
  罗格道:“他只是让我将这个东西交还给你。
  洛迦微微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在这一刻,从小小女孩子模样的洛迦身上,罗格忽然看到了岁月流逝的痕迹。
  洛迦脸上甜甜的笑容已然消失。皱眉苦思着,似是在做着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一般,魔皇则立于圣峰之上,如沉渊停岳,只是不疾不徐地恢复着力量。即不战,也不逃。
  直到此刻,罗格才得以认真地观察魔皇。魔皇身材高大。足有罗格三个那么高。他一头灰紫色长发笔直垂落,似乎每一根发丝都极为沉重,然而两道足有半米长地长眉却在空中缓缓漂浮。魔皇面容清隽中透着些温和,不过从轮廓上看,似乎与埃丽西斯和艾德蕾妮完全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而埃丽西斯和艾德蕾妮之间,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魔皇欣长的双眼低垂,从中隐隐透出淡紫色的光芒。他身体上覆盖着重重深黑色半透明的甲胄,偶尔会有一道灵动的光芒在甲胄中闪过。
  罗格一眼望去就已知道魔皇身披地并非是真的盔甲。而是身体上形成的天然护甲。那些护甲时时散发出地零星讯息告诉罗格。魔皇身体的防御力极为强大。以罗格所知的神器中,极少有能够破开这些甲胄的。而单从身上所蕴含的力量上来看。魔皇是一个武力非常强大的存在,可是刚刚的大战已经表明。魔皇的技艺更应该说是一个控法者。然而他对于魔族最重要的意义,是在于他地领域既可以抵御天界领域地侵袭,也可以大幅度增强魔族战士的战斗力。
  至此,罗格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年埃丽西斯会说魔皇一脉是整个魔界地希望。不过单止是这一点的话,似乎又有些牵强。
  但现在罗格并不愿去细想埃丽西斯话中有什么含义,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渐渐地泛起了湛蓝地星辰之光,遥遥盯住了魔皇。
  还有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魔皇的双眼徐徐张开,温和地看着罗格。一道道魔法光带从魔皇身体中飘出,不停地在魔皇身周织就层层防护结界。随着魔皇力量的恢复,这些结界的力量还在不断地增强。
  魔界的风停止了流动。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凝重的一刻,洛迦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手一翻,将那神秘的手镯收入了掌心中,然后向罗格苦笑着道:“他总是这样,自以为自己站立在凡俗不能踏足的高峰之巅,心胸中装满了无数个位面,并且喜欢以一个神的视角来考虑事情。为什么在他的心中,位面和那些卑微存在的生死总是要强过自身的存在呢?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将这个浮生手镯还给我,还真是会挑时候啊!几十年了,几十年的时间在我们魔族来说不过是短短片刻,而对于永生的我来说,更不过是贬眼间的一瞬。可是在你们人族来说,这就是一生的时间。他……唉,他既然选择了大预言术,现在已经快老死了吧?”
  罗格微微一怔,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教皇那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可是教皇在罗格的眼中,永远是一片看不清、理不透的黑暗,他每次发动大预言术,其威力都堪称惊天动地,因此罗格心底始终认为教皇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自然就会忽略教皇的老态。
  可是听洛迦这么说,难道教皇的苍老并不是伪装,而是真的已如风中之烛?
  在接触到天界褚主神之前,教皇就是罗格一生中最大的敌人。此刻知道教皇已经来日无多,罗格本应是心生欢一喜才是,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他心底悄然泛起的却是一阵苍凉。
  洛迦突然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那清澈、凄厉的呐喊声贯穿了魔界的天与地,将那无法宣泄的悲郁撒播在魔界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此刻,云天如火,大地伏尸,悲声泣血。
  洛迦长发飞扬,小小的身体徐徐升起,就此向着远方的天际飞去。她的身体中不住向外透射出光华,光华越来越亮,到得后来,她竟似是化成了一颗灿烂之极的流星,划过漫漫长空,随后在天际骤然大放光华。而后,就此消失。
  罗格有些恍惚,他四顾,忽然觉醒,拥有多个位面的广阔魔界。此刻还活着的,只是他、魔皇和重伤垂死的米罗。
  罗格还没来得及问米罗芙萝娅怎样了,可是就算问了。也多半于事无补。
  罗格地蓝翼慢慢张至最大,他双手在身前虚握,在双手之中,有一点湛蓝的星光逐渐延伸,最终化成一枝半透明的长枪。
  魔皇忽然问道:“你想要我的神格?
  “是。”
  “那就来拿吧!”魔皇微笑着道。
  罗格盯着魔皇,举起手中战枪,蓝翼一张一合间,身体开始慢慢前进。
  罗格一声长啸,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已如一道闪电。冲入了距离魔皇不足千米的距离!
  在罗格与魔皇之间,存在着有一道无形地分界线。当罗格路过这道分界线的瞬间。千般痛苦同时袭来,他忍不住狂吼一声!
  他若一只在暴风雨中奋力前冲的飞鸟。每一时每一刻,都要承受雨打风吹!褚种千奇百怪地伤害扑天盖地般向他袭来,几乎每前行一寸,罗格身体内外就要添上无数伤痕!
  这即是魔皇的领域!
  风雨之中,一片片蓝羽从罗格双翼上脱落,在他的身后,标记出一道清晰的轨迹。
  当最后一蓬蓝羽在空中炸开时,罗格终于冲到了魔皇的面前。他大吼一声,无形的力场在魔皇的领域中瞬间扩张,笼罩住了魔皇的身体。
  瞬间,所有的领域都已崩溃,惟有罗格手中战枪晶莹依旧。
  胖子右手持枪,如风如电,刺向魔皇地胸膛!
  在领域崩溃地刹那,魔皇垂落的长发根根断裂,他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一个结果,一时间吃了一惊,而且领域崩溃瞬间产生地巨大冲击就连魔皇也难以承受,他的甲胄上立刻布满了细密地龟裂!
  罗格枪去如电,转眼间已要点上魔皇的胸膛,而魔皇虽已动弹不得,但他的右手突然伸长,甚至于比罗格还要快上一分,直接插入罗格胸口,握住主了他的心脏!
  而就在此时,罗格后腰上忽然一紧,被人一把抱住,冲势不由得略略一缓。就是这片刻的停顿,在魔皇与罗格之间突然多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罗格根本收不住枪势,他也不想收,瞬间的耽误,魔皇就有可能恢复行动能力,躲开他的攻击,所以他反而在战枪上附加了最后的力量。
  于是还未来得及辫清来人是谁时,罗格的战枪就已破入了她的胸膛!
  那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呻吟是如此熟悉……
  战枪穿过了她的胸膛、破开了魔皇的盔甲,深深刺入魔皇的肌体,但在堪堪触及魔族心肚之时,战枪终于耗尽了力量,停了下来。
  “艾德蕾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看着那平淡、温和,大气的面容,罗格的声音开始颤抖。
  艾德蕾妮温柔一笑,道:“我怎么说也是魔族中的天才,总有些你不知道的本事的。父皇是魔界惟一的希望,我不能让你杀他。”
  她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温柔,完全看不出已然被战枪破胸。
  这一刻,时间似已凝固。
  罗格闭上了双眼,过于巨大的冲击瞬间使他的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
  有多少事,有多少事是他不得不做的啊!
  可是为何,可是为何它们的完美结局总是不能共存?
  罗格不知道。
  但他知道,艾德蕾妮的生命正在急速地流失,事实上,她早已死去。
  或许是受到的冲击过于巨大的缘故,罗格的灵魂中忽然浮出了无数极为古怪奇异的想法。他突然向艾德蕾妮问道:“你的脸,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艾德蕾妮先是一怔,然后微微一笑,柔柔地道:“这个啊,就是不告诉你……”
  她的声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越来越是飘渺,到得最后,只有若隐若现的几丝余音随着魔界的风,
  远去。
  罗格怔怔望着宛如沉沉睡去的艾德蕾妮,又回头望去。
  从罗格背后环抱住他的是米罗。此刻,米罗已永远不会再动,可是那双臂膀依然环扣如铁。
  罗格抬起头,望向魔皇。
  魔皇那欣长的双眼也在望着他,紫色的目光宁定平和,就如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
  “是你召唤他们回来的?”罗格问。
  “不,他们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魔皇答道,他微微叹息一声,又道:“就是天界那些褚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我又怎么可能做到全知全能?正如现在我不知道艾德蕾妮为何能够出现在这里,当年……当年我也没有想到艾丽西斯会那样做。”
  至此,魔皇那始终从容淡定的声音也有了一丝波动。从这一丝波动中,罗格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痛苦,那是被理藏在心底最深处,几乎要被遗忘的痛苦。
  罗格盯着魔皇,道:“你并不是魔界惟一希望……”他伸手向遍布圣峰周围的百万魔族战士伏尸一指,一字一顿地道:“他们才是!”
  说罢,罗格战枪一挺,刺穿了魔皇的心脏。魔皇则淡然一笑,手一紧,也捏碎了罗格的心脏。
  这一枝湛蓝的星辰战枪,就这样,将四个人凝固在魔界最后的圣山之巅。
  不论魔界的希望是魔皇,还是已死的百万魔族战士,至此,魔界的历史都已终结。
  天与地,此刻浑然一体。
  当日,罗格踌躇满志地想和艾丽西斯共同前往魔界时,他没有预料这一次的结局,他同样没有猜对。
  罗格惟一知道的是,天正暗下,夜已到来。天会复明,而晨在前方。
  有晚上,有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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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3: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日 救赎 上

这是一个绿色的世界,安静而和谧,听不到一点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水里,淡淡的,柔和的波纹一道道、一波波地拂来荡去,将从上而降的柔和光线折射成七色彩虹。
  在水世界的中央,有一小团意识正在成型。它仿佛一个婴儿,在获得自己意识的刹那,立刻充满好奇地睁开了双眼。尽管这个碧波荡漾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不过自意识苏醒起,记忆就一点一滴地回到了他的心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碧波中央的意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扩张,然而这个世界也仿佛无穷无尽的广大,意识飞速地扩张着,然而就是无法包容住整个世界。也不知扩张了多久,意识终于触到了这一个空间的极限,经过一番反复的较量,意识摸清了这一空间的所有奥秘,于是奋然扩张,突破了无形的空间限制!
  刹那的喜悦,一如不死鸟从火中重生。
  空间之外还有空间。
  然而意识本身是不受约束的,它惟一的限制,就在于过往经验留下的无形烙印。
  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不知道是否有时间在流动。无限扩张着的意识终于又触到了一层无形的限制,它有些兴奋地颤栗着,开始试图解构这全新的世界。
  突破,未知,扩张,探索,掌握,突破。
  周而复始,似是永无休止。在这看似没有尽头的循环中。意识已经不知道突破了多少空间,多少极限。也不知道探究了多少位面空间的秘奥。那起始的碧波世界,此刻想已成为意识中一个完全无法分辨的微小存在。
  罗格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许久许久,才似是隐约听到两声极微弱的呼唤。就似是从九天云外传来地一样。直至这时,他才从刚刚那奇妙、吸引,然而却是十分凶险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罗格的双眼中渐渐的有了生气,只是此刻他正处在一个非常奇异的状态中。一切都要重新学习,包括指挥自己的身体,甚至于转动一下眼睛都是如此。而且他还对刚刚地体验十分的怀念。
  他直觉地知道,那并不是梦或者幻觉,而是真实的体验。罗格又有些想要回到梦中,回到那幻觉里。继续去体会无休无止的探索和突破。
  “快醒醒!别再睡过去了!”
  这一次罗格终于听清了天空中飘荡而下地呼唤内容。不过呼唤的声音缥缈不定。听起来仍然十分吃力。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强烈的刺激感觉。
  罗格又清醒了些,他已经想起,这种感觉叫做痛。
  慢慢地,他那双木然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在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欢呼,又有一声低低的吐气声。
  “他已经醒了,你是不是……”那声音清冷柔美,听起来十分地熟悉,似是冰冷地语声中透出一线关切。
  “不行!一定要彻底把他弄醒才可以!”同样悦耳的声音。可是坚定声音的背后隐隐有些别的什么。
  罗格脸上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就算暂时无法控制身体,早已饱经风霜的他也不会把肉体上地痛苦当一回事。可是脸上传来的痛如一根利针,直接刺入了他的灵魂,这又岂是人所能忍受?不过这痛也有些奇怪,只是痛而已,完全对他的肉体和精神没有伤害。
  罗格一声呻吟,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清醒了过来。在他的眼前,那张笑得邪恶的绝色面容自然是奈菲,而那清冷若冰的,就是小风月了。
  他试图支撑起身体,可是每动一下,都是无比的艰难。最终还是风月悄悄扶了他一下,这才得以坐直身体。
  “这是……哪里?”罗格的思绪仍然极为缓慢,看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似乎在刚刚的异境中意识扩张得越快,现在他的思维就会变得越慢。
  “这里是圣堂啊!”奈菲道。
  “果然……是圣堂……”过了半天,罗格才喃喃地道。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从床上挪下来,动作僵硬得简直比一具新生成的僵尸还不如。不过跟刚刚比起来,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他皱紧了眉头,在奈菲的搀扶下反复试了数次,这才能够自己站立。直至此刻,他的意识才初步恢复正常,过往的记忆开始慢慢涌上心头。
  罗格向窗外望去,此刻尚是清晨,从窗户中可以看到远处巍巍的光明大神殿。在晨曦下,光明大神殿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外衣,他凝望着光明大神殿,片刻才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奈菲耸耸肩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你去了哪里也没有告诉过我们啊!反正几天前教皇派人把你送了回来,送来时你就一直睡着,直到今天我们才把你叫醒。”
  罗格盯着奈菲看了半天,这才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奈菲笔直地迎上了罗格的目光,毫不退缩,只是那双碧绿的眼中多了一点狡黠。胖子心知肚明,刚刚那阵痛得异乎寻常却又对他一点伤害都没有的痛楚,必然是奈菲搞的鬼。
  她这是在报复。
  罗格又看了看风月。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为风月看上去又长大了一点点,丽色无畴。见罗格望来,她微微地低下了头,避开了罗格的目光。
  胖子暗叹一声,转头望向窗外的光明大神殿,一边慢慢伸展着自己的身体。终于,他长出一口气,身周那无形的力场忽发骤收,瞬间闪焕了十余次。
  冥冥中,试是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在风月那久已荒弃的国度大殿中央飘浮着的巨大冰晶忽然闪过一线强烈的光芒,然后冰晶正中的本命魔匣慢慢地泛起一层灰色,最终化成了极细微的灰粉。
  圣堂中,奈菲也长出了一口气,道:“现在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罗格微笑着道,他习惯性地伸手想拍拍奈菲的头,可是他记忆中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少女,笔直站起时,比罗格还要高上一点,所以胖子的手伸到半路就感觉有些怪异,又收了回来。
  他又向风月望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当初那个小小的风月此时已经长大,其实比奈菲还要高些。只是她从来都是在空中飘来飘去,反而显不出高来。
  罗格看着她们两个,心中一时充满喜乐,然而,又有淡淡的忧伤浮起,将喜悦冲淡、压倒。他叹息一声,道:“我要去一次光明大神殿,你们在这里等我好了。”
  “我也要去!”奈菲道。
  “不行!你留在这里陪风月。”罗格当即道。
  奈菲哼了一声不,转头望了望风月,忽然发现她脸色白得吓人,唇上已经全无血色。这才似想起了什么,没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罗格打开房门,一步一挪地走了出去。他越走越快,转眼间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他一直没有回头。
  奈菲哼了一声,用力顿了顿足,恨恨地道:“就这么走了?枉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救回来,居然一声谢谢都没有!怎么可以这样!哼!风月,你说呢!”
  她一回头,这才发现风月已经在房中消失。
  奈菲身影闪动间,已经出现在大露台上。此时风月正坐在往常的位置上,双手抱膝,怔怔地遥望着远方辉煌灿烂的光明大神殿。
  此刻,风很柔,阳光也很温暖。秘境中处处绿意融融,景色如画。
  可是风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而且,她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白得近于透明。
  似乎统治着正个露台的,不是夏,而是最寒的深冬。
  每一次走入炼狱天使大殿,罗格都会有一次全新的体验。这座静静地矗立着十一座巨大雕像的神秘殿堂中,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奥秘。每当有一次新的突破、或者是新的收获后再踏足这里时,罗格就会感觉自己又揭去了蒙在神秘大殿上的一层面纱,对它的轮廓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每一层面纱揭起时,炼狱天使大殿就会如一个最羞涩的少女,依然将真面目隐藏在重重的面纱下。
  阴沉沉的大殿中永远流动着略带凉意的风。
  罗格以往并没有发觉这些风与寻常的风有什么不同,但这一次他注意到了。风从虚无中来,又向虚无中去。实际上,这些流转不定的风根本就是无来处,无去处。
  而在此刻罗格的眼中,这些风也不再是普通的风,而是汇聚了无数奥秘的讯息和能量流。风从虚无中吹来,与大殿中处处有形或者无形的意识与力量产生出繁复至不可理解的交流。
  大殿的空间是有边际的,然而这些风似乎是根本不受这些有形边际的限制,它们载着这些新的信息一路远去,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远方。
  每一刻在罗格眼中,整个炼狱天使大殿似乎活了起来,每一寸土石、每一颗沙尘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奥秘。它就似一位全知而又全能的神明,正冷冷地俯视着罗格。
  罗格突然明白,这一座炼狱天使大殿,根本就不属于这一位面。它存在的历史,或许还要长于真个位面的历史!
  罗格终于看清了炼狱天使大殿的真实一面,可是对它所包含的种种奥秘,依然无法了解。或者说,这座神殿包含的奥秘实在是太多了,他不可能尽数了解。尽管在读过希洛之书后,罗格的双眼已能瞬间接受万千信息,可是若要了解这座神殿哪怕一丁点的讯息,罗格也不知道自己需要花上几千几万年方能办到。
  显然,炼狱天使大殿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罗格此次只是微微一笑,就举步向大殿的最尽头行去。
  双子大殿依然静静地矗立于神殿的最深处,那座空着的殿堂中一片死寂。在另一面,风月的雕像凝浮于空,不见一点光泽。
  罗格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完全没有一丝生气。似乎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我回来了,你等久了吧?”罗格立在雕像前,凝望良久,才喃喃的道。
  他缓缓抬出双手,伸向风月的雕像。然后阵阵低沉的咒语声自他口中涌出,缭绕在雕像周围。无数细微的淡金色魔法符号自他手中渗出,化成一片淡淡的金色雾气,逐渐的笼罩了巨大的雕像。
  在延长的咒语声中,雕像一点一点开始缩小,最终回复成真人大小。自空中徐徐降下,横浮于罗格面前。
  若不是那晶莹如玉的光泽,它根本就看不出是一尊雕像,而只是沉睡中的风月。
  罗格伸出双手,沉睡中的风月就缓缓地落在他的怀抱里。他轻轻抚摩着风月若镜一般的黑发。良久,才轻叹一声,低声道:“风月,我回来了。你看,我已经读完了希洛之书了,虽然陷在第七页中很长时间,可是我还是走了出来,也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了。我知道,这一天你已经等得太久了,唉……”
  罗格沉默片刻,口一张,有一颗淡紫色的星芒从口中飘出。仔细看去,会发现这点微弱的星芒竟是由无数紫色的光芒交错构成。这些光环都一某一点为中心,依着自己的规律旋转着。在所有共同的中心处,隐隐可以看到一个标记。
  “风月,你看,我已经为你取来了神格,有了它,你就不用再呆在这冷冰冰的雕像中了。这个神格是我从魔皇身上取下的。你还记得艾德蕾妮吗?她为了我做了这么多,唯一求我的,就是帮助魔界、保护魔界皇帝……唉,可是她其实不明白,魔皇并不是魔界唯一的希望。直到看到魔皇和洛迦他们时,我才明白魔族为什么会有这种信念。那是因为魔皇跟你一样,都具备了创造之力,他能够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魔界种族。所以所有的高等魔族都坚信,哪怕是整个魔界都毁灭了,只要魔皇还在,那么就可以使整个魔界复生。唉,其实不是这样的。魔皇的威能再高、智慧再广大,他毕竟只是一个孤独的魔神。他所能创造的一切魔族其实都带着他自己的烙印,与魔界那万万千千自行发展生长的种族根本不同。由魔皇所复生的魔界,只会是一个死气沉沉、注定要走向灭亡的魔界。诸神也不是万能的,所以魔神依然受着空间法则的制约。哪象你这个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都敢干。”
  说到最后,罗格嘴边浮出一丝微笑。他有回想起了那些风月胡作非为的时光。
  那是多么快乐的回忆啊……
  不知过了多久,罗格终于从回忆中醒来,他的目光落在风月的眉心处。那一点紫芒随着他的目光而动,徐徐落在风月眉心,慢慢渗了进去。
  刹那间,一道紫色光芒在雕像内亮起,几乎将雕像映得透明!在这强烈之极的紫光下,雕像的边缘竟开始变得模糊,片刻,另一个雕像的影像开始生长,并逐渐从风月的雕像中分离出来。
  罗格关注地凝望着雕像的影象,神情显得紧张之极,直至这影象最终凝成了一个实体,他才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虚影凝成的雕像各个细节都与风月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新雕像的面孔是一片空白。
  新雕像冉冉升起,回到了风月原本漂浮的地方,就此宁定下来。而风月,则开始有了一点生气。然而她的双眼并没有睁开,依然安宁地沉睡着。
  罗格似是早已预知了这样一个结果的出现,完全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容颜,似是要将一切都刻印在心底。
  终于,他低叹了一声,道:“我很想陪着你离开这个位面,立刻这一切的烦恼,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开辟只属于我们的位面。可是我现在走不了了,对不起,以后的千万年,只能让你一个人度过了。”
  他极缓极缓地俯下头,在风月的唇上轻轻一吻。
  她的唇柔软、冰凉、腻若凝脂,那无以名状的触觉不光渗入了罗格的唇,也渗入了他的心,他的魂。
  这一刻已烙入了他的灵魂。只不过罗格并不知道这个烙印还能够存在多久,他直觉,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烙印就会彻底消亡。
  因为他的灵魂将不复存在。
  罗格抬起了头,不再犹豫,右手虚虚在风月上方抚过,手过处,洒下了蓬蓬银色的粉末。银粉很快凝成无数条细细的银丝,银丝一端连在风月身上,另一端则伸向四面八方。有一根特别粗大的银丝,则将他与她联在了一起,银丝上光辉褶褶,显得说不出的幻丽。可是不知为何,这根银丝总是透出丝丝缕缕的哀伤。
  这些显现出来的银丝,就是风月与这个位面的一切联系。
  罗格左手一挥,大殿的空间立刻荡漾出了波波水纹,风月的身躯有如一叶轻舟,随着水波在不住的荡漾着。
  罗格的右手抬了起来,可是他的手有如千钧一重,每抬起一分,都显得如此犹豫、如此之难!
  他的手在抖。
  他闭上了双眼。
  此时此刻,他看不见,他听不见。然而这永别的一刻,他哪里敢看,哪里愿听?
  风月依然在沉睡。
  她同样看不见,听不见。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躯开始缓缓在水纹上滑动,飘向前方幽深黑暗的空间波动。
  她同样不知,那无数银丝,都已在罗格挥手之间,化作了漫天凄美的银焰!
  此时一分一秒,又何止万载千年!
  罗格终于睁开了双眼。
  寂静与黑暗再一次成为了双子大殿的主题。对面的空旷殿堂,空中凝立着的神像,甚至于殿角那代表着岁月痕迹的灰尘,都与刚刚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空中漂浮着的雕像面容是一片空白。
  这唯一的区别,对于罗格来说,就是全部的区别。
  罗格转身,大步走出了双子大殿。
  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悲欢,他已不堪重负。
  所以他没有回头,也不会再踏入双子大殿。
  午后的太阳懒洋洋的照耀着美丽的精灵谷地,为周围郁郁葱葱的森林涂上了一层温暖的淡红。四周的山岭十分寂静,不过谷地中的精灵们都在急匆匆的穿梭来去,显得忙碌非常。
  谷地中央的浮空神殿周围,已经浇铸好了数百个足有一米见方的巨大魔法符号。这些魔法符号做工极为精细,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各异的魔法光泽。每一个魔法符号都是由不同的珍稀金属又或者是魔法原料打造而成,且不说这一魔法阵设计方案的价值以及制造这些巨符所耗费的不可思议的手工,单是这些魔法符号所用的材料本身,又岂止价值连城可以形容?就算是三大帝国,也绝无可能拥有此等财力制造出如此奢华之机的一个魔法阵来。
  此时每一个魔法符号上,都坐着一个精灵。这些精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身披素淡长袍,垂首冥想,一动不动。只是许多精灵都现出疲惫之色,显然已经冥想了很长时间。偶尔,会有一个精灵坚持不住就此倒下,这时这个精灵就会被抬走,又有一个新的精灵过来不上他的位置。
  每一个被抬走的精灵都已奄奄一息,完全不是单纯的疲累过度。他们的生命力看上去已接近于干涸,甚至于有些精灵尚在半路上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面对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同伴,精灵们没有悲伤,他们脸上有的只是崇敬和圣洁。平静的面对着同伴们的离去。
  这是这些精灵们的宿命,在他们漫长的数百年生命中,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一颗颗魔符就似是一张张无底的巨口,无止无休的吞食着精灵们的生命力,并且透过无形的网络,将其汇集输送到浮于空中的神殿中去。空中神殿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各色光晕柔和的流转着,显得神秘,瑰丽而又庄严。它发出阵阵低沉而又悦耳的鸣叫声,似是在歌颂着这一神圣而庄严的时刻。
  在群山环绕的精灵谷地,在这悲壮而圣洁的时刻,谷底一角还是有一个并不和谐的角落。
  精灵谷地中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楼,里面时时回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还有声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不过小楼被一道无形的魔法结界给整个笼罩了起来。没有一丝声音能够传到外面去,因此楼内的喧嚣分毫没有惊扰到楼外神圣的仪式。
  小楼的二楼是一个空旷的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水晶台,上面锁着一个眉目清秀、高大而健美的少年。少年全身赤裸,手足都被刻着重重铭文的钢钉穿过,钉死在水晶台上,可是钢钉穿处,完全没有一丝血迹。
  在水晶台旁,有一个忙忙碌碌的精灵少女。她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美丽的脸上渗着细细的汗珠。看上去极为诱人。她忙个不停,脚边堆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魔法材料,时不时会俯下身,从中大翻大捡一通。她右手中握着一个白金锻造的小锤子。左手若蝴蝶般上下飞舞,不管从脚边的杂物堆摸出什么,她都只是信手一搓,那材料就会立刻变成同样材质的一枚精致的小凿,其造物手法的神妙,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她挥舞着白金小锤,在少年的裸体上不住的凿着花纹。奇异的是,少年身躯全然不似是血肉之躯,与小凿的每一下碰撞,都会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随着小凿不断的移动,少年的身体上不断地飞溅起金属般的粉末。这些粉末一离开身体,就发出熠熠光辉。然后在风中燃尽。
  少年全身都在抽搐着,难以忍受精灵少女对他施加的酷刑。但他似是对少女畏惧之极,咬紧了牙关,一声也不敢吭。可是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似是非人所能忍受,因此每过一会,他就会忍不住惨叫几声,然后在少女愤怒的注视下,又强行闭嘴。
  当他又发出一声惨叫时,那少女终于忍耐不住,用力在少年身上狠凿两下,痛得他差点闭过气去。然后精灵少女才怒道:“叫什么叫!这么点痛都忍不了吗?要是让那些闲的没事干的诸神知道我生的儿子会这么没出息,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少年吓得浑身一颤,咬紧了牙关,再也不敢多叫一声。
  精灵少女盯着少年左看右看,喃喃的道:“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哼,你要是有你父亲一半的狠劲就好了!我也能拿你去和那些闲得发慌的神们炫耀炫耀啊!现在可好,我还得想办法瞒着他们!”
  少年想说什么,但与精灵少女的眼光一接触,吓得又闭上了嘴。
  精灵少女仔细地看了一遍少年地身体,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你不要怪妈妈心狠,你的身体虽然强悍,可是还是抵抗不住位面之间虚空的撕扯。如果我心软一点,你的体纹没有刻印完整的话,那么你在无休无止的漂流中,总有一天会被空间中的风暴给撕碎的。妈妈知道,在漂流到下一个站点之前,你还不知道得忍受多久的孤寂。不要紧,妈妈会将这个拥有创造之力的锤子留给你,你实在忍受不了寂寞的时候,可以试着造些东西出来陪你。”
  少年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妈妈,为什么我一定要漂流呢?空间风暴中很冷的!”
  精灵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一边轻叹道:“不这样的话,你怎么会逃得过最终的审判?”
  “那妈妈不能陪我吗?”少年怯怯地道。
  精灵少女摇了摇头,又幽幽地叹息一声。
  小楼的隔音结界看上去只是用来防止楼内的声音外泄,楼外的声音依然可以传入。叮叮当当的敲击和偶尔沉闷的痛呼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精灵们又吟唱起低缓的圣诗。楼内楼外两种完全不和谐的声音结合起来,竟让人感到一种难言的忧伤。
  终于,精灵少女刻好了最后一处纹路。她默默地祈祷了片刻,用力拔出钉在少年四肢上的钢钉。钢钉留下的伤口飞速愈合,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不过那少年看起来也耗尽了力气,躺在红水晶台上,动弹不得。
  精灵少女将手中的白金小锤放在少年的胸口,伸手在空中一点,纤纤指尖触处,有无数水纹荡漾开来。
  她双手轻挥,少年的身体就冉冉升起,飘向了那片片水纹。
  少年动弹不得,无助地望着精灵少女。他地目光中起初充满了恐惧与彷徨,可是当半个身体都没入了水纹时,他已然挥去了怯懦,眼神中留下地只有依恋和不舍。
  精灵少女突然捂住了嘴,生生将哽咽堵在了喉咙里,可是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少年转眼间就整个没入了空间水纹。那一波波荡漾着的水纹越来越弱,很快就消失了。空旷的厅堂中,只余下了那一座红得耀眼的水晶台。
  谷地中,在一个个匆忙来去的精灵中间,还有一个悠然穿行着的身影,正是修斯。只是他那洒然的神情与整个精灵谷地的庄重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修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了谷地角落里的小楼,然而快步向小楼中行去。
  转眼间,修斯已经登上了小楼的二楼。他看到了红的异样夺目的水晶台、满地零落的魔法材料,以及那怔怔站着的精灵少女。
  “艾菲儿!”修斯微露惊讶之色,道:“你怎么回来了?”
  艾菲儿迅速擦去了泪水,转身道:“怎么,修斯长老,难道我不可以回来吗?”
  修斯道:“这当然不是。不过你当时读完了希洛之书,我以为你已经回不来了。”
  艾菲儿皱眉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飞快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地厚书,递给了修斯。同修斯一样,外人也完全看不出这本大书是怎么藏在艾菲儿怀里的。
  艾菲儿道:“那,这本希洛之书还给你。前面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最后一页完全就是在骗人啊!”
  修斯大吃一惊,问道:“艾菲儿,你怎么知道希洛之书的第七页有问题?”
  艾菲儿飞快地道:“诸神不是万能的,而艾菲儿无所不能。其实这句话只要想想就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第七页上附带了太多各个位面的讯息,这就是力量,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论我想做什么,只要想一下就可以实现,害的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能掌控一切了呢!真要被最后一页给骗了的话,我最后一定会变疯的。”
  修斯眉头微皱,问道:“艾菲儿,你那时的力量非常微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会依你的心意而动,所以迟早能够知道第七页的问题。但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去领悟,别人完全帮不了你。按理说,你不可能这么快就看透希洛之书的秘密啊!”
  艾菲儿展颜一笑,笑得灿若星辰,道:“这很容易啊!因为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让写这本书的家伙去死吧!”
  修斯一怔,然后不由得宛尔一笑,道:“当年那些威能直逼诸神的大精灵王都没能从希洛之书中解脱出来,我倒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是用这种办法突破了第七页的循环。”
  艾菲儿蹲下身体,一边在脚旁的魔法材料堆中不停地翻找着,一边道:“我那时的力量那么弱,从那本骗人的书中恢复过来只是迟早的事。可是这本书是谁写的?我虽然能够从上面感觉到伟大希洛的气息,可是他肯定不会这么写书的。这完全是在害人嘛!”
  修斯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缓缓地道:“艾菲儿,希洛之书的确不是希洛所写的,然而写下这本书的,是一个并不逊于希洛的伟大存在。他就是天界十二主神之一,化身亿万、司谎言与欺诈的席尔洛。亿万之主写下这本书,其实并非给我们这些凡俗所观看的。希洛之书,顾名思义,是专为伟大希洛所准备的,里面记载尽了所有位面的奥秘。至少,那是天界十二主神当时所能掌握的一切奥秘。若说希洛之书是无尽的大海,那么我们这些凡俗双眼所能读到的讯息,不过是其中的一滴小小水滴。然而仅仅这些知识,已足以使当时的诸大精灵王威能徒升,从而创造出了奇迹般的精灵大帝国。那时的许多创造,在今日看来,就是神迹一般的存在啊!”
  艾菲儿哦了一声。她已经捡出了一大堆魔法材料,胡乱地堆在了红水晶台上。这个直接而清丽的精灵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随手乱扔东西,一点也不似其它精灵的整洁。艾菲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才问道:“那这么说,这个亿万之主岂不是在帮助希洛?”
  修斯苦笑了一下。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希洛之书前六页讲述的都是诸神之秘,能够读完六页地存在。就算没有神格,其威能也不会下于新生的诸神。而希洛之书最后一页才是全书的精华,其中记载的,尽是主神对空间位面的理解,那完全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能读出最后一页的存在,瞬间得到的力量足以超出他们原本的理解。而且本体的力量越强大。得到的力量就会越多,也就会愈发地以为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们越是使用这种力量。从希洛之书中吸取的力量也就会越多,本体的力量就会更加强大。这样反复循环,永无休止。”
  此时一块湛蓝的水晶在艾菲儿双手中正不住变形,最后形成了一个水晶小锤。她挥舞着小锤,拿过一片烈焰奥金。几下就敲打出了一片肩铠。她拿着肩铠左看右看,显然十分满意,于是随手抛到了一边。
  艾菲儿似是十分疲累,她伸展了一下身体,望向了修斯,道:“那你为什么会把希洛之书交给他看?他当时掌握的真实力量可并不低啊,你就不怕他也象那几位大精灵王一样,也从此进入力量的死循环,再也无法自拔吗?”
  修斯笑了笑,道:“他并不一样。在精灵帝国时代,天界并未关注到这个位面,希洛仍然能够频繁展示神迹,并且每每在重大灾难前,都会给与精灵们足够的神喻和指示,以引导精灵们躲避祸端。而当大精灵王们开始阅读希洛之书时,他们本身的力量已经极为强大。所以那个时候,大精灵王们寻找不到足以匹敌的对手,也就无从从希洛之书中醒悟。可是罗格不同,他要面对的是位面外的诸神,就算他读过了第七页,力量得以提升,他也不会是诸神的对手。因此很快他就会明白一切并不都在他掌控之中。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吃一些苦头而已。”
  艾菲儿手中水晶锤起起落落,转眼间一套盔甲的散件已经接近于完成,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然后向修斯问道:“可是希洛之书不是我们看的吗?它怎么可能骗得倒伟大的希洛呢?”
  说到这里,修斯手掌一翻,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茶杯。他习惯性地一口喝干,这才醒觉里面只有白水,没有清茶。
  他苦笑一下,道:“诸神的威能,并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希洛可能通过他信徒的双眼读完希洛之书。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水滴,而希洛则会看到整个大海!他神威虽然广大,但也无法抵御天界十二主神全部知识的冲击,因此希洛的威能开始上升,在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神迹之后,希洛就此消失。也是自那时起,精灵帝国开始逐步走向了衰亡。”
  “哦,那希洛被毁灭了?”
  “不,希洛是不朽的。我思考了几百年,觉得他消失的原因应该是由于无法驾驭过于恐怖的力量,因此被困锁在了一个时间接近于静止的特殊位面中,只有在那里,他的力量才会停止成长。”
  说到这里,修斯喟然长叹,沉重地道:“力量是要与智慧想匹配的,超出智慧所能控制的力量永远都会是一场灾难,就连希洛也不例外。”
  “可是……”艾非儿一边敲打着盔甲最后一个部件,一边问道:“希洛之书上记载的难道都是真实的力量吗?您刚才不是说席尔洛是司谎言与欺骗的吗?”
  这一次,修斯是真正无奈的苦笑,道:“因为最大的谎言,就是真实啊!”
  艾菲儿这一次认真地想了一想,然后迅速地摇了摇头,似乎要将什么有毒的想法从思想中抖出去一样,然后道:“听不懂。”
  修斯笑了笑,道:“这个你听听就算了,没必要弄懂。我几百年闲着没事干。这才总会想些没用的东西。咦,艾菲儿,你在干什么?”
  此时艾菲儿已经打制好了全套盔甲的散件,又拎出一大条霜银。开始敲打起来。几锤下去,一把长弓的雏形就已初现。
  “我在给自己造一套合手的装备啊!不然地话。审判日到来时我拿什么去打架呢?”
  “审判日?”修斯眉头紧皱,道:“如果审判日真的到来,那么这场战争是绝无希望地。有没有你都是一样。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位面呢?艾菲儿,以你现在能力,寻找一个新的生存位面并不是全无可能的。”
  艾菲儿的额头全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她放下手中的工作,将淡金色的长发一把挽起,在脑后束个了马尾。然后盯着修斯,淡淡地道:“没希望的事就不能做吗?您现在举行的这个仪式不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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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日 救赎 中

修斯呵呵一笑。道:“这倒也是。”
  艾菲儿又埋头苦干起来。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一向开朗乐观、从不知忧郁为何物的精灵女孩儿声音中也多了一丝怅然:“反正他也走不了啊,我一个人离开又有什么意思呢?”
  秘境的景色是循环不休地,这里虽然美丽,可是看得多了。心中也就会渐生疲劳。
  几乎不用向窗外看,奥古斯都就知道外面必然是红得如血一样的夕阳。秘境的晚景是完美无缺的,在大陆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如此纯粹、如此美丽的夕景。然而这夕景地任何变化都已装在奥古斯都的心中,他甚至于知道再过一会,天空中就会掠过一抹极鲜亮的明黄色,半天的云会伸展成薄薄的轻纱,然后在夕阳下,不停地变幻着紫、红和黄三色构成的主题。而明天早上,天空会有淡淡的云,当朝阳升起时,风会将云洗净,给秘境一个晴朗湛蓝的天空。
  奥古斯都的呼吸稍为粗重了些。在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几乎疯了!这种无止境的重复,原来意是这样可怕的一种刑罚!他深深地怀念起在大陆争战的那些日子。大陆是残缺的,没有哪里的景色可以比秘境更加瑰丽。
  然而大陆更是未知的。
  奥古斯都可以怀着期待的心情看日落月升,看风过树摇,他无法预知下一刻的变化。对于血天使来说,每一个未知的变化都是如此令人期待。
  窗外果然如记忆中那样,掠过了一抹美丽得令人窒息的明黄色。可是如此美景,在奥古斯都的眼中,恰如一点火星,足以点燃他心中全部的怒火。
  奥古斯都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
  “奥古斯都啊,你的心在烦燥不安,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声音苍老、虚弱、断断续续,可是听到血天使的耳中,却有如一记惊雷!在这记惊雷面前,世间完全是寂静的,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血天使悚然而惊,忙平抑下心中汹涌的烦燥,恭恭敬敬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耐心全无,越来越难以忍受无休无止的重复。不过您放心,我会克服情感上的波动的。这具身体早已经被我征服,不会对我今后形成任何困扰。”
  夕阳透过高高的落地窗,柔和地洒落在教皇的身上。他几乎是半躺在高背椅中,看上去萎靡不振。此刻看上去,这位几乎执掌着整个大陆最高权柄的老人,与南方海边小镇那些在傍晚时分坐在家门口、安静地欣赏着夕阳晚景的老人们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一如这暮色,安详、平静地等待着黑夜到来。
  “美丽的东西重复得再多,也依然美丽。奥古斯都,你的烦燥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心想变化了。”
  在奥古斯都的灵魂最深处,缓缓地泛出了一阵寒意,那是彻骨的冰寒!他的声音依然平静,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教皇挪动了一下身体,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也让他呼吸粗重,因此话也说得有些断续:“奥古斯都啊,从你转生在这个位面的那一天起。你的命运就已注定。当中的分别,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奥古斯都恭敬地道:“是的。不论是转生还是降临,我们的身上都被烙上了这个位面的痕迹。因此在审判日到来之时,我们也会被洗去烙印。还原成本原的能量,重归天界的荣耀。天使是诸神的仆人。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的荣耀。”
  “荣耀吗……”教皇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每个存在对于荣耀的理解都不同。看起来。你对荣耀的信念正在发生变化啊!”
  这一次奥古斯都保持了沉默。他的指尖有一丝颤动,这对于力量卓绝的血天使来说,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事。然而他心中的波涛过于凶猛,早已击碎了他一切心防,又哪里顾得上控制外在地身体?
  怎么办?
  奥古斯都反复地问自己,在他心中。疑问很快就变成了呐喊!
  动手吗?
  他又在问自己。
  可是答案非常明显,能够自如使用大预言术的教皇就是主神在世间的化身。而天使的光辉都来自于诸神。一旦奥古斯都动手,那看似随时都有可能长眠的教皇或许稍稍动念,就可以剥去他身上的一切光辉。
  就如当日的奥菲罗克。
  奥古斯都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无力,他颓然地松开了不知不觉间握紧的手,平静地道:“是的。陛下。我疑惑、烦炎甚至于恐惧,都是因为我对荣耀的理念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我知道自己正在背离诸神,您惩罚我吧,我愿意回归天界。”
  教皇笑了笑,笑声又引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待喘息稍稍平息,他才道:“惩罚?审判日就要到来惩罚或者奖赏,那是诸神的权利。我们能够做的,只是选择和等待。奥古斯都啊,选择是权利,也是勇气。你去吧,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做什么了。你正好有些时间,可以自己好好想一下。”
  奥古斯都忽然发现,自来到这个位面之后,思考,原来是他做得最少的一件事。
  房门打开了。
  不是被奥古斯都拉开的,它是自己打开的。在门后出现的,是罗格。
  在这一瞬间,奥古斯都与罗格对望了一下。只是两人对于对方的存在都很漠然,没有见礼,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此擦肩而过。
  门内的走了出去,门外走了进来。
  祈祷室的门关上了。幽深的长廊中只剩下奥古斯都一个人,孤寂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光明大神殿内,在这一刻,奥古斯都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血天使的心中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那是孤独与彷徨。些时他又想起了刚刚与罗格见面时,从罗格眼中看到的从容、坚定与执著。
  那是他没有的东西。
  血天使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开了这段让人难以忍受的长廊。
  祈祷室已整个被夕照映红。罗格站在教皇身旁,一老一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夕阳,直到半轮红日悄然沉入远山。
  教皇凝望着天边最后的余晖,缓缓问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她的救赎吗?”
  罗格道:“与天界的救赎相比,我觉得这样的结局更加适合她。”
  “不过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啊!你破坏了战争之主塞坦尼斯托利亚在魔界诸位面的使命,以此才换来了以撒的一次救赎机会。这当中的代价,我想你一定清楚得很。就这样放弃的话,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罗格淡然道:“我当然清楚其中的代价。这次的行动,我实际上已经等于背叛了天界,背弃了塞坦尼斯托利亚的光辉,所以我是必然要被毁灭的。而我身上又有迪斯马森亲赐的光辉,无论逃到哪里,也躲不过天界的追踪。不过只要能解去她身上的枷锁就好。这样的代价,我觉得很值。”
  余晖逐渐散去,祈祷室也变得暗淡。
  良久,黑暗中的教皇打破了祈祷室中的沉寂,道:“罗格啊,你的确是背弃了天界的荣耀,犯下了大罪。但这并非无可挽回,你的虔诚,毁灭之主清楚得很。若再能有救赎之主以撒的帮助,那么你的罪可以被清洗,你仍然可以得到救赎。”
  罗格沉默了一会,才道:“不必。”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罗格笑了笑,道:“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她非常骄傲,一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在天界荣耀下芶且存在的我。现在她虽然回不来了,不过她本来想做的那些事,我都会替她完成的。”
  说罢,罗格转身向祈祷室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奇奇那可山脉。”
  在黑暗中,教皇缓缓转头,看着悄然关上的房门,重重地叹息一声,自语道:“这孩子,已经越来越象罗德里格斯了……”
  尚在凌晨时分,沉睡中的里尔城就被一阵如轰雷般的马蹄声惊醒。
  那些被扰到了清梦、极度不满的居民打开窗户,刚想喝骂几声,就愕然发现若一阵急风般在长街上掠过的,是一队队金甲骑士,而那飘扬的旗号,分明是大公的狮心十字旗。
  难道正在北国征战的巴伐利亚大公已经返回王都了?看这些骑士杀气腾腾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管是什么事,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些本来想喝骂几声的居民当场吓的不轻,立刻牢牢地关上了窗户。
  骑队中央,那身躯永远挺的笔直的骑士,的确是狮心大公莱茵哈特。只是此刻,他丝毫没有回都的喜悦,脸上有的,只是寒冬般的风霜。
  转眼间,大公府已经在望。
  大公伸手向大公府一指,身边两骑士立刻加速奔出。马上的骑士吐气开声,抡起沉重之极的链枷,重重地砸在大公府的熟铜大门上!
  轰鸣声中,大公府的大门缓缓向内倒下,竟然被生生砸毁了!
  大公策马如电,毫不停留地从府门中穿过,直向大公府深处驰去。
  而跟随他回来得骑士们则都在大公府外勒住了战马,列成整齐的站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一支沉默着的骑队上空,似有一场可怕的雷暴正在酝酿。
  事发突然,大公府的守卫们一时间都呆在当场,浑然弄不明白,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
  “亲爱的凯瑟琳!关于克拉苏的死,您能否给我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解释?您难道不知道,他可是受到天界主神祝福的神眷之人吗?!”
  大公大踏步走进凯瑟琳地书房。面若寒霜,声音中也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的大公已经动了杀机。
  凯瑟琳缓缓从书桌后站起,迎上了巴伐利亚的目光。在这头暴怒的狮子面前,她没有分毫的畏惧,只是冷冷地道:“正因为它是神眷之人,所以我才杀了他。”
  巴伐利亚大公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凯瑟琳,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剑炳,冰冷地道:“亲爱的凯瑟琳,我听说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又生下了一个孩子。你有情人本来没有什么,就算生下孩子过分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我完全不会在意。可是现在事情显然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亲爱的,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想必你杀死克拉苏,是为了这个孩子吧?你能不能告诉我,孩子地父亲是谁,这个孩子现在又在哪里?”
  凯瑟琳淡淡一笑,道:“告诉您也没有什么的,反正在这件事情上,您注定是无可奈何的。孩子的父亲是罗格,至于这个孩子吗,我已经将他置于绝对封印中,推入到空间乱流里去了。所以您就不必费心去找这个孩子泄愤了,您是肯定找不到他的。至于罗格,我听说他最近得到了主神迪斯马森的眷顾,您现在又能拿他怎么样?”
  大公苍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剑柄,要用尽全部定力。才能强忍着不将长剑出鞘。他生怕剑一出鞘,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大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以平静的语调道:“这些我都可以容忍,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克拉苏?”
  凯瑟琳淡然地道:“他只是天界主神的一条狗,杀了也就杀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地?”
  呛地一声,峰锐之极的配剑终于从鞘中弹出,架在了凯瑟琳那如冰似雪的脖颈上。
  大公脸上布满了青气,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凯瑟琳忽然嫣然一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放弃了在主神面前当一条温驯忠犬地机会而已。”
  “你!……”大公气得全身颤抖,手中长剑也随之颤动不已。在剑峰与凯瑟琳肌肤相接处,一丝鲜红的血线缓缓流下。
  看到这鲜血,大公终于镇定了些,将剑峰挪开了一些,然后喝道:“为主神效劳是荣耀,以我地功绩,在天界一统位面之时,我将会在教皇之后成为整个位面的最高统治者!而且,在最终审判到来时,我和你都能够得到救赎!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不朽!”
  凯瑟琳凝望着大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统治一群全无自主意识的行尸走肉,真的那么有成就感吗?亲爱的,您已经变了。当初我们相遇时,您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我知道您地梦想是统一整个位面,并且将一切不应属于这个位面的存在都驱逐出去,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诸神!可是现在呢?从什么时候起,您竟然对救赎也如此看重了?您已经不再是您了,那些当初的梦想,真的都已经遗忘了吗?”
  大公沉默了许久,才道:“凯瑟琳,那时我并不清楚天界的力量,也不清楚主神的威能,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所以我知道无论我们如何努力,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你好好想想,为一个不可改变的结局放弃不朽的机会,值得吗?”
  凯瑟琳凝望着大公的眼睛,一边缓缓摇着头,一边徐徐向后退去。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认为值得。我不会接受怜悯、施舍的来的救赎,我更不会放弃我的思想,在救赎中成为只知道唯主神之命是从的傀儡。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需要多少理由,只因为我骄傲,我独一无二,我是凯瑟琳!就算最终的结果不会改变,可是我依然可以让天界在这个位面里一无所获,这既是我存在的方式!”
  大公心头一惊,立即踏前一步,叫道:“凯瑟琳,你想干什么?
  别胡来啊!“
  只是还没等到他有所行动,凯瑟琳手腕一翻,手中依然多了一把精光四溢的匕首。
  她淡淡一笑,纤手一挥,匕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破了空气,然后没有半分滞碍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凯瑟琳!”
  这一切发生地是如此之快,大公只来得及狂吼一声!
  呛的一声,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想冲上去,想要抱住凯瑟琳,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脚如千钧之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一朵血花在她的胸膛绽开、怒放,转眼之间血色之花就开满了整个书房!
  满室的血花无声无息地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符号,又悄然没入了地面。
  凯瑟琳卓然而立,手若捧心般地握着已然没柄的匕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嘴角边犹自挂着一丝微笑。
  自始至终,她的仪态,她的容颜,她的微笑,都是如此美丽,如此完美,不沾一尘,不然一瑕。
  她,凯瑟琳,永远是完美的化身。
  只是刹那间,巴伐利亚大公已然老了数十岁。
  秋的风温柔地拂过奇奇那可山脉的山林。从山脚地阔叶林,到近山顶的雪山松,都在风中微微摇摆,一道一道的林涛松浪逐级而上,令人心旷神怡。
  罗格在群山中漫步,享受着山野的气息。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漫步了,现在她不赶时间,也没什么要达成的特殊目的。
  虽然只有一个下午,不过这个下午,罗格很闲。
  他悠然自辽阔的奇奇那可山脉中穿过,享受着山风拂体,聆听虫鸣鸟语,偶尔会在山涧溪流边驻足,他身影不是非常清晰,。闪焕之间,就已出现在千米之外。
  年少的时候,罗格还沉醉在酒、女人与金钱之间,等长大了一些,他立刻被卷入了政治漩涡,此后不断为生存而挣扎。及至他大权在握,威震一方时,每日里营营役役,随便一个决定都会牵扯到无数人的生死,可无暇顾及欣赏一下身边的美景。
  何况胖子已经俗到了骨头里面,那些时候他宁可看黄金美人也绝不会去欣赏什么山野风光。
  当日暮黄昏时,罗格已经立在山颠,凝望着宁静而肃穆地精灵谷地。
  略一驻足后,他自山顶一跃而起,掠过长空,落在精灵谷地之中。
  此刻浮空神殿依然放射着淡而绚丽的光辉,每一块魔符上都有一位正在冥想着的精灵。罗格立在谷地边缘,目光徐徐自精灵们身上扫过,若有所思。他已然看出这些精灵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然而纵然以他此刻地眼光,也看不出这个魔法真奥妙何在。
  只是罗格并不知道,就在几天前,这个谷地还很繁华,来回走动着的精灵数量远较现在为多。
  一个个精灵井然有序地来回穿行,忙碌着自己地事情。他们向忽然出现在谷地中的罗格看了一眼,然后就完全不理会,就如他本来就是精灵谷地的一员一样。
  罗格也不以为意,他看得出来,这些精灵的灵魂圣洁而纯净,他们全副的身心都已经投入到了正在举行的盛大魔法仪式当中,专著的对外界地一切事物都已经近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精灵们是出于自信。他们是好客而温和的,但并不惧怕会有人捣乱。实际上,精灵谷地里的精灵中不乏武技高强的武士,大魔法师更是比比皆是。在山谷中穿梭来回的魔像也并不仅仅是可以用来搬搬东西,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使可怕的对手。
  不过罗格知道,这并不是精灵们自信的主要原因。他们的信心之源,此刻正在谷地边缘的一座小楼中。
  “尊敬的休斯长老,看来您最近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样啊!”罗格信手推开了小楼的大门,微笑着道。
  “岂止是不怎么样,简直就是糟透了!”休斯苦笑着道。他最近的生活的确不怎么样,至少此刻杯中只是清水。不过对于罗格的突然到来,这老狐狸一点也不显得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来一样。
  罗格依然如以往一样,毫不客气地坐在桌边,一把端过休斯面前的茶杯,刚想喝下,忽然发现茶杯中仅有清水,不禁愣了一下。但就算是清水,他也一饮而尽。
  休斯咳嗽一声,道:“外面的魔法仪式非常耗钱,我积蓄有限,为了把这个魔法仪式完成,只好省吃俭用一些了。茶叶是已经买不起了。”
  罗格先是一愣,然后禁不住失笑,道:“休斯长老,您那个魔法仪式的确耗资惊人,我看就是阿斯洛菲克帝国也不可能收集得到这么多的稀世材料,更不可能有如此数量的精灵为之贡献生命力。可是这也不至于让您连茶都喝不起吧?不过话说回来,我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那个魔法阵是干什么用的。看上去他把所有的精灵的生命力都汇集在一起,似乎是准备突破什么障碍,传送到某个空间去。”
  休斯笑了笑,道:“罗格大人,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了,这个魔法仪式是为了唤醒伟大的希洛而准备的。”
  罗格皱眉道:“可是我感觉这个魔法阵并不稳定,也就是说,您地准备似乎不是十分充足。”
  休斯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本来我以为至少还能有几百年的时间来准备这个魔法阵。不过没想到这个位面这么快就引起了天界主神的注意,所以尽管材料和精灵发事都不足够,也不得不将仪式提前。现在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成功,唉……”
  罗格笑道:“管它成不成功呢,先做了再说,就算希洛重回此位面,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我们这些众生,在诸神地眼中,都不过是些奉献信仰之力的卑微存在而已。他们不会真正关心我们的存亡与否的,从这一点来说,不管是天界主神,还是希洛统治了这个位面,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些以为我们是主神不可放弃的信徒的人,其实完全是以为自己是诸位面的中心,才会有这种荒谬而傲慢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若希洛完全统治了这个位面,至少不会比天界诸神更糟。“
  休斯眉毛一扬,盯着罗格看了一会,才道:“你已经知道了遗弃之地的成因了?”
  “是的……”罗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悠然浮起地是那灰色的、唯有死灵才能存活的遗弃之地。
  当那挥舞着死神镰刀的身影纵横来去时,曾几何时,死亡世界在他眼中,也是如此地生机盎然啊!
  “也许唯有我们自己成为神,才会解决这些问题……”罗各自语道,不过他旋即摇了摇头,道:“不,那也是一样的。若我也拥有完整地神格,和其他的神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休斯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看来你从希洛之书中领悟到了不少东西啊!既然你此刻如此轻松,想必已经下定决心了?”
  罗格微笑道:“是的。我知道结果无法改变,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大干一场。”
  休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拼了这把老骨头又如何?
  我虽然老而无用,也没什么可以再教你的,可是只要我老人家想,就可以让天界那些老东西在这里一无所获。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一直眷顾你的那位毁灭之主就会亲自到这个位面来走一次了。当他进入这一位面的瞬间,一定会对新的空间有一些不适应,那时候,你说不定还能有一点点的机会。“
  说着,休斯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把晶光灿然的匕首,缓缓解开长袍,露出健美的胸膛。
  罗格凝望了休斯一会,忽然离座,跪了下去!
  他知道,以休斯所能,就算位面毁灭,他若想找个栖身之处,又有何难?
  休斯面色从容,缓缓以匕首向自己胸膛刺去,刺到半路时,他忽然咦了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匕首,面色变得十分古怪。
  罗格愕然抬头,疑惑地看着休斯。
  休斯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半晌才道:“这个……真是奇怪,居然有人抢先一步开始破坏整个位面的信仰之源。这……这怎么可能?我实在想不出这人究竟会是谁。”
  罗格与修斯讨论了半天,也未能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奇妙的本事,可以对隐藏于空间秘密最深处的信仰之源进行破坏。
  休斯的手法与这个神秘人物是完全不同的。若将信仰之源比作一片可以滋养万物的草原,那么修斯是以自己身躯与灵魂构架一条通道,将草原下方的水分与养分统统引流吸走,最终使整个草原枯竭。而那一个神秘人物则是在草原上散播起瘟疫,虽然瘟疫扩张速度并不是如何快速,然而这瘟疫阴狠之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要假以时日,整座草原都将变成死地,从此再无生机。
  这一老一少两只狐狸讨论来讨论去,就在此时,楼梯上响起一串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传来:“修斯长老,你再跟谁说话?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身边有人啊?!”
  伴随着话声,艾菲尔如一阵风一样从二楼上奔下。她淡金色的发丝微微卷曲,大部分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额前鬓角,披散下几丝斗智的发丝,为这清澈如水的精灵多添了一点点成熟。艾菲尔一身晶光流溢的盔甲,手中提着一张雕刻着十二位大精灵王雕像的晶弓,另一之手上则抓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的魔法材料,也不只道这么多这么碎的魔法材料她是怎样抓在手里的。
  艾菲尔转过楼梯的转角,冲势骤停,张大了口,一时之间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哗啦一声,魔法材料与晶弓先后从她纤手滑落,掉落在地,可是她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罗格。
  罗格同样显得惊讶之极,与艾菲尔一样,他也完全没感应到二楼有人存在。这对于现在地罗格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大厅中非常寂静。
  休斯悄悄站起,无声无息地向楼外闪去,可是他刚走出去两步,艾菲尔就若一道飓风,狠狠地从他身后吹起,与罗格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休斯还没来的极惊叫一声,一股大力就从背后传来,将他从破碎的大门中吹了出去。在休斯身后,是无数家具与桌椅的碎片,紧接着小楼整个摇晃起来,外墙松脱,藤蔓断裂,就连粗大的支柱也开始出现裂纹,简直如遇浩劫。
  休斯刚刚立稳脚步,苦笑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又听的嗡地一声轻响,眼前晶光闪动,艾菲尔手中的那张晶弓如电般从他身旁擦过,深深地没入了一方巨石之中。
  轰鸣声不住地从小楼中涌出,小楼则不停地摇晃着,有如在暴风雨中不住呻吟着的树苗。
  又是一声轰鸣,小楼忽然奇异地静止了下来,转眼之间,它已然散成无数微小的碎片,纷纷落下,将奋战中的艾菲尔与罗格压在了下面。
  原本静止的小楼,已成一片废墟,完全静止不动的废墟。
  谷地中的精灵们我行我素,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个并无任何希望地魔法仪式,对谷地一角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完全视而不见。
  无声无息地,有一缕微风从小楼中吹出,微风旋即变成恐怖的龙卷,带着无数碎片冲天而去。这一道龙卷与寻常那些普通地龙卷风迥然有异,他狂暴何止超出千百倍,然而其细致温柔处,也非常人所能想象。
  艾菲尔盈盈立在一片碧绿草地上,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她脸颊上尚留着激情之余的些微晕红,丝丝乱发也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曲线柔美的前额上。
  她所立足处,绿草茵茵若毡,不见半丝杂物,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存在过一座二层小楼。
  “他已经走了?”修斯不知何时出现在艾菲尔身后,问道。
  “是啊,他总是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就连现在也是这样。”艾菲尔道,平淡若水的语声中有一丝隐约地惆怅和哀怨。
  休斯看着艾菲尔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他现在也是身不由己,能让他干点什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艾菲尔嗯了一声,她随手一招,那把晶弓即自行从巨石中飞出,重新回到了她地手里。她轻轻抚摸着亲手制作的晶弓,片刻后才道:“休斯长老,您刚刚准备牺牲自己一破坏这个位面的信仰之源,这不太像您的作风啊!”
  休斯哈哈一笑,道:“这很简单!其实我老人家身外有身,分身无数,虽然不像希尔洛那样分身多到可以自称亿万之主,可是百十来个分身总是有的。破坏这个位面地信仰之源,最多消耗掉我老人家的一个分身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嘿嘿,连罗格那小子都知道拼命想办法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我老人家怎么可能作这种牺牲自己、顾全位面的蠢事?”
  “是吗?”艾菲尔看了休斯一眼,忽然道:“您那些茶具,现在不是只剩下一个茶杯了么?”
  休斯没有回答,只是咳嗽了两声,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在任何时候,烦恼与痛苦似乎都是少数智者的权利,绝大多数人都机械而重复地过着每天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关心的仅仅是身边一小块地方,以及明天的生活应该如何继续,他们也有痛苦可烦恼,并为一些在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而忧心忡忡,不过这些事情无论眼前看起来多么的重要,若放在整个位面的角度去看,就会变得十分可笑。
  所以智者并不快乐,他们有时会悲天悯人,有时会愤世嫉俗,他们努力想使世人清醒过来,可是大多数时候,他们只会被人当成疯子,在这些世俗中人地眼中,个人眼前的利益要远比位面的存亡之类虚无飘渺的东西重要和实在的多。
  罗格也可以说是一个智者,他漫步在里尔城的街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些急匆匆从身边穿过的人群,里尔城中一片激昂而热烈地氛围,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高谈阔论的大多是南北战争。在他们看来,这场千年来最宏大的战争已然接近尾声,既然大公已经亲自率领大军进入了阿斯罗菲克帝国,那么这个北方的霸主已经注定了灭亡的命运。再加之德罗帝国已经战败投降,所以当世三大帝国就只剩下了奥匈帝国。可是现在哪怕一个普通的平民都知道,奥匈帝国在大战中被亚历山大大的落花流水,主力部队几乎全部被歼,与着如日中天的公国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此刻大陆之上,唯有一个霸主,伟大的巴伐利亚公国。
  公国贵族们关心地是新增的辽阔领土上有什么样的爵位、权势和财富,而平民们则沉浸在战胜国子民特有的傲慢之中,以不屑一顾地口气谈论着别国的是非,并且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奴役占领地居民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少财富。
  在罗格眼中,这些人就如一头头已经被架在柴堆上的猪,眼看着就要化作他人盘中之餐,可是犹自不知,仍然妄自谈论着明天的食料会有多么美味一样。
  悄然之间,一丝怜悯从他心中油然而生,可是随即就如一缕轻烟般化去,罗各地心中又淡然如水。
  他并不关心世间众生的死活,这是他与智者们不同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智者们地那些烦恼。
  罗格若一个普通人般,悠然在里尔城中穿行着,转眼间就来到了大公府前。与以往不同,今天的大公府显得冷冷清清,大门紧闭,门前只站了几个无精打采的士兵。
  罗格负手前行,一迈步间,已然出现在大公府内。
  大公府中静悄悄的,四处积了一些灰尘,墙角屋檐下,甚至还结出了数片蛛网,显然空无一人已不止一日。
  罗格四下大量着大公府,这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才会使巴伐利亚大工作处废弃大公府的决定。
  隐隐约约地,罗格已经有些猜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了,现在偶尔之间,他的双眼不光能看到未来,同样能看到过去。他举步向内间走去,在凯瑟琳的书房中,有他熟悉的味道。
  她的书房和罗格记忆中的完全一致,极为整齐,所有的书籍和文献都摆放的井井有条,那张宽大的紫金檀木写字台上,码放着一堆堆等待处理的文件。在桌子的一角,摆放着墨水台,台上还放着一只饰以黄金花纹的鹅毛笔。写字台的正中央,则放着一分打开的文件,在文件的下方,有写了一半的批阅。
  字如其人。
  批阅是用贵族常见的歌得花体书写,完美中透着莫大的力量,罗格一往而知,这正是凯瑟琳的手迹。
  看上去,书房的主人似是刚刚有急事离开一样。只是地板和写字台上已经积了灰尘,墨水台中的墨水已经完全干涸。
  书房中的时间,似乎凝固在数天前的某一刻。
  罗格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整个书房,最后落在了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在那里,正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匕首黯淡无光,上面布满了斑斑锈迹,看上去就如经历过多年岁月的洗礼一样。
  罗格走了过去,俯身拾起匕首,轻轻抚摸着那已经被锈迹腐蚀的有些松软的刀锋。他知道,就在几天之前这把匕首还是晶光灿烂,一如修斯手中的那把匕首。
  魂刃虽然名气不大,然而却是功能非常独特的神器。魂刃共有两把,它们在各个方面都完全一致,这是它另一个神奇之处。以罗格今日能力,自然知道唯有神迹,才有可能造出两个完全一致的东西来。魂刃具有吸附和爆发灵魂的奇异功效,本来这是用来对付不死生物的无上利器,不过在休斯和凯瑟琳手中,发挥出的自然是令类的功效。
  此刻罗格手中的这一把魂刃,已经完全毁了。
  他闭上眼睛,用心体会着魂刃上传来的点滴讯息,渐渐的,一幅幅断断续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生成。
  良久良久,罗格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他手中空空如也,魂刃已化成无数微粒,在阵阵穿堂而过的微风中消散。
  他转身向外面走去。
  不只是书房,整个大公府都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萧瑟和落寞,就算心志坚硬冰冷若罗格,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每走出一步,罗格心中就会浮起有关与凯瑟琳的点点滴滴。几乎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都充斥着血腥、仇恨、阴谋与狠辣。对凯瑟琳,罗格起初是忽视,在安德罗尼死后,胖子心中就对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狠入骨髓。可是救在他被判自己的过去,皈依了迪斯马森之后,他也依然奈何不得这个女人。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也杀了安德罗尼与罗格的孩子。但她也为罗格生下了一个孩子,虽然胖子从未能够见上他一面。
  她完美而无情,多智而能断。胖子本以为自己已经对她有了相当的了解,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最后的时刻,她竟也如此刚烈。
  因为什么?骄傲?
  罗格忽然发现,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她。本来作为一个堪可匹敌的对手,他应该非常非常了解她才对。
  罗格苦笑了一下,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从未能真正地战胜过她。
  在微微的叹息声中,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从大公府中消失。
  当当!
  罗格犹豫了一会,才敲响了面前深色的橡木门。
  “进来吧。”房门后传来了教皇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架已经用了几十年的风箱,充斥着漏气的声音。
  罗格应声推开了橡木门,走进了教皇的祈祷室,而后立刻微微皱起了双眉。
  教皇的祈祷室一如以往,到处都是岁月的味道,每一样东西都显得脆弱不堪,似乎风稍微大些就能够将它们化成粉末。
  房间里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个人,一个罗格不想看见的人。
  巴伐利亚大公,莱茵哈特
  很显然,大公也不愿意看到罗格。当看到推门而入的是罗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公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尽管这一丝厌恶和不悦转眼即逝,仍然不可能逃得过罗格的眼睛。
  罗格表面上不动声色,安静的站到了教皇的另一边。
  见教皇丝毫没有让罗格离开的意思,巴伐利亚大公再次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犹豫了一下,只得继续道:“陛下,这绝不是小事,我希望您能够再考虑一下。信仰之源虽然正在崩坏,好在速度并不是十分迅速。我想这个位面之中只有您有这种能力阻止信仰之力的崩坏,就算您也无能为力,那么您也可以将位面中的情况通知天界,让诸天的天使来阻止最坏情况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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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日 救赎 下

教皇依如以往,沉默的坐在高背椅中,似乎已经昏睡了过去,对巴伐利亚大公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公耐心的等待着,不过他没有等到教皇的回答,等来的只是罗格的一声冷笑。
  “尊敬的巴伐利亚大公,您如此费心的去保护天界诸神的食物,为的不就是救赎吗?在天界的光辉中永生的确是一件非常令人心动的事,只是我没有想到,像您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也没有看破生死存亡,为救赎如此卖力。”罗格的嘴角挂着一丝讥嘲的道。
  大公瞪了罗格一眼,脸上微显怒色,道:“永生即为寂寞。既然救赎对你没有意义,难道就对我那么重要吗?罗格,如今你一心一意与天界为敌,为的又是什么?你为的也不过是一己的一时好恶而已!天界诸主神根本不是你我能够对抗的。信仰之源崩坏了,给我们,给这个位面又能带来什么?能够带来的只是加速毁灭而已!”
  大公顿了顿,怒意稍歇,转向教皇道:“陛下!”
  教皇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看了看罗格,又看了看巴伐利亚大公,什么都没有说,就又望向了窗外。
  大公大步走到了窗前,随手一挥,窗外的景象立刻发生了变化,幻境那机械而美丽的景象换成了一幅幅城镇山村的景象。这些交错出现的小镇村落风格不一,看上去是分布于大陆各个角落、各个国家的普通小镇。幻象中的人们显得忙碌而单纯,他们正在为每日的安居饱食而劳作,那一场几乎波及整个大陆的南北大战看上去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
  大公向幻象一指,沉声道:“陛下!您看看,这些就是我们这个位面的子民!他们不需要骄傲,不需要荣耀,更不需要为自由而毁灭!他们需要的只是生存,只是一个安宁的生活!这些平凡而普通的人不会去想千年之后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天界、诸神以及我们这些人都距离的如此遥远。信仰之源崩坏之后,我们会立刻引来天界的审判。若您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坏,在天界清洗整个位面之前,这些平凡的人起码还能有千年的生存!在一场完全没有希望的战争与千年的生存之间应该选择哪个,我认为答案是非常显然的!”
  “千年的生存?”罗格冷冷一笑,道:“千年猪狗一样的生存?存在的唯一结局就是等待那迟早会来的屠宰,这样的存在也叫生存?”
  大公沉声道:“那只是你的想法。对位面上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并不知道最终的命运,也不会觉得天界统治下的生活有什么不同,或许还能生活得更好。所以我相信,位面众生会选择天界的。”
  罗格向窗外的幻境看了看,淡然一笑,道:“尊敬的巴伐利亚大公,我知道您说的都是是正确的。只是很可惜,位面众生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个位面的大事只是由少数人的好恶决定的,当然,您也是这少数人之一。众生无知,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由我们来为他们做决定就好,事实上,您所谓的为他们好的想法,也不过是您的认为而已。”
  大公脸色一沉,右手五指微微张合,似乎要向腰畔的剑柄上握去。罗格见了,哈哈一笑,到:“怎么,尊敬的大公,您是想要动手吗?若是带兵打仗,恐怕我不如您,不过若是动手打架的话,我看您还是省省的好。其实若不是您的名字也在保护名单上,我早就杀上大公府去了!不过现在这份名单就快过时了,所以我劝您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胖子停顿了一下,仰首向天,片刻后才道:“尊敬的大公,单只为了埃丽西斯,我就已经很想杀你很久了。”
  大公哼了一声,丝毫不把罗格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向教皇沉声道:“陛下,不能再犹豫了!现在还有时间,只要再炼成最后一尊炼狱天使像就可以引下诸天的天使,他们有能力阻止信仰之源的崩坏!”
  说着,大公向罗格一指,道:“他足以胜任炼狱天使像的要求。”
  罗格冷哼一声,刚想说什么,大公又道:“只要能够让这一位面延续千年,我也愿意化身炼狱天使像!”
  教皇终于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正欲继续争吵的二人当即停了下来,等候他的谕示。教皇思索良久,才缓缓的道:“我还需要好好想想,这事以后再说。罗格留下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说说。”
  大公一脸无奈,但只得退出房去。
  “罗格啊,刚刚你也听到了,但最后一尊炼狱天使雕像成型之时,就是这个世界的审判之日。我已经老了,不过还能为你拖上一点时间,你还有什么要做的,就快点去做吧。”
  罗格点头应了,不过他并没有走,只是凝望着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教皇。犹豫了许久,罗格终于问道:“您当年……为什么一定要将埃丽西斯炼成天使像呢?”
  教皇淡淡的道:“因为她很适合。”
  罗格默然片刻,终于转身离去。
  他知道教皇说的是实情。的确,以炼狱天使像所承担的使命来说,魔力强悍之极,并且以魔族之躯而在此位面生存的埃丽西斯在适合没有了。而且当时的教皇完全不会考虑他又或者是奥菲罗克的心情,就如他此刻完全不会去考虑位面众生的心情一样。
  只是不管如何,当年的感情虽然已随时光淡去,可是那烙印仍刻在他的心底,永远也无法完全消失。
  十二座炼狱天使大殿中,此刻已经有十一座雕像矗立着,空着的唯有一座大殿而已。虽然时至今日,罗格对炼狱天使雕像的作用也不尽然知晓,不过刚刚教皇已经提醒过,炼狱天使像集齐之时,就是审判之日,而且他也知道,纵使教皇有心,也不可能永远的将时间拖延下去,一旦天界诸神发觉不对,恐怕只消一个简单的神谕就可以为光明教会更换一个新的教皇。
  立在长廊上,罗格长叹一声,冲天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秘境的云层之中。
  罗格刚刚离开,长廊的孤寂就再一次被打破,急骤的脚步声中,奥古斯都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长廊的一端,急匆匆地走到了教皇的祈祷室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
  奥古斯都推开了房门,和秘境的景色一样,教皇的祈祷室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似乎不论他何时进来,都只会看到教皇静静的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中,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何,奥古斯都忽然感觉到了丝丝沁骨的寒意,刹那之间,血天使仿佛觉得至今就是深秋的一个匆匆赶路、衣衫单薄的旅人,他不知道何处才是旅程的尽头,也不知道还能够在寒风中坚持多久。
  只是瞬间的恍惚,已然让血天使暗自警醒,这样的幻觉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今天自己是怎么了?
  血天使定了定神,将所有的情绪都从心底排了出去,然后向教皇道:“陛下,最近很多教区都有些异动……”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教皇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然后道:“是不是有谣言说我已经背弃了信仰,沦落成为魔鬼的信徒了?”
  奥古斯都到:“正是如此,而且……而且教徒中间还出现了数个自称为先知的人物,他们宣称已接到天界诸神的神谕,让他们带领受蒙蔽的教徒重归至高神的信仰。这几个人的影响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教皇睁着昏花的老眼,有气无力地望着窗外的夕阳,沉默着。
  奥古斯都静立在他的身后,耐心地等着教皇的谕示,就如过去几十年中习惯的那样。
  秘境的时间似已停滞,若血的夕阳牢牢的钉在天空,就是不肯落下去一点。奥古斯都表面如常,然而心跳正在不受控制的变得越来越快,他甚至感觉身上开始有细微的冷汗渗出。
  已经等了多久?片刻,又或千年?
  他不知道。
  教皇终于动了一动,奥古斯都顿时如释重负发,长出了一口气,他旋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奥古斯都啊,对待信仰不够坚定的教徒,光明教典是如何论述的?”
  整部光明教典都已存在奥古斯都的心中,他立刻不假思索的道:“对不诚的教徒,应劝慰,若劝慰无果,则应视为异教徒。”
  教皇点了点头,缓缓的道:“你还能控制住神圣骑士团吗?”
  “当然能。”奥古斯都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中也开始隐隐的渗出汗水。
  “那就好,这件事具体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
  奥古斯都心中又是大跳一下,一滴汗水从他握紧的拳头中渗出,滴落在地板上摔成了一朵小小水花,发生嗒的一声轻响。
  这几乎微不可查的轻微声音,此刻在奥古斯都耳中,即有如惊雷!
  “陛下,您似乎……”血天使微微抬起了头,盯着教皇,问道。
  教皇沙哑的笑了几声,这一次他身上的老人味道再也掩饰不住,开始不断的涌了出来。这位数十年来一直雄踞大陆权力之巅的老人终于不再凝视夕阳,转过头来,望着奥古斯都。自转生于这个位面时起,奥古斯都就始终追随在教皇左右,他早已熟悉了教皇的目光,可是这一刻,他终于发现教皇的目光中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奥古斯都啊……”教皇笑了笑,此刻的他笑得就如一个普通的老人:“看来你也发现了,没错,现在我的力量都已失去,也不可能在使用大预言术了。”
  “这……这是为什么?”奥古斯都刚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能使用大预言术了?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这曾经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令强者陨落的老人,掌握着诸神之秘的教皇,此刻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
  而且,奥古斯都几乎不敢去想,为何教皇不能再使用大预言术。难道、难道最近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先知得到的神谕是真的?
  沉寂。
  在沉寂之中,奥古斯都的拳终于再一次握起!
  教皇早已转过身去,宁静地看着那不落的夕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帮我把门关好吧。”教皇安宁的道。
  就在这一刻,血天使忽然发现,原来只从来到这个位面时起,这个智慧的老人就一直在引导着他,引导他走上了与其他降临天使不同的路,他不再是只知听命的奴仆,也不再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他,奥古斯都,学会了思考,也从此有了存在的意义。
  奥古斯都向这迟暮的老人深深行了一礼,然后将祈祷室的木门轻轻的关上。
  血天使的脚步声在长廊上逐渐远去,杀气,开始在长廊上蔓延。
  罗格一边在漫不经心的在云端飞行,一边思索着。去做些自己的事?问题是,他现在还有什么要做的呢,除了给身边的那些最重要的人找条退路。可是要逃过最终的审判又谈何容易?风月早已完成封神的全过程,若无太大的意外,他会一直存在到这个位面的终结。也正因为如此,罗格才放心的让她放逐到空间的乱流中去。可是统观整个位面,能够在位面间的风暴中生存的,又会有多少存在?
  罗格数来数去,都超不过十个。
  胖子微微的叹了口气,心下怅然。此刻的他已有了太多的牵挂,其他的且不说,仅仅是那小妖精芙萝娅就绝无可能脱离得了这个位面。那也即是说,审判日到来之日,就是她的终结之时。罗格一手引发的与天界的对决,其实也形同于将她推入了毁灭。
  他知道,某种意义上说,巴伐利亚大公是对的。
  罗格飞得很高,风拂面而过,其利如刀。
  他叹了一口气,将一切的思绪都排出脑海,身周微微闪动光芒,加速向远方飞去。此刻他心念一动,速度已如电如箭。不过胖子刚提速,眼前就是一花,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胖子正自怜自伤,埋头猛冲,这人又出现的全无征兆,等到发现时已完全来不及躲闪。那人也完全没有想到罗格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势,结果措不及防之下,两人当即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罗格瞬间的冲速已是极快,在这种速度下,就是两块坚岩也会撞得粉碎。他来不及细想,在撞击的瞬间精神力已然提聚,周身刹那间坚逾精钢。
  胖子心中暗自得计,心想不管对面是谁,这一撞之下先让他好好吃点苦头再说。
  胖子带着无数的残像,无声无息的同那人撞在了一起。
  一圈圈无形的震波四下扩散,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数以百计浮游的电球,又有数到游移不定的黑色空间裂缝飘带在控制划过。
  那人凝立在空中,动也没动。
  胖子只感觉眼前金光直冒,耳中轰鸣不断,有如全速奔行之际一头撞到山上一样。不,这结果比撞山要糟糕得多,如果对面真的是一座山,那么胖子会直接撞进去,说不定还能从另一端穿出来,哪像现在这样全无反抗余地的被弹了回来。
  罗格闷哼一声,翻滚出近千米后,终于稳住了身体。他吃亏在反应不及,完全没有发挥出真实的力量,可是对方反应时间也不比他多多少,却提聚起了远远超过胖子的力量,这才导致这一撞的结果如此悬殊。
  胖子愤怒的睁开双眼,向天空中望去,左手上已开始由黑光缭绕。
  胖子心下实有不甘,他还没读完希洛之书,若认真战斗,整个位面中能够令他畏缩的已经没有几个,现在他成功的从希洛之书的第七页中跳了出来,放眼整个位面,除了那几个老而成精的家伙外,他又有何惧?
  再抬头的瞬间,胖子已经看清了那人的样子,这一回他闷声不响,身影一闪间已经冲到了那人面前,张手就抱了过去。
  刷的一声,那个身影背后展开了一双金色的羽翼,架住了罗格的双手,然后那一只纤纤素手闪电伸来,轻轻松松的抓住了罗格的咽喉。
  罗格只觉得咽喉上如多了一道铁箍,勒的他完全透不过气来,他艰难的笑了笑,道:“威娜,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热情啊!”
  威娜脸上微微一红,松开了手,嘴上兀自强硬的道:“啊,这个……不能怪我吧!是你太没用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的力量怎么还没有多大的成长呢?”
  罗格笑了笑,道:“我的力量在强也强不过天界的诸神,所以要力量干什么?这段时间里都躲到哪里去了,我完全感应不到你的存在。这么久没见,你好像变了一个人。让我看看,都是哪里不同了……嗯,你的力量又成长了,现在简直就是完美啊!这张脸也更有杀伤力了,啧啧,居然连身材也越来越有料了,难道你专门改造过自己的身体吗?我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做法,或者我可以为你参谋一下……”
  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威娜的手给捂了回去。她哭笑不得的骂道:“死胖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又开始胡乱说话了。”
  罗格嘿嘿一笑,握住了威娜的手,将它从自己的嘴上拿了下来,道:“现在哪还有什么好事可言呢?只不过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觉得轻松了很多。”
  威娜点了点头,突然沉默了下去。
  罗格握着她的手,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可是威娜竟然也就这样,任由他握着,反倒让罗格吃了一惊,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威娜率先打破了沉寂:“死胖子,你什么都别问,陪我一会吧。”
  罗格默默的点了点头。
  威娜手轻轻一动,反过来拉住了罗格的手,拉着他向远方飞去。
  转眼间,两人已经徐徐落在了一座险山之巅。
  山峰绝高而奇险,只有数株细而挺拔的古松,倔强的在山风和岩石间生长着。
  又是黄昏。
  他们就坐在峰巅,遥望斜阳,任云霞为他们镀上了一声略带火红的金色。
  “小罗格……”威娜轻轻的道。
  “嗯?”
  “我很累,想睡一会了,借个肩膀来用用。”
  未等罗格答应,她就轻轻的靠在罗格身上,沉沉睡去。风掠起了她几丝金发,温柔的拂过罗格的脸庞。
  斜阳暖意融融。
  罗格怀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感受着那隐隐约约的体香,心中宁静喜乐,竟也就此昏昏睡去。
  恍然间,罗格恢复了意识,他向周围望去,发现四野茫茫,上下左右,都看不到边际。
  这是一个极广大的位面,罗格本能的感觉到,或许单以空间大小而论,这里足以装得下亿万个自己所处的位面,而且这个位面非常特殊,它的稳定和坚固依然超出了罗格的想象。就罗格所知,没有任何存在,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破坏得了这里的空间结构,在自己的位面,他可以轻易撕裂空间壁障,穿入到空间乱流中去。可是在这里他若想这样做的话,只会如一只想撞穿墙壁的苍蝇,无论多么努力,也唯有徒然而已。
  胖子隐约有种直觉,如此神奇的位面并非是天然生成的,而是人为的产物。
  那该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创再出如此坚固的位面啊!
  在如此神迹面前,罗格终于感觉到,自己应该谦卑。
  罗格尚沉浸在感慨与震惊之中时,就感觉一道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他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远方冉冉升起了一轮炽热之极的太阳!尽管相距不知有多么遥远,可是那炽热的光芒已经灼得罗格的肌肤阵阵刺痛。
  那并不是什么太阳,那是主神的光芒!
  罗格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以手遮在眼前,挡住了那足以灼瞎双眼的光辉,缓缓向后退去。
  就在此时,罗格后颈上也传来了一阵刺痛!
  他旋风般转身,目瞪口呆。
  在他身后,又升起了一轮神辉!
  这一轮神辉,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在它之后,一轮又一轮的神辉相继亮起,转眼之间,共有十二轮神辉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中。
  罗格的双眼紧闭,可是仍然无法阻挡那强烈之极的光芒。整个位面中都充满着无法言喻的强烈光辉,这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罗格感觉到自己每一下呼吸,都吸的是光,喷的是火!
  他感觉到自己早就应该在光辉中燃烧,可是不知为何,尽管身上灼痛之极,但他仍然存在。
  就在这一刻,充斥着整个位面的光辉突然黯淡了下去,十二轮原本无法直视的神辉此刻都变成了柔和的光芒。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变暗,而是因为有无法形容其强大的光辉正当空洒落。
  罗格仰首向天,凝望着那无法想像、但并不刺眼的光芒。
  那是最纯的光。
  他布满了整个天幕,充斥着位面的每一个角落,也为罗格拂去了身体上的伤痛。
  在那充斥一切的光芒中,洋洋洒洒的传下一个讯息,内容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罗格的心中。
  “依万年之约,作如下裁决。”
  罗格同时知道,这个讯息同时也在那十二轮圣辉中响起,可是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个。
  此刻他惊魂甫定,已然分辨出那十二轮圣辉中有许多他熟悉的气息。其中有他所侍奉的毁灭之主迪斯马森,有救赎之主以撒。罗格又曾经仔细审问过维多利亚,从她身上记住了战争之主塞坦尼斯托利亚的气息。耳朵在最远方、最飘忽不定的那道光芒,反而是罗格印象最深刻的一位主神,那即是亿万之主席尔洛。
  罗格未来得及思索何谓万年之约,以及所谓的裁决是什么,就感觉到整个位面颤动了一下,而后毁灭之主迪斯马森的光辉急剧扩张,变得极为耀眼,而救赎之主以撒的光辉也在扩张,亿万之主的光芒波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变化,又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其他的神辉,则有明有暗。
  罗格还未从震惊中恢复,就见一轮神辉突然黯淡了下去,化成一个燃烧的火球,轰鸣着向下去堕落。
  罗格的心疯狂得跳了起来,因为尽管从未有过任何接触,但他仍然从这轮神辉上感应到了一点与威娜相同的气息。难道,他就是一手创造了诸光天使的提拉特弥斯?他又为何陨落?
  罗格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胸口堵得若死,他想哭,但发不出任何声音。胖子觉得非常奇怪,自己与提拉特弥斯非亲非故,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犯不着为这位主神伤心。那么,这无法承受的痛又来自于何处?
  燃烧着的提拉特弥斯不断向下落去,在极下方处,他终于如一颗巨大的陨石,破开了无形的空间边缘,激起了阵阵涟漪。
  在这一瞬间,透过重重空间的涟漪,罗格窥见了天界的另一面。
  那里同样是一个无比广大的空间,在流动的光芒中,有无数羽翼忽隐忽现。那些都是天使,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双目紧闭,似是在沉眠。
  看到天使并不奇怪,哪怕这些都是中阶以上的天使。问题在于,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仅仅是惊鸿般一瞥,罗格看到的天使,又何止成千上万?
  就在此时,罗格的身躯忽然有如千钧之重,再也无法漂浮在空中,直直的向着下方无数天使身上坠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天使都睁开了双眼,数以万计的机械而又冰冷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
  罗格一声大叫,猛然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刚刚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他踹息者,周身已被冷汗浸透。威娜轻叹一声,伸手为他拭去了额头的冷汗。
  罗格踹息稍定,望着威娜,道:“刚才那些并不是梦……是你给我看的吧?”
  威娜淡笑,道:“是啊,那就是我在天界的记忆了。所以……”
  她莹白如玉的手上忽然绽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这些光芒并不如何强大,但非常奇妙,足以使位面的强者陷入沉眠。威娜纤手一晃,已经在罗格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只不过威娜想做的事,往往都会在罗格身上得到意外的结局,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结结实实的击中了罗格的额头,可是万没想到,涌起无边睡意的竟然会是自己!
  在陷入最深的长眠之前,威娜看到的是罗格那熟悉的笑容,那里面有得意,也有关切。在这样的笑容下相伴入眠,他忽然觉得很安全。
  罗格扶住她软倒的身体,微笑着接道:“……所以这场战争绝无任何希望,你想把我放入空间乱流,自己留在这里去面对天界诸神的审判,是这样的吗?只不过该在空间乱流中沉睡的不是我,而是你。呵呵,当年你就算计不过我,现在那就更不用说了。屡败屡战,勇气是可嘉的,但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呢!你已经很累了,所以乖乖的去睡吧……”
  罗格抱起威娜,若踏着一条无形的阶梯,一步步向那如血夕阳行去。
  落霞如纱,山风凛冽。
  这里的夕阳并非秘境中那不落的斜阳,再过不久,它就会沉入群山。
  有晚上,即有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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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6: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日 审判

十二尊炼狱天使雕像,对应着那高高在上的天界十二主神。当十二尊天使像齐集之日,就是天界之门矗立在这个位面云层上之时。
  这是教皇对罗格说的话。
  罗格高高立于云层之上,凝望着眼前尚未散去的淡淡空间波纹,心中有挥不去的感伤。就在刚才,他将陷入了最深沉眠的威娜送入了空间乱流,一如他对风月所做的那样。
  她们同样源于神之本原而生,同样在这个位面差点迷失了自我,从初始的殊死相争到后来携手御敌,既有为对方舍身抗敌,也无时无刻不在各个方面明争暗斗。
  只是此刻一切往事,均以随风化去。不知过得亿万年后,她们在无穷无尽的乱流中,会否有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日落月升。
  不知在空中凝立了多久,罗格终于叹息一声,缓缓转身。他的鬓发衫角上已凝结了片片白霜。
  他现在不是无事可干,而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干。如今炼狱天使像只差一座就会齐集,虽然雕像齐聚只是迟迟早早的事。而且现在已经有十一尊雕像矗立在殿堂之中,天界诸主神威能无穷,如果他们持续地关注这个位面,或许建立天界之门根本就不需要十二尊炼狱天使像。
  但不管怎样说,炼狱天使像晚一天齐备,总是好的。
  罗格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地。他知道教皇此刻的权位已经岌岌可危,新的炼狱天使像随时都有可能炼成。尽管胖子的运气似乎一向不错,但他从来不相信运气。
  与其相信光明教会仍然会在教皇掌控之下,新的雕像不会出现,还不如彻底地消除新雕像炼成的可能。罗格如今已经知道,惟有某一方面力量达至巅峰的存在,才有可能成为炼狱天使像的原本。
  胖子遍思整个大陆。够资格成为炼狱天使像原本的存在还是有几个的,只不过其中有不少已经倒在了罗格及光明教会圣堂的屠刀之下。罗格忽然想起,也许教皇当初给他安排下这个任务,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不论那身居高位的老人周身充斥神威、还是与普通的迟暮老者没有分别时,在罗格眼中呈现的都是一片黑暗,不透出一点讯息的黑暗。
  罗格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他知道没有答案。
  他再次扫视脚下的大地,试图探寻强大存在的气息,不过一无所获。现在罗格知道能够作为炼狱天使雕像原本的存在,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巴伐利亚大公。至于小风月和奈菲,她们还不够完美,最重要地是她们身上属于这个位面的气息太少了。因此并不适合作为炼狱天使像的原本。
  不过自当日一别后。巴伐利亚大公即犹如突然蒸发般失去了踪影,让罗格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罗格心下一直存着些隐忧,不知道大公会否在暗地里搞些什么阴谋出来。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或迟或早都要与天界一战,那么迟些早些又有什么关系?
  一念及此,罗格就此将这件事抛到了一旁,转身向远方飞去。
  圣堂的顶层不时传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小风月双手托住下颌。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忙个不停的罗格。
  罗格忙头大汗,手中握着一把大锤,正用力地敲打着一把透着强烈魔法气息的战斧。仅仅从战斧那流光溢彩的魔法光辉就可知它绝非凡品,甚至可能接近于神器。只不过罗格手中拿把毫无光泽的大锤看上去更是神器中的上品,三两下就将战斧敲打成了一根钢条。
  倒霉的并不仅仅是一把战斧而已。此刻在罗格脚边还堆放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魔法道具。绽放出地魔法光辉将宽大的房间映得亮如白昼。这些装备都是光明教会几百年来的收藏,它们当中任何一件流了出去,都足以引发一场轰动。可是此刻它们就如最廉价的兵器盔甲一样胡乱散放一地,等待着落入那似乎全然不知价值为何物的罗格的胖爪。
  丁丁当当的敲击声即脆且柔,显得十分悦耳,时时还会响起阵阵和声,声音的美丽完全能够彰显这些装备的价值。
  一件件珍贵而强力的魔法装备就这样在罗格手中变成了一根根长条。它们长短不一,粗细不均,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它们不仅形状改变,而且魔法属性也完全变了。不管这些装备原本的材质是什么,在胖子手下都会变得如面包一样柔软,一会就被敲打成型。随着地面上摆放着的长条越来越多,它们之间时时会产生魔法应和的波纹。
  在这个过程中,胖子似也显得十分吃力,每打几件,就得停下来喘息一会。过不多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
  风月见了,樱唇微张,吹出一缕似有还无的风。风中带着些微的凉意,环绕着罗格飞舞,为他拭去了额头身上的汗水。
  胖子向小风月笑了笑,只是嘴刚一张开,表情立刻僵硬,一层青灰迅速爬上了他的面孔,紧接着,他全身上下都被一层冰霜给覆盖起来。
  风日轻轻啊了一声,目光立刻转向了别处。她力量太强,又习惯了破坏,吹岀如此温柔的风,还是有生一来的第一次。结果她一不小心,立刻把柔风吹成了罡风,而且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连胖子都被冰封、暂时动弹不得,若换了一般的强者,那不死也得是重伤。
  胖子哭笑不得,全身一阵颤动,将身上的冰霜通通抖落,挥舞着铁锤继续开工。他随手一抓,手上又多了一把长剑。
  长剑通体深蓝,有若最幽深宁静的夜空,剑刃上时时会游离出点点有着致命美丽的星屑。
  胖子无言地将碧落星空举到面前,凝视着那充满了记忆与诱惑的湛蓝剑峰。跳跃不定的星光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恰似起伏不定的心潮。
  那曾经持剑的丽人又悄然在他心中浮现。她英俊而柔媚,心狠手辣,然而心底仍然存有天真的善念。她以男子姿态试图在只属于男人的权谋世界中以自己的实力谋得一席之地,可是她骄傲、自负且单纯,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她敢爱敢恨,为得到所求而不顾一切。那些与风月,与芙萝娅以及与他的情分,又如何说得清,道得明?
  此剑依在。斯人已去。
  罗格暗叹一声,手起锤落,转眼之间,这把以美丽和威力闻名大陆的神器就不复存在。既然人已不在,又要剑何用?
  风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她浑然不知罗格此刻心中起伏不定的波动。
  “奈菲呢?”罗格一边忙碌,一边问道。
  “她说别的事可以帮你,注定送死的战争就免了。所以她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了。”风月道。
  胖子微觉惊讶。想了一会,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说罢,他又埋头苦干起来。
  过不多时,胖子已经将所有的兵器装备都给变成了长短不一的细棍。当最后一根打造完成之后,这些极为粗糙难看的细棍突然一起泛起蒙蒙的魔法光芒,发出细微的轰鸣。一波波魔法波动在它们中不断回荡,反复增强,到得后来魔法光影的每一下波动都会引发整个房间的震动。
  风月脸上微露凝重之色。这些魔法波动相互应合,集如此多的神器力量于一体,使她也本能地感觉到有些畏惧。
  胖子手下不停,转眼之间就用这些打好的细棍搭成了一个铁笼。
  笼子不大,毕竟光明教会收藏虽然丰富,然而这些装备按斤两体积论的话,其实也没多少,所以笼子根本造不大。
  罗格敲好最后一锤后,呵呵一笑,极是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只是他期待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小风月的赞美,毕竟她几乎不开口说话。
  胖子实在压不下心中的欢喜,干脆自吹自擂起来:“看看这个笼子!融世间一切力量为一体相互循环、滴水不漏!不是我吹,这个笼子门一关,内外就完全是两个位面,不光能够阻挡内外两面的任何攻击,而且在笼内的时间几乎是静止地!什么样是神器又能做到这点呢?嘿嘿,老子光凭这个笼子,就足以名流千古,这要是放在战神之锤卖,得标个什么价呢?嗯,怎么也得拿一个大帝国来换啊!不过看起来糙了点……不,这叫粗犷!”胖子绕着笼子转了几圈,自吹自擂了半天,忽然想起还没有在如此伟大的作品上留名,立刻拿起一把小凿子,歪歪斜斜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胖子的书法从来不值得恭维,就算是读过了希洛之书,了解了诸多位面之秘,也无助于他改进一下自己的书法。
  只不过他的名字一刻上去,所有的魔法气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过来看看,看看你能不能找出这个笼子还有什么独特之处。”罗格得意地向小风月道。
  风月徐徐立起,飘飞到了笼子前,仔细地看了许久。除了罗格刚才自吹的那些东西外,她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独特之处来。她又拉开了笼门,向内看了看。她的银眸已经清晰地看到笼子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能是笼门打开的缘故,内外的时间流动几乎是完全同步的,但仍然可以看出笼内的世界时间要稍稍的慢一点。不过这个胖子刚才也说过了。
  小风月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罗格。
  此刻她已经完全长大,除了神态表情之外,身材容貌都和风月一模一样,毕竟这是风月的本体。而在她成长起来之后,越发地透出冰冷沉静的气质,在神态上也逐渐和风月趋于一致。
  罗格心中暗叹,脸上却是一副不怀好意地笑:“你不觉得,这个笼子大小正合适你吗?”小风月吃了一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屁股上就吃了罗格重重一拍。她本能地惊呼一声,身影闪烁,瞬间前移了一米。
  咣当!
  笼门重重地关上了。
  小风月这才真正地大吃一惊,她试图冲出牢笼,可是笼内的世界自成一体,各种力量相辅相成,浑无破绽,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打破那无形的壁障,触摸到了牢笼的钢条。
  几番努力不果,她只有望着罗格,想问问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可是罗格的动作越来越快,转眼就化成了变幻不定的光影和色块。不止是罗格,笼外的一切情景都是如此。而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单调而无意义的尖啸。
  她知道这并非是罗格变得快了,而是笼内时间流动地越来越慢所致。小风月急速提升力量,才能勉强跟得上笼外世界的节奏。
  胖子站在笼外,看着笼中静立不动的小风月,轻叹一声,道:“就算位面毁灭,这个笼子也不会坏的。虽然你现在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了,不过……这不是属于你的战争,好好地在这里呆着吧。”他最后望了静止不动的小风月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牢笼,就转身向外行去。
  静。
  突如其来的寂静!
  在绝对的寂静之中,整个房间悄然亮起。
  罗格立在原地,面如寒霜,凝望着窗外透进的强烈圣光。圣光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的威压,那是只属于天界的威严!
  他身躯突然一阵颤抖,背后一双蓝翼不受抑制的伸展,舒张至最大,与圣辉与威严遥相应和着。
  在如潮的圣辉中,罗格屹立如山。他双手突然一伸,抓住了自己的一双蓝翼,随后,是一声声嘶力竭、带着愤怒与不屈的、野兽般的咆哮!
  罗格摇晃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大厅。
  在他的身后,那一双曾经代表着高贵且傲慢的蓝翼,正躺落在地板上,犹自在微微抽动。
  不过罗格没有注意到,那本应该静立不动的风月,此刻已转过头来,正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本是夜的世界,此刻却成为圣辉的海洋。
  柔和的圣辉有若实质,若一片片光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飘落。那本该下落的夜幕则被圣辉驱逐到了角落。
  此时此刻,整个格罗里来大陆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出了家门,敬畏地仰视着这天地间的异象,有史所载以来最广大的神迹。
  夜已经变成了昼。
  映亮了天空的圣辉并非人们寻常所见的乳白色,而是淡金与淡蓝交替出现,偶而也会有其它色彩。如此天空本应只见绚丽,只是那片片飘落如雪的圣辉中蕴着隐隐的威压,才使得人们在仰望天空时心存敬畏。
  圣辉中的威压虽然淡得几乎觉察不到,然而无论是普通的平民,还是当世的强者,心中所感应到的战栗都没有什么分别,就如同在一头远古巨龙面前时,不管是兔子还是雄狮都会同样畏惧。
  罗格立于光明大神殿的长阶上,仰望着天空中飘落的圣辉,微微张口,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他吹出的,是一缕冰蓝色的气息。
  胖子不再代仰望天空的圣辉,推天光明大神殿的大门,大步走进。
  这道长而孤寂的走廊罗格已经走过多次,每走一次,他就会多一些不一样的感悟。而这一次,从踏上这道长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泛起了莫名的淡淡伤怀。那种感觉,似乎有如身处在一片荒岛上,突然失去了与另一位伙伴的联系。那是悲伤,孤独,以及些许的慌张。
  罗格加快脚步,片刻之后已来到教皇的祈祷室前。在那扇古旧的木门外,奥古斯都正立在那里,似是在等待着他。
  看到罗格到来,血天使沉默地向旁边踏了一步。为罗格让出了通路。罗格眉头微皱,来到门前,举手想要敲门。他手高高举起。最终却轻轻地落在门上,抚摸着木门上代表着岁月气息的斑驳纹路。
  这扇门已经打不开了。
  在触到木门的瞬间,罗格就已经感觉到门后是一片虚无,教皇和他地祈祷室都已经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不复存在。这是真正的虚无,与空间乱流不同,虚无地世界中容不下任何物质的存在,就是灵魂也无法逗留。
  罗格在木门上抚摸良久,这才转向了奥古斯都,沉重地问:“陛下已经走了?”
  血天使点了点头。平静地道:“是的。陛下知道你还会回来,不过他说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因此让我在这里等你。
  罗格眉毛微微一扬,道:“他有说过什么吗?”
  奥古斯都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道:“陛下在临去前地一刻,双眼已看穿过去未来,并且穿越了遮挡住天界诸神的重重迷雾。他让我转告你的是。现在位居十二主神之首的,既是毁灭之主迪斯马森,也是救赎之主以撒。毁灭之主与救赎之主。其实是同一本体的两面而已。”
  毁灭之主,救赎之主,二者本为一体?!
  沉默片刻之后,罗格抬头道:“我明白了,原来毁灭即为天界之救赎。天界需要的是纯净。而非是包容。”
  奥古斯都难得地笑了笑,道“天界从来都只有一种光辉,何时曾有进包容?既然诸神已经为我们选出了最好地道路,那为什么还要包容呢?”
  罗格盯着奥古斯都看了半天,才缓缓地道:“亲爱的奥古斯都大人,如果我看得没错,您身上可是流动着最纯正的天界光辉。您刚才的话地确没错,可是您的语气不大对头,这完全是对天界诸神的不敬。”
  奥古斯都微微一笑,回道:“亲爱的罗格大人,如果我看得没错,您身上可是曾经承载着毁灭之主迪斯马森的光辉啊!在置疑我的不敬之前,您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背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呢?”
  罗格盯着奥古斯都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他身后的景物边缘略显模糊,似是有一片极淡的阴影笼罩住它们一样。
  长廊中似有微风流动,奥古斯都几缕褐金色地发丝悄然飞起,又无声无息地断成数截,随后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如从未出现过一样。
  奥古斯都岸然而立,如同完全没有觉察身边的变化。他既没有戒备,也没有提升力量,只是淡定地看着罗格。
  笼罩着长廊的阴影悄然消退,罗格脸上的冰霜也在同时化去,微笑道:“亲爱的奥古斯都大人,原谅我刚刚的无礼。不过我的确十分奇怪,降临或者是转生的天使应该都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对于主神的神谕惟有无条件的服从。可是现在看起来,这条规则完全在您身上不适用。”
  血天使又是微微一笑,那坚毅而又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一点慈祥,道:“在最终审判之后,或许这个位面的普通存大还能够无知无觉地传承千年,直至成为遗弃之地的那一刻,然而我们这些降临又或是转生的天使,灵魂上已经打上了这个位面的烙印,除了被还原成本源的能量外,再无其它方法可以消除这种被位面空间规则所刻印上的烙印。天界从来只有一种光辉,所以在最终审判时,首先要清洗的就是我们。那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仍然存在,消失的只是一个叫做奥古斯都的意识而已。其实我与其它天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个名叫奥古斯都的意识不想消失。所以你看,我其实没有太多的不同,只不过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此时窗外的圣辉再次亮起,将昏暗的长廊映得亮如白昼。这一次的圣辉是淡青色的,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在这前所未见的圣辉下,无论巨石还是墙壁都成为近乎透明的存大。
  在这一刻,整个位面没有任何角落可以供黑暗藏身。
  就在这光耀一切的圣辉中,罗格与奥古斯相对而立。依然如多年好友一样攀谈着。
  “尊敬的奥古斯都大人,什么时候炼狱天使大殿中多了一尊雕像啊?它是谁?”
  “不,大殿里还是只有十一尊雕像。”
  “那天界之门为何会出现?”
  “陛下曾经对我说过,在整个时间的长流中。变化才是永恒的主题。曾经存在地,未必会继续发生。那从未出现的,未始不会到来。我们能够看到、能够掌握的实在有限。所以出现超出我们预计的结果实在很正常。谁又规定了一定要十二天使像齐备后,天界才能起始建造天界之门呢?”
  罗格哈哈一笑,道:“这倒也是。不过尽管这世间地确有一些已经注定了结果的事。可是我偏要去做做看。”
  奥古斯都笑笑,道:“彼此。”
  罗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也没那个必要并肩作战,就各尽人事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等一下。”奥古斯都叫住了罗格。道:“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这算是我个人交给你的吧。”
  血天使伸手过来时,掌心中已经多了一件东西,一件罗格曾经想要很久的东西。
  那是一个透着神秘冷峻气息的金属圆盘,盘面上雕刻着极细密的花纹。细细看去时,会发现这些花纹其实都是由一个一个细小至几乎无法分辨地符号组成,而且这些符号并非刻于盘身,而是略略浮于盘面之上的。这些符号过于细小。与金属盘面之间的距离也过于接近,就是以罗格的眼力,初看时也差点没看出它们其实是悬浮着的。罗格再凝视望去时。又发现这些细密的符号都是在缓缓流动着。从外部看,它们几乎静止不动,就算过上几十年上百年。也未见得能够移出一根发丝的距离。可是若以它们本身地大小判断,那它们就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汹涌奔流。
  那一道道细如发丝的花纹。其实就是一条条波澜壮阔地大河。
  整个圆盘自成一个世界,周而复始,按照自己的规律在不停地运动着。罗格盯着圆盘,瞬间又发觉那些极细微的符号也并非是单纯的符号。若仔细看的话,似乎可以看到每一个符号又是由无数更加细小地符号花纹组成。这样看来,也许每一个符号也是一如这个金属圆盘一样,自成一个世界。
  那么构成这个符号那些更细微的符号呢?是不是也可以同样的分解下去,直至无穷无尽?
  罗格脑中微觉晕眩。他定了定神,微微凝神,这才将目光从这个金属圆盘上收了回来。胖子轻轻抚摸着这一面金属圆盘,心下暗生感慨。
  这就是罗德里格斯究其一生也要得到的空间法则吗?
  罗格向奥古斯都问道:“这东西恐怕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吧?”
  血天使道:“为什么不能?反正守卫它的人都已经回归天界的怀抱。这东西现在就是一个无主之物而已,既然我看不懂它,不若给你看看。”
  罗格将这面记载着空间法则的金属圆盘收入怀中,轻轻叹道:“这东西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拿来做个纪念而已。”
  此时此刻,在这面空间法则入手之时,罗格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慨。罗德里格斯为之付出一生心血,若他此时在场,想必也会认为颇为不值。
  空间法则奥秘无穷,若假以时日,或许可以从中领悟到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是问题恰恰出在假以时日上面,若想有所领悟,所要耗费的时间恐怕要以百年来计算。原本不管是当年的罗德里格斯还是此刻的罗格,都拥有近于无限的生命,百年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已。可是在这天界之门正在建立的时刻,这个位面唯一缺乏的就是时间。而且按天界诸主神展露的威能来看,就算罗德里格斯得到了空间法则,也注定没有时间研究出什么。
  对于罗格来说,希洛之书第七页与这空间法则所包含的内容都有若浩瀚大海,他不过是立于一座小岛上,窥见了很有限的一片水面而已。不要说水下还有多么广大的世界,就是他视线所及,也不过是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片地方。
  既然已经没有时间,既然连希洛之书的第七页都还有诸多内容没有领悟,那么多了一个空间法则,对罗格又有何用?只是既然这是罗德里格斯当年的心愿,此刻胖子收起空间法则也不过是为了完成这一心愿而已。
  罗格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血天使略一犹豫,还是问道:“罗格大人,问一个也许不该问的问题。你刚刚施展的似乎是领域之力,可是我并没有感觉您的领域有任何特殊之处,甚至连当初那破除领域的特性也消失了,现在你的领域就是一个单纯的领域,仅此而已。既然如此,你要领域又有何用?”
  罗格没有回头,只是哈哈一笑,道:“曾经存在的,未必会继续发生。那从未出现的,未始不会到来,所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领域,就一定不该存在吗?”
  说罢,他扬长而去。奥古斯都独自留在长廊上,皱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也缓步离去。
  圣辉渐渐的散去,夜幕重新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只是在那天的正中,多出了一颗夺目的璀灿星辰。在那颗几乎堪比蓝月大小的星辰周围,有数以百计的流星在环绕飞舞着。偶尔,这颗星辰会突放光华,然后除下大片大片的光雨。在光雨洒落的地区,又惊又喜的人们发现这绚丽之极的光雨实际上由片片圣辉凝成的花瓣雨。
  在这光的花雨中,他们又听到了阵阵圣歌,以及对诸神的赞美。
  于是们们跪下,祈祷,感恩,并不敢再仰视那高悬空中、代表着诸神的星辰。
  天空中闪耀着不落的星辰,柔美的星辉和光雨时有飘落在星云且虔诚的信徒的头上。在那最灿烂的星辰的周围,数百飞舞着的流星同样的美丽。
  那些就是天使了。一些最虔诚的信众如是向身边人道。
  夜在推移。
  在夜幕下,那荣耀的星辰照耀着整个大陆。这一个美丽,神秘,如梦如幻的夜,十分的漫长。
  星辉照耀着雄山,大川,荒漠,汪洋,也照耀着一处处宁静而幽深的谷地。
  精灵谷地依然如往昔的沉静。不过在这个夜晚,这宁静而美丽的谷地静得有些不同。过往,谷地中弥漫的是安详而美丽的宁静,而这个夜晚,笼罩着精灵谷地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会有一二昏鸦鸣叫从空中飞过,它们盘旋,似是想要在这死寂中寻找到一顿美食,然而谷地浓郁得近乎凝固的气氛令它们不寒而栗,张皇向远方飞去。
  精灵谷地那庞大宏伟魔法阵依然存在,只是所有的魔法符号都已经失去了光泽,那曾经漂浮在空中的瑰丽神殿也变成一块黑沉沉的巨石,倾斜着陷在地面里。
  清冷的夜色拂过一个个精灵的身体。这些精灵安静的伏在地面上,似乎陷入了最深的沉眠。他们姿势各异,许多还保持着生前的动作,似乎沉眠是在同一时刻降临到所有人的头上一样。在这死寂的精灵谷地中,还有一个身影在活动着。
  他一袭青袍,身影潇洒挺拔。缓缓的在伏地不起的精灵中穿行着,将倒下的精灵一一扶起。摆放成仰卧的安详姿势,并为他们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服。偶尔,他会站直身体,似是极为疲累般舒展一下筋骨。只是不知道他是心累还是身累。
  在站直身体的一瞬。清冷的夜色映亮了他的面容,清、从容,正是修斯。只是他的眉梢眼角多了些许刀刻般的纹路,为他平添了许多沧桑。
  就在此时,谷地一角一座全无窗户的楼宇大门突然打开,灿烂的光华从门中透出,瞬间映得整个精灵谷地都亮了一亮。
  在这光华中,艾非儿若风一样从楼宇中吹出。她一身精美的盔甲,盔甲上盈盈升腾起淡淡的魔法光雾,缭绕在她的身周。盔甲上伸出片片流畅的甲叶。既有装饰的作用,看上去也兼具攻防之能。随着她的动作。那淡金色的马尾也在空中舞动,飞扬而跳脱。
  艾菲儿手中持着一把长弓。弓是暗红色的,似是由鲜血凝成,弓身上十二位大精灵王的雕像也显得十分狰狞。看起来不像是爱好和平的精灵,反倒有些神似于嗜杀的血精灵。
  借着盔甲放射出的刹那光华,艾菲儿看清了整个精灵谷地的景象。她怔怔的看着已变成了一块巨大顽石的浮空神殿,以及那横陈一地的精灵,片刻之后,才望向了仍然在为那些沉睡精灵整理仪容的修斯。
  “修斯长老,您的仪式失败了?”
  修斯一边细心的将一位精灵少女凌乱的长发理直,一边缓缓答道:“还不能说是失败,不过也不知道是否成功。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个仪式完成,至于结果如何,我想我已经看不到了。”
  艾菲儿皱眉道:“修斯长老,您这些年来一直在为这个仪式忙碌着。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唤醒希洛呢?依我看,以我们这个位面能够凝聚的力量,唤醒希洛的可能性几乎完全没有,您完全是在为一个毫无希望的目标在忙碌着。而且话说回来,当年希洛就已经在天界主神面前失败过一次,这些年来看起来天界那些主神都没有闲着,而希洛却一直在沉睡。就算您唤醒了它,难道这样一位失败者就会使整个局势逆转吗?”
  修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显吃惊的抬起了头。他望向艾菲儿,这全副武装的精灵女孩依如往日,美丽得清澈而简单,只是此刻的她,身上多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
  修斯轻叹了一声,道:“艾菲儿,你这并不是一位虔诚精灵应该说的话……”
  “为什么要虔诚,仅仅因为虔诚是精灵的传统吗?”艾菲儿反问道:“其实希洛看待精灵和天界诸神看待光明教徒的方式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天界诸神占据了这个位面,恐怕千万年后希洛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精灵的。所以,我为什么要虔诚?”
  修斯长眉一竖,脸上微显怒意,目光也骤然变得犀利。可是艾菲儿清亮的目光迎上修斯的目光,毫不畏缩。
  片刻之后,修斯未然长叹一声,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萧瑟和落寞。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谷地的精灵,叹道:“艾菲儿,你说的……也不能说是错。所以让我们忘记希洛吧,反正这个位面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我们两个已经是这个位面最后的精灵,你不会想在这种时候先和我打上一架吧?”
  艾菲儿默然片刻,紧握住暗血长弓的纤长五指终于放松下来。望着死寂的精灵谷地,这简单而直接的精灵女孩双眼中也浮起无法掩饰的哀伤和迷茫。
  一层淡淡的水雾,掩住了那双如星的眸。
  “修斯长老,您……您为何要将所有的精灵都变作希洛的祭品啊?我真的不知道,您花费无数心血,耗去几百年时间准备的这个魔法阵,竟然……竟然是用作这个用途。既然终究逃不过毁灭,既然同样是绝望,为什么不让他们光荣的战死,而要死在这种虚幻的荣耀下面呢?”
  修斯挺直了身体,仰望着高远的夜空。在星辉的掩映下,他若一株屹立的古松。傲然,挺拔而又孤独。
  对于艾菲儿的问题,修斯没有给出答案。或许惟有那冥冥中的诸神才会知道。修斯是不想回答,抑或是不能回答。
  艾菲儿也没有等待修斯的答案,径自转身向山谷外走去。她在众多精灵中穿行而过,每走出一步,战甲和长弓上的光辉就会暗淡一分。那淡金色的马尾也不再跃动。而是笔直垂落,若一道凝固的金色瀑布。
  就是此时,艾菲儿的脚步突然停下。她抬起了头,微眯起美丽的双眼,向夜空中望去。
  那颗代表着神辉的星辰不知何时大放光华,在一时之间,耀动的蓝色光华完全压倒了偏处夜空一隅的蓝月。在星辰边围绕着的流星数量悄然间也增加了一倍。
  又是一阵绚烂的光雨从天而降。
  与此前降落的光雨不同,这一次的光雨要绚丽得多,在无数纷纷扬扬飘落的花雨中,那盘旋在星辰周围的流星有数十颗也随同降落。
  艾菲儿右手修长而雪白的五指一一收起,握紧了暗血长弓。在她指缝之中,似有丝丝无形的杀气透出。
  啪!
  艾菲儿束发的飘带突然炸断。淡金色的长发立刻失了束缚,在夜空中飞舞起来。
  尽管没有风。
  艾菲儿又开始迈步向精灵谷地外走去。
  修斯忽然道:“你不准备到他身边去吗?剩下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艾菲儿头也不回的道:“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去找他的。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倒下的样子。同样,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倒下的样子。所以还是各打各的,不见面的好!”
  她清脆的话声在谷地中回荡不休,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修斯望着艾菲儿身影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直至那夜幕下绚烂的光雨已然消失,他才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为什么不肯离开呢?这既不是他的战争,也不是你的战争。这是……我的战争啊……”
  他负手而立,抬起头,仰望着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若化作了一尊雕像。
  片刻,一片死寂的精灵山谷中突然响起了啪的一声脆响,听起来,似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从此刻开始,大陆的夜不再宁静。
  在大陆之东,大洋之滨,矗立着一座盘曲而上的高塔。这里是大魔导师波伏塔与他的弟子们的居所与魔法实验室所在。波伏塔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极端厌恶有人打扰到他的研究,所以才会选择这一片四野无人之地建造自己的高塔。
  不管喜欢与否,建造一座高塔是大陆上大魔导师们一项不成文的传统,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彰显大魔导师的身份一样。
  波伏塔早已发现了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不过他的兴趣全在异位面的元素生物上,而且一项重要的研究正在紧要关头,因此并不关心这个。
  不过他没有想到,不请自来的访客这么快就会来拜访他的高塔。
  在柔和的光辉与隐约的圣歌中,三位天使缓缓的降落在魔法高塔的大露台上。在夜幕下,他们背后的羽翼是如此洁白,白得甚至有些刺眼。
  为首的一名天使面容十分柔美,她轻轻的敲了敲露台的门。轻微的敲击声换来的是一声沙哑的怒吼:
  “是谁在外面?真他妈见鬼,居然将这里弄得这么亮!我的魔法实验全给毁了!该死的,管你们是谁,今晚都别想活着离开,我这里有几十只饿得发慌的元素生物呢!”
  伴随着如雷般的怒吼,一个手持长大魔法权杖的矮胖老头用力拉开了露台的门。待看清露台上立着的三位天使,他当场怔了一下,然后眯起了小眼睛,仔细的打量起三位天使来。
  片刻,老头就以与体形绝不相称的巨大声音道:“原来你们是直接自天界降临的天使啊!的确是令人意想不到,不过我现在对天界不感兴趣,对尊敬的至高神也谈不上信仰。你们走吧,我就不计较这次的实验失败了。不然的话,我的异界生物战斗力恐怕也不比你们这些天使差多少……”
  波伏塔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喉间突然涌起的鲜血给淹没了。他愣然低头,不解的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一截剑锋。这是一把巨剑,剑锋上尚燃着淡淡的天界火眼。波伏塔的伤口周围早已化作一片焦碳,因此他感觉不到痛。
  他艰难的抬起头,用手指着面前那毫无表情的天使,口中咿呀,可是他最后的咒语永远也无法完成了。他又顿了顿魔法权杖,想要召唤弟子前来,然而也全无回应。
  “尊敬的先生,您犯了两个错误。”面前的天使以平板一样的声音道:“第一,您不该亵渎主神。第二,我们来的不止是三个。”
  一道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直到百米之高才稍减冲势。在这映亮了大海之滨的火炬中,魔法高塔轰然倒塌。
  威斯伍德是一个不大的城市,然而在奥匈帝国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小城。唯一的原因就在于威斯伍德拥有一个规模不大,但却以培养最优秀骑士而著称的骑士学院。主持学院的华西侯爵已年过八十,年轻时曾官至帝国元帅,并以拥有圣域力量而名留奥匈帝国军史。退役之后,他将全副精力都投注在这所骑士学院上。
  侯爵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因此当星辰在夜幕中出现后,他苍老的脸上也亮起了光辉。然而侯爵同时也是个地道的军人,所以这个夜晚虽然特殊,但他仍逼着所有的学员按时就寝,自己也象往常一样,向卧室走去。
  推开卧室房门时,侯爵惊喜的发现,有二为天使正飘立在他的房间中。
  “赞美天上的诸神!”老侯爵双手合于胸前,仰首向天,激动的祈祷着:“您派下天使,是来引领我进入您的国度……”
  他的话同样没有说完,就被胸口一阵如火炙般的剧痛给打断。侯爵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天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将突然出现的巨剑插入自己的胸膛。
  在这一刻,剑蜂的前进是如此缓慢,老侯爵甚至可以看到剑蜂上那淡淡的圣焰正将自己的伤口周围的血肉烧结!
  “神啊……这是……为什么……”侯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开始涣散。在他眼角的余光中,已经看见冲天的火光。
  答案并非来自面前的天使,而是来自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
  “因为在诸神的国度中没有你的位置,不管你虔诚与否。”
  侯爵恍然。
  他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在陷入黑暗前的一刻,他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那是在南北决战的战场上。这个声音,属于北方的教皇,罗格。
  侯爵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空气中似是弥漫着淡淡的水雾,一切的景物看起来都显得有些模糊。圣焰巨剑商业升腾着淡红色的烟气,那是侯爵未干的血催化成的烟云。
  天使依然维持着挺剑前刺的姿势,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微露疑惑之色。他向身旁的同伴望了一眼,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外,于是也转头望向门外。
  门外,夜色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雾中罗格的身影慢慢显现。
  天使盯着那胖胖的,一团和气的身影,冷冷地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送你们回天界的人就够了。”胖子笑得一脸阳光,迈着方步走进了房间。他向另外一个天使望了一眼,笑容又变得有些邪恶,补充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另一位光天使。虽然你根本无法与我所曾见过的光天使相提并论,但你既然如此美丽,一会我杀你时一定会温柔一些的。”
  与持剑的天使相比,这位光天使显得纤弱美丽得多。他们的相似之处,则在于表情的冰冷、机械和面容的精致,某种意义上,他们并不似传说中的天使,而更像天才妙手制成的魔像。
  光天使的力量看上去远胜于那持剑的天使,但一切行动的主导权却在那持剑的天使手中。
  听到罗格的话。两名天使那冰冷的表情未有任何变化。持剑的天使沉声道:“你亵渎了天上的圣辉……”
  此时光天使向地上的尸体望了一眼,突然插口道:“你既然想要反抗天界,那么依这一位面的规则,你应该出手救助他才是。”
  罗格的笑容越来越盛。他也向地上的尸体望了望,道:“他既然虔诚地信仰着天上的诸神。那么他就该死。而死在你们手上,不是一个十分合理但讽刺的结局吗?”
  持剑的天使面容一肃,巨剑指向了罗格的胸口,以机械平板的声音道:“你再次亵渎了天上的圣辉,准备接受审判吧。”
  “审判?先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罗格笑了笑,以一种持剑天使无法理解的暧昧眼神打量着他的全身,那目光有若实质,似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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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日 审判 下

看了半天。胖子才道:“……你得让我想想,天使究竟会不会痛。啊!我想起来了,天使都是不会痛得,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变得会痛好了……”
  持剑天使眼中杀气闪动,手中巨剑圣焰大盛,势挟风雷,向罗格的胸膛刺下。只是剑锋刚前进数分,就骤然定在半空。然后他仰首向天,不可抑止地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惨号!
  侯爵地卧房中悄然飘起漫天地白羽,每一片羽毛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火焰。这些火焰,就是这些天使的血了。
  不知何时,罗格已然出现在持剑天使的背后。他双手紧紧抓住那双洁白的羽翼,十指深深地陷入羽毛和血肉之中,缓缓地从翼根拉到翼尖。他十指所过之处,那丰满美丽、充满柔和光辉的羽翼竟被生生剥离了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持剑天使全身颤抖不已,但始终保持着挺剑前刺的姿势,看上去已动弹不得,在这前所未有的痛苦面前,惟有惨号不已!
  罗格嘴角的微笑已经变成了狞笑,双手挥舞得越来越快,将大蓬大蓬得白羽连带着下面的血肉生生从羽翼上撕下!
  转眼间,羽翼已变成两副细细骨架,天使号叫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了许多。
  罗格飞起一脚,将这天使踢倒在地,然后随手一招,那把火焰巨剑就到了自己手里。他又是一声狞笑,随手一拧,就将圣焰巨剑绞成一根钢棍。
  天使呻吟着,抽搐着,刚想爬起来,那带着厉啸声的钢棍就迎头落下,将他一下砸倒在地。
  胖子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代之以咬牙切齿的狰狞,他一边打、一边骂着,每一个字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你***……亵渎?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亵渎!妈的,这里还有一块好肉啊……现在好了!你再给我叫、叫啊?怎么不出声了……”
  金色火焰不断从翻滚着的天使身上冒出,然而一露头,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扑灭。因此本来早应该被火焰焚化的天使迟迟不得解脱,惟有在罗格近乎市井流氓的殴打下辗转呻吟。
  天使的呻吟声渐渐低沉下去,罗格声嘶力竭的低吼和喘息也接近尾声。
  终于,静了。
  罗格立在房间之中,仰首向天。不知何时,两行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眼中悄然落下。从这一刻起,战争已然开始。这本不是他的战争,但既然是她的战争,那么,也就是他的战争。
  光天使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副,似是已经呆了。
  罗格缓缓睁开眼睛,扫视着散落一地的天使尸块,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转身,望向仍然立在一旁的光天使,淡淡地道:“你是自我毁灭呢,还是要我动手?”
  轰!
  熊熊火焰直冲上百米高空,将整个威斯伍德映得亮如白昼。小城人流如涌,纷纷逃向城外,躲避火势。如此大火,不光烧光了古老且辉煌的骑士学院,还必然会将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没有人注意到,在熊熊烈焰中走出一个落寞的身影,又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见他。不去见他,见他,不去见他……
  单调的声音不住地在芙萝娅心中回荡着。她坐在危崖之巅,迎着无尽夜空、清冷蓝月以及那颗高悬的星辰。任山风拂动裙摆。她双手支颌,一双雪白的赤足悬在空中荡啊荡地。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一朵美如梦幻的魔法蔷薇。
  魔法蔷薇的花瓣一片片地飞散。化成一小团美丽的魔法光晕,逐渐消失在夜空之中。在小妖精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眸中,魔法蔷薇正一点一点地缩小,直到最后一片花瓣也消失在风中。
  不去见他。
  小妖精长出一口气,嘴角荡漾起一丝令人心醉神迷的笑意。她想了想,右手轻挥,又是一朵魔法蔷薇在手中凝成。
  “再来一次吧……”她想着。
  见他……不去见他……一切又重新开始。
  其实。她心中明白,这种古老而简单的占卜不论重复多少次,结果都会是一样,因为她做成的每一朵魔法蔷薇。花瓣都是偶数。
  所以这次的结果,仍然是不去见他。
  芙萝娅嘴角依然带着笑,似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过了半天,她的右手又是轻轻一挥,再次生成了一朵魔法蔷薇。只是这一回。散发隐约光辉的魔法蔷薇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变化。
  围绕着不落星辰飞舞着的数百流星又落下数颗,看它们了÷飘落的方向,正是芙萝娅所处的断崖。望着这数颗飞速而来的流星,芙萝娅知道,她已经不用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芙萝娅盈盈飘飞而起,如冰似雪的双手以某种奇妙的韵律不住舞动,似是一只正跳着凄美舞蹈的夜蝶。随着她的动作,广大空间游离的魔力都疯狂地汇集而来,在她身周集结成一个隐隐的风暴。
  流星转眼已飞至她的面前,化成三个冷若冰霜的天使。为首的天使左手持枪,右手一指芙萝娅,道:“强大的魔法师,你的力量特质是诸神可以接受的,所以你有皈依主神的荣耀。”
  芙萝娅嫣然一笑,瞬间的丽色似是将群山也映得一亮。
  “谢谢,不必了。”她道。
  这个夜,格外的漫长。
  在这永无完结的夜色中,惟有那不落的星辰越来越亮。从它的光辉中,不时会有新的流星飞出,加入到那数以百计、环绕星辰飞行的流星之中。在那几乎连成一道光带的流星中,每过一会就会有几十点流星游离而出,飞向大陆各个角落。
  尽管这个夜晚非同寻常,但大陆上大多数地方仍在沉眠,比如奥匈帝国西部的一片大草原即是如此。夜风温柔地拂过长草,偶尔,会有几只夜行的小兽狂奔而过。
  只是草原的宁静没有保持多久。
  数点流星如飞落下,化成了四个全副盔甲的天使。他们虚立在百米天空中,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视着整个草原。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一切的生命都停止了活动,这些依本能活动的生物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颤抖来表达自己的敬畏。
  四位天使反复搜索,但是看上去一无所获。为首的持弓天使露出了疑惑之色,皱眉苦思。毕竟他们是受指派而对此处搜索的,对于他们来说,那指派之存在高不可攀、威能完全无法思议。它是不会犯错的,此时找不到目标,错一定在他们。
  持弓天使挥了挥手,四位天使即四散分开,各自向一个方向搜去。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刚一分散之时,在不远处,有一个少女正漫步在草原上。
  她淡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着,步伐轻盈若风,又从容淡定,就似只是在这里路过而已。不论她是路过还是蓄意为之,不远处的四位天使都全无知觉。
  少女忽然转头,望向了四位刚刚散开的天使。刹那之间,她双眸中已燃起淡蓝火焰,有凌厉杀机闪过。
  四名天使几乎在同一时刻有所惊觉,一齐转身望向少女的方向!
  他们所看见的,只是一道乍现的血色电光。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少女恢复了原本的宁静美丽,从容走向远方,就如只是路过这里一样。转眼之间。她的身影已隐没在夜色里,偶尔。那跃动的淡金色长发还会在远方闪现一下。就似是不甘心就此隐于黑暗中一样。
  草原土地夜行兽都悄悄地抬起了头。它们畏惧尚未全去,仍然不敢逃走,只能偷偷地望着天空中四团熊熊燃烧着的圣焰。
  夜又是喧嚣的。
  里尔城到处是涌动的人群,到处都是高呼的口号,以十万计的火炬将整座城市都映得亮如白昼。
  在这座似已陷入疯狂的城市中,惟有城西边一大片建筑保持在黑暗和寂静之中。这里是神圣骑士团的临时总部。
  在主楼顶楼一间大房间中,奥古斯都正坐在椅中,凝望着窗外夜空中高悬的不落星辰。他的房间中没有灯火。直到看到十余颗流星向里尔城落下之后。血天使那充满了岁月痕迹、线条若刀刻的面容才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不等奥古斯都回答,房门就打开,一个年轻的骑士大步走了进来。
  “奥古斯都大人。先知拉法拉什正率领着狂热的新教徒向这里前进!他说您已经堕落,与魔鬼为伍,并杀害了传播主神光辉的穆勒等六位先知。他宣称要为天上的诸神清除您。而且……”
  年轻的骑士顿了一顿,犹豫片刻,才放低了声音。道:“……而且神圣骑士团很多骑士都受了拉法拉什的蛊惑,加入了他的阵营,所以我们现在在人数上处于劣势。”
  奥古斯都低沉地笑了笑,道:“很多骑士?恐怕所有的神圣骑士都站到了拉法拉什那一边去了吧!”
  “不!绝不是所有!”年轻的骑士激动起来,道:“连我在内,还有八十六位近卫骑士永远效忠于您!只要您的剑为我们指出方向,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都会让他们记住神圣骑士团近卫骑士的勇气!”
  血天使转头望向这年轻的骑士。他英俊、高大、周身充盈着浑厚的斗气,年轻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
  “可是……”年轻的骑士又犹豫起来,道:“奥古斯都大人,为什么拉法拉什身边会有天使存在?他们一定是拉法拉什用魔法制造出来、用来欺骗教徒的幻影!”
  此时窗外已有喧闹声传了进来,半边天空也被火把映红。奥古斯都向窗外望了望,站起身来,走到年轻骑士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地肩,微笑着道:“看来拉法拉什至少带来了十万信徒,而我们只有八十七人,你怕吗?”
  年轻骑士激动不已,然而转眼之间他就冷静下来,毅然道:“就算只有我跟您,我也不会怕!”
  “很好,你已经是一名真正的神圣骑士了。”奥古斯都赞许的道:“而一名真正的骑士,只应该为值得的事牺牲。”
  说罢,他放在年轻骑士肩上的手微微一动,瞬间就在年轻骑士的后颈上切了一记。年轻骑士一脸愕然,但已控制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奥古斯都伸手一招,铿锵声中,那把已跟了他数十年地长剑就连鞘飞到手中。血天使拉开房门,走向门外的黑暗,走向了拉法拉什的十万信徒和十余天使。
  在房门关上前的刹那,在陷入昏睡前,年轻骑士看到一双羽翼正在奥古斯都背后悄然展开。
  那一双羽翼,漆黑如墨。
  罗格徜徉在人流之中,有些茫然的体会着这座城市的躁动与疯狂。
  这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距离里尔城十分的近,不过是三天的路程而已。也许正因如此,里尔城的骚乱与动荡也波及到了这座城市。与里尔城一样,火炬、烈酒、狂乱和呼喊成了这座城市此刻的主题。
  几乎在每一个广场,每一个酒馆,就有有人占据了高处,慷慨激昂、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发表着演讲。看着那一张张扭曲变形、口沫横飞的脸,看着台下振臂狂呼的人群,罗格忽然感觉到十分滑稽。
  他们为何如此兴奋。是找寻到了真理了吗?此时此刻,想必他们一定是这样认为的。但在这万千狂野的人群中,又有几人曾经认真的思考过,他们所被告知的理念,一定正确吗?
  罗格惟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眼前所见的众生中没有一个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
  “魔鬼已经现形。真理即将彰显!”一个声嘶力竭的男高音穿越了漫漫空间和重重障碍。毫无损耗的传入了罗格的耳朵。胖子小吃一惊,转头望去,见一个身披长跑的男人正站在一座雕像台座上发表着演讲。他精瘦如柴,然而音量极大,声音既尖且细,极具穿透力,也正因如此,才能穿越百米距离传入罗格的耳朵。
  “诸神的使者、伟大的先知拉法拉什已经看破了血天使奥古斯都的真面目。他号召一切真神的信徒走向里尔城,去讨伐魔鬼奥古斯都!”那个男子继续高叫着,尖细的声音若一根针,在城市的上空不住的来回游走。
  “杀死魔鬼!”
  “把奥古斯都钉在十字架上!”
  “烧死他!……”
  人群沸腾了。呼喊声转眼间盖过了那男子的声音。
  罗格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他与她,以及那些看透了位面与命运之人,无数次殊死的战斗,为的又是什么?是为了位面存在,为了维护眼前这些人的生存、自由和尊严吗?不过眼前再去思索抗争的目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身上曾经拥有过毁灭之主光辉,因此无法逃脱。既然不愿屈伏,那就惟有抗争到底。何况毁灭即救赎,他屈从与否,结局都是一样的。
  胖子心念微微一动,已然出现在那精瘦男子的身后。胖子一脚踢倒了十米高的青石雕像,又随手一抓,折下了那雕像的小腿,然后轮起这根巨大而奇异的石柱,向那男子的后脑砸去!
  “我将带领你们……”男子的尖叫嘎然而止。
  罗格拎起石像小腿,刚想继续砸下时,突然怔了怔。他看了看石像小腿,又看了看原本站着那男子的地方,尽管心中余恨难消,但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再补上几下了。
  人群骤然静了下来,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血腥现实。不知是谁带头高呼了一声:“魔鬼!”犹如一颗火星落入油海,人群中暂息的火焰再一次燃烧!
  看着疯狂涌上的人群,罗格冷笑一声,口唇微动,吐出几个简单的音符,身周即生成一圈缓缓流动的旋风。此时的胖子已非当日初窥魔法之秘的少年,他随手施展的魔法,不论高阶低阶,都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风很轻柔,轻柔如刀。数十个当先冲上的狂野之徒骤然停下身形,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隐现数十道纵横交错的红线。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可是后面的人不明就里,依然号叫着前冲。推挤之下,最前方的数十人纷纷倒下,他们的躯体还未着地,就裂成了数十块肉块,血水四射!
  信众虽然狂野,但还未完全失去理智。那些不小心踩上了尸块的人惊呼不已,纷纷驻足。然而在他们身后,更有数十倍的人在奋勇上前,他们刚一停步,立刻被身后的人给推倒,接下来,就是无数踏上来的脚。
  在高高石像底座周围,风依然在轻柔的吹拂着,但其利似刃的风无法阻挡近乎于疯狂的人群,不住喷溅的血雾也浇不熄人们心中的熊熊火焰。罗格沉着脸,将手中的石柱高高举起,又重重砸下。
  一下,二下,三下……
  仅仅数下以后,罗格就感到了厌倦。他举目四顾,见城中各处,已有数点圣辉正依次亮起,那是天使羽翼上的光辉。罗格再看了看四周那些悍不畏死涌上来的人群,轻叹一声,抛下了手中腥红色的石柱,转身向北方行去。他身影闪动,每迈出一步,就是千米之远。瞬息之间,罗格就已远去,广场上,狂野的人们没有发现他们的目标早已消失,仍然发疯一样向石像底座挤去。
  行走在夜色之中。罗格心中涌起的不止是厌倦,还有怅然。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微妙的变化。胖子年纪轻轻时就已身居高位,无数次在生死之间的经历使得他早已忘记了仁慈这个词。胖子虽不嗜杀,但在需要的时候,他绝不惮于杀人,不管要杀的人有多少。可是过往每次杀人,甚至屠城之时。他都将对方视之为人,视之为与自己相同的族类。
  可是这一次不同。
  这些人茫然不知自己将来的命运,不过是诸神藉以吸取信仰的食物而已,犹如猪羊于人一样。他们狂野为之奋斗的,只是向着沦为猪羊更近一步。也许正因如此,罗格在杀戮时,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在杀人,而只是在屠宰着一群群的猪羊。他已不再将这些人看作是与自己相同的族类。
  所以他怅然。
  如此的话,此刻的他与那天上的诸神,又有何分别?
  胖子苦笑乐意下,将这些微的混乱都驱逐了出去。他骤然凝立空中,缓缓转身。冷笑着看着身后正全速追来的七点圣辉。
  片刻之后,夜空下多了七团熊熊燃烧的圣焰。
  罗格立于空中,目光再次掠过夜幕下的大陆。此时此刻,有几人正和他一样,正孤独地战斗着呢?
  他摇了摇头。转向了北方,正想离去时,忽然眉头一皱,又止住了身形。在他地前方,又多出了两位天使。他们身躯庞大、气息浑然与低阶天使不同。
  罗格脸上终于露出一些凝重之色。两位力天使,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是值得认真一些的对手。何况他们与当日安德雷奥利携来的力天使又有不同,他们是直接从天界之门踏出的,本体力量受这一位面的影响要小得多。
  胖子眯起眼睛,向夜空中那颗闪亮得星辰望了一眼。那颗星辰,即是正在建立中的天界之门了。没有人知道建设一座天界之门需要多少时间,罗格也同样不知道。他只知道环绕着天界之门的数百天使中有高阶天使存在,想要接近天界之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且天界之门一侧连接着这个位面,另一侧则沐浴在主神光辉之下,根本不是寻常神明所能毁灭得了的。何况既然天界之门已经开始在这个位面建立,那么就算毁去一座,另一座也会接着建立。
  这一切,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必然会走到结束。
  只是从那颗星辰高挂在夜空时起,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于这个夜都未曾完结,就已经有力天使从天界之门中踏出,开始巡视整个位面了吗?
  就在此时,星辰又闪亮了一下,流行群中分离出数十点色彩各异的流星。只是这一次的流星没有分散,而是汇成一束,笔直向罗格的方向飞来。
  “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罗格并不想决战时刻如此快就到来,他在夜色下游走,就是为了多斩获几个游离的天使。
  但他也不是十分在意决战时刻的提早到来。
  胖子笑了笑,右手一抓,巨大的死神镰刀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只是罗格的笑容忽然凝固,再次仰望向那不落的星辰。因为在这一瞬间,夜忽然变成了昼!
  昼夜颠倒仅仅是瞬间之事,因为有一道巨大至不可思议的电光横跨过半个夜空,无声无息地击在那不落的星辰上!那刹那间的强烈光芒,不光映亮了整个天空,而且完全压制住了星辰的光辉!
  当昼再次变成夜之时,响彻天地的雷声才轰轰传来。
  那不落的星辰已暗淡了许多,而它周围环绕飞舞着的流星也有近百颗骤放光华,包裹在熊熊圣焰中,向地面坠落,如下起了一场凄美的流星雨。
  几乎不给人思考的时间,第二道电光又穿越星空,再次击在星辰之上。
  不落的星辰更加暗淡了,看上去与寻常星辰已相差无已。那些环绕飞行着的流星,因为已经稀疏了许多的缘故,受的打击要小的多,只有四五十颗燃烧着坠落。
  数十颗笔直向罗格飞来的流星当即掉转了方向。转而向电光起处飞去。摇摇望去,那升起电光的地方,即是精灵谷地。
  罗格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身前的两名力天使,以平淡无波的声音道:“接受毁灭吧。”
  与喧嚣与沸腾的大陆相比。光明大神殿所处的秘境反而一片死寂。既没有光影的流动,也不闻些微声响,看上去,这里已完全变成了一片死域。
  呆滞的月色透过圣堂主楼高高的落地窗,照在了房间正中突兀的铁笼上。笼中立着一个如梦如幻的黑发银眸少女,她极缓慢地提起拳头,作势向笼身粗大的钢条击去。但是每一次,她都似是怕碰痛了手一样。距离钢条还有一点距离时,拳头就会收回去。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觉得少女的选择是正确的,她的手雪白纤丽。几乎有些透明,柔嫩得似是稍与钢条碰触就会破损一般。
  她黑发保持着飞扬地姿势,银色双眸中似是弥漫着不散地水雾,一眼望去,在梦幻般的美丽中透出难言的凄美。
  她握拳。缓慢击向笼身钢条,又无功而返,如此周而复始,似是永无停歇。
  月色渐渐明亮起来,只是在这个夜晚,说不清透进窗户的,是月色还是星辉。
  少女显得愈发的焦急不安,银眸中的水雾越来越浓,终于,水雾凝成了一滴晶莹的水滴,顺着她若凝脂的脸上滑落。这一次出拳后,她不再退缩,而是死死地抵住。
  她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唇角隐隐有一道金色的血线流下,但是她的右拳正一分一分的前进,无限接近着构成笼身的钢条。
  寂静的室中突然响起一声霹雳,笼中电光缭绕。少女似是受了重击,仰天倒地。但她的努力并非全无成果,钢笼一阵震动后,那无形的壁障终于露出了一条缝隙。这丝缝隙转眼即逝,但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她张开樱唇,骤然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呐喊!
  那清越的喊声瞬间冲破了屋顶,穿云而去!
  刚刚的一击和呐喊似是耗去了她全部的力量,连那飞扬的黑发也顺从地飘落,化成一匹软绸,散落在她身旁。她艰难地喘息着,不知再过多久,她才能积聚足够地力量重新站起。
  她并没有等待太久。
  无形的壁障刚刚合拢,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在这时间流动近于静止的空间,她努力睁大双眼,试图分辨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毕竟那身影极为飘忽,认真看时就会完全消失不见。
  她用力眨了眨银色的双眸,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就在此时,一个意念波动传入了她的意识,那是她曾经无限畏惧、如今却极度企盼的,风月的意识:“你没有看错,我回来了。”
  少女展颜,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道:“真是……太好了。”
  风月和往昔相同的冷淡语气道:“你知道我正在找寻回来的路,也知道我回来后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要给我路标?”
  少女笑了笑,艰难地将手伸向若有若无的风月:“因为……我帮不了他啊!只有……只有你可以……”
  风月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蹲下,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道:“你是无法脱离这具身体而独立存在的……”
  “我知道。”
  风月沉默,只是握了握少女的手。
  “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罢,她闭上了双眼。风月凝望着她,这一刻,她的微笑宁定而安详。
  时间似已完全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风月再次睁开了双眼。那一双银眸清冷如昔,如软绸般的黑发也重新垂落如瀑。
  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托扶着一般,风月的身体徐徐飘起,凝立在笼中。她只是略略向钢笼望了一眼,即以右手握拳,一拳向头顶的钢笼击去!
  一片死寂的秘境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而后一记轰雷响彻整个秘境!轰鸣声中,圣堂那数十栋宏伟之极的建筑纷纷倒塌。四下飞溅的沙土与砖石,风月那绝美的身影冉冉升上了高空。
  那凝聚了罗格无数心血、令他藉以自吹自擂了许久的钢笼,早已四分五裂,埋入瓦砾场中。变成了只能供后世人瞻仰思索的遗迹。
  风月略一辨识防卫,即冲天而起。向着无穷无尽的天外飞去。夜夜空下光芒一闪之际。那梦幻般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还真难缠!难道这就要逼老子拿出真本事不成?”
  胖子嘴里一边不清不楚地骂着,一边用力将粘在手上身上的羽毛摘下来。忙了半天,他心头怒火又起,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力天使动也不动的庞大身躯上。
  费了半天功夫,胖子才将身上收拾干净,他一把提起插在一旁地上的死神镰刀。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一个简单动作,后果就是全身上下数十处伤口一齐牵痛,特别是那个贯通了他整个胸口的恐怖伤口。
  他伤口处的血肉不住蠕动着,修补着身上的损伤。只是罗格虽然不怕天界圣焰。但这种火焰造成的伤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修复得了的。
  胖子双眼微闭,略养一会神,右手就又握紧了死神镰刀。
  不落的星辰又重新绽放光华,周围盘旋飞舞的流星已近千颗。而此刻立于罗格面前的天使也相应的由数名变成了数十名。
  胖子双眼缓缓自天使一张张全无表情的脸上扫过,然后笑了笑。吐出一口带血的痰,骂道:“真是麻烦啊,杀都杀不完!”
  罗格骤然挺直胸膛,背后三双缀满星辰的蓝翼悄然伸展至最大,无形的尊严瞬间已扩散至百米之外!
  “你们好大的胆子,对吾不敬,即是亵渎吾主迪斯马森的光辉!”罗格那平板、机械、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每位天使的耳边。一时之间,所有的天使都面面相觑,露出疑惑的神色。
  罗格眉头略皱,身周蓝色的星辉不住扩展,又是冷冷地哼了声。
  见罗格已然发怒,为首的天使立刻抛下了手中的巨剑,曲膝在空中跪倒。在他之后,数十位天使也同时跪倒在空中。
  高阶的天使大都习惯于在各个位面征战,为适应各位面不同的环境,他们也会相应地改变自己。因此对天使来说,体形外貌都不是判断的依据,惟一的分辩手段就是气息。在这些天使的感觉中,此刻罗格身上散发出的完完全全是星辰之安德雷奥利的气息。
  六翼天使身上承载着仅次于主神的光辉,也是他们完全无法违抗的存在。
  在所有天使都跪下的瞬间,罗格突然动了!
  他身影闪烁不已,如雷如电,瞬间已围绕着数十位天使转了一圈。当胖子回到原地时,死神镰刀依然在他手心中呼啸着盘旋不已。
  而那数十位天使,已在惊愕和不解中化成了团团耀眼之极的圣焰火球。
  胖子嘿嘿一笑,道:“看来我所料不差,天使们果然都没长脑子啊!”
  “也不见得啊!”胖子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和而悦耳的声音。
  胖子心下一惊,缓缓回身,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位天使,正微笑着望着他。
  依然是那熟悉的星眸,依然是那六只缀满星辰的蓝翼,出现在罗格身后的,正是星辰之安德雷奥利。
  看着一脸愕然的罗格,安德雷奥利微笑着道:“虽然我也不聪明,不过你若想骗过我去,恐怕要变成吾主迪斯马森才行。”
  “这好像有些困难。”罗格慢慢地道。
  “好像是的。”安德雷奥利的声音永远都是如此悦耳。
  罗格的右手悄悄握紧了死神镰刀,他向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望了一眼,然后道:“既然连你都出现了,天界之门相比已经建成了吧?”
  “还差一些,不过距离完全减成已经不远了。”
  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扬起死神镰刀,身周的景物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盯着安德雷奥利的星眸。沉声道:“既是如此,那就动手吧!”
  安德雷奥利笑了笑,他本就俊美无匹,这一笑更是平添魅力。出乎罗格意料之外的是。这威能无穷的六翼天使完全没有任何提聚力量的表示,他只是向夜幕下那不落的星辰一指。微笑着道:“你看。你还有很多的敌人可以选择,我也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打这一场啊,各忙各的不是很好吗?”
  胖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会是一位六翼天使说出来的话?但罗格丝毫也不敢放松,毕竟从过去的记录看,天使与恶魔一样,都是从来不讲信用的家伙。而且现在的胖子是抱着拼死一个算一个的心态来迎接这最后的战斗的。所以他依然在不停的提聚着力量,转眼之间,他体内汹涌彭湃的力量已逼近了他所能操控承受的极限。
  但罗格仍然在提聚力量!面对安德雷奥利这样的对手,无论积聚多少力量都不会过份。而罗格获胜的惟一机会,也只会出现在一击的瞬间。
  生与死,都会在那个瞬间决定。
  看到那把已变得扭曲模糊的死神镰刀,安德雷奥利轻叹道:“罗格啊,就算你想继续这场战斗,恐怕也有人会不答应呢。”
  胖子冷冷一笑。道:“谁会不答应?”
  “我。”一个清冷若冰的声音突然从罗格身后响起!
  还未等罗格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一只若冰似雪的纤手就从他身后伸出,轻轻巧巧的将已蓄势待发的死神镰刀从罗格手中夺了过去。紧接着罗格只觉得后颈一凉,又中了她一击。她的手冰冷而柔腻,与之肌肤相触实在可以说是至高的享受,可是伴随着触感而至的还有丝丝彻骨的冰寒。这丝丝缕缕的寒气完全无可抵抗,它们所到之处,罗格的一切已然提聚的力量都会烟消云散。
  在这一瞬间,胖子心中的惊慌远远压倒了惊喜,他只来得及说一句:“风月!你怎么会回……”声音就嘎然而止,然后身体再也不受他控制,缓缓向后软倒。
  风月左手一引,扶住了罗格下坠的身体,然后轻轻地道:“因为这并不是你的战争……”
  只是罗格已然失去了意识,他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风月凝望着罗格,片刻才抬起头来,银眸转为冰冷,死神镰刀向安德雷奥利一指,淡淡地道:“开始吧。”
  安德雷奥利似是完全没有听见风月地话,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风月,许久,才低叹一声,道:“虽然我们注定是敌人,可是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其它地选择,我也有事要做。所以……我们没必要战斗啊。”
  不待风月回答,安德雷奥利就缓缓转身,向远方飞去。那缀满星辰的蓝翼闪烁了几下,就此消失与漫天的星辰融为一体。
  风月黛眉微皱,她看了看夜空中那不落的星辰,又望了望怀中沉眠的罗格,刚欲离去时,安德雷奥利的精神波动忽然遥遥传来:“这个位面的信仰之源已然崩坏,所以,吾主迪斯马森的分身很快就会降临的……”
  风月默然片刻,微眯起银色的双眼,望向夜空中那颗不落的星辰。终于,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双唇微张,从那冰色的唇中,有一缕寒气徐徐飘出。
  她以死神镰刀在虚空中一划,刀锋所过之处,立刻荡漾起重重空间波纹。仅仅是一记切割,风月就切开了空间壁障。
  她左手略向前一送,罗格就如河上的一叶轻舟般,悠悠地飘向了空间波纹。
  不过是数米距离,罗格飘得再慢,也不过是数息之间,就已飘流到了空间波纹前。
  可是这数息时光,于她,又何止数年之久!
  风月的手抬起又放下,每一次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将他拉回,每一次都强行压下。她知道,此次别后,将永无再见之日。
  风月忽然一声清啸,左手向前一挥,将罗格完全推入了空间波纹,然后死神镰刀一挥,斩断了罗格与这个位面地一切联系!
  她冲天而起,若一颗呼啸的流星,向夜空下那不落的星辰冲去!
  她再没回头……
  一声呻吟,罗格徐徐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流转不定的光影。
  罗格蓦然坐起,因为沉睡前的一切都回到了他的记忆之中!
  无数能量的乱流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这个空间,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他已然迷失在空间乱流当中。
  罗格暗叹一声,自语道:“风月啊,你一定想不到,我还是有办法回去的。这次无论如何,都是我赢了,哈哈……”只是他发出的笑声干涩无比,完全没有一点欢愉之意。
  罗格手轻轻一挥,面前的空间乱流就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道游移不定的空间缝隙。他举步向前,可是在踏入空间缝隙前,竟又缩了回来。如是反复数次,罗格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他并不畏惧天上的诸神,他只是怕知道那已注定的结局。
  终于,罗格跨进了空间缝隙。
  看起来罗格并没有沉睡多久。格罗里亚大陆上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天空中多了一颗极为明亮的启明星。
  远方的地平线上,天色已开始泛白,而在大陆的另一端,残余的夜色仍不甘心放弃最后的领地。只是在天的正中,那颗不落星辰的周围,已有数千的天使在环绕飞舞着。而在那数千名天使环绕的中央,又有一团极为耀眼的金蓝银灰三色光辉在变幻不定,并且越来越亮,看上去某个伟大的存在就要在这一位面定型。
  罗格凝立空中,缓缓扫视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底又有不可抑止的寒意涌出,几乎将他的血液冻僵!
  他忽然全身一震,身影闪烁不已,瞬间已穿越了千万里的距离,落在了一座冰峰之巅。
  这是整个格罗里亚大陆最高的唐古拉冰峰。
  在峰顶上,正孤零零地插着一把深黑色的死神镰刀。强劲之极的山风每次掠过刀锋,都会发出凄厉的鸣叫。
  罗格缓缓跪倒在死神镰刀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刀身、刀锋。指尖上传来的每一记触感都是如此熟悉,似乎,似乎死神镰刀上,仍然留存着她的残香,她的冰寒。
  天上的星辰越来越亮,渐渐显出天界之门的真面目。随着一阵轰鸣,两扇大门徐徐打开,在门开的瞬间,可以看到门后无数天使已在整装待发。
  罗格猛然站起,仰天发出一记声嘶力竭的狂吼!
  他不再多言,只一把拔起死神镰刀,然后双足用力踏下,人已如电般冲上天际,飞向了天界之门!
  唐古拉雪峰悄然出现无数龟裂,然后轰然倒塌。
  罗格紧握着死神镰刀,身周不住喷发出无形的火焰,转眼间已化作一颗燃烧着的星辰,穿越了那尚未成型的伟大存在,然后迎着无以计数、羽翼之辉已汇成天河的天使,逆流而上,呼啸着冲入了天界之门!
  在这一瞬间,天河竟也断流!
  它旋即恢复了常态,继续奔涌向前。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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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04: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轮回

恍如一梦醒来……
  她徐徐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片茫茫的迷雾,渐渐的,周围的景物从雾中浮现。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房间,寛大,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罐和书借。房间中充斥着性质各异的能量,并以一定的规律在流动着。她茫然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又略略低头,这才看见地板上刻着许多魔法符号和连接线。直至此时,一个名词自行从她意识深处浮现。
  魔法实验室。
  当这个词浮现的时候,她有如从梦中醒来,立刻清醒了不少。但她的心中仍然存在着茫然,浑然不知自己是为何物,身处何方。从她清醒的那一刻起,周围迷漫的雾气就逐渐变得稀薄,至此时,已近于消散。
  就在此时,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虽轻,但在这完全寂静的世界里犹如一记炸雷,惊得她悚然转向声音的来处。
  “以我老人家自己之名……”
  这一句如从云天之外飘渺而下的话语宛若一块巨石,瞬间在她平静的意识之海激起了滔天巨浪,浪峰浪谷间,闪过无以计数的画面。那些似是她过往的记忆,只是因为尘封的时间过久,以及反应时间过短,她一时还无法立即明白这些画面中所蕴含的内容。
  她若一只受惊的兔子,骤然转向声音的来处后,这才发现在房间的一端立着一个胖子,正大声地颂念着的咒语。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胖子满脸的笑容中分明不怀好意。胖子念颂的咒语复杂难明,但其中的含义自然而然地在她意识中出现。随着咒语的进行,一阵莫名的危机感悄然在她心底产生……
  “……借由古老传承的仪式,与眼前的生物订立永恒的契约……”
  骤生的危机感瞬间就使她完全清醒,与危机感一起复苏的还有她的清冷和高傲。
  “你做梦!”
  她身影一个闪动。瞬间速度已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在那阴险胖子还未反应过来时,就一把扣死了他的咽喉,将他未完的咒语通通堵了回去。
  魔法实验室中一片寂静。
  在她的眼中,似有两个世界正重合在一起,一个是记忆中的世界,一个是现实的世界几乎完全一样,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说,扣住胖子咽喉的并不是记忆世界中的那一副手骨,而是一只若冰似雪、纤纤若素的手。
  她悚然而惊。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身体也并非是记忆世界中那赤裸的骨架,而是笼着一袭灰袍,灰袍下隐隐荡漾着层层波纹,她虽然看不到被灰袍掩住地躯体,但袍下露出的一双雪白的赤足,又透露出了一鲇她胴体的秘密。刹那风情,实已无法用讠语形容!
  她又将左手伸到面前,这仍是一只如雪地手,手中空空如也。没有记忆中应有的那把破烂长刀。她又向四周望了望,没错,房间中的一切都完完全全与记忆中的世界重合,只除了她自己。
  她的目光终於落回了那胖子的脸上。这一次,她从他坏坏的笑容中解读出了更多的东西,那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但让她觉得非常温暖的东西。而从那胖子地一双闪亮瞳孔中。她也看见了自己,黑发银眸的梦幻容颜,绝非尘间所应存在。
  在这一刻,更多的画面从记忆中浮起,与眼前的胖子重合起来。只在刹那之间。过往一切又重回心头!
  那胖子微笑着道:“风月,你都想起来了吗……”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风月忽然整个扑进他的怀中!瞬间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不光将胖子撞得飞起,而且轻易将魔法实验室的一面墙壁撞穿!
  对於胖子来说,此时前胸后背的疼痛也是人间至高的享受。他双眼微闭。显得受用已极,只是这胖子从子从来不知道满足为何物,所以又张开双臂,向怀中那梦幻般的女子抱去。不过这一次他抱了个空。
  那胖子吃了一惊,睁开双眼,这才发现风月不知何时已飘立在空中,恢复了如冰一样的清冷,一双银眸有若月下的湖泊,正淡定地看着他。
  胖子嘿嘿一笑,一跌而起,飘立在风月面前,死盯着她看了半天,这才大手一挥,微笑着道:“风月,你看,这个世界还看得过去吗?”
  直至胖子如此说,风月才悄悄地将目光收了回来,顺着胖子手指处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这是何等广大的一个世界啊!
  魔法实验室外并非她熟悉的莱茵城,而是一座无比雄奇的雪峰之巅。呼啸的山风袭过山峰,在背风处拉出一片绚丽雄烈兼备的旗云。雪峰之下,山脉绵绵延延,不知延伸出几千几万里。而天空碧如洗,高远之极,只在极远的天际处有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薄云。
  山脉边缘,是一片片苍郁如墨的森林,森林再向外,则是碧绿得如欲滴出油来的肥沃草原。极目望去,可见草原上有一道大河盘曲而过,缓缓向远方流去。在河湾盘曲处,有成群的野鹿羚羊正在徘徊饮水。
  风月心底初觉震憾。
  她银色双眼足以穿越时空的阻碍,望千万里远。她已看见,在草原的那一边,有沙漠,有荒原,有冰川,有熔岩,还有无尽的大海。
  而即使以她的双眼,也无法穷尽那海的边缘!
  怎么会这样?梦醒的时候,一切都与初生时的记忆如此相似,可是当她踏出那个房间时,才发现原来世界早已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她,不是应已成为位面历史的一部分了吗?
  她已然记起,在踏进天界之门的那一刻,一眼望去那无以计数的天使。
  她也还记得,有多少个天使在那飞舞的死神镰刀前化成了熊熊的圣焰。当圣焰燃到了她的身上,那是刻骨铭心的痛!
  她还记得。在痛到极处的刹那,从心底深处涌起宁静、轻松、解脱以及隐隐约约的牵挂。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圣焰……
  风月缓缓转头,望向了罗格。胖子又是嘿嘿一笑,负手而立,倒是颇有几分顶天立地、指鲇江山的豪气。傲然道:“这就是我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这是我们的世界!”
  他缓缓扫视了一周诺大的世界,然后抬手前指,傲然道:“在这个世界里,我可以令高山崩裂,令大川断流。令众生毁灭,也可令死地复活!总而讠之,一切存在,只依我心!”
  胖子的声音并不大,但历久而不散,在天地间反复回荡,越来越是洪亮,转眼之间,天地之间似已只剩下他的声音!伴随着他预讠式的话语,他手指处。果然雪峰崩坏,大河干涸,草原上无数奔驰往返的鹿羊倒毙,而在极远处。无边无际的荒漠和雪原正迅速染上绿色,那浓烈之极的生机,几乎已弥散到了风月鼻尖之前!
  风月透明的双唇微张,无言地看着大地上刻印着的痕迹。胖子举手投足前展示的。又岂止是神迹一词可以形容?
  这是梦吗?若不是的话,何以解释眼前的一切?难道真如那胖子所说,苍茫大地,青山绿水,存在只在他一念之间?
  风月倒宁可这是一个梦。唯有如此,才好解释眼前所见。
  只是她银眸一转,刚好看见那胖子正嘻皮笑脸地看着她,显然一副要吊她胃口的架势。风月黛眉一皱,立刻就涌起一阵要痛揍此人的冲动。可是犹在眼前的断裂山峰、干涸大河提醒她。这个世界十分的古怪,她未必就能赢得了眼前的胖子。
  可是畏缩从来不是风月的选择,她右拳已然握起,眉间浮起淡淡冰雾。她要以绝对的力量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不过胖子十分乖巧,一见事情不妙,立刻道:“你跟我来吧,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这倒让风月已经提聚的力量全然没了用武之处。
  不待风月回答,他即冲天而起,向着湛蓝的高空飞去。
  可是风月却立在原地未动,她忽然道:“我不是已经毁灭在天界之门中了吗?”
  胖子身躯微微一震,停了下来。他徐徐转身,微笑着道:“的确如此。而且在天界之门内毁灭的不止是你,还有我。”
  “你?怎么会?”风月唇色本就极淡,此刻更是近於透明。
  胖子笑了笑,温和地道:“因为我有办法从空间乱流中找回原本的世界,所以你走后不久,我就回来了啊!”
  风月银眸中光泽微有闪动,她没有说话,只是略略低下了头,似不愿,又似不敢去看胖子。
  胖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风月身边,悄然挃住了她的手。风月身躯极轻地震了一震,而后,就任由那胖子牵着她的手,直飞上无穷的碧空。
  碧空如洗,在浮云之上,另有苍穹。当冲上无尽高空时,两人周围的底色就申湛蓝换成了深黑。只是在横过整个天穹的黑幕上,鲇缀着的不是鲇鲇星辰,而是一个无法形容其广大,缓缓旋动着的半透明球体。
  仰望苍穹,风月只觉得这个球体是如些巨大、如此压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天幕上坠落,将下方的所有世界摧毁。她虽然孤傲刚烈,可是在这天地之威之前,纤手也在悄然间冰冷了几分。唯有那只被握着的手,仍被包围在温暖之中。
  她的手被悄然握紧:“风月,你看,那就是我们原本所处整个世界的投影了。”
  风月无讠地看着那占据了大半个苍穹的透明巨球,许久,才问道:“那我们现在所在的,又是哪里?”
  “这里吗?”胖子笑了笑,道:“这里是我的领域,也是即是我创造的世界啊。”
  风月凝视着胖子,又道:“可是在最终的审判日上,我们不是都毁灭了吗?”
  胖子嘿嘿一笑,道:“早在最终审判之前。我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威娜依靠领域进行战斗,而你放弃了领域、只追求至高的力量,但我老人家可不一样,我拼命发展领域,但并不发展任何与领域有关的能力。我的领域,只是单纯为了领域而领域,或者可以换个说法,那就是绝对的领域。这样就算位面毁灭了,我的领域也有可能在虚无继续存在。果然在毁灭后不久,我果然就在这里苏醒过来。嘿嘿。我老人家的远见卓识,那里是一般的小神可比的?”
  风月一双黛眉又皱了起来,她自然明白胖子讠下所指,於是愠怒之下,握住胖子的右手悄悄加了几分力。可是她足以扼碎钢鉄的一握完全没有结果,若利针般刺入胖子手心的几缕寒气也如石沉大海,一去无踪。
  胖子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握了握风月的手,那不经意的温柔悄悄地浇熄了她心中的微怒。
  他又向苍穹的巨一指,叹道:“直到我创立了这个世界。我才明白了这个多位面空间的许多奥秘,也多多少少明白了至高神和他光辉所照耀的天界。你看,那就是至高神了。”
  风月顺着胖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巨球中的某处亮起一鲇光芒。那光芒与她以往所见的任何圣辉都不同。它不带任何属性,也没有任何含义,它只是,纯粹的光!
  这鲇光芒自出现时起。就如有生命一般,不住地扩张、蔓延,很快就占据了巨球内相当大的一块区域。
  胖子缓缓地道:“这就是至高神和它的天界征服位面的过程。天界将自己的光辉注入到一个个位面之中,然后又将整个位面转化成光与暗的两极,光被吸收。而暗则被排除。有光则有暗,这是你我均熟知的一句话。可是在天界分解位面时,光与暗并不是均衡的,由信仰而产生的光要远远地超越暗。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位面被分解,天界的力量就会强上一些。扩展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实际上,对於整个多位面空间来说,天界的扩张都太快了,快到了无法阻止、无法忍受的地步。我想,如把时间加快一些,你会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说着,胖子一挥手,苍穹中那透明巨球中的圣辉扩张速度立刻以千百倍地加速,转眼间就占据了小半个球体!
  看着那片有如活物、在圆球中不住爬行的光,风月只觉得心底寒意暗生,不由得握紧了胖子的手。她忽然转头望向罗格,道:“不对!这不是幻觉,而是时间真的在加速!这……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胖子温和地笑笑,道:“既然这是我所创造的世界,那么一切规则自然应该由我来制订,改变时间流速并不算什么大事。其实只要我想,我曾经见过一切人和事都可以出现在这里。”
  “可是……”风月又看了看苍穹中的巨球,问道:“就算你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你能够躲得过天界的扩张吗?”
  胖子微笑道:“为什么不呢?这个世界自虚无中产生,我们根本不具备任何物质的存在形式。所以在天界看,我们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当然躲得过去。”
  风月紧盯着巨球中仍然在不住扩张的圣辉,忽然皱眉道:“至高神如此扩张,会引起整个位面体系失衡吧?”
  “又岂止是失衡?当至高神聚积的光超过一定界限时,整个位面体系都会崩溃,一切有形的存在皆会化成虚无,那时如还有空间,充斥於其中的也只会是最本源的狂暴能量。”
  “为什么?”风月问。
  “是啊,为什么?”风月问。
  “是啊,为什么?”胖子也仰首望着那已鲇据了巨球一半空间的圣辉,许久,才沉重地叹息一声,道:“风月,你看,其实整个位面体系就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囚笼,一个个位面,就是囚笼的钢柱,而维系位面稳定的空间规则,就是封锁住囚笼的锁。我也是想了许久,才忽然明白了至高神的目的。它想脱离这座囚笼!”
  他顿了一顿,又略带苦笑地道:“当它积聚了足够的光,引发位面系崩溃的刹那,一切存在的都将毁灭。那时它将面临两个命运,一个是随着整个位面体系一起毁灭,而另一个,则是打破全部规则,转化成一个全新的存在,重新开始新的历程。至于新的历程是什么,那就完全不是我能够想象的了。可笑的是,我们一心想要打破天界的规则,维系位面的存在,可是从整个位面体系来看,拼死维系着现有规则的,其实是我们啊!”
  风月沉思半天,才道。“它真是无聊。”
  胖子笑笑,道:“它的确是无聊。只是……如它那样的存在,这已经是它生存的唯一意义了。”
  风月沉默。
  她仰望天穹,才发现不知何时圣辉已停止了扩张,看来时间已不再加速。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整个位面体系的终结已不可避免。
  那么,从现在直至一切毁灭的漫长时间里,该做些什么?
  “等待。”胖子似是能够看穿她的想法,风月一惊之际,他又不怀好意地道:“不过光是等待实在无聊,反正时间还多,我们还有许多事可干呢!嗯,当年在奥黛雷赫面前时,我就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打倒了女神,那我的信仰会有多么虔诚呢?……”
  风月的黑发猛然飞扬,她一言不发,羽翼立刻尽展,掉头就血远方逃去!只是这一次,向来高傲冰冷的她,逃得竟也有些张惶。
  似乎,她的心跳得很急。
  她飞出没多远,就见那胖子忽然出现在面前,宛如闲廷漫步般向她走来,神态要多从容就有多从容。可是那一双笑得眯起的眼睛,越看越是让人心慌。
  风月立刻掉头向另一个方向飞去,那一双展开的羽翼,洁白得如一副蝶翼。
  可是这是胖子的世界,她就如一只飞舞的蝶,面对着漫天的蛛网,又如何逃得过去?
  风月突然一声惊呼,她已然落网!
  那一双洁白的翼急速拍动着,可是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网中越陷越沉罢了。
  那一只美丽如梦的蝶,就这样,在网中越沉越深……
  “死胖子,其实……”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若风中一缕淡柔香:“我们都已经毁灭了,是吗?”
  “是啊,就在审判日的那天。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但我们依然存在。”
  “那么……”一双如雪的臂悄悄环上了胖子的脖子,“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如果我们能够在位面崩溃后继续存在,那么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混乱黑暗的世界。那时首先……”
  胖子笑了笑,笑容中有苦涩,有无奈,也有一丝茫然,然后才道:
  “要有光。”
  《亵渎》
  终于二○○六年六月
  烟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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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 09:31:17 | 显示全部楼层
zhichiyixia.jei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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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 11:36: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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