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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上传长篇纪实文学《青楼恨歌》的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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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4 08:44: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近年来,一些新结识朋友曾向我索要《青楼恨歌》这本书,这让我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本书都出版了18年,仍有人惦记着。忧的是这本书我只剩下一本了,“孤本”一旦出手就很可能泥牛入海了。思来想去我决定把这本书通过我的博客“再版”一次,既可满足朋友们对我这本书的好奇心,也充实了我的博客。我的好友青年作家尹成很支持我,他求人帮我把18万字《青楼恨歌》打字复制,我计划两天上传一个章节。在上传之前,我要说几句关于这本书出版后的一些故事。
3 M  J3 K( D8 y% h    1989年秋,我的第一部长篇纪实文学《青楼恨歌》问世了。我真没有想到,这本书竟在全国铺天盖地发行了大约60万册,这还不算盗版的数量。然而,我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很沮丧很惶恐,因为这本书的装帧和封面设计非常粗糙平庸。本来书的内容就是披露哈尔滨旧社会的妓女生活,在这之前还没有人敢涉足这个领域。如果配上这样的装帧设计,很容易把我这本书混同于那些黄色书刊。果然,这本书发行后给我带来的麻烦接踵而来。先是中央电视台在广而告之中出现一个镜头,把我这本书的封面与一些所谓的黄色期刊封面一起“亮相”。接着就是我在书中引用的一张旧社会“妓女”照片惹上官司,已故的照片主人的养女把我告上法庭,指控我侵犯了其母的肖像权和名誉权。我一时成为哈尔滨新闻媒体炒作的对象,报纸上有名,电台上有声,把我一个本来是不愿在大庭广众面前抛头露面的人,活生生推到一个狼狈不堪的境地。然而,没等我把这些麻烦处理完,新的麻烦又来了。我在1990年与台湾一家影视公司合作拍摄大型专栏节目《关东风情》,由我担当撰稿和制片。由于我对国家这方面政策不了解,结果被五个部委通报批评,原因是这家台湾影视公司没有取得国内有关部门的准拍许可,便到没有开放的地区拍摄,属于违规操作。我是联系人、撰稿人兼制片,自然难逃其咎。在那段雪上加霜的日子,单位纪检和主管部门领导纷纷责成我检讨,在大家眼里我成了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我曾一度想放弃写作。
: E% m- v4 S; J1 z8 T, g    不知哪位圣贤说过,厄运最能改变人的性格,这话真对。也许就是在那段日子,我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从原本一个上中学时得了作文奖都不敢上台领奖的腼腆男人,渐渐变的脸皮厚了,对什么都无所畏惧了,现在都能在电视直播现场面对数百观众侃侃而谈。人的命运总是潮起潮落,福祸相依,咬牙挺过严冬,马上会迎来春天。1991年,又有两家出版社相继再版了我的《青楼恨歌》,不过书名有所改动,一本为《花柳怨》,一本 为《圈楼恨》。这让认为我这书内容有问题的人,不再坚持了。我的日子开始好过起来,中国国际出版公司出版了我和佟振宇老先生创作的长篇报告文学《来自731魔窟遗址的最新报告》。这是国内首部比较详细地披露日军731部队残暴罪行的报告文学,也是最先倡议保护好731遗址的书籍。可以说这两本书都是介绍哈尔滨历史的。《青楼恨歌》是通过旧哈尔滨妓女史的兴衰,介绍了这座城市的由来。《最新报告》一书则以揭露日军731在哈尔滨所犯下的暴行为主线,揭示哈尔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1 a3 U  P0 p1 |- T/ `    一个人若是无法确定自己的生日,这个人一定会抱憾终生。那么作为一座城市,若是失落了自己的“生日”呢?无疑会被后人贻笑千秋的。作为一个哈尔滨的市民,如果不了解自己所居城市的历史,同样是件很遗憾的事。正是基于这样的动机,我粗略地考证了哈尔滨的历史,把这座城市的来历通过一个妓女的遭遇做了一个大致展示。我想这本书对哈尔滨人和想要了解哈尔滨的朋友,多少会有益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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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夏子小姐4 _. t$ ]- `* C) O" Z+ A
夏士莲走进华侨旅行社,上了三楼,在一扇门上轻轻敲了敲,少倾门开了,门缝里伸出一个油头粉面的脑袋。“噢,是夏小姐,请进来坐一下。”“不,我在下面等您。”“不,不,我有事和你商量。”$ W! `0 a4 T" u" D2 Y- d; J) \
夏士莲走进房间,那港客乐不可支,在夏士莲身前身后忙活着,那样子就象一只可笑卡通老鼠在转。
# h( x* C6 D' |4 S “这香港人长的真有创意,眼眉长到额角上,双眼皮长到下眼皮上了。”夏士莲内心感到好笑,但不露一点声色。   
7 T& j2 i2 w$ N6 m7 _7 h' m    “请坐,夏小姐。”那港客倒了一杯饮料送到了夏士莲面前。  
0 L4 i4 j; U4 w7 d3 ?2 U    “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 C' a$ D8 o# e$ c: m    “夏小姐,”港客干巴巴地笑了笑,“夏小姐,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港客说着从皮箱里拿出不知是真金还是假金的项链放在夏士莲面前。  “这是见面礼,初次见面,不成敬意…“就这事?”夏士莲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夏小姐不要忙呵,我还有话说啦。”港客摊开两手站在夏士莲面前。夏士莲什么也没说,复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那位港客。“夏小姐,我这次来哈尔滨是来做笔大生意,出门靠朋友啦,交个朋友你能帮助我啦。”“我只会开车,别的忙我帮不上。”“不,夏小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长得那么美,我一下飞机第一眼就注意到你啦,我,我很寂寞……”那港客说着又拿出一迭外币放到夏士莲面前,“如果你喜欢出国,全包在我身上啦;”' n$ q" G) _6 Z3 W0 Z: O3 J
    夏士莲笑了笑,“谢谢先生,我从没想过出国。”
8 B( S* U. W4 n* B “夏小姐,你的美丽一下就打动了我…”我真喜欢你呀。”   “我只能为你开车,对不起。”夏士莲起身走了。那港客望着夏士莲的背影,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也不能理解在金钱面前不露声色的夏士莲。他所说的朋友,只不过一种短时间的姘妇,没想到他碰了个橡皮钉子。他在曼谷、巴黎、台北,总之,在他的足迹所到之处都结识了若干个女朋友来排遣他的寂寞。“假装正经,假装正经!”港客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打这以后,这位港客依然不死心,又是许诺,又是诱惑,伎俩用尽,夏士莲就是不为所动。“夏小姐,你熟人多,能否找一个和你一样美丽的姑娘陪陪我,我寂寞得很啦。”说着又递过来一迭外币。“对不起,我没有这个义务!”夏士莲连看都没看那一迭外币。在以后的几天,这位港客不知道在哪里掏弄到一个脸上涂着珍珠粉,眉描得又弯又细,两片厚嘴唇象喝过血的年轻女子,他们成天地滚在一起,样子令人作呕。3 ~  j7 J; Z$ D  v: a6 x! M
    那条黄色的项链已经挂在那女人的脖子上了,那女人的短脖子挂上这样一条项链,像一个卡通脖子上系一条黄绳子,令人又厌恶又好笑。那女人一会在那港客怀里撒娇弄姿,一会又把两只短胳膊挂在港客的脖子上起腻卖弄感情。那港客给那女子弄的神魂颠倒,乐不可支,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嘻嘻浅笨,真是丑态毕露,洋相百出,气得夏士莲恨不得刮那女人几个耳光子。2 g- i2 b7 E( C# J9 u
    好不容易挨过这位港商的包车期,夏士莲长长地吐了口气。临上飞机前广那小个子港商把那妖艳的女人撇到一边,仍然不死心地抓过夏子的手拉着近乎:“夏小姐,我过些日子还来,小姐家里缺什么,您本人喜欢什么,请吩咐一声,我一定照办。”
3 U7 p" u: `3 F( Y    夏子听到这港客的声音,犹如听到耳边一个绿苍蝇在噪吵,她抽回手:“谢谢,我什么也不缺。”说着扭头走进洗漱间,两只手足足洗了有十分钟。+ d" w; i; E( Y2 D
    夏士莲洗完手来到车前,那女子正在对着反光镜抹口红,夏士莲象没看见她似的,打开车门,发动汽车,汽车倒了少许,然后画了个漂亮的弧线从那女人身边开过去,那女人正等着上车,见车开过去了,又叫又喊,夏士莲放慢车速,把头探出车窗,调皮地向那女子招招手“拜拜”,扬长而去。总算出了口恶气,夏士莲心里一阵轻松。在机场的出口处,一位客商叫住了夏士莲的车,夏士莲迟疑了一下停住了。反正回去也是空车,拉上他吧。乘车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客商,一张油光光的脸夹着一个大肉鼻子,一缕头发从左侧梳向右倾,盖着他那早已谢了顶的前额。那客商一上车两个眼珠子就不断地溜着夏士莲,嘴上一个劲叨咕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真美,太美了,美得令人瞠目结舌”。那客商边看着夏士莲,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夏士莲非常懊恼,“我怎么尽碰上这样的人。”她后悔不该停车。那乘客越说越忘乎所以,一只手似乎不经意地摸到了夏士莲的大腿。夏士莲猛地一踩刹车,那客商的头一下撞到玻璃上,要不是夏士莲揪住他的衣领子,那乘客早就破窗而出了。“滚下去!” “我……”那客商摸着撞疼的脑袋,吃惊地看着夏士莲。“滚下去!”夏士莲打开后车门把那人的皮箱扔下车去。“我,我要告你!”“请便!”夏士莲一踩油门,小轿车飞道而去。“这些色狼,通通不得好死!”夏士莲心里暗暗骂道。华侨旅行社的车队里,最忙的司机就数夏士莲了,即使是旅行淡季,她的日程表也排的满满的。当然,这与她那漂亮的外表不无关系。她长得美,简直太美了。乘客都私下嘀咕,“一上她的车,你的感觉都不一样。”夏士莲二十六岁,修长的身材,白皙的面庞,一双美丽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端庄。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时常流露出一股冷艳的傲气,这样更显得她俏丽脱俗脱俗。她从不用任何化妆所以她那身上更显出一种清雅的美。那些迷恋日本影片的影迷们对夏士莲都有这样的评价,说她端庄俏丽象栗原小卷,活泼可爱象中野良子。在客人面前她那端庄俏丽的举止和温文尔雅的谈吐,显得特别平易近人,久而久之,人们都叫她夏子。其实她又爱说爱动,在熟人面前她调皮活泼,在老人面前象好动的像个孩子。很多人都颇惋惜地责怪她:“你怎么干上了这行。”言外之意,凭她的相貌,应该去当演员。而她对于这样的说法,总是不屑地一笑置之。为什么爱上这行她自己也难讲清楚。她妈妈说这是遗传。夏子的父亲在解放以前是拉洋车的,做过我党的地下交通员。他一直梦想能开上汽车。解放后,由他组建了国营汽车出租公司。正准备考个票,一检查身体,色盲。夏子的父亲只有抱憾终生了,只好一心当他的公司经理。  
. \( T1 P5 }8 j6 D5 @" z; l3 H( ?    夏子的妈妈三十四岁有了夏子。老两口视她为掌上明珠。说也怪,她从小就喜欢汽车。家里的各式各样的小汽车玩具,足可以组成一个车队。而她一到爸爸的公司,就钻到汽车里,怎么玩也玩不够。夏子十六岁那年,爸爸病逝了。迫于生计,她高中没毕业就接班到了汽车公司当修理工。四年后,她调到华侨旅行社,成为正式司机。父亲的梦想,终于在她身上实现了。
/ ]( n& a! B! l. s) Z    谁都知道,出租车司机钱挣得多,但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他们的烦恼也多,尤其是象夏子这样漂亮的女司机。在改革的年代里,历史老人开了许多玩笑。不少胸中无半滴墨水的文盲,一夜之间竟成了“气候”。他们口袋里除了一打打“绿色”钞票外,还有着一些五花八门的新潮名片。精美的名片上,印着连他们自己都认不下来的什么某某公司经理。某某贸易公司的方块字。贫贱生盗贼、富贵生淫欲,在当今这个年代里,这句老话不无道理。这些腰缠万贯的阔佬们,吃腻了山珍海味,看惯了色情录像,便在女人身上打主意。于是,哈尔滨的街头巷尾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抽良友,坐豪华,打只‘小兔’到北华。”北华是哈尔滨一家地处繁华地段的高档饭店。这家饭店有着国际一流的舞厅和音乐茶座。这“小兔”便是那些出卖色相的女性代名词。所以夏子的豪华车里,也常混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一见司机是个标致的女性。便动了邪念。有的邀她吃饭,有的请她跳舞,有的多付她车费,她都一概谢绝了。去年,有个东南亚客商,提出要高薪聘请她到海外当她的私人司机,当她婉言谢绝后,那客商慨叹不已地道:“在今天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碰到用钱拿不来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女人。在海外听人说,哈尔滨是东方的小巴黎,姑娘漂亮开化,原来并非如此。”现在哈尔滨虽然早就没有公开卖淫的了,但仍然有为数不少的暗娼。尤其是近几年间,在国际间大交流的环境下,一些西方世界腐败的东西,也在这座城市落脚了,如性解放。在哈尔滨一些著名饭店、舞厅门前,常有一些打扮妖冶的女青年在搔首弄姿地勾引男人。卫生部门大声惊呼:“在哈尔滨绝迹多年的梅毒又出现了,淋病患者也大幅度增多……”在当今世界上,梅毒和淋病已有多种特效药来医了。然而,上帝似乎有意和人类过不去,又恩赐给人类一种新的性病——艾滋病。弄得那些医学科学家们绞尽脑汁,至今也束手无策,整个西方世界也为之恐惧。艾滋病这个瘟神从美洲、欧洲大陆又流窜到亚洲大陆,叩开了中国这个刚刚开放不久的大门。在我国已发现多起带有艾滋病病毒的患者。值得哈尔滨人庆幸的是,艾滋病尚未光顾这座寒冷的北方城市。以致一些信奉西方的月亮都比我国月亮圆的人,竟然以十分遗憾的口吻说:“艾滋病我们没有资格得,人家那是文明病……”, d* C5 p5 n2 a  D
   夏子不止一次地听同事们讲过,有个别当租车的司机参与了卖淫的活动。有的司机充当了“拉皮条”的角色,有的把出租车当做卖淫的场所……轿车以时速八十公里的速度在新建的埃德蒙顿公路上飞奔着,夏子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四月的阳光透过车窗温暖地照进车内,这是春天的阳光呵。她放下门玻璃,一阵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她觉得自己像春天的燕子,在驾着春风飞翔。她忽然想起明天是星期天,妈妈说已多年没看到松花江跑冰排了。几天前就听到江面炸浮冰的炮声了。明天一定陪着妈妈到江边看看跑冰排。一想到母亲,一种暖流从她心底涌起,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6 H" _* e& f# d0 v9 x6 ~0 E    夏子把车开进库房,来到了调度室。夏子刚一进门,接待科的秦科长站起身来迎着她道:“夏子,你可回来了,我已等你好一会了。”刘调度员也随之站了起来,一脸歉意地道:“夏子,本想让你多休几天,没想到又来活了,我们一商量,这活只有你干最合适。”没等说什么话,高帽子先扣上了,看来,明天陪妈妈去看冰排又泡汤了。夏子心里不禁有些沮丧。  “咱们旅行社明天要接待一位从台湾到大陆探亲的女士,她已年逾六旬,而且还是独身来的。她要在哈尔滨停留几天,我们觉得派你的车最合适。这几天里你就陪着她,我们为了方便,就不另派导游员了。据北京总社来电话说这位女士年轻时在哈尔滨生活过,这次来,一是观光,二是想找一些老朋友。”秦科长介绍道。   
+ \5 p  K  b1 R7 R; ~; o “你看怎么样?”刘调度员关切地问道。2 I2 ?9 o; u' e& s# W4 v
“不就几天吗?”夏子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说道:“好吧。”- F- U" t7 I* T0 o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45: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上午八点,夏子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地敲响了华侨饭店204房间的门。这就是那位回大陆探亲女士的客房,她是昨夜十点钟到的。
7 j4 ~5 h: t6 i    门开了,一位看上去顶多有四十六、七岁的妇人出现在门旁。
) c* Z; f7 q) A5 D/ T    她穿着银灰色羊毛外套,一头乌发很别致地盘在脑后,白皙,略有些松弛的脸庞上,有一双微微凹进去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里面藏着那么多凄楚,那么多遥远的回忆,当然了,还有那么多善意。这位端庄、娴雅的老妇人,年轻时一定是位风姿绰约、楚楚动人的美女。, f0 o9 T5 W2 @
夏子一时呆住了,这那里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呵,是不是自己走错了房间?夏子愣住了,那位老妇人也愣住了,那眼神里一下子流露出那么多迷惘和惊愕。
4 `- z3 w0 M* Z) o4 Q( n: q0 T两人足足对视了一分钟,还是夏子首先打破了沉默。“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找台湾来大陆探亲的华文珏女士。”“噢,我就是……小姐您是……?”又使夏子吃惊的是这位台湾来的女士竟说着一口东北普通话。“我是华侨旅行社派来陪您观光的。”夏子一面说着一面又不由自主的惊叹海外美容术的高超。“您就是那位开的士的夏小姐?哟,您长得可真漂亮。”老妇人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夏子的手来到了房间里。“夏小姐,我看到您使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位我年轻时候的小姐妹。”老妇人一下子陷入沉思,过了片刻,老妇人又从沉思中醒过来。“看我扯远了,您的情况贵社的秦先生都给我介绍了,我很满意,这几天就麻烦您了。”老妇人微笑着点头向夏子致意。  “您不必客气,照顾不周之处请您多加包涵。”夏子对这位华文珏女士印象很好,她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华女士。$ c1 `0 M) o3 c" j* V
华文珏女士从水果盘里挑了个红红的大苹果,用水果刀异常熟练地旋转了几圈,然后一提苹果把,果皮像变魔术般地脱落了。夏子又是一愣,她母亲也是这样削苹果,削下的果皮薄且不断。华女士把苹果递到发愣中的夏子手上:“吃个苹果吧,在台湾是吃不到这么好的苹果的,又脆又甜。”
3 ^% K: z; l* G   “这是国光苹果。”夏子接过苹果,在华女士温和的目光注视下,她轻轻咬了一口,甜甜地一笑:“我最爱吃这种苹果。”华女士望着孩子般的夏子也笑了。 “您今天打算到什么地方?”! }. l# E! D# M- M8 z
    华女士转过身去,望着窗外湛蓝的四月晴空半晌不语。夏子没有多问,目光也转向了窗外。四月的晴空里,一队大雁排成一字掠过天空,消失在天际尽头。沉默了许久华女士才迟缓地说:“先到道外正阳大街一带转转吧……”“道外正阳大街?”夏子有些吃惊,“您是不是记错了道外没有这条街道哇?”夏子迷惑地看着华女士,她开这年出租车,几乎把哈尔滨的大街小巷都转遍矿,根本没有这条街道,她自己就是一张活地图。“如果真没有这条街道就好了……不会错。”华女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那么黯然,声调那么悒郁。夏子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么桃花巷还有吧?”悒郁的语调又沉重了许多。夏子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先去桃花巷吧,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  
% S- ^+ d6 j* r/ h9 N- u    华女士站起身来朝外走去,那沉重的面庞又罩上了一层忧伤的阴云。
' r$ y- J, [! \% |' F    夏子领着华女士上了轿车,车子顺着红军街的坡路缓缓而下。3 n  z( P0 s& `! W- o7 ~% D
    华女士望着马路两边的俄罗斯建筑群惊喜地问道:“这是车站街吧,?”3 F3 \% ~7 J/ |- h. Z8 L- ?; u
    “不,这里是红军街。”+ Z3 n3 R' v0 n# O% z) q$ T/ j8 @
    “………”
; |7 Z0 y% V$ C' J8 c     车子从哈尔滨站前掠过,华女士感慨道:“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广场上那个塔以前是没有的,候车室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z+ o% q$ L* N& D' ]( g* s. {" r6 q
   “那是苏军烈士纪念塔。华女士,您老家以前是在哈尔滨住吗?”) s+ l) b6 u) p
    华女士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建筑群。夏子以为她没有听到,又问了一遍。华女士仍然像是没有听到,过了好久才沉郁地回答了一个“不”字。& }: I+ M' p$ \3 C, ?7 O& f
    车子转向一曼街,华女士缓缓问道:这条街还叫小街吗?”“不,叫一曼街。”
+ B% {* t3 K7 E& Z* I   “噢,前面那幢楼还是老样子,那里以前是伪满警察厅。”她指着现今烈士馆的大楼感叹道:“那时候老百姓从这路过都绕着走。这大柱子下站着一排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宪兵。”, q5 @3 `$ q7 `5 ^5 z+ j
“您年轻时,一定是在哈尔滨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然怎么这么熟悉?”夏子禁不住好奇地问。
4 v# W- f1 s$ }" [' p  n    华女士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夏子不由回头望了华女士一眼,只见她的脸上罩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惆怅的阴云,夏子不由得为自己的唐突吐了一下舌头,决定不再多嘴了。( {' n% n8 p  U
    车子开到了景阳街,华女士又开口问道:“这是许公路吧?怎么看不见许公碑和许公花园?” % g8 z; u# h% ?2 n. s7 {) u
    “现在叫景阳街,许公碑和许公花园都在“文革”期间毁掉了。”
, i) X& L) ?% t+ ^* Q& {" a     当车子拐入承德街时,华女士颇有兴致地问:“你知道这条街最初的名字吗?”
4 k2 n" X% k+ E) m, X     夏子摇了摇头。
  i' R3 |7 Q% O$ w# V& ^/ V7 ^    “国境街。”
) x1 M" p6 y3 C% g- t7 r    “国境街?!”
  @* f- P8 p" r( X- e. X    “是啊,原来这条街是与俄人租界相邻的地界线。道东是华人区,道西侧是俄国人管辖区,所以叫国境街。”- u% `5 |; g* w) `# b
    夏子只知道从前的上海,天津曾有过外国人的租界,对哈尔滨也有外国人租界,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 G) Z9 P) I; Q4 O( M  N    尽管哈尔滨是座年轻的城市,它的历史只不过有九十余年,但是她也和中国其他的大城市一样,也有着一部耻辱的,血泪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哈尔滨的存在,是沙俄侵华的历史见证。
9 j5 k& O' ~% V' z6 g3 _- A7 |& ^    哈尔滨这座城市的诞生,是与俄国人修建中东铁路分不开的。+ r" [4 o" U2 d$ e+ X7 |8 m5 f
    中日甲午战争结束后,帝俄以帮我索还辽东半岛而傲然居功。时值新沙皇尼古拉第二举行加冕大典。俄国大使喀希尼劝清朝政府派李鸿章为特使前往祝贺,以示两国睦邻友好。清朝小朝廷欣然从命。李鸿章到达俄国后,一方面受俄国人的威逼,一方面想:“以夷制夷”;以雪《马关条约》之大耻,于是与俄国人秘密订立了二十一条,即不平等的《中俄密约》使俄国人攫取了在东北修筑中东铁路和开设银行的特权。光绪皇帝在条约上签字时气急败坏地说:“把祖宗发祥之地也卖给人家了。”义和团的洪流席卷全国后,帝俄又以保护中东铁路为名,在铁路沿线驻扎了大量军队,并设置了警察机构。
! F" A! C0 j2 ]1 B    在一八九四年以前,也就是帝俄修筑中东铁路以前,哈尔滨还是一片荒凉的草甸子。草甸子上分布着十几个稀稀落落的村庄。这十几个村庄里居住着大约一万三千多满族人。沿着松花江的这些村屯里大多住着渔户,所以满族人把这一代叫哈尔滨,也就是满语晒网场的意思。
& ?* @  D6 t! ^1 l( A( L2 W    由于清朝皇族对于东三省向以“王气所钟”,不允许汉族人前往。所以沃野千里,荒弃甚多。日俄战争以后,清朝政府允许汉民前往定居。约一八九六年间,沙俄胁迫清朝小朝廷划地若干,以备修筑车站。清政府不敢不允,割地五百万平方尺,为俄国人的租界。俄国人开始在道里高谊街、中央大街以及南岗一带大兴土木,建房舍,开街市。一些投机者也争相购买地皮。于是道里一带人烟渐渐稠密起来,已初具街市的规模,称之为头埠区。* g- a, ^$ O3 }
    那时候,今天道外太古街有一付姓的小店,专卖些日用杂货,以供来往渔民。所以这一代称之为付家店,以后这一带规模大了,人口也多了,当地政府觉得店字意义狭窄,故改为付家甸,逐渐成为哈尔滨一大居民区。今太古街一带,尚存有几间青砖鸳鸯瓦的小平房,那便是道外区最老的房子——付家店旧址。8 ^# N1 v3 i: f! n9 A7 x! ?
    中东铁路在哈尔滨的火车站最初设在香坊,今天仍然有些老人把香坊火车站称之为老站。后来,由于沙俄的一些达官贵人多住在繁华的头埠区,距火车站太远,甚感不便。于是又在靠着头埠区的秦家岗,也就是今天的南岗修建了哈尔滨总车站。建总站时,这里只有几间茅舍,其中有一家姓秦的最早来此居住,故将此处称之为秦家岗。因为它的开发晚于道里,而且地处道里南面,所以道里的人都称之为南岗,渐渐地把秦家岗的名字遗忘了。
! T1 @$ A' K  s  x    到俄国十月革命前夕,哈尔滨已初具城市规模了。俄国的一位公爵游览哈尔滨时,看到一幢幢俄式建筑便惊叹道:“这简直是东方的圣彼得堡。”以后,法国人又把哈尔滨称之为“东方的小巴黎”。当时的哈尔滨行政区域可分为俄人租界区和滨江县两部分。俄人租界区包括道里、南岗、香坊,约占哈尔滨整个面积的七分之六,滨江县只管辖道外一带。那时候,华人如果要在租界内建房,不仅需要得到俄国人批准,而且还要交地基钱。民国二年,道里、道外,南岗三区交界处,也就是今天的八区,尚无人烟。在日俄战争期间,俄国骑兵曾在这里设粮台。所以都叫这为粮台。沙俄在哈尔滨的代理人,见道里和道外已经人口密集,便将八区划为街基,按号拍卖。每沙绳(俄国丈量单位)售价二百大洋。我国商民争先购买,俄人仅此一项便掠获大批巨款。: W4 R8 u  Y( b
    在俄国人的租界内,行政、治安等均由俄国人管辖。有一次,滨江县的巡捕追捕一名小偷,追到国境街,小偷跑过街道后便不跑了,回头朝滨江县的巡警做鬼脸,然后掏出家伙一面撒尿一面慢慢走掉。巡警与小偷近在咫尺,却因隔着一条“国界”,却奈何不得他,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小偷从容地消失在街对面。可见,那时候我国的主权在哈尔滨竟丧失到如此程度。
; N7 D& R9 h# x% w    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便将在哈尔滨的租界归还给我国。军阀张作霖将俄国人租界区改为东省特别区,直属于东三省最高当局。国境街改为承德街。) s9 K5 p2 n6 S3 K, S
    这条街的易名,足可以作为哈尔滨历史的一个诠释。   
( v1 Z3 K; w) J+ N1 R" R) Q: O3 c    几十年过去了,大自然的变化是微乎其微的,可是,人类的双手,却使都市里的都改变了,而且变得面目全非。
" t  w5 |+ p6 B, f    华女士望着车窗外一座座冲天楼宇,感叹着沧海桑田,变迁无定。! v  r+ K% l0 ~( V0 H  c+ a
  “您年轻时,一定是在哈尔滨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然怎么这么熟悉?”夏子禁不住好奇地问。
% i) n+ r+ [! K; R' ?, z+ N    华女士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夏子不由回头望了华女士一眼,只见她的脸上罩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惆怅的阴云,夏子不由得为自己的唐突吐了一下舌头,决定不再多嘴了。
% V( S  g/ w* D/ F    车子开到了景阳街,华女士又开口问道:“这是许公路吧?怎么看不见许公碑和许公花园?” ! q5 o  J. I# W+ }
    “现在叫景阳街,许公碑和许公花园都在“文革”期间毁掉了。”
6 r+ @( Z- j4 B     当车子拐入承德街时,华女士颇有兴致地问:“你知道这条街最初的名字吗?”, u4 a, h, A) A( j( U1 Z4 h
     夏子摇了摇头。
% V% I/ h5 w7 y( |- C  I+ C$ c) e    “国境街。”& D: Q2 e0 O+ {+ s; q' r
    “国境街?!”4 H& a9 G( I/ [# K! ~
    “是啊,原来这条街是与俄人租界相邻的地界线。道东是华人区,道西侧是俄国人管辖区,所以叫国境街。”
" c: }, N$ I/ f! Y    夏子只知道从前的上海,天津曾有过外国人的租界,对哈尔滨也有外国人租界,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a: q: ?0 D/ Y$ Q) q: |
    尽管哈尔滨是座年轻的城市,它的历史只不过有九十余年,但是她也和中国其他的大城市一样,也有着一部耻辱的,血泪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哈尔滨的存在,是沙俄侵华的历史见证。
( {' W1 r& Z2 ]+ F/ P! [    哈尔滨这座城市的诞生,是与俄国人修建中东铁路分不开的。
/ {/ x$ K2 ]' \- F1 J# {    中日甲午战争结束后,帝俄以帮我索还辽东半岛而傲然居功。时值新沙皇尼古拉第二举行加冕大典。俄国大使喀希尼劝清朝政府派李鸿章为特使前往祝贺,以示两国睦邻友好。清朝小朝廷欣然从命。李鸿章到达俄国后,一方面受俄国人的威逼,一方面想:“以夷制夷”;以雪《马关条约》之大耻,于是与俄国人秘密订立了二十一条,即不平等的《中俄密约》使俄国人攫取了在东北修筑中东铁路和开设银行的特权。光绪皇帝在条约上签字时气急败坏地说:“把祖宗发祥之地也卖给人家了。”义和团的洪流席卷全国后,帝俄又以保护中东铁路为名,在铁路沿线驻扎了大量军队,并设置了警察机构。
# `" n& Z5 s; ]6 B" X( x    在一八九四年以前,也就是帝俄修筑中东铁路以前,哈尔滨还是一片荒凉的草甸子。草甸子上分布着十几个稀稀落落的村庄。这十几个村庄里居住着大约一万三千多满族人。沿着松花江的这些村屯里大多住着渔户,所以满族人把这一代叫哈尔滨,也就是满语晒网场的意思。0 q( v+ m& Y9 Q) @) Q: a
    由于清朝皇族对于东三省向以“王气所钟”,不允许汉族人前往。所以沃野千里,荒弃甚多。日俄战争以后,清朝政府允许汉民前往定居。约一八九六年间,沙俄胁迫清朝小朝廷划地若干,以备修筑车站。清政府不敢不允,割地五百万平方尺,为俄国人的租界。俄国人开始在道里高谊街、中央大街以及南岗一带大兴土木,建房舍,开街市。一些投机者也争相购买地皮。于是道里一带人烟渐渐稠密起来,已初具街市的规模,称之为头埠区。
4 L  F0 o# n  A6 r    那时候,今天道外太古街有一付姓的小店,专卖些日用杂货,以供来往渔民。所以这一代称之为付家店,以后这一带规模大了,人口也多了,当地政府觉得店字意义狭窄,故改为付家甸,逐渐成为哈尔滨一大居民区。今太古街一带,尚存有几间青砖鸳鸯瓦的小平房,那便是道外区最老的房子——付家店旧址。
! K4 T0 X! Z. {/ c- n! z    中东铁路在哈尔滨的火车站最初设在香坊,今天仍然有些老人把香坊火车站称之为老站。后来,由于沙俄的一些达官贵人多住在繁华的头埠区,距火车站太远,甚感不便。于是又在靠着头埠区的秦家岗,也就是今天的南岗修建了哈尔滨总车站。建总站时,这里只有几间茅舍,其中有一家姓秦的最早来此居住,故将此处称之为秦家岗。因为它的开发晚于道里,而且地处道里南面,所以道里的人都称之为南岗,渐渐地把秦家岗的名字遗忘了。
# c6 e% M' h' P$ E# w3 l$ r    到俄国十月革命前夕,哈尔滨已初具城市规模了。俄国的一位公爵游览哈尔滨时,看到一幢幢俄式建筑便惊叹道:“这简直是东方的圣彼得堡。”以后,法国人又把哈尔滨称之为“东方的小巴黎”。当时的哈尔滨行政区域可分为俄人租界区和滨江县两部分。俄人租界区包括道里、南岗、香坊,约占哈尔滨整个面积的七分之六,滨江县只管辖道外一带。那时候,华人如果要在租界内建房,不仅需要得到俄国人批准,而且还要交地基钱。民国二年,道里、道外,南岗三区交界处,也就是今天的八区,尚无人烟。在日俄战争期间,俄国骑兵曾在这里设粮台。所以都叫这为粮台。沙俄在哈尔滨的代理人,见道里和道外已经人口密集,便将八区划为街基,按号拍卖。每沙绳(俄国丈量单位)售价二百大洋。我国商民争先购买,俄人仅此一项便掠获大批巨款。
: q2 x8 b: C$ \    在俄国人的租界内,行政、治安等均由俄国人管辖。有一次,滨江县的巡捕追捕一名小偷,追到国境街,小偷跑过街道后便不跑了,回头朝滨江县的巡警做鬼脸,然后掏出家伙一面撒尿一面慢慢走掉。巡警与小偷近在咫尺,却因隔着一条“国界”,却奈何不得他,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小偷从容地消失在街对面。可见,那时候我国的主权在哈尔滨竟丧失到如此程度。. X, E" c" _/ b' u# }* _
    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便将在哈尔滨的租界归还给我国。军阀张作霖将俄国人租界区改为东省特别区,直属于东三省最高当局。国境街改为承德街。
4 \- p0 s" G# R, ]/ K, O( R  ?& E8 q; t$ v    这条街的易名,足可以作为哈尔滨历史的一个诠释。   
+ r, _  e: B+ I0 H% F8 q- z; X5 H5 X    几十年过去了,大自然的变化是微乎其微的,可是,人类的双手,却使都市里的都改变了,而且变得面目全非。
; i5 Z/ |5 ^$ [8 t: ]4 Q7 L    华女士望着车窗外一座座冲天楼宇,感叹着沧海桑田,变迁无定。# U! \; r1 y3 a&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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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48:04 | 显示全部楼层
车子到了承德广场,华女士下了车,夏子将车停在挑花巷斜对面中马路街头。夏子扶着华女士穿过人行横道斑马线。走着走着,华女士放慢了脚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挑花巷巷口。
: g1 z8 C! N) r- C+ [    这条长不过三百米,宽不过十米的巷子,就是在漆黑的夜里不开车灯,夏子也不会出差错。巷子两侧都是些外表早已斑驳陆离的老式二层楼房,这些外表千疮百孔的老式二层楼房早该拆除了,可不知道它为什么还存在。夏子听老同志讲过,这条巷子在光复以前,大部分楼房都是妓院,故称桃花巷。因为这条巷子在哈尔滨十分有名气,光复以前,一些阔佬阔少们来到哈尔滨都要光顾桃花巷的。所以,桃花巷在外地人的耳中,它的名气是不小于哈尔滨多少的。“文革”期间;这条巷子曾改为新风巷,但没叫起来,人们还是习惯地称之为桃花巷。对这条巷子的历史,夏子曾问过母亲,哪知却遭到了母亲的一顿申斥。莫非华女士年轻时在这里生活过?夏子疑惑地望着呆立在这幢楼前的华女士。巷口的行人很多,华女士这一身不同的穿着,再加上身旁站着娟秀的夏子,引起了不少行人的注目,不多一会人们便围成了一个圈子,好奇地看着二人。
( S' T& m+ f" K$ n' N  M: Q' \    夏子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便轻声细语地叫道:“华女士……”
+ K) Z% {) Q2 q    华女士不由得一怔,像梦中初醒一样,凄楚地朝夏子一笑:“叫您久等了……唉!咱俩顺着巷子走走吧。”夏子挽着华女士款款地朝巷子走去。华女士边走边频频回顾巷子的两侧,然后像是对夏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楼都在,只是门牌号改了。原来南边的是单号,北边的是双号,颠倒过来了……原来是石头道,现在是柏油马路了。巷口这幢楼是宪兵队,这是东永泉浴池,这是大兴泉白酒店,这是德兴长当铺,这是喜升班,双顺班……”0 k7 Z. R3 h3 B( y
    夏子暗自道,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华女士不仅在这巷子生活过,而且很有可能从事过妓女职业。想到这里,夏子的心底油然产生一种怜悯的情感,她是看过,《望乡》的,那么这位华女士就是那位孤苦无依的阿琦婆了,如果真是这样,我真该好好照顾她,让她知道,人世间是存在着温暖的,是存在着爱的。9 i$ j- C+ F! ^; q+ g2 L
    桃花巷的尽头是道外头道街的自由市场。华女士在嘈杂的人群中慨叹道:“这里以前就很热闹,现在仍然是不减当年呀。啊张小个子剪刀店,还是原来的字号,原来的模样,一点没变……”她像看见了阔别多年的老朋友,语调显然有些激动了。
  S4 o3 \: s6 ^, ^& x 顺着自由市场往右走,出现两条狭窄的小巷,这是天一巷和平原巷。华女士喃喃地道:“这的房子没啥变化,只是小巷的名字改了,原来的名字很俗,叫裤裆街。”. ~& {; h  V) ~$ L! K9 I: n9 H  i
    逛完市场,华女士坚持还要从桃花巷过去。短短的一条巷子,她俩竞走了二十分钟。华女士时而脚步迟缓,时而驻足,时而自语,好像她在寻觅一件遗失在这里的珍贵的东西。
# h% |7 f! c  G8 S# f3 c8 ]    到了巷口那幢黄楼门口,她又不走了。她踌躇再三,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夏子说:“我想上楼看看,可以吗?”
, z- w3 B* e% B' L/ S' x) m8 B    楼梯处的光线非常暗,夏子怕她跌倒,紧紧地挽住华女士。可是华女士竟撒开夏子:“谢谢,这幢楼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摸上去,连有多少级楼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Z- N) s/ ~$ G- @& M5 l
    夏子跌跌撞撞地随着华女士上了楼,黑暗中华女士提醒夏子:“还有三个楼梯朝右拐……”在这幢楼里华女士竟成了夏子的导游。夏子不仅有些暗自好笑,在华女士面前,可不敢说是哈尔滨通了。
; v' q: T% d7 w! R* J1 K$ Y    上了二楼,是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廊两侧堆满了过家用的生活杂品,走廊显得更窄了。窄窄的走廊里,各种炒菜的油烟味,煤油味和一种莫名其妙的霉味混在一起,直侵人的鼻孔,这是居住在城里高楼的典型家庭气息。夏子不禁要吐,她强忍着。不知怎么的,脑袋有些晕眩。二人在幽暗的走廊里磕磕绊绊地走着,当走到左侧倒数第二个门时,华女士突然停住脚步:“到了……”声音那么有气无力,又那么异常痛苦:“就是这个屋,二号室,我……”她说不下去了,那是被具大的悲痛攫住了,夏子只觉得她的手那么冰冷,而且在微微地抽搐。' a. y: b0 m3 B
   “华女士,您怎么了?”夏子不禁有些惊慌失措。她一手扶着华女士,一手去拉那个门的拉手,可门是锁着的。
, \) p! \8 g5 i8 [7 r   “有人吗?”夏子急切地大声问道。夏子的话语刚落,从另一扇门里探出个脑袋。" Q5 k' [# @5 k- m9 D1 B$ t+ @
   “他家没人,都上班去了。”听声音是个妇女,借着那家的光亮夏子看出,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窄脸,凸出一双金鱼眼。夏子恳求道:“大婶,我们能到您屋里坐一会吗?这位女士是远道来的,身体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那位妇女拉开了门前的一盏小灯,然后用警察一样的目光审视了二人一阵子,然后才很不情愿地让开身子,让夏子二人进去。进了屋,夏子给华女士喝了些开水,过了片刻,华女士才舒了一口气,歉意地对那妇人和夏子道:“真对不起,人老了……”“您是小黄家什么亲戚?”“小黄?”华女士摇摇头,“唉,实不相瞒,我年轻时曾在那屋子里住过。”华女士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是耳语了。那妇人惊讶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脱口问道:“你年轻时做……做过妓女?’’
0 r; m  h9 D% \, |6 t7 r- s# {    屋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三人都愣住了。夏子大惊失色。这人也太唐突了,不像话!更令夏子想不到的是,华女士一点也没有责怪那妇人的意思,而是凄楚地轻轻点了点头承认了,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4 W* A( f4 D/ V& b9 R0 |
    那妇人知道自己刚才冒失了,一时也不便再说什么,屋里一阵沉默。华女士的点头,证实了夏子的猜测,她感到有些茫然,她不愿意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这也许是出自她善良纯真的天性,也许是出于她一个女人的直觉。此时的华女士才真正地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妪了,原来她有这么多的难言之隐。
! P) @& P; V6 R/ Z7 e- K    “我想进那屋看看,他家什么时间能有人。”华女士此时反而平静了。“十一点半左右,小黄下夜班。”/ [! P4 S. O2 I/ o' K- s
    华女士看了看手表,“夏小姐,我们去吃点东西,过一会再来,好吗?”那位妇人装腔作势地要留二人吃饭,她们婉言谢绝了。下楼后,夏子问道:“回去吃吗?”华女士指着街对面的光明饭店道:“就到这里随便吃点吧。”
% s* y6 T' h; m4 v/ }8 P    这家饭店还不错,很干净,服务员也很热情。由于不到中午,店里十分冷清。服务员把夏子和华女士让到雅座间,随即殷勤地捧上了菜谱。华女士点了几样清淡的菜,为夏子要了两听强力饮料,自己要了瓶高档果酒。
1 _  f3 y- b2 X: E; x7 {5 `( X  H, b& l9 g    夏子不知道自己心情会这么惆怅,她默默地独自喝着饮料。华女士也显得心事重重,望着街对面那幢千疮百孔的小黄楼,一口口饮着面前那瓶腥红色的果酒。
+ w, K' d5 s3 M" W! c$ T    不知过了多久,华女士转过身来,她脸上泛着一丝愁苦的神态,那愁苦的神态使那张脸显得那么平静,那么和蔼可亲。看着那目光,夏子情不自禁想起了母亲 。   # s( P- R% v4 A+ W- l
   “夏小姐,您想知道我的过去吗?”这声音虽然平静,但却是那么干涩,仿佛是来自遥远的过去。夏子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她才恭谨地点了一下头。华女士又倒了一杯果酒。慢慢地吞咽着,仿佛吞咽着那些个苦涩的岁月。然后她把一只手搭在夏子的手背上,用喑哑的声音讲了起来。
: m& g& T5 m3 |8 D4 T5 M# @    这是一个并不遥远的故事。这是一个凄惨的、交织着血泪的故事。1 G8 C) X1 C0 M& k; j% t4 f
一九二四年六月,华文珏出生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土木建筑设计师。早年曾留学日本,归国后在俄国人管理的中东铁路任职。母亲是北平女子师范大学的首届毕业生。两人在北平读书时,曾多次聆听过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的李大钊教授的讲演。“九一八”事变后,夫妻二人目睹祖国的大好河山遭到日寇铁蹄的践踏,忧心如焚。  
5 W8 K- `$ q8 j% z$ ^    一九三五年,斯大林迫于日本军国主义的压力,把中东铁路卖给了伪满洲国。日本侵略者为了大肆掠夺东北资源,为了保证所谓的“东亚圣战”的供给,加强了对中东铁路的扩建工程。" i- g8 P* D9 n7 k8 Y, }  @( C! ]
    华文珏十五岁那年,齐齐哈尔满铁分署责令她父亲设计齐齐哈尔火车站候车室大楼。她父亲欣然领命,将一腔爱国激情倾注在这座大楼的设计中。经过他数十个不眠之夜的苦思冥想,终于搞出了一套自己最满意的设计图。经过紧张的施工,大楼顺利竣工了。整个主体工程雄伟、沉实,博得了各界人士包括日本人的赞赏。在交付使用的庆典大会上,日本人为了增添大会的气势,特地派三架战斗机,列队从会场上空掠过。一架日军飞机的驾驶员突然发现,从飞机上向下看时,地面上候车室大楼的俯视图的形状是个汉字“中”字。他大惊失色,马上将这一重要发现报告了上司。当晚,华文珏父母被抓进了日本宪兵队,罪名是反满抗日分子。7 H- c- ~" U: U" ^9 B
    她家的一名仆人,将这一不幸的消息连夜告诉了在一家中学寄宿读书的华文珏,催她赶快逃跑。以免受到株连。华文珏只好流着泪水,背井离乡,逃到了哈尔滨,投奔了她的三姨。) g" m9 w! Y: ~9 M8 l7 J& k* }
    当时的哈尔滨,已经是东北仅次于沈阳的第二大城市了,人口已达六十六万。是黑龙江北接满洲里,东接佳木斯,南接牡丹江,西接关内的重要交通枢纽和商业文化的中心。然而,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哈尔滨,仍然是一片萧条,民不聊生。
" C* R. M( Y6 X9 c    华文珏的三姨夫是个商人,原来是北平一家机器作坊的老板。由于他经营不善,作坊倒闭了。他挟带部分股金跑到了哈尔滨、他从一白俄手中买下了道里高士街(现在道里高谊街)一幢二层楼的旅馆,当起了旅馆老板。
+ v7 C4 |# a0 [  {' Y8 o& j这幢楼是一九OO年建筑的,当时是哈尔滨第一幢楼房,虽然已经历了三十多年的风雨侵蚀:但仍然完好如初。因为它地处繁华地段,生意也还过得去。  4 d) x$ }( B: E3 j
三姨夫史易正,四十多岁,是个矮胖子。油光光的胖脸上镶着一双小眼睛。当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那双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足足瞪了华文珏有十分钟,若不是他老婆在一旁搡了他一把,他还如醉如痴地看个没完。  
; {( q2 Q* N( @$ ]' i( S5 ~& n+ W. h    长着丹凤眼的三姨没等华文珏讲完她家的遭遇,就一撇嘴打断了文珏的诉说:“既然你家遭难了,三姨也不能见死不救,你就老实在这呆着吧。”接着她又阴阳怪气地说:“既然来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帮我照顾店里的活计吧。”说完,扭着水蛇腰一步三摇地走了。当晚,她就辞退了一个佣人。& t+ U8 @8 R: e2 {2 N
    文珏本想提一下自己还在念书,能否让姨夫资助她中学毕业。但看到三姨夫妇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只好把要说的话咽进肚里。
& l7 c8 j' j& j1 y) N" L% C  ]    史易正见老婆出去了,又嘻皮笑脸地凑了上来。“几年没见你出落得这么漂亮。”他从桌上拿起一张当天的《滨江日报》指着上面一帧妖媚的女人照片道:“这是本埠竞选美女得票最多的王曼丽女士。依我看,她要是站在你面前,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若说美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我看真正当之无愧的应该是你。”说着,他竟抓起了文珏的手,“好闺女,你就住在这吧。赶明个姨夫介绍你嫁一个达官贵人,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完他捧着文珏的手哈哈大笑起来。  # g: `% C, l- m0 S0 Y2 x" t
   文珏脸涨得通红,紧忙抽回了手。正在这时,三姨像一阵旋风刮了进来,怒骂道:“老色鬼,你这是发他妈的哪家洋贱?”    。
/ t* O. k! O5 S+ h   “又不是外人,你象驴似地叫什么?”说着三姨夫哼着京剧《别姬》中的唱段,一步三摇地走了。# l: _. m4 e- x' B/ l$ J8 a
    三姨转过身,一挑丹凤眼,酸叽叽地说道:“我丑话可说在前边,你三姨夫一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俩单独在一块,别仗着长个好脸蛋儿就勾引男人,不翻脸我是你三姨,要翻了脸,哼,咱谁脸上也不好看。”* I2 L: }7 w, K* B1 M; c! W: O
    三姨和文珏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比文珏的母亲要小十多岁。文珏的母亲在外面读书时,她还很小。但她从小就争强好胜,嫉妒心极强。小的时候她嫉妒姐姐可以念大书,因为她学习不用心,初中毕业才勉强混下来。后来,她又嫉妒姐姐找了个好丈夫。姐妹俩已多年不见了,平素又很少通信,又加上是两母所生,所以彼此早就疏远了。这次文珏来此避难,她内心十分得意,姐姐也有今天,求到我头上来了。强吧,强到头落得个蹲笆篱子的地步。而且,从天上掉下来个佣人,这佣人只吃饭不要钱。0 R* ?# E' Z; S& q3 q
    文珏由一个大家闺秀,落魄到寄人篱下来混碗饭吃,人世沧桑,谁也难料。她是一个洋学生,只知道读书学知识,哪知道世间还有这么劳累的苦役。每天她清扫客房,拆洗被褥,常常累得她精疲力尽。忍着吧,等父亲出狱就好了。她常这样安慰自己。每到这时候,她便想起了慈祥的母亲,严厉的父亲,还有那书声琅琅的教室,还有那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课本……她常常想得忘记了手中的活计,于是便招来一顿申斥。活再苦再累文珏也能忍受,但最使她受不了的是三姨和姨夫对她的态度。三姨常常借申斥她的时候来讥讽她母亲,而三姨夫常乘三姨不在面前的时候和她动手动脚。. a3 F# c2 y' u! K" S  J
    开春后的一天,文珏突然收到.一封从齐齐哈尔寄来的信。看笔迹她知道这是她家的老仆人朱伯伯寄来的。莫非父亲有消息了?文珏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信件。信没有看完,文珏便昏倒在地上。原来信中说她的父母亲已于阴历二月被日本人枪杀了。本来齐齐哈尔的许多知名人士联名上书保释文珏的父母,正当日本人犹豫不决时,忽然从哈尔滨来了封检举信,署名是华先生的同学某某。信上检举华先生在北平读书时就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多次发表反日言论,对大日本皇军有着刻骨的仇恨。宪兵队看到这封信后,未经核实,就把华文珏的父母拉出去枪杀了。日本人核实什么,他们杀个把个中国人都不如踩死个蚂蚁。文珏经不起这噩耗的打击,当即就病倒了。一连几天她茶饭不进。她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眼前十分迷茫,仿佛是被人遗弃在荒郊野外的孤儿,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而鬼哭狼嚎之声又不绝于耳。此时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难道就寄人篱下一辈子,她不知道。此时她只想死,只有死才能解脱人世带给她的一切不幸,想到死,泪水又盈满了她的眼窝,十五岁的少女呵,刚刚迈入人生的大门,就这样死了……! F- N4 }* i9 ^, F7 |) e$ @/ k
    一天午后,文珏正呆呆地躲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史易正像个幽灵一样溜进了文珏的房间。他瞪着色色迷迷的眼睛,假惺惺地问道:“文珏呀,身子好些了吗?我这些天一直掂念着你的病,夜晚觉都睡不好哇。”四肢无力的华文珏见姨夫来了,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史易正见文珏不出声,便一屁股坐在文珏的身边。“哎呀,瞧瞧多漂亮的美人,一下子就瘦成这个样子,真叫人心疼。”说着竟伸手去摸文珏的脸颊。“你,你干什么?”文珏又恼怒又恐惧。“文珏,我来看看你呀;”
; K+ g, e+ b. a: n# o4 L/ q, O; }3 l5 r “姨夫,请你出去。”文珏眼中滴下两大滴泪珠。“三姨看见又要指桑骂槐了,搅得人不得安生。”  “那个老醋坛子,我才不怕她呢!她再管我的闲事,我非领回来个漂亮姑娘做偏房不可!”史易正愤愤不已。“姨夫,求求你,出去吧。”“文珏,你别老关在房间里闷着自己,今天我带你出去玩玩,开开心。我领你到大光明电影院看场电影,然后我请你到马迭尔宾馆吃西餐。你到哈尔滨这么长时间了,姨夫还没陪你逛逛大街呢。走,姨夫再给你买几件好衣裳。好好打扮打扮。”史易正似笑非笑俯着身子道。“姨夫,谢谢你的好意,我身子没劲,实在走不动。”文珏闭着眼睛说道。“这没关系,我扶着你,出门我给你叫辆洋车。”史易正说着伸手来拉文珏。
4 e: u! h( u/ z8 Q: j- n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了,三姨圆睁双眼,铁青着脸闯进房间。“好哇,一眼照顾不到就鬼混在一块。真不害臊,大白天的,做姨夫的竟和外甥女勾勾搭搭,还挺浪漫呢?”三姨像个泼妇尖声地叫着,引得几个佣人探头探脑。史易正抬手给了三姨一个耳光子:  “你他妈少管我的闲事,一天到晚监视我。”“我不监视你,你俩早就睡到一个被窝里了。”三姨继续撒泼。“打死我吧,打死我娶她作小的。”“三姨,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三姨,我毕竟是你外甥女呵……”华文珏话没说完就流泪满面了。“哼,我供你吃,供你穿,你竟跑来偷汉子,你这小老婆,和你那死爹死妈一样,不得好死!”三姨把衣服也撕了,不解气,又破马张飞地朝史易正脸上抓去,史易正把三姨推了个大筋买,拂袖而去。三姨又不依不饶地追了出去。良久,才被一个老佣人劝得平息下来。* q5 Q8 y6 w# j5 e6 f
    十五岁的华文珏饱尝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她还能在这里寄人篱下吗?不,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她都可以忍受,可三姨夫的不怀好意,三姨的人身污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受的。文珏将自己的几件衣服丢在小皮箱里,步履踉跄地走出了旅馆,迈向了不可知的命运之途。4 z$ i! C" D8 j$ l
    哈尔滨的早春,正是窄暖还凉的季节。太阳已下了地平线,大街上暮色苍茫,一队穿着牛蹄子皮鞋的日本宪兵木偶般地列队走过,冷冷而单调的皮鞋声给这早春的天气又增强了许多寒冷。文珏裹紧了单薄的衣衫,拎着小皮箱,漫无目的缓缓沿着高士街向警察街(现在的友谊路)走去。天黑了,她不知道今宵宿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苍茫的天空里,一只失群的孤雁凄凉地叫着,在寻找着自己的伴侣。9 P) {$ g  ~; J%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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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4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穿过警察街,就是松花江九站码头了。据史书记载,哈尔滨松花江江面上出现的第一艘汽轮船,当年就停泊在这个地方。那是一八九八年六月六日,修筑中东铁路的俄国副总工程师依格纳齐乌斯、第九段段长希尔科夫等人乘“布拉戈维申斯克”号轮船首航抵达哈尔滨。帝俄公然宣称这一天是“哈尔滨的诞生日”。说希尔科夫是哈尔滨的“开山鼻祖”。1 T* f# A" s' O+ L; g6 d& I" |
    四月下旬的松花江,正是江面上跑冰排的日子。那一块块巨大的冰排,互相追逐着,撞击着,不时发出震耳的轰鸣,溅起巨大的水柱,景色十分壮观。3 {* Q2 _1 L: c9 q- X- t" j' T! e
文珏凝视着一江怒涛,心潮翻滚,思绪翻腾。她恨万恶的日本鬼子夺去了她父母的生命,逼得她有家不能归。她恨三姨的凶狠恶毒,她恨三姨夫污辱她这个弱女子的色魔。落井下石,人们怎么都这样绝情绝义呢。今后自己如何在这个豺狼当道、魔鬼横行的社会驻足呢?文珏绝望了,彻底的绝望了。& d: k6 ~' U- ~( o
    她凄楚地坐在小皮箱上,望着西天上一大片乌云正吞噬着最后一抹晚霞,死吧,这个社会上已经举目无亲了。想到死她平静了许多,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朝汹涌的松花江走去。突然,传来一阵男人轻薄的笑声:“小美人,干什么去,什么事情值得你伤心落泪呀?”“是情人甩了你,还是男人不顺心?”“没关系,有我什么问题都解决得了,跟我们哥们开开心,保你满意。”; B4 A2 [! ?/ Y
    文珏抬头一看,见三个油头粉面的流氓将她围在中间。“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我们什么也不干,想陪陪你玩玩。” 文珏想夺路而逃,一个尖嘴猴腮的流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个胖子竟搬过文珏的脑袋看了看说道:“哈哈,咱哥们今天艳福不浅啊!在整个荟芳里也找不到这么动人的小妞,哈哈。”文珏吓得尖叫起来,“放开我!来人啊,救命?”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流氓低声吼道:“住口,你他妈再喊把你扔到江里喂鱼。”他又对那两个流氓命令道:“把她弄到那个林子里去,咱好好开开晕!”
* p6 \9 d, M# R2 ^$ T3 d, U0 n    三个流氓架着文珏走了几步,突然从江上俱乐部方向匆匆走过来一个青年,只见那青年厉声喝道:“住手,你们不要命了!”三个流氓停住了脚步。还是那个脸上带疤的流氓先开了口。那流氓走上一步,拍了拍腰间的刀子,“朋友,你也想抽个头?”“混蛋,抽你妈的头,你们瞎了眼,也他妈不看看她是谁?”那青年毫不示弱。三个流氓重新打量了一下文珏,然后面面相觑。那个胖子壮着胆子问:“她,她是谁?”
9 v" y; b+ ^+ |; c8 Q   “白受天警佐的小姨子。”那三个流氓一听白受天三个字,就好像全身通了高压电流,一齐松开了手。“走吧,跟我到局子里走一趟吧。”那个青年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个小蓝本子朝三个流氓一晃。“哎呀,我的妈呀,大爷饶了我们吧……。”三个流氓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样,而且还一个劲地哀求:“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我们该死,大爷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 {6 H. h6 Z9 h3 P  j1 s" d% H    文珏被眼前的事情弄懵了。“白受天”是谁?为啥这些人怕得要死?这青年又是谁?她恐慌地打量一下这救命之人,那青年刀条脸,白净的刀条脸上长着一双斗鸡眼,约摸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那刀疤脸的流氓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票子,数都没数便塞到那青年手里:“大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这点小意思,给小姐压压惊。”那青年走到文珏面前:“小姐,怎么处理他们?”文珏惊魂未定:“让他们走吧。”那三个流氓连忙向文珏磕了个响头,撒腿跑了。& u8 e0 j+ h4 ]
    那青年急切地道:“小姐,快跟我来,一会他们回过味来就糟了。”说着拉着文珏的手朝灯火通明的高士街跑去。二人跑到了高士街,文珏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那青年止住脚步,好一阵捧腹大笑。他见文珏惶恐地看着他,便马上严肃地问:“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到江边来呢?”“我……”文珏惊魂未定,心里怦怦跳着。那青年仔细打量了一下文珏,很温和地问:“小姐不像是本地人?”文珏轻轻点了点头。“小姐,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文珏鼻子一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别怕,有什么为难着窄之事尽管对我说好了,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小姐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到宴宾楼(原市政府大楼)去,听说那刚开张,咱们也去捧捧场,咱边吃边谈。”他不由文珏分说,叫过一辆出租马车,两人直奔石头道街而去。" \" [4 A* \5 [: v
    文珏仍然心有余悸:“先生,您是警察?”那青年狡黠地一笑:“我是吓唬他们,其实那蓝派司是假的,对付这帮地痞流氓,就得先声夺人。”“那……白受天是谁?” “你连白受天是谁都不知道?他是哈尔滨警察厅的警佐,著名的“馏白菜叶”,四霸天之一。夜里小孩啼哭,只要一提白受天来了,小孩马上不敢哭了。“请问恩人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那青年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张名片递给文珏,文珏借着路灯的灯光看到名片上印着“道胜银行通事万保康,地址哈尔滨特别市南岗车站街十五号。”“万先生,真谢谢您了,今天若非您鼎力相救,我恐怕要落入虎口了。”文珏内心充满感激之情。“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乃是人之常情,小姐,请问芳名?”“华文珏。”说完,文珏羞怯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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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马车已停在了颇有名气的宴宾楼前。万保康付了车资,便领着华文珏走进了灯红酒绿的雅座间。万保康十分内行地向女招待招了招手,女招待轻盈地走了过来,万保康点了几样菜,又点了一瓶葡萄酒。少倾酒菜上毕,二人便吃喝起来。起初华文珏很是局促,但万保康显得很殷勤。万保康一杯酒下肚后,便关切地问文珏,“华小姐,您来到哈埠是投亲还是求学?”华文珏自从来到哈尔滨,除了遇到象三姨和三姨夫那种见利忘义的小商人就是那些欺强凌弱的地痞流氓,还没有遇到象万保康这样彬彬有礼温文热情的年轻人,她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4 i/ Z! M4 G: C$ _ “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一定想尽办法去帮助小姐的。”文珏像遇到亲人似的,把憋在肚子里的苦水全都倒出。听着文珏的诉说万保康时而长长叹息,时而愤慨不已。“小姐在哈埠可有什么亲人?”“在这里我没有亲人……我爷爷在香港,我舅舅在重庆,我有心去找他们,可千里迢迢……”文珏说不下去了,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不要悲观失望,天无绝人之路,凭着小姐的美丽外貌,又知书达礼,在哪还不能谋个差事。”万保康宽慰地劝道。“流落异乡,举目无亲,我哪里去谋求一份差事呀!”5 l1 }8 c: M, h
    万保康将一杯果酒一扬脖灌进肚内,然后拍着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好了。对了,您随身有照片吗?”文珏迟疑了一下:“要照片干什么?”“我认识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他们公司要招聘一名女写字员,要容貌漂亮的年轻姑娘,我考虑一下,我看您去他们准能满意。”“我真的能行?”文珏有些高兴了。“所以,您先拿张照片,先让他们看看,他们如果中意,我们再去应试。”文珏连忙道:“照片我有好多,爸爸以前很喜欢照相,他从日本回国时,带回来一架相机,给我拍了好多照片,请您选一张吧。”文珏说着从小皮箱里拿出一本相册递到了万保康面前。万保康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边看着照片边叹道:“您的玉照太美了,太美了”。他话题一转:“请问小姐今晚在何处落榻?”“我只好去住旅馆了。”文珏叹了口气。万保康装做不好意思的样子:“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家倒是有地方。”
1 n8 D  s) l9 C2 L3 \# Z    文珏脸顿时红了,她忙谢绝:“万先生,谢谢您,今天就够麻烦您的了,我拐随便找一家客房住吧。”“也好,男女有别吗。”他选好两张照片,然后把照片放进蓝色派司里,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不知为什么,他偷偷抿嘴一笑。. Q) s( j! U+ K5 h) c% l
    吃过饭后,万保康主动付了账。他叮嘱文珏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在这里见面,叮嘱完后匆匆而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t  C- `$ r( S7 l    宴宾楼前是一片喧闹的八杂市。文珏从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小摊贩前走过,在市场附近找了一家小店住下了。$ m7 t3 `$ f0 d) |/ m
    这天夜里,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我挣足了钱,一定到重庆找舅舅或是到香港找爷爷。她梦见了爷爷慈祥的面孔……接着,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一块腥红色的地毯中间,为一群陌生人跳舞,跳哇,跳哇,她累极了……+ |" ?6 _* x&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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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文珏便早早起床了,她像迎接高中大考一样心情激动不已。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梳妆自己,然后换上了西式薄呢灰大衣,系好扣子后,她从镜子里仔细地打量自己,只见镜中的少女黑发如瀑,白净的鹅蛋脸上两只眼睛如两泓秋水,合体的西装大衣更显出她身段笔挺苗条,白纱巾围在颈上,她显得那么端庄,素雅。她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不禁悄悄地对镜中的自己说:我合格么?
. q0 }/ R8 C  _    文珏梳妆好后便走出了小店。她知道离约会的时间尚早,便漫无边际地逛起大街来。突然,一阵庄严肃穆的响声掠过她的头顶,这是教堂的钟声,她抬起头来,一座高大雄伟的教堂耸立在她面前,教堂的门前铜牌上刻着中俄两种文字。中文写着“圣索菲亚教堂,建于一九三三年。”" M, P# ^% o6 e9 U9 H4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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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珏猛然想起今天是礼拜日。她本来不信教,可这庄严的钟声仿佛在召唤她:来吧,我给你安慰。她走进教堂,面对着慈祥的圣母,心里祈祷着,愿她的父母早升天堂,愿圣母保佑,自己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从教堂出来,她便来到宴宾楼前,可宴宾楼墙上的大钟刚指向十点一刻。时间过得太慢了,她在宴宾楼前慢慢地踱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着,宴宾楼前那个小个子日本兵已经注意到她了。
' f# f' G* f2 z    这一上午的时间仿佛比她过去的十五年时间都长。文珏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万保康不能来了,是不是事情没有办妥,万保康不好意思来了,是不是自己长得丑人家没相中……就在文珏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马车飞驰而来。万保康满脸堆笑从车上跳了下来。文珏一见万保康,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u, J8 L. q+ u: N4 t
    “对不起,华小姐,让您久等了。”他走近文珏又小声道:  “刚才日本人在八区戒严,抓反满分子,车子一时过不来。”
4 U/ V7 Z  M9 s5 Z    “万先生,我的事……”文珏急不可耐了。
+ O! Y% f  A, x    “不忙,里面谈,里面谈。”说着二人又进了宴宾楼的雅座间。
2 j. ~! k& b* S% N6 M# e+ s" A    二人坐定后,万保康东拉西扯,故意不谈文珏工作的事。待酒菜上来后,万保康将两只高脚杯里斟满了果酒,把一只递给文珏,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华小姐,祝贺您已被吉顺贸易商行聘为写字员。”$ T" k% w* k! T2 V1 w0 Q
    “真的?”文珏欣喜得几乎跳了起来,几个月来的不幸与烦恼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y" g. A) t; F
    “来,干了这杯酒,以示庆贺。”万保康一脸笑意地举起了杯子。
3 }. g  |, i$ p1 P9 |    文珏从没沾过酒,然而此时她太高兴了,兴奋的心情使她忘乎所以了,举起杯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2 k5 M" A9 b: V3 M6 \5 P9 x- M
    一阵火的感觉使她不由得咳嗽起来,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有点不好意思:“看我,太冒失了,我从未喝过酒。”
9 B: _% `' e/ t' b! L    “这是果酒,不醉人,你只管喝好了。”说着万保康又为华文珏斟满一杯。8 Y1 s, n/ z7 F* m
    “谢谢先生竭诚相助,我华文珏今生今世是不会忘记万先生对我的大恩大德的。”华文珏此时激动得有些呜咽了。
; ^( ]. F1 J8 Q/ i5 P3 _1 ]6 ?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足挂齿,不过,还要办个小小的手续。”
% z0 J0 d$ \% z' }, E    “办什么手续?”* P9 r; y. ], G6 D
    “这是本埠谋职的规矩。吉顺商行的老板说因为不了解你,所以要你写一份保证书,以示谋职的诚意。”万保康瞪着斗鸡眼说。
, d; c5 O/ ~. T# h- Y% ^* C    “我不知道怎么写……我从没写过。”文珏的脸红了。  |( a* o9 {3 M" \& D
    “不急,我已代你写好了,吃过饭,请小姐过一下目,您看可以,便在上面签个字,就算履行手续了。”说着万保康又举起酒杯:“再干一杯,我祝贺小姐万事如意,前程似锦。”+ X7 `7 J: E+ e% X
    文珏略迟疑了一下,她不好意思使万保康扫兴,便勉强又干了这杯酒。两杯酒下肚后,她先是觉得脸上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爬,继而又觉得头有些发涨,她猛然想起,从早晨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东西呢,千万别喝醉了,她决心不再喝了。) G: H/ U6 i: O. o# T7 U5 Z
    只见万保康又给她斟上满满一杯,直视她说:“华小姐,我从早上起就为您谋职的事奔波,小姐是否敬我一杯?”说着他又举杯催促道:“请华小姐赏光。”$ Y8 ~9 O$ X: t; }& M, U1 u
    华文珏真的为难了,但又一想,是该敬万先生一杯,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近人情呵。! [0 b, m* S- w/ s' u. V; S( ~
    “万先生,我一个羸弱女子,流落他乡,多亏您热心帮忙,以后还望您多多关照,万先生,我敬您一杯。”文珏一咬牙干净了这杯酒。) @& ]0 {' O( Z7 [
    “快吃点莱,压压酒。”万保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文珏的碗里。  , i2 ]& }2 Z/ Q  m1 W
    “万先生,我真的不能喝了……”文珏用手摸着自己的头。此时她头像要裂开一样疼痛,房子在旋转,桌子在旋转,万保康也在旋转。她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 k3 C+ u" c( b. c! i. c5 g    “万先生,请您把保证书拿来让我看看。”
  k# ?2 M3 B* h5 s! s0 R& r    “请小姐过目。”万保康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递到华文珏面前:“一式四份。”" @# C( H6 Y7 E2 Z; K
    华文珏忍着头疼,睁大眼睛吃力地看着纸上旋转着的字迹:“华文珏,女,一十六岁,齐齐哈尔市人,初中文化。由于本人家境贫困,出外谋生,自愿应吉顺商行之聘用,任写字员,月薪三十满币,聘期五年。本人在受聘期间,竭诚为商行服务,立据为证,以示诚意。”0 u' g* s. @. e3 Y. r% W2 Y
    文珏努力抑制住酒劲的发作,看了两遍,觉得没有不妥之处,当即掏出自来水笔,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 F4 A3 ^( @# s7 G
    万保康将另外的几份也一并递了过来:“这些都是一样的,需要各方保留备案,您也签上字,按上手印吧。”
! p# M: u+ M+ ^    酒劲愈发发作了,文珏止不住要吐,但她抑制住自己,将那几张纸接了过来,看也没看,便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
7 g& \2 F* Z  a$ Z    万保康将最初那张交文珏收好,他自己将另外、几份仔细地放进口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I% [1 W, m8 j
    “万……先生,什么时候去商行?”
% D- E: l( a, w) L! e    “吃过饭就去,商行老板也急于要见您。”: b/ [& x% o& b1 |
    “我有点喝多了,头疼得厉害:”文珏想回小店睡上一会儿。+ T3 D1 C- ~' J  x2 V* i% z
    “没关系;出去转一圈,一见风就好了,商行有女独身宿舍,您可以在那休息。”0 B# G6 c9 T. T$ p9 P9 s- |
    “有女独身宿舍?”文珏有些意外的高兴。; i1 [: |2 F2 L
    “当然有了,他们那有不少女职员。”万保康说的煞有介事。# c% p$ Q3 {* M9 V
    “真好!”文珏高兴地说道:“咱现在就去吧。”她恨不一步迈到商行。% z+ r, I8 L" Q1 n8 N* ~) y5 P
    万保康欣然从命,算过账,挽扶着步履踉跄的文珏走出宴宾楼,叫了辆马车,向道外急驰而去。
0 p3 W: A+ m% {4 N( m3 e    在马车上,文珏就像一摊泥睡倒在万保康怀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万保康轻轻叫她;“华小姐,华小姐,这就到了。”
0 `/ G* l) g; G4 H5 n    文珏下了马车,头已经不太疼了。只见车子停在一条热闹的小巷门口,巷口许多小贩在起劲地口叫卖着什么?她隐隐听到一个小贩卖“大力丸”。, d1 P% l5 r+ s, Y: |6 w
文珏睁大眼睛见门口有盏红灯,灯下是块红漆木牌,三个鎏金的大字:“吉顺堂”。她一愣,“万先生,不对吧,这是什么地方?”
$ l4 C$ ^* A, t3 ?/ F# T8 M& }    “商行的正式牌匾还没挂出来,快进去吧,老板们都在等你。”说着拉住文珏,生怕文珏跑掉似的,然后半拉半推将文珏弄进大门。文珏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可等她想要挣脱,已经晚了。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汉子领着三四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上前来,硬是把文珏抬进了一间小屋子。& b" i8 ~. |6 o, q' E
    华文珏那年刚好十六岁,她毕竟太年轻了。她刚从狼窝里逃出来,一步又迈进了虎口。吃人的社会,到处分布着陷阱,幼稚的失足,酿成了千古之恨!3 v7 D8 ]3 D# Z9 z& i

: F; \, Y# @) y; F& i6 J“我当初被关的房间,就是刚才我们没能进去的那间屋子。我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房间里,我被夺去了少女的童贞,开始了鬼一样的生活。”华女士讲到这里,低缓的声音停住了,她像尊石像,呆呆地望着对面那幢黄色的小楼。两只眼睛仿佛两眼干涸的枯井,蕴含着说不清的悲哀。   
% s1 l4 f( j# J3 X    夏子突然发现,此时的华女士凸显出了那么多的老态。她心里十分伤感,她想劝慰华女士几句,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这时候一切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这栋小楼,不,是那个吃人的社会给这位老人心头留下的创伤太深了,以至四十多个春秋以后的今天,岁月的流逝仍然没有抚平老人心头的创伤。" G+ t3 n$ ^1 d$ T7 W; b( d
    夏子轻轻握住了华女士那双冷冰冰的手,她想用青春的热能驱散华女士心中的寒冷,用青春的热情抚平老人那依然流血的伤口。 # G# S! e* B1 B1 O6 v# b+ B1 e
    不知过了多久,华女士凄婉地一笑:“我想那家人大概回来了。走吧。其实,我根本不愿意回忆那些过去的事,但既然回来了,我想去看看。此行也许是我今生的最后一次了。人哪,总是在矛盾中挣扎,应该忘却的,却总忘却不了,不该回来的地方,却偏偏回来了……”% U. x( T; n7 }- o
    二人复来到了小楼上,夏子轻轻叩了叩门,一位小伙子走了出来,夏子上前说明了来意。/ l7 l  s! H0 D8 M, z1 }
    “知道,刚才我听邻居大婶说了,快请进。”小伙子还挺热情。) i9 F% M& c- c
    这是一间十平方米的小屋子,看来主人是新婚不久。新刷的房子里摆满了新潮家具和家用电器,连个坐人的地方都没有。/ T  y+ P! p* w3 H" H  O
    华女士环视了一下屋子,喃喃说:“已经找不到过去的痕迹了。过去这里摆的是张木床,这里是张小方桌,桌上供奉管仲的牌位,这里是一条春凳。那时候总觉得屋子很空的……不像现在这么挤……”她回过头来问站在门口发愣的小伙子:“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7 h; n' \+ G) S3 g$ Y
    那位小伙子也许因华女士叫他先生很不习惯,他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结结巴巴道:“听我爸说……光复不久就搬来了。”5 W2 j6 p7 [  b+ I- b
    “是老户了,先生,我能在屋里拍几张照片一吗?”4 Q  }* V7 p, N0 D' f! G$ l
    “可以,照吧。”" d+ F* E, J& o0 r; z; `
    华女士从小包里拿出一架小巧的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她又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对镀金耳坠。7 y6 s# g2 s3 N5 Z$ y% F5 w+ Z
    “先生,我打扰您休息了,这是我送您太太的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敬请收下。”
+ w( J0 W* c* Z1 R    “您太客气,我怎么好意思收您的礼物……”小伙子的脸胀得通红。
$ ^  ^# h9 S! E9 d  ?. g, q    “我们毕竟有一点缘分啊,先生就收下吧。”
# V  u- |2 o4 j+ F5 Q# A    “欢迎您再来。”小伙子局促地接过礼物,一下子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 _0 N" W4 q! f: g0 b3 n: x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门外的走廊里站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夏子扶着华女士从他们身旁走过,只听身后传来一片议论声和羡慕声。, l$ c; A1 J: Q0 y6 k+ V
    “她就是那位老妓女,瞧,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W0 S, f( J) d8 v5 s1 R
    “那还用说,当妓女不漂亮怎么行,看她女儿这么漂亮,她那时候也次不了。”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说。& m: B5 Q* ^+ r$ \$ P2 V3 v
    “送给小黄家什么礼物?”
- w7 J# x" \. H% a" W    “好像是对金耳坠子。”  G( K8 a/ ]' u3 q' ^. f
    “人家多有钱,多大方。”1 m+ G! |$ W8 ~/ \8 u, g! R. q5 Z
    “瞧你说的,当妓女的有几个没钱的,那是‘无烟工业’,一本万利,你没看过《杜十娘》吗,一箱子宝贝都扔大江里去了。”: r, ^- z$ N" R) ?' ]7 g1 v
    夏子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她怕这话被华女士听见,便紧走了几步,走出了楼门口才长出了口气。   
; j' }1 L+ W$ J    华女士又拍了几张小巷子的照片,然后对夏子说道:  “我们再到荟芳里看看。”
+ h& O8 y! G8 `& b3 L    “荟芳里,荟芳里是什么地方?”夏子没听说过。
8 M" E4 u. l% b7 y. M: N    “南十六道街附近那个圈楼。”" A0 b2 ]$ o# r+ O# F( d( s" b! _
    “是圈里儿吧?”夏子明白了,在她的记忆里,她曾拉过几个老港客去过。听说那地方也是以前妓女聚集的地方。   * U. P' `% `8 q; n
    车子在行人拥挤,道路狭窄的靖宇大街缓慢地行驶了好一会,才拐进南十七道街。在十七道街和十六道街中间,有四栋对称拐把式的内向二层楼,组成一个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院子,这就是昔日名噪东三省的“圈楼”。 . T5 [, J; n; w" q  x, _
夏子把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两人信步来到圈里。- a0 P! R9 h+ C; }  ^- H0 }7 _
    进了大院,在院内转了一转,华女士就感叹不已:  “除了楼以外都面目全非了……原先院子中间只有个圆型花亭和一个警察局的花税所,根本没有这么多平房,楼也陈旧不堪了。”华女士望着木结构的走廊又道:“原先这里是雕花的栅栏,都涂着红绿油漆。楼下窗前也是栅栏,门口黑漆大门悬挂着红灯笼。”2 m9 _1 A6 V7 O! E* U
    在院子的东门楼角处,华女士又止步不前了,她目光黯然地道:“楼角这个门就是我呆过的金声书馆……”
9 a$ K# T1 y, [& Q  A    “书馆?”夏子对这颇有雅气的名子有些不解。  
& B$ |; n) d6 ]! ~0 ~    华女士长叹了口气:“回去我再讲给你听,现在我有点头昏……”
" U0 D- g% w# H# E" u% T( i: _    回到了华侨饭店,夏子让华女士上床休息,华女士不肯,说好些了。于是她就倚着被子斜卧在那里。夏子把毛毯盖在她腿上,又绞了条热毛巾递到了华女士手上。* |6 W1 H" Y' p4 X  b' s0 {
    华女士温柔地望着夏子的一举一动,感慨地道:“我要有你这么女儿多好哇。”3 B) o! [$ {: _: Y2 \& Y
    “您没有孩子?”
( G  h' m' p  \$ \$ e9 I8 T4 [% J" N    华女士摇摇头叹口气:“凡当过几年妓女的,大多都不能生育了。到台湾后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可等我丈夫病逝后,他带着留给他的那份遗产到美国去了……”! [: U" N4 F# R' D3 D! h9 c
    “那您一个人生活?”夏子十分同情老人。; K( U  E' ?, K1 Q; |
    “和两个佣人。”
6 E' h: z' x  @" o    “您在桃花巷住了几年?”
1 r( s' s* ]" T% |* }. n    “两年,后来又在荟芳里住了近三年。”% H; x9 o! w  M9 ~6 ~' f, D
    “那时候一定很苦吧?”9 K& _$ E$ ?1 |/ K0 R& J, I; j
    “岂止是苦,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华女士平静的脸上飞来一片云翳,她轻叹了口气。. N& j7 [4 ?5 j$ D
    一抹斜阳照在夏子姣美的脸上,使她那张洁白的脸上除上一层粉红的胭脂,样子十分动人。
& k9 ^$ }) `; y! g/ q0 B0 o' N    华女士望着夏子,缓缓地道:“我都讲给你听,我真羡慕你年轻,唉,假如我要是像你那个年龄该多好哇……”华女士将视线移到她面前的墙壁上,呆呆地望着,她仿佛透过这堵墙又看到了那不堪回首的往昔,那令人心悸的日日夜夜……: Z2 S5 c$ H* T1 z
    伪满时期哈尔滨妓院之众多,种类之繁杂,可居东三省之首。共有中国妓院、日本妓院、朝鲜妓院及俄国人开的妓院四五百家。历史上妓女最多时曾达六千余人。据一九三八年《哈尔滨市势年鉴》记载,当时有在册的妓女(指公开营业而且纳税的)三千四百二十六人,其中百分之二十是幼妓。  m5 W# e/ S$ r' d: F) e9 t! g
    哈尔滨建城初期,中国窑主开办的妓院,多数散布在道外升平街一带。以后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大,桃花巷,裤裆街,同发街,国境街,“十八拐”,尤其是荟芳里,都先后开设了妓院。今日道外圈楼一角。这里就是伪满时被称作“荟芳里”、“花园”、“支那游廊”的娼妓区,约有二、三等妓院三十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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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50:59 | 显示全部楼层
追溯起来,中国娼妓,有文字记载的历史约有三千多年了,可谓是一种最古老的行业了。从字源的演变上考查,《说文解字》上只有倡,而无“娼”字。最早出现“娼”字的是南朝梁陈之间文字训诂学家顾野之写的《玉篇》。上面解释:“娼,场也”。《说文解字》说:“场,放也,一日淫戏。”宋丁度《集韵》说:  “倡,东也,或从女。”明《正字通》说:“倡,倡优女乐,别作娼。”到了唐朝,著述娼字的书见多。
) Q+ E* y- f7 D! l    《说文解字》上说:“妓,妇人小物也。”后魏晋六朝《华严经意义》上说:“妓,美女也。”又引切韵说:“妓,女乐也。”把“娼”和“妓”合为一词的,见于旧唐书《天竺国传》说:“百姓殷乐家有奇乐娼妓。”由此得知,古代娼女从事音乐,所以后世娼妓虽以卖淫为生,但音乐歌舞仍是主要技艺。
# f0 L2 E4 L- N, R    唐代时称妓院为“乐户”,称妓女入妓院为入“乐籍”,记入户口的另册里。把妓女集聚的地方称之为平康里。
# P2 Q! n) o6 w0 f$ q    明代,称妓院为行院,宋元代称为六院。明清时代,六院亦成为妓女的代名词了。* d0 e; v3 ~; [( E% R7 j1 Z% s
    到了民国年间,除了仍称妓女聚集的地方为“里”,象哈尔滨的“荟芳里”“溢香里”“艳春里”“怀春里”等,其妓院的名称也不断花样翻新。象“某某班”,“某某书馆”’“某某书寓”,“某某堂”等等。而哈尔滨那时候的妓院,可谓集全国各类妓院之大成。它分两派,即南派和北派。南派妓院称之谓“书寓”、“书馆”、“下处”、“楼”、“院”,如荟芳里的“桃园书寓”,“群仙书馆”,“桂英下处”,“群芳楼”,“集香院”,等等,北派妓院称之谓“堂”、“班”,而华文珏被骗入的妓院就是北派的三等妓院,称之为“吉顺堂”。+ X1 U0 n7 b' w4 a3 a4 N7 ]2 E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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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的娼妓,按其经营特点和活动方式,分明娼、暗娼、野妓之类。明娼就是和现在经商一样,要有营业执照,要照章纳税、公开挂牌的妓院。按伪满时的规定,当妓女要有繁杂的手续。须领取健康诊断书之后,方准办理从妓申请手续。要有理由书、自愿书、承诺书及四份契约书,另附民籍誊本,四张四寸照片。这些手续齐备后一并交给妓院所在地的警察局,经审查合格后方准营业。妓女迁移时,须办理迁移手续。
* R0 V. M7 k2 j; D) {) p- j    从条文上看来,明娼要自己自愿,其实则不然。对于被迫、被骗的妓女,以及非自愿的妓女,当时的警方则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一切手续均由娼馆老板包办。那些条文实则是名存实亡,所以娼妓中约有百分之三十属于这种情况。华文珏被迫成为娼妓的过程就属于这一类。! Q* j# E" R) n/ p) O$ o7 x3 b
    明娼一般分成五等,警方按等收税。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八日伪市政府公布了《暂行哈尔滨特别市市税条例》在其第五章,妓女捐一节中有如下规定:一等,每月推定缠头收入一百元以上者,或年纪未满二十五岁者,月税每人五元。
6 D! G) ^( l( ]7 Q) \    二等,每月推定缠头收入六十元以上者,或年未满三十岁者,月税每人四元;" f1 y3 o5 v! H8 |1 A
    三等,每月推定缠头收入三十元以上者,或年未满三十五岁者,月税每人三元;
) {, M7 K) d' H" {1 E- g  t    四等及其他,月税每人二元五角;
* w  l/ P/ N& M% B% P0 z    五等,月税每人一元。- @) }( g! y1 i0 w
    缠头,即嫖客送给妓女的钱物。
  C7 x( @6 g1 m$ u6 }9 s    解放以前,哈尔滨警方历年的经费来源,主要是靠收妓女税。
5 B' h9 I2 x% n: h5 H- E9 a; [% X# |    为什么旧社会哈埠妓院如此兴盛呢?不仅哈尔滨是一个重要的国际都市,处在一个重要个地理位置。妓院是部分政治交易的媒介、社交应酬的集散地。更重要的是统治者的大力提倡,他们把妓院当作搜刮民财的一个重要手段。所以那时,哈尔滨人把日本宪兵、妓女、纸烟称作“吃人的三只虎”,因为有钱人的大部分经济收入都被这“吃人的三只虎”吃掉了。  U9 S0 d: n% u/ S) o; B' u7 f
    暗娼,主要指没有营业执照的妓女。她们多活动于饭馆、舞厅、影剧院等场所。这些妓女即可陪嫖客在旅馆留宿,也可带到自己家里留宿。由于这些妓女不交税,所以警察经常找她们麻烦,致使她们成天东藏西躲。+ h4 _1 K$ n6 u+ J. M
    野妓,土称“野鸡”者,也没有营业执照。她们多站在街巷尾,背阴暗处,招揽嫖客,然后偷偷带到家中或下处留宿。所以也称“暗门子”、“半掩门”、“撂倒外”。这些妓女多是出身寒苦,容貌欠佳的。有的是赌徒丈夫逼迫卖身,有的是借了“驴打滚”的高利贷无奈卖身的。这些野妓多栖身于破瓦寒窑,屋里多只有一土炕。故又被称为“土娼”、“窑子”,把这批人称之为“窑姐”。这些野妓接纳的嫖客多是农夫、车老板子、煤矿工人等社会底层的苦力。留宿费也没有一定的规定,随意嫖客赏赐。也有的野妓,在嫖客留宿后,野蛮搜刮其腰包。这些野妓多分布在哈尔滨道外的江沿、十八拐、北市场一带。( e9 y2 b8 C" C" B: X4 Y
    妓女下海的原因虽然有多种多样,但多数.都是生活困苦所致。这其中又分多种类型,不一而论。
3 h& e- s* @9 C* A$ `* H# X    “年期”妓女。妓女被押给窑主,规定了年期。一般是三至十年。妓女在“年期”内所.挣的钱和嫖客送的财物,一律归窑主。窑主只负责妓女的最低生活费用及税金。妓女还得给窑主端水端饭,侍候窑主抽大烟,给老鸨子敲腿捶腰。稍不如意,窑主非打即骂。
' E5 T) p2 K) _1 d; m    “自由”妓女。又分有债与无债两种。
0 X+ m  c7 q/ }7 ^3 v0 U    “有债”自由妓女,将每日挣得的钱同窑主对半分成。妓女的化妆、衣服、医药费需自理。食宿费由窑主负担。其活动受窑主监视。) s  f6 o; @& i
    “无债”自由妓女,其收入与窑主四六分成。其它费用与有债自由妓女相同。8 B" i3 P& |9 Q
    “劈账”妓女。即妓女被典押给窑主后,每天的收入按三七成或四六分成,最高的是二八成,窑主拿大头。如果妓女挣钱还上了,押金和利息,按规定可以自由离去。但有的窑主看某些妓女很能挣钱,即使是还清了所欠的押金,也想方设法将其扣留,以便长期做窑主的摇钱树。- I4 d& @, @9 ]9 a* P9 L% m
    “自混’’妓女。这类妓女借窑主的房子或营业许可,每日收入按四六分成,窑主分大头。特殊开支双方另议。7 |" ~$ k( p) o& V! j  O+ L( ^9 k
    “大活’’妓女。妓女借窑主的房子,吃住由窑主负责,妓女每天的收入百分之四十归窑主,其它费用自理。3 s/ r- H6 s7 r# b" \7 z1 j! C9 g$ G
    “小活”妓女。窑主当二房东,用低价租来的房子,再高价租给妓女,妓女只交房租,其他与窑主无关。
' j3 [% ?! w* U, X3 y1 L( i  [    “照天”妓女。此类妓女按天住窑主的房子,每天收入的钱按四六分成,其它费用双方均摊。
/ J' S; P/ S: W% k6 I/ S) h    然而,在诸种妓女中,生活最惨的要属“无期”妓女,也称“一道黑”妓女。这些妓女多是窑主或老鸨子花钱买来的小姑娘,或是成年妇女。是没有期限的,每天挣的钱全部归窑主所有。并且受窑主的随意打骂,虐待,甚至打死论。这类妇女是终身制的。犹如无期徒刑的女囚,没有一点人身自由。: e- b; m0 l* T
    华文珏就是这类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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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4 w7 [6 Q# ?  d8 }图注:题图为旧社会哈尔滨市道外区的红灯区荟芳里,也称“圈楼”,这是荟芳里外景。1 A/ R7 ?# A5 p& L1 ^; \. G+ T  {1 x
二为荟芳里的部分妓女。" e! w  p( Q; G+ I5 W9 S8 y# K
三为民国初年的北方某地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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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文珏被拉进吉顺堂的一瞬间,她一下子明白了,由于自己的无知,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骗局。她拼命挣扎、厮打。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 n, L& E2 D% Y, P/ a2 Y# q
    文珏在读书的时候,上学的时候要经过一栋叫“咏春堂”小楼,门上也挂着一盏红灯笼。母亲经常告诫她:不要从那个门口经过。那时候,她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曾问过母亲,那楼是干什么的,母亲告诉她:那是欺侮妇女的地方。文珏疑惑地想,既然是欺侮女人的地方,可是门口前为什么还站着一些花枝招展、妖里怪气的女人,笑嘻嘻地与过路人打情骂俏。后来,她大了,明白事也多了,她知道那是妓院,供男人调情泻欲的地方。5 W) M6 g8 ^6 ~4 O
    此时文珏若是有刀在手,一定会在万保康身上捅上十个透明的窟窿。文珏扭头寻那骗子,那骗子并没跟她上楼,而是躲了起来。. P5 Q& K: S) `6 k
    中年汉子和几个中年妇女把文珏拖入屋后,对另外几个女人吼道:“还站着干什么?按老规矩,验明证身!”+ F* P1 @5 S5 @; l8 _
    两个女人疯虎一样扑了上来,死命地扒文珏的衣服。文珏没命的踢打,可那中年汉子的双手像两把铁钳,死死钳住文珏的双臂。她哭、她喊,上衣旋刻被扒光了;她叫,她骂,下衣也被扒了下去。最后,文珏那赤裸的胴体暴露在众人面前。她像一个蒙尘的天使,被恶魔摧残着。( h$ Y$ m( o, z
    “好货,果然是好货。”中年汉子得意万分。
" c6 ?5 J+ Y4 n' R8 X    一个上了年岁的妇女,分开文珏的两腿看了看,然后站了起来,朝中年汉子假声假气地道:“恭喜爷啦,是个地地道道的雏儿……”
: a- ~& K: Q, c) N% ?0 j0 ]    中年汉子连声叫好,然后将文珏扔在床上,对那几个妇女道:“把衣服收好,好好侍候着,耐心开导她。”说罢,色迷迷看了一眼文珏,下楼给万保康付钱去了。
* m5 E5 X: L  |1 K7 ]  ~0 Q: R* f* {    文珏满脸泪痕地蹲在床上,两手交叉护住她那已经挺起的双乳,哀告道:“两位好姐姐,把衣服给我,让我走吧?”
# g4 p' K2 }( N8 w" V9 S    年纪大的那个女人哼了一声道:“别做梦了,你已经被卖了六百元,爷正给那个小白脸付钱呢!”6 C, Y1 S4 [4 l& Z" D
    “他凭什么卖我?我跟他非亲非故!”珏哭喊道。
2 }/ N+ A4 n/ ?( y    “非亲非故你跟他来?”, u) [& H" T7 L+ g, ]
    “他骗我,他说帮我找工作……”文珏泣不成声了,“他说是写字员……”
! V5 C. J& j5 L0 t0 z6 A    “好呀,这个工作也不错,不就是侍候男人吗?想开点,生死由命,贵富在天。你落到这个地步实属天意,别闹了,我们这些姐妹,刚来时和你一样,哭天喊地的有,寻死寻活的也有,时间长了还不是……”那个年大的妇女轻蔑地笑着说。4 |! F0 z3 j% K- R) F: ~
    “不,我死也不干!”文珏不顾一切扑上来抢那女人手里的衣服。
4 a* Y0 k3 G/ |  X; @! Z8 P     正在这时,那位中年汉子又回来了。他淫笑道:“不干,不干为什么在卖身契上画押?”他给那两个女人递个眼色,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扭住了文珏的双手,中年汉子举着一张纸让文斑看:“这是你自己签的字,按的手印,你别假装正经了,你是自愿的。”! F% [  \% f% n* L0 y
    文珏睁开哭肿的眼睛一看,她大叫了一声,昏了过去。上面果然是自己的签名和手印。原来,这张卖身契正是万保康乘她大醉的时候让她签的。这张契约是这样写的:“卖身契约,华文珏,原籍齐齐哈尔市人年十六岁。由于父母双亡,无处寄身。自愿卖给吉顺堂领家阎宝贵,国币六百元。生死由命,与领家无关。”下面是文珏的签名和手印。   文珏事后才知道,这万保康真名叫白久年,是伪警佐白受天的叔伯侄子。在家礼教(安青帮),属学字辈徒弟。他依仗叔伯的权势,专门从事: “跑栅子”行当(人贩子),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坑蒙拐骗、花言巧语地送进了妓院。因为他长得像个白面书生,再加上他姓白,故安青帮内称他为“小白脸”,而道外一带的百姓背地里叫他“白脸狼”。  K$ X3 |6 d. B* C8 v
    那天白脸狼闲逛,巧遇流氓劫持华文珏。他发现华文珏长的容貌姣好,又孑然一身,便花言巧语地骗了文珏,把文珏给卖了。
) H% ~3 A2 D4 }9 q  K* N7 P: m    那中年汉子就是吉顺堂的领家(也称窑主或班主)阎宝贵。妓女们都叫“爷”。他原是东北军中的一个逃兵,在双城一户地主家敲了一大笔钱后,跑到哈尔滨桃花巷开了妓院。由一于他心狠手毒,妓女们背地里叫他“阎老狠”。
' p  ~+ j& o7 J) I+ ?    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是吉顺堂的鸨母,负责管理妓女妓女和嫖客间的交易,妓女如留嫖客过夜,得经过她的同意。她本家姓温,妓女们当面叫她温娘,背地叫她“瘟神”。她原是天津人,十三岁那年,她继父赌输了钱,把她给卖给了“跑栅子”的,“跑栅子”的又把她卖给长春的一家妓院。她后来人老珠黄,被踢出了妓院。“阎老狠”把她带到哈尔滨,让她当了鸨母。为了报答阎老狠的知遇之恩,她死心塌地的为阎宝贵效力,对妓女十分刻薄。
; x$ T3 v3 n4 O    文珏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门被反锁死了,任她又哭又喊,就是没人理她。屋里渐渐暗了下来,文珏也哭喊得乏了。突然,门 “噹啷”一声开了,屋里的灯泡也亮了。阎老狠和端着饭的瘟神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 K& b, U8 I  e4 _1 v4 P' Q/ x5 W1 i    文珏恐惧地将身子缩成一团。阎老狠嘻皮笑脸地走到床前:“华姑娘,别怕,放心吧,我决不会亏待你。凭你这花容月貌,我保你在桃花巷冠压群芳红极一时。”
) V0 F( H- B% K$ V% A' U6 t   “姑娘,吃几个热包子吧!这是爷特意人去‘狗不理’包子铺买的,赶热吃了吧?”瘟神将一小屉包子送到文珏眼前,一口天津腔。) \" D# L) {2 u. X$ v( I
    此时的华文珏已经是欲哭无泪做叫无声了,她只是惊恐地望着阎老狠,像一个受伤的小鸟。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她被意想不到的厄运吓坏了。
& d' f" y. a7 i- y    阎老狠道:“既然是柜上的姑娘,就该有个艺名,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叫花小宝不错,既有你原姓名中的字,又有我名字中的字。可见爷是多么喜欢你,花中之宝吗?这几天先听你温娘讲讲堂里的规矩,学学本事。待我为你物色个有头有脸的人为你‘摆房’。”
  Z3 c4 \& {+ V/ E( x    “摆房”,是指初到妓院的处女第一次卖身,也称作“破瓜”或“开苞”。占有妓女初夜权的嫖客,大多是有钱有势的富商豪绅,或帮会头目。窑主一是为了讨好他们,他们能成为妓院的靠山,还要趁此机会,把买妓女的钱加倍地收回。因为“摆房”需嫖巨额费用。要象娶大姑娘一样。为这妓女置办满屋摆设,混世的衣物首饰。“摆房”之后妓女才能正式接客。
5 P( v. D! `3 }8 ^6 X    阎老狠那狼一样的眼睛贪婪地看着文珏。他心里得意万分,整个桃花巷近十家妓馆中,没有一个妓女能比得上花小宝。看着文珏线条分明的胴体,一股强烈的欲火绕遍他的全身。他旁若无人地一把揽过华文珏……; b* V! H" v* K) ~  `* u
瘟神连忙拉住阎老狠:“爷,别因小失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猴急什么?”6 }0 g0 {1 z# f' F8 m
    阎老狠一下想到这“摆房”的价值,仿佛看见一把票子塞进他的腰包,他骂了一句什么,极不情愿地走出房间。随即,阎老狠踢开一个没有接客妓女房间的门,饿狼一样扑了进去,紧接着那间屋子传出了牛一样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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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t( y* E) X+ u 华文珏一连三天没吃东西,她围着被子龟缩在床角,像个受了伤的小老鼠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这周围发生的一切。任凭瘟神巧舌如簧,她就像没听到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 L9 }; p* b/ f# E- n7 y    第四天的中午,阎宝贵、瘟神和一个瘦得像麻杆一样的男人走进文珏的房间。
1 `4 L; @9 r( b* g  t  M阎老狠走到文珏面前,猛地掀掉文珏身上的被子,怒冲冲地道:“到了我这,你就别装他妈的千金小姐了,管你他妈什么千金小姐,万金之躯,一到我这门,死活都得由我,别不识抬举。”, A+ R  z# `* Y' U% t
   “爷你别生气,华姑娘是个明白人,知书达理哪像那些榆木脑袋,死不开窍。”瘟娘假惺惺地道:“华姑娘,别在意,爷是在气头上,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来,把这碗粥吃了……瘟神话没说完,文珏一扬手,一碗粘糊糊的粥扣在瘟神的脸上。# g+ D+ U" P  R' t; v
    阎老狠勃然大怒,一把抓过华文珏赤裸的身体使劲摔在地下:“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灌!”阎老狠一只手像一把铁钳使劲掐住文珏的双手,另一只手捏住文珏的鼻子,文珏不得不张大嘴巴来喘气,她挣扎,可三天没吃饭的她,哪来的气力挣扎。瘟神趁着这个机会用大烫勺将稀粥一勺一勺倒进文珏嘴中。瘟神一面灌着粥一面恨恨地骂道:“婊子,你就是块花岗岩,到这也得磨光了。”顷刻之间两大碗稀粥灌进文珏嘴里,文珏只觉得食道和胃被烫得火辣辣的难受!) ]: D# M% m; r- l: g& q+ }/ ^
    阎老狠站起身,往衣服上抹了抹沾在手上的稀粥,一边朝躺在地上的文珏恶狠狠地道:“不吃饭就给你硬灌,想死,那么容易,我那六百块钱可不能泡汤!”他回头对那瘦男人和瘟神道:“明天让小顺子给她开开眼,让她知道怎么侍候男人。”阎老狠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T2 v7 i3 _' G. l2 P9 i  _* a, K2 Q
    那瘦男人拍着文珏丰腴白皙的裸臂,色迷迷地道;“姑娘,你就别拧了,胳膊怎么能拧过大腿,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在这好好干几年,赚点钱,碰上个有情有义的好主,把你赎出去从了良,不愁吃,不愁穿,你还想咋的呀?”
# _% Y6 y& S6 b: l! `4 y! h4 m& v( f   “可不是吗?”瘟神乘机地劝道,“你没听说咱哈尔滨有这样一句话:‘不当胡子(土匪)当不了官,不下窑子当不了太太’。当初小顺子刚来时,比你闹得蝎虎多了,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想开了,成了咱桃花巷的红姑娘。”
7 K& J2 k8 k9 t7 m! s. k2 I    瘦男人见文珏双手抱在胸前惊恐地看着他,便龇着黄板牙道:“我姓洪名祥,以后你就叫我洪哥吧!以后咱是一家人了,我是专门侍候柜上的姑娘的。”
( M) w0 N" K+ R. B" n    洪祥是吉顺堂的“大茶壶”,是专门迎送客人,帮嫖客介绍妓女、监视妓女的。凡是在妓院里当大茶壶的,大多是溜须善拍,察言观色,能说会道的市井无赖之辈。他们都有这样一种特异功能:只要嫖客来过一次妓院,待下次再来时,无论中间隔三年五载,他们都能记得此嫖客如何称呼,上次是谁接待的,可谓训练有素。凡是在妓院吃这碗饭的;在妓女接客时,他们提个大茶壶逐个屋子送开水,为此人们都称之谓他们“大茶壶”。+ Z9 O9 x* G: {# k, y6 b5 N
    文珏本想不吃不喝一死了之,现在看来绝食是不行了。她想自缢,可是,找不到绳子,这屋里就是连个系绳子的地方都没有。跳楼也不成,窗上装有拇指粗的铁栏杆,这正应了那句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切办法都想过了,可就是死不了,她恨自己的轻信,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她怒自己命运多舛,一步踏入人间地狱,此时的她,已经完全绝望了,只随命运摆布了。
* r. N$ d5 T6 v, m4 ]0 m: B% W    这天晚上,在瘟神的监视下,她勉强吃了点东西,然后被瘟神带到另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只有六七平方米,没有床,没有灯,只有两把椅子。令人奇怪的是一面墙上开了个一尺见方的方洞,上面安了个玻璃拉门和布帘子。7 [1 g* M$ b& u8 M
    文珏以后才知道这拉门的用处。原来有的嫖客性欲已衰退,为了寻求刺激,专门来到妓院观看嫖客和妓女发生性关系,他们就坐在这玻璃拉门前,由一名妓女陪着观看……5 y5 x1 m) b, l+ O/ y/ D
    这些个下流的淫荡行为,早在我国明代就已经在一些妓院出现了。据明代《梅圃叙谈》中记载:“近世风俗淫靡。男女无耻,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杂邃,外城小民度日难者,往往勾引丐女数人私设娼窗,谓之窑子。室中天窗洞开,择向路边屋壁做小洞二三。丐女修容貌,裸体居其中。吟小词,并做种种淫秽之态。屋外浮梁子弟过其处,就小洞窥,情不自禁,则叩门入。丐女遂裸前,择其可者投钱七文,便可携手登床,历一时而生。”明代称此种匆促行淫为之“打钉”。; @) v: Z$ _+ s1 H# }
    类似这种的淫秽表演,在伪满时期的哈尔滨各种妓院中相当盛行。比较著名的是在道里中国三道街路南的两家俄国人开设的高级妓院。这两个妓院既设有妓女的裸体伴舞,又设有“野戏”。“野戏”就是几对俄国的男女,当众进行性交表演,观看“野戏”的票价是每小时伪满币三元。
  z! q% A, K, E9 S& N    文珏被瘟神强拉硬拽到玻璃拉门前的椅子上坐下,瘟神低声道:“那是小顺子姑娘的房间,一会要有客人来‘打茶围’,你得好好学着点,看人家是怎样待客的。”说着她动了一下玻璃拉门的什么地方,那道布帘被拉开了,隔壁房间一切十分清楚地呈现在文珏的面前。迎面是一张木床,床上铺着粉红色的缎子被褥;左面是张桌子;床旁有一长条春凳;墙上挂着张仕女图。屋里还没有人来。
& v2 E* U- J5 d! S# U    “打茶围”,也称“开盘”。就是嫖客到妓院来,喝着茶水,嗑着瓜籽,点一名妓女陪着他,供他调笑开心。那时候,嫖客每打一次“茶围”,二等妓院收茶资为伪币四、五元,三等妓院收取茶资为二、三元。时间为一小时左右。4 e: d/ F0 j$ [' x( ]) r- j
    瘟神坐在文珏身旁,附耳低声说道:“华姑娘,吃我们这碗饭的,若想出人头地,成为红姑娘,就必须具备四个条件,才、色、情、艺。具体说,才就是知书达理,色就是面貌好,长得漂亮,情就是会卖弄风情,艺就是能歌善舞。”瘟神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就见那屋子的门开了,一个涂脂抹粉,长着一对水凌凌杏眼的年轻姑娘,拥扶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了进来。
/ F9 i/ d" z( T, Q) k& O. R. G% T8 `    “这就是小顺子姑娘,咱们柜上属她的客多。”瘟神低声说道。
- p+ ?5 `5 N1 t' A. q* \9 i    只见小顺子浪声浪气地把那男人让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她就势坐在男人的怀里,那男人在小顺子身上胡乱摸着,小顺子半推半就……这时候大茶壶洪祥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将一盘瓜籽,一盘纸烟放在桌子上,随手又倒了一小碗茶,然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样子既谦卑又可笑。小顺子一面在那嫖客怀里撒娇弄嗲,一面将瓜籽瓤用舌尖送进那嫖客嘴里。     B# N3 ?- B- b) l# O" s! c5 E8 |7 z
    瘟神又在文珏耳旁低声说道:“记住,舌尖不许有唾沫星。不管客人年老年少,长相如何,都要小心奉承,不能厌烦,要让他们喜欢你,来了这次,下次还来……”6 A* v6 i- H8 L9 V
    文珏哪看得了眼前这些,她不禁脸庞发烧,一下子低下了头。在她十六年的生涯中,她哪见过这个,在学校她学的是孔孟之道“男女授受不亲”。尽管她父母是进步知识分子,但对她这个女孩也不能放任自流,何况那时候中国的知识分子自然有着严重的封建意识。8 W) V( u% R* t. n; I2 y, e
    瘟神见文珏低下头,用手抓住文珏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端正,骂道:“不看也得看,老娘说的这些你都当了耳旁风,可别怪老娘不客气呀……”. c) M: h: d; Z6 G. N$ M0 \! \! b+ k( f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只听洪祥在走廊里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各位老爷多多包涵,早来的让晚来的,咱先客让后客……”他分明是冲着这屋子的客人喊的。只见这个嫖客从怀里掏出个皮夹子,从里面抽出几张钞票放在盘子里,又拿出几张递给小顺子:“你去告诉他,老爷我今儿个余兴未尽,要住局。”. u  p1 F$ p5 L
    小顺子接过钞票,朝那嫖客递了个媚眼:“洪哥,别喊了,这位爷要住局。”- _$ v7 G( Y% n0 x
住局就是嫖客在妓女房里留宿,它的费用是“打茶围”的五倍至六倍。
3 |4 `4 O5 K- E2 e    洪祥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眼睛溜着盘子里的钞票,一脸谄笑:“真对不起老爷,还有几位老爷在等着小顺子姑娘呢,您老看看是不是改日…”9 n* P1 c, L8 k/ m; P
“放屁!”那嫖客看出了大茶壶的伎俩,他这是在敲嫖客的竹杠。“少他妈给我整景,老子今儿个在兴头上,谁他妈敢扫我的兴?”
3 Y; k0 `+ r$ ~* g9 f& h “好,好,我把那人打发走,告诉伙计给老爷准备夜宵。”洪祥说着抓起了盘子里的钞票,又一躬虾米腰出去了。
. U) @3 Z7 j, D: P8 h6 p    夜宵是四碟小菜,四块点心,一壶酒。小顺子和那嫖客吃吃闹闹,一直折腾到半夜。! A% {/ e# D* w# t6 h; Y
    文珏又困又乏,不知不觉地歪头打起了瞌睡,瘟神掐了她一把:“睁开眼睛,学着点,过几天你就要‘摆房’了;别啥都不懂,象是挺尸!”小顺子和那嫖客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二人搂抱着,又亲又啃,相互解开对方的衣服……; Y; j. f& @  H' \( a
    文珏不由得浑身一阵寒颤,惊恐地闭上眼睛,瘟神使劲掐了她一把,低声吼道:“仔细看着,床上才见真本事呢,这可不是双腿一叉就完事了,这一门学问,窍门多着呢,你不学会了,以后就别想混红了……”
, z) X+ Q0 v/ Y6 J- t3 c! \    瘟神见文珏仍不肯抬头,站了起来,抓住文珏的头发又使劲朝后一提:“睁开眼,不然我用钗子扎你。”说着她从头上拔下银钗子。
6 k* b+ e" T5 u4 o+ D& e    一幕不堪入目的镜头映入文珏的眼帘,小顺子摇胸摆臀,把嫖客的脑袋贴向自己的乳房,那嫖客就势搂住小顺子,二人无所顾忌地在床上折腾起来……
. n4 v/ O) D& a0 h; v, _% f    文珏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刚欲跑开,瘟神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别害臊,明个儿,你也得这么干,懂吗。听着,要听其自然,任其所为,百依百顺,尽你所能够去配合他,挑逗他,使他兴奋,使他快活……”
4 U( g* @6 R+ t* L0 f, l% A    瘟神话没说完,那嫖客便高声喊叫起来,伴随着那嫖客的喊声,小顺子也附合着呻吟起来,那嫖客越喊声音越大,声震屋瓦,大有倒海翻江之势!瘟神看得心旌摇荡,不住地喝彩:“小顺子真好手段,老娘年轻时也没有这样……”
4 |; H; y1 k5 J" S( P    华文珏一阵恶心,她差点没吐出来。这是人吗?这是自己所属的人类吗?人类就是这样龌龊吗?这就是国文老师所喋喋不休地赞誉的“万物之灵”吗?
" O  g5 o* B$ ~6 N7 o2 ]    一阵眩晕,华文珏又昏厥过去了。
0 ^3 I) c" F) M) U# |4 p; G- A    暴戾的灾难之神,已经把同样的厄运降临到这个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少女身上。' S7 d8 {+ H6 D6 ~% i* x9 Y% |' F
   上帝啊,你存在吗?如果你存在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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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5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傍晚,大茶壶洪祥满面春风地走进文珏的房间:“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一下子来了两件喜事。华姑娘,第一件喜事是您的执照批下来了,二是……”洪祥色迷迷地盯着文珏,一面卖着关子,“有个非常体面的客人要看看您。”
/ n6 j0 Q8 C! F4 N% D    这无疑是让文珏接客了。文珏听了这话,犹如耳边响了个炸雷,她面色苍白,一边向墙角挤去,一边乞求道:“别,别让我去,别让我去……”此时她已经没有眼泪了。
( e; ?# j+ b& x8 s0 [$ Q    “哎,华姑娘,你这脾气又上来了,谁不知道,买地是为了种庄稼的,不是为了撂荒的。你躲了初一,能躲过十五吗,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着他强拉着把文珏弄到了阎老狠的客厅。  
% @" V7 O) Y5 X* P$ u1 v    客厅里除了阎老狠,还有个穿着一套黄色西装的黑胖子。那黑胖子大约五十岁,黑黑的脸上一双小黑眼珠钉子一样盯住了文珏。6 c. ~& s3 _" T- A1 s7 k, @# a
    阎老狠指着这黑胖子对文珏说道:“花小宝,快来拜见韩熙会长,他老人家是道外,‘花会’的会长,又是道外家礼教的三把头,德高望重,树大根深,你以后混事,还得请他老人家多多关照。”
8 m) u* J% h; O3 U9 |  b4 r9 v0 ~    “好说,好说。”韩熙用他那小黑眼睛审视了文珏半晌后抚掌大笑:“我说阎老板,你可真有道行,在哪讨弄到这个绝妙佳人,这可是挑花巷的一件大喜事啊!”
4 N7 ^- ?( C, M. m4 @1 Z- U    “既然您老人家喜欢,那就劳您为花姑娘摆房吧。”阎老狠一脸谄笑,趴在那黑胖子耳边说道:“人家还是洋学生呢,您老尝尝洋学生的滋味吧。”韩熙听罢一阵放声大笑,阎者狠也嘻嘻地谄笑着。2 P) M4 w5 i9 z  \% k! a1 G- i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韩熙话音未落,一个听差跑了进来。. ~0 B0 P6 b) s6 `
    “告诉账房,支五百块大洋送到吉顺堂来,另外支二百块大洋,给花姑娘置办衣物和房里的一应摆设,快去办来!”  Z$ b2 }# _- u0 L* r* A; f: O: q
    “花小宝,快给韩会长叩头哇,谢他老人家的宠恩啊!”阎老狠眼睛放光了,恨不得爬在地上给韩熙叩个响头叫声亲爹才好。
9 l/ r7 ?& k' R0 b# t+ t. _) k    华文珏此时就是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K" A2 \6 l  P8 y- h% e0 C( D3 j    阎老狠谄笑道:“这姑娘初来乍到,还很不开事,请您老人家海涵。”$ q1 G/ U" L& h6 V/ u% Y0 n
“我就喜欢这样的妞,乍看象座冰山,实则有味极了……”韩熙一阵淫笑。& Q+ \2 N% \3 H' _5 x
    “那就请老人家择个吉日吧。”" _- G' \+ |0 c% I
    韩熙略一思忖:“那就明天吧,我把福泰楼的厨子请来,摆上几桌,我要多请些朋友来为我助兴。明晚也让柜上的姑娘放一天假,一齐乐乐。”
5 P/ }( T/ g' L8 l4 y    韩熙踱到文珏身旁,托起文珏的下额:“泪美人,你别怕,我韩某决不会亏待你,往后花界竞选‘总统’,我一定力荐你名登榜首。”
/ @, }& L' C1 F% k    文珏突然跪倒在韩熙的脚下,放声大哭道:  “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就当买鸟放了生吧。”
+ b0 f. d9 B6 t0 H" j- z8 Q+ k  “起来,别不识抬举。”阎老板两眼一瞪:“韩爷给你一摆房,是你的造化!扶她回去,让小顺子讲讲咱柜上的规矩,开导开导她!”5 t( Q* `3 e  k# n' p& R6 t
    洪祥抱起文珏朝楼上走去,文珏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不‘摆房’,我死也不‘摆房’…”声音被一扇门关住了,虽然小了许多,但仍然是那么撕心裂肺,让人听了是那么揪心落泪。
; o* g) D- X* T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开了,小顺子走了进来,她走到已经呆傻的文珏身旁坐下,叹了一口气:“好妹妹,别遭踏身子了。”她拉过文珏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妹妹,你听我说,我本不想劝你,可我一想到我当初受的那些罪,我还是来了。我们都是苦命,一掉进这个火炕,就随人家摆布了。你若不顺从,他们……他们有的是法子,叫你顺从……我当初比你闹的凶多了,最后还不是依了他们……”, I. Q$ B) [8 H
    小顺子比文珏大两岁,是黑龙江省呼兰县人。她十二岁那年,母亲病逝了。他父亲很穷,为了再娶二房老婆,就把她卖给了吉顺堂,认瘟神为干娘。
: o6 v  U' z# W9 d7 K; K  O    起初,她专门侍候当时吉顺堂红的妓女章香妃,同时逼她学习“打情骂俏”的本领,以进行基础业务训练。次年,便让她开始专门接待六、七十岁的老嫖客。这些上了岁数的老嫖客,大多已是性功能衰退,仗着有钱有势来妓院寻求刺激。他们一般不留宿,只选“清倌”狎玩。2 O  r9 @, C/ W  I& h8 o
    “清倌”就是因年幼,“卖嘴不卖身”的幼年妓女。6 a/ c) [* x; A  U" O  `* C
    有人认为,嫖客不是性欲无处发泄的光棍汉,便是性欲特别旺盛的好色之徒。其实并不尽然,尤其认为性欲特别旺盛的人才到妓院宿娼狎妓,那是相当大的错觉。嫖客中,有相当数量的一些人是因为“阳萎”或自感“性力衰退”而悄悄溜进娼门的。他们是想借表演淫欲的妓女来刺激那逐渐衰退的性功能。或者借妓女的新鲜刺激及特殊技巧,用以证明自己性功能依然“还行”。
; x; I- l3 @" @! [' G) Y6 @% J    还有一类嫖客就更复杂了,他们既不是单纯为解决性欲来狎妓;也并不是证明自己“雄风不减”而滥淫,而是把嫖妓当作一种逃避痛苦或烦恼的一种手段,在温柔乡中麻醉自己,求得暂时的解脱。
, V, h( b+ T$ C5 w2 C! W    更有一类嫖客是以自己的嫖妓的秽行,替自己加上深重的罪恶感,用罪恶感带来的不安来折磨自己惩罚自己…… 3 J& T3 a1 p0 t7 V3 g% G3 e% p: o
    为了适应各种嫖客的需要,妓院的老板设置了不向年龄、不同相貌的妓女,“清倌”,就是妓女中尚未破瓜的年龄最小的一种。
& J5 x$ p2 v' I/ e    小顺子当了两年“清倌”后,十四岁那年,被道外一家大商场的老板相中了,那位老板仗着钱大气粗要为小顺子“摆房”“破瓜”。
: \2 q2 o+ i" H, C* w+ E    这位老板花了二百多块现大洋为小顺子置办了一套高级樟木家具和数十件上好的衣装。可是到了“摆房”那天,小顺子宁死不从,家具砸了,衣服也撕了。阎老狠恼羞成怒。把小顺子好一顿毒打。然后又逼她在管仲牌位前跪碎玻璃。
. r1 c+ m4 X$ c1 ^3 m3 @    管仲是春秋时齐国的宰相,他在倡导兴渔盐之利的同时,以“活跃市廛”为名,在中国首创了“官妓”。据《战国策·东周》记载“齐桓公宫中女市七十,女阊七百,国人非之。”又据宋朝鲍彪,元代吴师道《校注本》注:“闾里中门也。为门为市于宫中,使女子居之。”于是两千多年来,管仲就成了妓院的开山祖师爷。妓女们在管仲的牌位前是“晨昏之叩首,早晚一炉香。”一旦哪个妓女不服从窑主的管教,窑主就罚她在管仲牌位前跪香,一跪便是一宿,再不服管教,就在牌位前执行家法,打死勿论。
# m" O4 X% K- x+ @3 J& J8 O7 K9 N  d1 ]    跪香之后,小顺子仍然不屈服,阎老狠便将麻醉汤掺进水里,强行灌下,然后把小顺子扒光,抬到那个商人的床上,那商人乘小顺子昏睡期间,将小顺子奸污多次。小顺子醒后,发现自己已失去了贞操,便大哭大闹,搅得妓院无法招揽嫖客。   4 f2 U. z( L+ F; {, q
    那商人怏快而去。待那商人走后,阎老狠令洪祥和瘟神按住小顺子,然后将小顺子强行奸污了两次。奸污完了小顺子后,见小顺子仍然骂不绝口,而且还变本加厉,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时间将吉顺堂弄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阎老狠无奈,使出了他的杀手招法,他命洪祥带着几个人,把小顺子送到道外十八拐的“撂倒处”。   + y$ C" g5 j8 X3 w; B1 r0 Y/ k# m
    “撂倒处”也称“褪裤腿”,是一种最低廉的妓院。那些妓女受流氓地痞和窑主的挟迫,浓妆艳抹,倚门接客。说是“接”客,其实是倚门观望,选准目标,便将行人强拉进屋内,有时候大茶壶也助那些妓女一臂之力。只要被拉进门,不管你挨没挨到妓女,那就一律得花钱,否则要想出屋,那比登天都难。到这种妓院来的嫖客,大多是码头工入、车夫和贫苦人。若是乡下农民进城,大茶壶和地痞们勾结在一起,将其随身携带钱财洗劫一空,那农民便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因为当地警察也靠这些妓女吃喝玩乐。 . j3 X; h" r. o, Q8 P1 K/ d
    伪满时,哈尔滨道外江沿、北市场、“十八拐”等地,类似的“撂倒处”有数十余家。“茶壶”们站在门口明目张胆,一件过往的行人就毫无廉耻地喊:“五角,五角,新来的小寡妇嘞!”“清水货啦,如花似玉,美貌佳人!”* W9 L, X6 T. q: W' P+ K
    “清水货”是指尚没得“梅毒”的妓女。然而,这恰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类“撂倒处”的妓女大多患有“梅毒”或淋病。多是上等妓院淘汰患病的妓女,或是人老珠黄的老货。妓女一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比畜牲都不如,而且离死也就不远了。   . [, r" Z' b  f8 f
  “撂倒处”的妓女是在白天接客。嫖客进屋里最多不许超过半小时便得换下一位嫖客。就这样,有的妓女一天中要接待三十多名嫖客。& g9 M" S; l4 C! A
    这种妓馆,屋内只有一铺土炕,一个脏得漆黑油亮的枕头。屋内脏得连老鸨子都不愿进。送饭时,多从窗子塞进几个窝头一壶清水。
9 E  }# z6 u4 Y    阎老狠将小顺子送到道外的后,为了防止她得上梅毒,就指派十来个流氓轮流奸污小顺子,一刻也不让小顺子休息,直到小顺子答应接客为止。两天以后,小顺子下身全部红肿,走路都相当困难了,小顺子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只好答应回吉顺堂接客。/ V* N6 z; D; l/ g1 j; D5 Z
    小顺子回到吉顺堂接客后,吉顺堂的生意马上兴隆起来,由于她年轻漂亮,故一些走马章台的公子哥们趋之若鹜,大有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势,一时间小顺子名声大噪,成了阎宝贵一棵得力摇钱树。1 g+ j2 f4 s/ t5 h
    讲到这里小顺子已经泣不成声了:“这帮畜牲,什么损招都有,我们这些烟花女子要想得到一条清白的身子,那是比登天都难的。”$ L6 t0 u  z7 S7 J$ T1 m
    听着小顺子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诉,文珏更坚定了以死相拒的决心,她觉得,在这个鬼窟里活着,真不如死了好。
# k* O4 v7 [8 }9 k* {" M4 C    “小顺子,”大茶壶洪祥在走廊里张开破锣嗓子喊道:“有位爷点名会你。”
- y' }' o" [& u& E    小顺子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握住文珏的手:“妹妹,忍了吧,没法子呀……唉,想开点,以后姐再来看你。”说完,小顺子转身出去了。立刻就听到走廊里小顺子浪声浪气的笑及肉麻的调情声:“哟,我当谁呢,原来是郑老板哪,哪阵风……”0 n) Z/ r$ L2 m4 e) y0 L( e
    “我的宝贝心肝,爷想你都睡不着哇……”4 ~4 g9 t- e( F1 B3 \
    小顺子的声音消失后,文珏哀叹一声,坐起身,麻利地从被子上撕下一条白布,一头系在床头上,另一头系个活套,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5 D4 K8 {* {. W" f% l    “爸爸、妈妈……”此时文珏心中异常平静,“女儿马上就能见到你们了。”她感到异常的幸福,但又有一点悲哀,刚刚十六岁啊,就要离开人世了。死吧,死了比活着好。
/ g, o$ [7 W, G- ^. ?& U    文珏将活套套在脖子上,往床下一滚……她觉得勒得异常难受,片刻之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真幸福啊。   ! q3 n1 y9 x2 C; B6 A) [/ f
    文珏没有死成。她落在地下的响声惊动了洪祥,洪祥张开破锣嗓子一喊,阎老狠及瘟神拥进屋来。阎老狠解开白布套子劈头打了文珏一记耳光:“你他妈还是放聪明点,老子花钱买了你,你就不能把这地撂荒了。你明天要是还不开事,后天我就把你卖到十八拐‘撂倒处’!”  " A% k+ \( V7 b% x" {
    文珏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睁得大大的。6 d4 Q5 A/ _9 T" k, L) T* X& S
  “我都给你交待明白了,何去何从你自个儿看着办吧!”阎老狠又转身对洪祥道:“给我好好看着,别坏了我的事。”说罢,背着手去了。2 p( |' f! y& v5 T9 a$ K9 g; \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挂钟上的每一声嘀哒声都使文珏心惊肉跳。华文珏在惊恐中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8 J! u) \1 R5 @! x: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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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一套崭新的红漆樟木家具摆到了文珏的房间,另外还有一大箱子衣服。下午三点多钟,韩熙领着七八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嘻嘻哈哈地来到了吉顺堂。阎老狠等一干人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_* u. ]  @3 W9 r  ]% n    韩熙一进门,就龇着一口大黄板牙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阎老板!”. r  r% N+ n8 W5 ~
    “您老就放心吧,保您满意。”阎老狠躬着腰一脸谄笑:“快请诸位老爷入席吧!洪祥,快把花小宝和其他的姑娘都叫到客厅去!”阎老狠说罢将众人领到客厅。
; k4 z  a1 p6 m& Y    不大会儿,八、九个梳油头、着艳服的妓女故作扭捏之态鱼贯而入,然后分别坐在每位来客身边。
9 C+ s" P3 V) |6 j# J0 z" a8 K    “花小宝呢?”阎宝贵有些不放心。
' I# a0 Q& V1 D) [2 H8 M  a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 |5 m  f4 i9 n5 J5 R    洪祥话音刚落,瘟神扶着刚刚打扮过的文珏走了进来。嘈杂的客厅蓦然静了下来,随即响起了一片赞叹声。  4 @% k' G/ n7 n# m6 r
    “韩会长真好眼力,真好福气,没想到咱桃花巷出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3 q+ \8 `* x. q& T
    “太美了,太美了!古人云‘美人四肢百骸无不为人而生……”2 M0 h3 f5 l( K" o: ~4 _
    “韩会长,本人可谓风月场上的老手,逛遍了道外的销金之窟,也没碰到一个像她这么标致的小妞,没想到竟让韩除长捷足先登了,恭喜,恭喜。”一个面黄骨瘦的绅士说完,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 D/ R( E- Y. |    文珏身穿墨绿色旗袍,发髻上插着一朵粉红色小花。墨绿的旗袍,粉红的小花,更衬出她那张白皙的脸庞。那张白皙的脸上淡施脂粉,显得那么凄婉,两眼泪珠盈盈,万种风情中潜藏着千仇万恨。此时的文珏看上去是那么端庄,那么素雅,半点没有青楼女子的轻狂之态。
5 L* |  f, X" y5 a# U0 h    文珏被瘟神推坐在韩熙的身旁,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凭人们品头论足,放声调笑。
8 K3 E. f. z" D: ]8 a0 h  “花小宝,韩会长对你如此厚爱,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会长敬酒。”阎老狠掐了一把文珏,然后把酒壶塞到文珏手中。
! \, M- t! D. V' o) I' x    文珏机械地接过酒壶,往韩熙的杯里倒酒,酒都漾了出来。她都一无所知。
9 G! R) J6 l6 K9 M% |6 k   “看哪,多痴情的小妞……”客厅里掀起一阵轻狂的浪笑。
8 b1 `/ }7 }1 T6 b9 c; U4 i8 a   “会长应该和花姑娘连喝三杯交杯酒!”% T- f7 r# Q6 m
   “诸位,同喜同乐,一齐干,一齐干!”
( y5 C6 }8 ~6 n# _* M    众人都一扬脖,把酒干了。华文珏依旧愣愣地站着。
* D; z4 Q: ]' J7 R6 U- d% K- R   “花小宝,还愣着干吗?还不陪韩会长喝三杯。”阎老狠暗中掐了一下华文珏大腿。
5 ]. D+ I# p: n$ V    华文珏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一连往嘴里倒了三杯,要不是阎老狠制止,她仍麻木地往嘴里倒。1 X2 w2 a) ^: G9 G% G
   “看,酒逢知己千杯少,韩会长今天是遇到知音了……”
  v" c1 [) h' q$ U, S    客厅里浪笑不断。
1 i$ P5 |$ l) e0 s: {    此时的华文珏渐渐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只觉得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张这血盆大口在她的周围晃来晃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 e) `3 y& K5 y( C7 ]    不知过了多久,华文珏觉得喉咙里干得难受,她想坐起来喝口水,忽然发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努力挣扎,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被那条巨大的“狗”控制着。那条巨大的“狗”贪婪地俯在她身上,以红红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身上舔吮着……华文珏一阵颤栗,吓得闭上了眼睛……她突然觉得一阵锐而尖细的刺痛由下腹中心部幅射至全身,带着撕裂肌肤的凛冽含,一下子钻进她的身躯深处,她大叫一声昏死过去。1 C9 F# m: f( L" h( Y
    在昏昏沉沉中,她感到奇冷,下意识地去摸被子,手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的意识有些复苏,忽然想到了什么,警觉的睁眼一看,只见韩韩熙像头死猪躺在她的身边,嘴上流着涎水,鼾声如雷。华文珏一阵恶心,搬掉了压在她身上的胳膊,坐了起来。她一动,下身火辣辣地疼痛,低头一看,见褥子上有着一滩殷红的血迹,她凄沥地尖叫了一声,又昏了过去。4 Q' e1 O  t! u8 ^9 N9 h
    待文珏再次醒来,发现小顺子守护在身旁。9 z4 i; E  y; @, ?" C
    文珏睁着失神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小顺子。0 w0 B( Q. x' a; T9 v
    “妹妹,你总算醒过来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了。”小顺子说着拧了个热手巾替文珏轻轻擦拭着“这不是人的日子,到啥时候有个头哇…… ”
5 G) z0 d  y1 d2 N; y, o- G    文珏听了这话,猛然号啕大哭起来。小顺子一—边流着泪一边劝道:“妹妹;别这样,别哭坏了.身子。”
) _+ k4 P0 y# n    “姐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哇?”
- z& W! k) L+ L    “妹妹,忍着点,以后找个机会逃出去。”小顺子说着警觉地看了看紧闭着的门。 , u. j" C  L) u: Z  f" `1 X
    “能有机会吗?他们看守得这么严?”" C/ ], I: ~( M& q
    “机会总是有的,”小顺子俯下身,低声说道:“你先装着顺从的样子,老老实实地接客,偷着积攒点钱,藏在随身的衣服里。时间长了,他们便会放松对你的看管。如果有客人来堂里‘戏条子’,你就争取去,一旦走出这座楼房,就有机会了。”
4 f* k3 R8 o  P; J. i5 T6 {& W: t    “戏条子”是嫖妓的一种。就是嫖客为讨妓女的欢心,或给妓女撑门面,将妓女带出妓院,让妓女陪着下饭馆、跳舞或者看戏。这些被嫖客“戏条子”的妓女,大多是窑主放心而不会逃走的妓女。即便如此,被“戏条子”的妓女,也要由大茶壶或老鸨子跟着,以防妓女万一逃跑。因为“戏条子”要花很长时间,难免要妓女少招待一些“打茶围”的嫖客,所以嫖客付的费用是“打茶围”的五倍至六倍。一般来说,能到妓院“戏条子”的嫖客,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富商,豪绅或官员。( p1 m5 H1 ^& z: i( D! {& z
  “姐姐,我们这有人借“戏条子”的机会逃走的吗?”: a+ \( c5 l- U. F
小顺子点点头:“有,我当年的师姐章香妃就借“戏条子”的机会跑过一次。”: C8 z* ]) O# i: O
    “她真的逃走了?”
/ E8 L  X2 k, v- I. y5 ?3 L/ f/ j. f    “逃走了,可惜啊,后来又被妇孺济良所送了回来。”
+ g6 P" U0 k: _* J: \3 n# G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2 N( V) T! V1 V# E& d3 p8 p7 p! U    “说来话长了,”小顺子慨叹道。“章香妃是南方一座大城市富商的女儿。香妃姐六岁那年被黑社会的歹徒绑票了。他父亲虽然送去了很多钱,但香妃却被歹徒卖给了人贩子,他父亲落得个人财两空。她先卖给天津的会乐里妓院,十四岁那年又被转卖到哈尔滨。十五岁就正式接客了。她十九岁时,爱上了一个大学生。她把平时积攒下的钱,都偷偷托付给这个大学生。这大学生答应她逃出妓院后,带她到日本去。恰巧不久后,有一个烟土贩子来堂里“戏条子”点名将香妃带了出去。那烟土贩子与她在新世界饭店吃了饭(现道外工人医院址),又领她一块去华乐舞台(今市评剧团)看戏。散场时,香妃乘着人乱,甩掉了大茶壶,拦了辆马车逃跑了。   
1 \% \) q  H2 H2 y8 _- c% j    “她按照那大学生留给她的地址找到那所大学,一查,根本没有此人。她受骗了。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香妃只好投奔到道外的妇孺济良所。谁知这个名为救济扶助无家可归的妇女儿童的慈善组织,却挂羊头卖狗肉,与窑主沆瀣一气。香妃逃走的第二天就被押送到吉顺堂。阎老狠为了杀一儆百,将香妃卖给北市场四等妓院温香里。香妃到温香里不到三个月就染上了梅毒。开始时,她下面肿烂得没了口,不能接客,狠心的窑主让老鸨子把她按到床上,用手伸进她的阴部往外掏烂肉,扒开口子后,仍逼她接客。一年后,香妃的鼻子烂掉了,眼睛也瞎了。黑心的窑主不但不给她医治,反而雇人在半夜将她从妓院拖走,拖到道外七道街电车道南下坡,活活被野狗吃了……”! V. [; o1 e) D; K) a  j& D: Q+ t
    那时候道外的四、五等妓院,以及“撂倒处”的妓女,大多患有梅毒,也就是花柳病。这些妓女多数是二、三等妓院淘汰下来的。到这里嫖妓的嫖客,极易感染上梅毒。7 _% G) h6 v) Z
    梅毒是苍白螺旋体通过性生活感染的性疾病。这种病初发时在大腿的两腋里,开始是红肿,渐渐形成枣核大的肿块,逐渐破烂,流脓流血不止。再过一段时间,脸上生出铜钱大小的疮块,逐渐扩展到鼻肉,直到将鼻子烂掉。这叫梅毒“升天”,也叫“杨梅升天”。此时已病入膏肓了,无法医治,直到靡烂而死。这种病不仅引起外生殖器发生病变,还侵犯身体各个器官,并胎传给第二代。北市场就有个妓女曾生下个婴儿。几个月后,该婴儿全身上下长满了脓疮。
1 H% I6 x" A' y$ Y    梅毒,法国人称之为“那不勒斯病”。西班牙人称它为“法国病”,德国人称之为“西班牙疮”。不过有很多医学史学家认为它是哥仑布从美洲新大陆带回来的,因为在哥伦布于一四九三年初航新大陆回来后的十八个月内,欧洲许多地方即爆发出这种因性交而传染的疾病。如果这种说法确立,那么哥伦布随行的五十名船员回到欧洲后,一个个肯定象花蝴蝶般的拈花惹草,才会造成它在欧洲大陆的流行。另外的一种说法是:认为梅毒螺旋菌原先是一种无害既有细菌,但因突变而产生致病能力;有的则认为梅毒古已有之,但并没有大流行,很多中古世纪文献里记载的麻风病其实就是后来所说的梅毒。9 s; i6 I6 I$ s: S$ q9 ?
    中国最早发现梅毒是1505年,地点为广东地区。据传,是西班牙船队经商到印度,船员和商人又把梅毒传染给印度人。印度人又把该病传到我国。十六世纪初明代医学家陈司成在其著作《霉疮秘录》中详实记载了梅毒病。当时陈正在闽粤一带行医,正值梅毒传入。人们把这种病叫“广疮”或“广东疮”或“杨梅疮”。陈氏称之为“霉疮”。明代医药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杨梅疮,古方不载,亦无病者。近时起于岭南,传及四方”。由此证明,在十六世纪以前,我国不存在这种性病。( j& Z* ]( K4 E1 f) [6 I9 O
    伪满时,青、链霉素之类的抗菌素药材尚未问世。大多是日本进口的“914”或“606”等药,价格十分昂贵,一般靠工资收入的工人、店员等,是不敢问津的。那些人为了医治梅毒,只好求助于江湖郎中,多采取所谓“以毒攻毒”的办法,叫患者用面饼夹裹着活蛇、活蛤蟆、活蝎子、活蜈蚣等生吃活吞,吃时患者用牙一咬,这些生物叫出声来,顺着面饼直流血水,让人见了,恶心欲吐。有的梅毒患者竟因吃这些偏方,中毒而死。
6 t1 L$ I7 X* r' f% e' }, D0 H    妓女将梅毒传给嫖客,多是有意报复而传染的。这种报复心理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怀恨自己身陷妓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因而仇视所有的嫖客。有的是由于嫖客伤害过她,她便借机报复。最有效的传染方法是在嫖客来留宿之前,自己先服下泻梅毒的峻药,便可以了。( ^! ~- s# h1 V7 o3 ]  V
    据哈尔滨一九一八年二月十六日出版的《远东报》报道:“近年滨江嫖风大开,各妓女向不检验,以致花柳病传染异常剧烈。据最近调查西医及各病院,每月前行疗病者接踵而至,询之皆为花柳病,医生大有应接不暇之概云。”3 @6 W/ |" I, I3 ~7 F0 p3 X  D
    到了伪满时,各类专治花柳病的诊所(院)光在道外就隋四十家。每天的报端都有关于治花柳病患者酌广告。
' @9 R6 i2 d, [    一九二九年出版的《滨江尘嚣录》一书翔实地记载了哈尔滨妓女的检验情况。书中写道:“花柳病之害人,胜于精枪利剑,言之实堪悚惧。范范禹甸大好男儿,逞一时之欲,贻毕生之戚;捐躯温柔乡里,遗害妻子孥子孙者,奚止万千。益以环境逼迫,不得自拔。章台春色,尤易撩人。可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嗟呼,勒马悬崖者能有几人;明知故犯者比比皆是也。兹红尘十丈之滨江,诚望而生畏焉。盖繁华社会,有无量之花柳之微菌,蠕蠕其才,不经自走,不翼自飞,殆走马章台者之公敌邪。) S0 V) t- r& t$ |, K" B
    “本埠日本娼室每周均由日本有司检验二次,朝鲜娼妓则每周一次,俄妓则归特区警察方面主司,则每月一次。道外则归滨江公安局办理。合荟芳里及诸零星下等娼妓共两千余人,其检验于否,则不详悉。但不惟知每值阳春三月之际。发梅毒病者大有人在。此实堪注意者也。盖妓女之皮肉生涯,原属公开营业,因为众矢之的,故什己九染花柳病。轻者白带,重者梅毒。狎妓者以有用之身躯,作孤注之一掷,危险殊甚。为尊重人命,强国健身之起见,对妓女之不严行检验,致使淫毒遗祸无穷。想地方主管有司,实不得辞其咎也。吾人相徒之习语,有官就有私,有私就有弊,诚中之言也。假令官方派人检验,则黑幕重重,其结果与未检验等。一般人所以故知其危而蹈之者,因有多数号称专门的外科医生,跟其后也。彼辈每籍口包治花柳,专打药针。一面娼窑日甚发达;一面庸医日益牟利。于是寻花问柳者,有恃而无恐。盖虽遗害子孙;尚可自保身命,因而繁华社会,流毒无穷。瞻望前途,不胜浩叹……”
* C/ Q( }+ W+ l  a! f    除个梅毒,还有一种更普遍的性病在妓女中广为流行,那就是淋病。十个妓女约有六七人有此病。淋病,是革兰氏阴性双球菌,接触传染,发病率最高。这种菌仅入男性生殖器官。如副睾丸、输精管或女性输卵管之后。引起炎症,排尿困难,男的走路拉垮,撒尿时疼痛难忍,有尿就是撒不出来,有的患者头顶着墙,咧着嘴咬着牙强行排尿。由于发炎输卵管或输精管管壁堵塞,精子或卵子不能通过,会造成永久性的不育之症。
  u7 }( R/ B8 i3 ^    尽管伪满时的警察局规定每月让妓女检查一次身体,但大多都流于形式。即便是查出了性病,只要通融一下医生或警察,所谓通融就是用钱去贿赂,仍可继续营业。所以妓女中的性病患者,一直是有增无减。
' g3 U  @- k0 R3 e% D$ W6 M    一九四六年哈尔滨解放时,有关部门做了一次调查统计,患有不同程度的花柳病患者近两万人,其中妓女中百分之四十是花柳病患者。花柳病始终是折磨妓女身心健康的另一大恶魔。   & Q! @$ k3 f+ s8 @2 Z9 |" Q
    小顺子的讲叙,使文珏感到极端的恐惧,她犹如孤身一人在漆黑的夜晚来到魔鬼的宫殿,面对着狰狞的鬼怪,她只有极端的恐惧;无可奈何的恐惧!
! @9 ?" N7 I6 g5 X吉顺堂共有各类妓女九名。其中象小顺子、文珏这类被拐骗到妓院,属“一道黑”的妓女只有四名。还有一名“年期”妓女,两名“清馆”和两名“自混”妓女。& M: B' f* P5 J6 ^* |1 K/ H5 v2 Y
    这两名“自混”的妓女,一名叫小兰桥,一名叫文仙。她们自愿为娼的目的却大相径庭。! F- I  l  y$ o4 K5 R
    小兰桥是妓女中少数的“玩票者”,并非生活所迫。她年芳二十四岁,是道里一家大贸易货栈老板的小妾。她丈夫有三个老婆,她排行老二。由于她丈夫娶了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女人后,她便失宠了。每当她丈夫领着三老婆去外地经商,她便瞒着家里,偷偷来到吉顺堂,借阎老狠的房头和别的妓女的许可证为娼。她当妓女并不是图钱,而是逞一时之气报复她丈夫对她的冷落。为了寻求刺激,填补内心的空虚,她大多是傍晚时分来,晚上十点来钟离去,极少留下过夜,她比较自由。
1 m& s- z0 A, D" X    文仙今年二十七岁,因丈夫走私火柴,被日本人抓进了太平桥附近的矫正院(今太平桥百货商店址)。她无力抚养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养家糊口,被迫到妓院卖身。当时哈尔滨的妓院中,类似她这样情况的很多。她们虽然有一定的自由,但最终的结局并不比卖身在妓院的妓女好多少。) |# K  ^5 [$ M' l
    她们刚入妓院时,先得免费接几天嫖客。这些嫖客首先是窑主,其次是当地的官员,最后是地痞流氓。目的很清楚,就是用肉体换得这些地头蛇的庇护,免得以后来找麻烦。对这些地头蛇一时照顾不到,说不上什么时候找上你来,不把你弄得晕头转向,他们是不罢手的。这类地头蛇被妓女们称之为“叉杆”。& }. H/ \: z1 Q; ~
    阎老狠请韩熙为文珏“破瓜”,其目的就是为“叉杆”溜须拍马。以借住黑社会的势力顺顺当当开他的妓院。
1 y4 s# H3 |; H5 }    就这样,韩熙将文珏霸占了一个月,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临走那天,他将文珏拥在怀里,端着文珏的下颌,龇着一只大黄牙道:“小宝贝,其实我并不是妓院的常客,我专门睡你这样的处女,第一是说明我有钱有势,这证明我的身份;第二是证明我宝刀未老,雄风未减。第三,为处女破瓜,可以采阴补阳,这是道家的养生之术,可以延年益寿……”说完,他裂帛似地狂笑起来。
& ~  ~. h9 L8 |1 |% ?+ M0 b    文珏看着韩熙惦得意洋洋的样子,恨不得把他撕个粉碎。正是这个天地间最丑陋的野兽,残暴地夺去了她处女的贞洁……6 J8 N. f9 T* [: z  t; v+ Q
    然而,在虎豹豺狼的利爪下,文珏一个弱女子,除了哭泣颤抖,又能做何表示呢?
, ~3 N  O3 P) q  N3 l! [    阎老狠见文珏不再闹了,心里十分高兴。就在韩熙离去的那天晚上,他奸污了文珏。那种疯狂劲是以十二分的醋意,又带着几分仇恨的。处女他是无权消受的,虽然他是窑主,一则要讨好黑社会势力,二则要把初夜权卖个好价。所以他身为窑主,也难免不吃一些“残羹剩饭”,他能不仇恨,能没有醋意?只是小兰桥刚来是他睡了第一夜,可小兰桥来到他这玩票时,已是残花败柳了。阎老狠虽然垂涎文珏的肉体,但文珏躺在那里和木头一样,连死人都不如,所以他未免不太尽兴。第二天,他给文珏送来几本淫书,什么《玉蒲团》、《痴婆子传》、《绣榻野史》等让文珏看。他又特地嘱咐瘟神向文珏传授房中术。   & m  T; {2 D! v' S+ k
    瘟神不管文珏是否听得进去,就唠唠叨叨地给她上起“课”来:“房中术是如何使嫖客尽兴的方法,性交对我们这行来说,不是享受,而是一种劳动。为了避免自己过度疲劳,又要使客人满意,这就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
2 V3 Q9 l& _$ P5 C' E2 L瘟神借着这个机会,得意地讲她年轻时候的功夫韵事,直讲的口吐白沫。那种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人又可气又可笑。她不但手比口述,还把一些紧.要的关键不知羞耻地“示范”出来。她让文珏爬到她身上,文珏不肯,她就把被子卷成一卷,抱着扭动让文珏看……/ u1 Y% M( Z4 z4 `) f. I( k
    韩熙将文珏过手后,市面上那些纨绔子弟对文珏早已虎视眈眈了,他们蜂拥而来,个个点名要花小宝相陪,弄得文珏每天都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 B/ y. C3 N$ f) _0 G8 e9 e春天过去了。这几个月的风尘生活,文珏好像过去了几十年。苦不堪言的日子使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下子成熟了。她看透了这个吃人的社会,她更加憎恨这个吃人的社会。: v3 B' b0 C" |/ V' |5 y
    夏日的一个傍晚,天闷得让人窒息。一个嫖客冒着十身臭汗走了,文珏拧了个手巾,擦了一下消瘦的脸庞,她长透了一口气,倚床坐在那里休息。不知从谁家收音机里传出日本歌曲《满洲好地方》,随着阵阵夏风刮进屋来。她懒得起身关上窗子,便用手捂上耳朵,躺在床上,伸展着疲乏的腰肢。# H2 Y7 Z+ C2 V( v/ e' z' m
    这时,阎老狠走了进来,文珏一翻身脸转向了墙壁。阎老狠对此并不介意,他嘻嘻一笑,拍了文珏的屁股一下:“花小宝,咱桃花巷你可挂头牌了,每天都有那么多客人前来会你,小顺子的宏运落到你头上了,嘻嘻,待有时间我领你去看看戏,犒劳犒劳你。”阎老狠说着又拍了拍文珏的屁股。文珏仍然无动于衷。阎老狠也不生气。在他当窑主的生涯中,象文珏这样受过中等教育的女孩子太少了,而且象文珏这样冷冰冰的执拗劲也太少了。一般破瓜后的妓女对窑主百依百顺,唯命是从,文珏不是那样的妓女,她永远有她自己的那股犟劲。说实话,就凭这股劲,阎老狠还真有点喜欢上她了,不仅阎老狠,就是有些嫖客也喜欢文珏这冷冰冰的劲。嫖客背后都叫文珏“冷美人”。阎老狠还想说什么,洪祥突然把那个瘦脑袋从门缝伸进来:“哟,爷在这。”说着洪祥那张瘦脸堆下笑来:“花姑娘,楼下来了位阔老。点名要会你。”阎老狠悻悻走出房间。文珏慢慢起来,来到了楼下。只见一个穿丝绸小褂的矮胖子,正背对着她欣赏墙上的一张山水字画。文珏一怔,这矮胖子的背影也太熟悉了。
7 a; @- i) s& d: x5 i7 j    “爷,让您久等了……”文珏镇静地朝那后背略一躬腰,那嫖客慢慢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史易正大吃一惊。   
7 S6 n9 d' A# k  _, Q  |    那嫖妓者正是文珏的三姨夫史易正。
' w9 l  X' c, T  o$ l/ E, y5 T    “你,你……是花小宝?”史易正瞠目结舌。
: z) I- J& |( Z6 ]! q    文珏微微一笑:“怎么,爷不相信,这还能有假?”# G- i: \3 b- P, }1 B
   “你是花小宝,你,你不认识我了?”,
) x' J# |6 _  w+ l1 Z    文珏故作媚态,此时她心里恨不刮史易正几个耳光子。“爷是初次来,我怎么能认识呢?”+ S5 R# A1 S- |
    “你,你太像一个人了……”0 q. S  R: |6 C' O# c
    文珏还想说几句什么,见洪祥像橛子一样立在那里,便道:“走吧,爷,到我房里去吧。”3 j- }7 ?, n0 m/ V  C3 d0 e% r+ V; V: w
    “爷,您是‘打茶围’还是‘住局’?”洪祥被脸上挤出一丝笑,躬身问。9 O; T: Q# `1 @' j1 j
    没等史易正回话,文珏抢先答道:“爷当然是‘住局’了,是不是,我俩一见如故,岂不能春宵一度?”3 k3 b0 i9 T( L8 Z1 c! v
    “当然,当然,千载难逢,岂能错过?”史易正说着将手搭到文珏肩上。史易正拥着文珏来到房间,文珏将史易正安排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水,然后丢了个媚眼:“爷,您先歇歇,我去嘱咐安排几个小菜下酒,今晚和爷好好玩玩。”说着抿嘴一笑走了出去。6 d" Z% V7 m% i
    史易正见花小宝万种风情,他骨头都酥了,不禁心猿意马,按捺不住,恨不马上将文珏扒光,马上就做了一处才好。他咽了一口唾沫,强压下熊熊的欲火,暗自喜道:“这花小宝和华文珏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像极了。我真艳福不浅,华文珏我没得手,老天爷又给我送来个花小宝。哈哈。”/ B+ r" F% W$ D# E& Y. b) \
    文珏走出屋子,径自来到小兰桥的房间。小兰桥今晚没客,正对镜顾影自怜。一见文珏进来,懒懒说道:“妹妹,这么闲着?”; |5 e( Y- c& l) J: k+ @
    “姐姐,一会你回家吗?”兰桥点了点头:“没意思,早点回去算了。”# J7 ^! w1 u! @
    “姐姐,你回去帮我办点事。”- l* k; F; X" V4 `( d- q, s) S6 `
    “有事尽管说罢,咱姐妹一场。”  {2 q: j% d3 l: |: c5 I
    “姐姐,您到高士街给我送封信。”5 d: f# @  ^) C/ h* f$ x8 I
    “中,也就多走几步路,我这有纸有笔,你自己写吧。”
5 W' o: J+ g  R: z2 \7 w    文珏匆忙写了一行字,然后封好:“姐姐,烦您将这封信送到高士街靠警察街那头的那家旅馆,把信交给老板娘杜美娟。您就说有人托您捎来的,别的什么也不要说。”
8 Q9 R0 ?% G9 M% c% [& A+ V    “好吧,”小兰桥微微一笑,“你又捣什么鬼?”; K& u! b$ k4 i) Y) t' z1 q
    文珏回到屋子,一个劲地与史易正说俏话,劝他喝酒。弄得史易正心旌摇荡,神魂颠倒。
1 k1 M9 g! h( E4 {$ w4 a. _: \    文珏见他已经有八分酒意了,说话舌头都大了,觉得到时候了,便柔声细气地问道:“方才,爷说我像一个人,我像西施吗?”
/ b: w# S+ D- d/ Q& K3 a    “不,不,你比西施美,你,你,你像我外甥女,像极了……”. W8 \( k9 \. }  _+ H  a1 C
    “这么说,你和你外甥女好上了?”
) N5 p( z- j: M, S    史易正瞪着通红的金鱼眼恨恨道:“别提了,我费了不少心思,绝了她的后路,谁知刚要上手,却被我老婆搅了……”   
  R, K, O8 Z' e' G    “你怎么绝了她的后路的?”
  H( X5 U, h/ U8 v5 d0 b; `    酒后吐真言,是人的一大弱点。这话本来史易正是不能轻易和人说的。可今天他非说不可,一则有了八分酒意,二则借着酒意,他有些卖弄,“你不知道,她爹得罪了日本人,蹲了笆篱子;我乘机给日本人写了一封检举信,她老子马上见了阎王……”, T6 Z" k3 E; a2 S2 z
    文珏听了,惊得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诬告父母、落井下石的竟是史易正这个灭绝人性的东西。文珏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咬下史易正一块肉来替父母报仇。她暗暗下决心,非报杀父之仇不可!& c  ~/ _4 H2 J" I# r9 y
    史易正讲完便撕解着文珏的衣服,文珏和他周旋着。正在这时,忽听楼下一阵大乱,传来一个女人的破口大骂声:“史易正,你给老娘滚出来,你这个王八养的,跑这撩骚来了……”
9 m. `1 n+ |( c3 V5 i# J    文珏心中一阵暗喜:“她果然来了!”
1 ]. v. K- l: C+ M: T8 C    文珏故意将门敞开一条缝,让骂声更真切地传了进来。史易正脸色蓦然变了,搂着文珏的手一下子松开了。8 I! a$ S* Y6 X2 Q3 E2 R7 {
    “史易正,你这个王八蛋,你别装聋做哑,马上从花小宝房里给我滚出来,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老娘脑后有眼……”那女人气得直跺脚。3 K7 V/ P- m: @. |( k% n% c4 N  c# d
    “太太,您别闹了,这里没有姓史的。”洪祥耐着性子劝着。8 R" C" ^) [8 u6 L: n4 Y
    史易正惶恐不安地道:“真邪门了,我太太怎么能找到这来呢?真他妈扫兴,我喝口凉水都塞牙。”
! [9 ^- q- k, Q  b  ?% S    楼下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文珏的三姨,是文珏那封信唆使她来的。文珏知道她是个醋罐子,倘若知道丈夫逛妓院,是不会善罢于休的,果然,她闻信疯一样地跑来了。
5 Z) C  s7 `( i& l    “姓史的,你还不滚出来,老娘就上去撕你的脸了,你们别拦我,别拦着我……”那女人显然是被洪祥拦住了。否则早冲上来了。
& x/ ]+ o0 b! Y3 v    史易正哭丧着脸:“坏了,这老娘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I% J7 B) E* \
    文珏讥讽道:“还不下楼叩头认个错,搅得其它爷都不安生。”
- I& ~# ?# P  v7 i6 d0 l" R    史易正擦了把上的汗水,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走出文珏的屋。在他朝外走的时候,文珏轻浮地拉着史易正的手撒娇:“爷呀,真舍不得你呀,本想和你畅情快意,一度春宵,没想到您太太坏了你的事,你可要再来呀!”
* U0 d3 z2 \( L* V3 X    “一定来,一定来!”/ ?2 t$ q/ ]9 k+ D
    “你们男人都是骗子……”文珏不顾楼下的骚乱。“我要你留下信物。”文珏说着拉起史易正的手,很麻利地将他手上的一只金戒指褪在手里。% Q! S" h( l. I: r' q8 E
    史易正虽然有些心疼,但已到了楼梯口,不好在老婆面前再和妓女拉拉扯扯,只好怏怏地下楼了。
( z7 l6 x( C3 W& M6 R! ]2 P    史易正刚到楼下,文珏立刻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厮打声,夹杂着那女人的哭喊声:“好你个狗娘养的,你还敢打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到局子去告你,把信那些烂事抖抖……”
& W% q8 U/ P; l    “我的亲娘,有话回去说。在这嚷什么,我再不来就是了……”史易正告饶了。2 R0 |1 j, n' m; k$ t4 ?. ~
    声音渐渐远去了,看热闹的妓女纷纷各回自己的房间了,吉顺堂又恢复了往日的死静。3 t4 g" K3 Z& ^4 `0 F4 Y% P
    文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是她到吉顺堂这三个多月的第一次发出内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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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说明:道外荟芳里(圈楼)院内。# G, n& s' ^9 b2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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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53: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傍晚,文珏刚把一个“打茶围”的嫖客打发走。忽然听到小顺子房间里传出一阵厮打声,夹杂着桌椅、茶碗倒地的响声,文珏惊慌地来到走廊。只见管这一带的警察侯七骂骂咧咧地赶来,与洪祥脚前脚后进了小顺子的房间。须臾,一个满脸流血,衣服被撕破的汉子从小顺子房中被扔了出来,接着跟出来侯七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9 Q+ c* I: C/ U* }9 ]    待一干人下楼后,文珏进了小顺子的房间。只见小顺子房间被砸得一塌栅涂,桌椅板凳都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小顺子木头人一样地呆坐在那里。
3 F6 j, w& y& F    “姐姐,这是怎么了?”, P' T8 t! H  S: L
    “被砸了,”小顺子喃喃地道:“和侯七一块出去的那个壮汉是太古街一家粮行管事的,经常来咱堂上会我,说是喜欢上我了,还说要把我赎出去。哪知道这事传到洪祥的耳朵里,洪祥便告诉了阎老恨。他知道后十分恼火,教训我不要与这嫖客打得火热,要我甩客。这不,今个那个管事的又来了,呆在我房里赖着不肯走。洪祥见赶不走他,便在外面找了个‘窑皮’来打他。没想到,这窑皮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这‘窑皮’放起赖来,把自己的衣服撕烂,并砸了我房里的摆设。侍候七来后,这‘窑皮’便反咬一口,说是管事打伤了他,又砸坏了家具。”
! l0 @7 |7 j2 ]" L    “窑皮”是当时社会中一些专门靠敲诈勒索妓女为生的地痞无赖,或者说是窑主专门豢养的打手。窑主一旦发现哪个嫖客与妓女打得难分难解了,那嫖客想帮助妓女从良。窑主怕断了自己的生财之道,在妓院引起消极影响,便唆使“窑皮”来恫吓那个嫖客。当嫖客和他相好的妓女情意正浓时,这“窑皮”便冲进房来无事生非。有的装做醉汉耍酒疯,有的破口大骂胡打乱砸。遇到老实的嫖客,只好自认倒霉,不但白挨打,还得出钱包赔砸坏的东西,遇到硬碴子的嫖客,“窑皮”不是嫖客的对手,“窑皮”打不过嫖客,就用东西把自己的脸砸破,然后将污血满脸一抹,便躺在地上装死。这时候窑主则趁机请来警察,狐假虎威地敲诈嫖客,扬言到警察所理论。大多数嫖客不愿将自己嫖妓之事弄得满城风雨,便自认倒霉,出钱了事。再说,这些警察都是靠吸妓女血寄生的,能不偏袒窑主吗,嫖客就是到了警察局也有理难辩。但是,如果碰上了后台硬的嫖客,窑主知道自己惹不起,也会见机行事,假装把“窑皮”送到派出所拘留两天,以息事宁人。因为“窑皮”都没正当职业,成天混迹于各个妓院之间,所以那时候也把这类人称为“混混儿”。
! h8 v: d8 ~8 H( _( Y) o2 h    文珏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帮助小顺子收拾屋子,突然,文珏发现小顺子床头的褥子底下露出几张彩纸,她便顺手抽了出来。小顺子蓦然脸色大变,连忙把门扣上:“这东西不得了,日本人看见要掉脑袋的。”
; z# S0 |# }7 `' D    文珏将那几卷彩纸打开一看,原来是共产党地下组织散发的反满抗日的传单。
" o3 K6 w, o) B+ ]2 |$ F: D$ ]    “你是从哪弄的?”文珏有些耽心。" a/ C! A+ s& J! D
    “刚才那位爷在路上捡的,当时天黑,他没来得及细看,便当手纸带到这来了,快烧了吧。”小顺子紧张地说。
/ C8 l0 U+ E) k6 F2 ?4 b. z    “好吧,我烧了它。”文珏应了声,便来到走廊的炉子前,就在她刚要把传单往炉子里塞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见走廊没人,就把传单塞进自己的旗袍里,然后故意将炉盖子弄响了几下。她回到自己房后,将传单藏到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C0 h, ?9 v4 b1 M$ m  m
    过了没有几天,史易正果然又笑嘻嘻地来到了吉顺堂找文珏。文珏心中暗喜,我正等着你呢,今天该是我报仇的日子了。
! [  [3 _: J) K/ p/ I- X4 V    待夜宵摆上来后,文珏娇嗔道:“上次爷回去,挨了太太几个耳光子?”5 b5 o7 P7 B) I. e$ \4 W8 e" m& ^
    “为了你这俊妮子,她只要打不死我,我就得来。”史易正说着掐了文珏脸蛋一把。" D7 W- K  E; k; t# H
    文珏给史易正倒了杯酒:“难得爷如此厚爱,我一定陪爷喝个痛快,我先敬爷一杯。”文珏说着坐到史易正膝上,将一杯酒灌进史易正嘴里。几杯滑落肚后,史易正便将那油光光的脸贴向文珏那凸起的乳峰上,色迷迷地对文珏动手动脚:“小宝姑娘,今天可要让大爷我尽兴呵!”   
( L# m2 W2 u/ d4 q% {5 F% j  “您急什么,夜长着呢!我喜欢七分醉意的汉子,不喜欢温吞吞的。酒是色媒人吗,你不喝好了岂能尽兴?”
, Z  ~+ O2 [$ t    一壶酒很快见底了,文珏晃了晃空酒壶道:“爷暂稍候,我再取壶酒来。”说着她从史易正怀中挣脱,一扭身子出去了,临出门又丢给史易正一个媚眼。8 a5 D9 n8 w; `% j# [
    一会工夫,文珏端着壶酒满面春风地回来了:“爷,我今天太高兴了。来,咱干了这杯酒,然后我侍候爷,任爷一展雄风……”说着她又给史易正酌满了一杯酒。史易正一扬脖又干了一杯。 ! g. W# `( R) U; b" z
  此时的史易正骨头都酥了,那色迷迷的馋相,就像大灰狼看见了肥羊羔,恨不马上吞进肚去。“好,咱喝完这壶酒马上上床……”史易正说着端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然后放下酒壶,一下抱住文珏,睁着被欲火烧红的眼睛道:“快,快来呀……”史易正一面说着一面把自己脱光,然后将衣服胡乱地扔在椅子上。
' l0 Q5 w1 S$ X1 q$ I    “宝贝……快点……磨蹭什么呢。”史易正朝站着的文珏喊道。
" d7 k2 b! \6 i+ Z# P( ?2 H    文珏把史易正的衣服捡起放好,假声假气地说道:“馋孩子,忙什么,好戏在后面呢。”文珏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地解着旗袍的扣子……! q1 Y% S" H* J$ P3 ~
    这时候门“砰”一声被踹开,侯七像个疯狗似地闯了进来,后面是洪祥和一个日本宪兵。文珏尖叫一声,用旗袍掩上了雪白的胸脯。# U, J* u2 x3 m  c9 E/ s
    侯七跳到床前,把赤条条的史易正拉了起来吼道:“我们搜查赤党分子,你良民证呢。”! b6 i6 P! w4 U0 P' h
    史易正拉了条被子围上,慢慢腾腾地掏着口袋,嘴里一个劲地嘟囔着:“晦气,喝凉水都塞牙。”他在掏良民证的同时,在口袋里又掏出一迭彩纸。
& _  i' F/ t/ ~" f  H) Z, @& \$ O “那是什么?”侯七眼睛像锥子。9 ^4 K7 Q( h9 Z$ o3 S! A* N
    “都是,是些账单。”史易正说着往里塞了塞。9 b8 l) q/ N3 u) b
    侯七一把夺过上衣,从里面掏出那打纸,打开了一看,二话没说,猛地给了史易正一个耳光子,史易正一趔趄,差点栽倒:“你……你妈的,干什么打……打老子?”1 ^7 H1 f/ `% F+ x* n- @! R
    “我打你,我他妈拆了你。”侯七又是一记耳光,“狗胆包天,你敢反满抗日。”侯七朝门外的鬼子一躬腰:“太君,这小子是共产党,用这些传单煽动国民闹事……”
9 [' T, ?" A' ^+ f2 U* A+ w% h    “那,那是账单,不,不是传单?”6 O, F0 j6 A& e, R  g' T
    候七将传单往史易正眼前一晃,“你妈的,这嘴是硬,白纸黑字,走,到宪兵队再说!”
# `, M) c3 H$ \/ k. a: E1 I    史易正傻了:“老总,老总,那不是我的东西,我冤枉,我实在是冤枉呵!”   % q$ u/ }& U5 B, ?  `) _; m2 Q# H
    那日本宪兵唰的抽出腰刀,用刀背在史易正背后猛砍了一下:“八格牙路,快快的?”史易正的背后顿时凸起一道血印子,疼得他杀猪般叫了起来,此时他的酒劲全没了。
4 J, h7 ?- r( @. O, P8 F    史易正跌跌撞撞穿上衣服,哆哆嗦嗦地被日本宪兵带走了。
/ a# K8 R4 p- }8 v/ e" l; m    文珏笑了,但她的笑却像是哭。
: B$ s3 X. ~5 @( B  X$ `: N    原来,这一切都是文珏搞的鬼。上夜宵的时候她对洪祥悄悄说道;“我接的那个客可能是共产党,他口袋里装有传单,他还要让我偷偷跑掉,你看怎么办?”% k5 N6 s- W' Y* |6 g4 N
    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是不是共产党洪祥并不在乎,重要的是别让文珏这棵摇钱树跑掉。洪祥一听觉得关系重大,万一碰上警察查窑子,万一搜到传单弄不好会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日本人的宪兵队他是听说过的,只见有活着进去的,没见着活着出来的。想到这里,他屁都吓凉了,马上出去找到侯七。侯七一听大喜过望,发财的机会来了,当即叫了个日本宪兵,匆忙赶到吉顺堂,果然,人脏俱在。3 X  ^0 X7 s7 }3 ~% ]
    那日本宪兵一发淫威,洪祥吓的尿了一裤子,一直过了好多天,他想起来都后怕。3 M& ?& w) B4 R; I
    第二天,文珏从哈尔滨出版的《午报》上看到一则稍息:“昨晚,警方从荟芳里一家妓院捕获一名赤党分子。从其身上搜出数张反满传单。经审问,他供出系赤党一员,企图散发传单,煽动国民仇视友军……今晨已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9 Q2 Z  F1 s- X! H2 m, U    文珏看罢这则消息,两行热泪  然而下,她遥望茫茫的苍天,心里默念道:“爹,妈,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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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 ^& ]; J& |  道外码头上有个专管水路码头的把头,叫杜照年,人称三阎王。此人统领两千多工人,在道外很有势,不仅如此。他在黑社会也颇有势力,手下有百十多人为他卖命的亡命之徒。此人四十多岁,长的人高马大,一脸落腮胡子,他虽有四房太太但仍不满足,常浪迹于花街柳巷。他风闻吉顺堂有个小妮子花容月貌,于是便望风而来,他一见文珏,便大喜过望,大呼果然名不虚传,当下交了一个月的包金,终日泡在吉顺堂。   
# V. N) m* {& V+ V7 b* d" q9 Z9 |% V    杜照年的到来,给茫茫苦海中挣扎的文珏带来了一线希望,因为杜照年曾不止一次说过,要赎文珏出去,做他的小妾。华文珏对杜照年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她相比较之下,她宁可当人的小妾,也不愿意在妓院里浪迹了。只要能脱离这个魔窟,她死都愿意,何况是做人的小妾了。只要杜照年有这个心思,她就决心缠着杜照年不放。因此,文珏使出全身的解数,百般殷勤千种奉承,终于使这位杜照年魂不守舍了,最后杜照年满口应承,决定赎文珏从良,做他的第五房太太。- O0 n. J3 c( N: Y! T. ^
    阎老狠知道这件事情后暗自叫苦不迭。这位杜照年非同别人可比,他也在家礼教,而且长阎老狠一辈。阎宝贵深知来硬的不是杜照年的对手,必须来软的,使些计谋,迫使杜照年放弃他这棵“摇钱树。”     V4 S- d2 M6 i1 a; i  c; B
    于是,阎宝贵请韩熙出山,让韩熙出面去劝杜照年。请杜照年看在家礼教“三老四少”的面子上,讲讲“义气千秋”,放弃让文珏从良的希望,因为为了一个女子不能伤了义气。可是,杜照年被文珏弄得灵魂出窍,根本不吃这套,没给韩熙面子,弄得韩熙也下不了台,阎宝贵为了圆韩熙的面子又破费了不少袁大头。韩熙虽然也是黑社会的头目,但他也不敢碰杜照年,何况一个小小的阎宝贵了。只要杜照年使个眼色,吉顺堂刹时便可夷为平地。你道为何,杜照年手下不仅有百十多个吃生米的亡命徒,而且他和关东军驻哈司令部修三大佐有很深的交情。所以,他能光顾吉顺堂,用他的话来说:“是看得起你阎宝贵。”2 r7 N- |# K! b7 t
    杜照年扬言;“钱上好商量,人是要定了。”) W3 q2 B8 A& t; K5 `( L6 u7 H
    阎宝贵白白破费了不少钱财,死逼梁山,只好忍痛割爱了。先放了文珏,暂缓一下,以后再见机行事。+ _' ?' [$ K, s& W% W4 L! l
    这天,杜照年派人送来一千块大洋,四盒大礼;阎宝贵只好当面放人。3 Y' I: G" g' p" Q( V1 X, Q" b* Y8 }+ K
    文珏迈出了吉顺堂的门槛,迈出了这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火坑。望着蓝蓝的天,她深深舒了口气,恨不把她被骗到吉顺堂几个月的积怨全部吐出来。不管如何,以后再也不能过这种日子了。她想的太简单了,命运之神只不过又同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 w: X5 K2 k5 v    杜照年并没有把文珏明媒正娶地接到自己家里;而是瞒着家里的太太,特别是四太太,把文珏安置在道外南勋街的一所房子里。这是杜照年偷着买的私宅,里面一应家具齐备,还有两个仆人供差使。$ I" `2 y# o& l" T* M2 m5 {
    杜照年为什么把文珏安排在外面?原来杜照年有个毛病,就是怕老婆,尤其他的四太太,这女人不仅爱吃醋,爱拔尖,更使杜照年不安的是,她是道外地头蛇之一李九鹏的侄女,而且杜照年与修三大佐的关系,也是靠四太太用肉体换来的。如果招文珏为妾的事让她知道,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  g8 p3 `8 L2 ]    杜照年这些短处,很快就被有心计的阎老狠知道了。他马上心生一计,巧妙地与杜照年的四太太拉上了关系,将杜照年纳妾的事及住所和盘托出,然后又送四太太一对纯金手镯,唆使她逼迫杜照年把文珏休掉。6 b: T: f9 y, W. K* ?1 W* j. r* u
    四太太一听此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面骂着杜照年的祖宗,一面带着几个打手风风火火来到南勋街。先将房内的摆设及文珏的衣物全部抄走。然后叫人押着文珏,来到杜照年江边的办事处。四太太见到杜照年扑上前去又撕又打,然后躺在地上撒泼,闹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非逼杜照年马上将文珏送回吉顺堂不可。杜照年无可奈何,虽有怜香惜玉之心,但无纳妾抗内之胆,只好依了四太太,挥手差人将泪水盈盈的文珏送回了吉顺堂,换回了那一千块袁大头。# d7 P4 [; J$ y- }$ h
    阎老狠为了惩治文珏,罚文珏跪了两天两夜的香。直到文珏讨饶,表示以后不再有从良之念,阎老狠才善罢甘休。  a, d+ x4 ]* j
    一晃两年过去了,文珏的泪水流干了。嫖客的胸膛压碎了她的一切希望,嫖客们疯狂的兽欲已把她女人的尊严撕得粉碎。她心如槁木死灰,现在对她来说,活着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终于,在许许多多的淫欲之夜后,她随波逐流了。随着自暴自弃开始,很快她就轻浪狂荡起来,以前的华文珏死了,在桃花巷又生了一个新的华文珏,一个以轻狂放荡红极一时的名妓花小宝。以前门庭冷落的吉顺堂现在变得门庭若市了,慕花小宝之名而来的嫖客蜂拥而至,大有破门而入之势,于是吉顺堂声名大噪,一跃跻身于二等妓院之列。* j- _; X9 \5 ~/ I
    花小宝每天午夜前都要接待四五个“打茶围”的嫖客,午夜后接待一个“住局”的嫖客。就连她的月经期,仍然得不到休息。瘟神多次狞笑着对来月经的文珏道:“不是还有嘴吗……”6 q, M- h( e' I) [  U; G
    那些个没有人性的窑主,怕妓女来月经影响嫖客的情绪,就想方设法不让妓女来月经。他们强迫妓女大量地饮用醋酸类饮料,即使是来了月经,妓女也得被迫接客。不少妓女因此上得了倒行血病,下边不来月经,每到月经期从口鼻里流血不止。所以,大多数妇女的生.理机能都遭到严重的破坏,即使是从良后,也难生育了。$ ~# U; f4 x% C* o2 [9 t. K/ u
    另外,还有一种病在妓女中也极为流行,那就是胃病。可以说十个妓女中五个有此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妓女饮食没有规律,积劳成疾,以此引起的各类疾病。而且,妓女们在午夜后方能就寝,一直睡到次日午后才起床。若是有留宿的嫖客,或是有知心的嫖客,这个妓女可以在午夜十二点左右吃上顿夜宵。其余因年老,相貌丑陋的妓女,窑主只供给两顿饭。一顿在午后,一顿在晚上。吃的多是杂粮,如橡子面,高粱米或窝头等。倘若吃不饱或是不爱吃,而自己又没钱,那就只好饿肚子了。窑主不但不同情,而且还讥讽说:“谁让你们没能耐,不好好混事?”如果妓女一连数日接不上客,不仅窑主要骂“白吃饱”“贱货”,还要在祖师爷管仲牌前跪香,甚至挨鞭打。再无起色,就卖到“撂倒处”。   6 W5 K4 A' P# B9 x8 y
    一九三四年,伪警察局在道外设立了“妓女健康检查所”似乎是关心妓女的健康“造福于妓女”,其实是盘剥、敲诈妓女的又一道鬼门关。   
7 ~1 w7 H! X) t8 g) G' `    凡公开营业的妓女,都必须在该所领取健康执照方能接客。否则一经查出无健康执照而私自营业者,便要封妓院、缴罚金。诊所要求妓女定期前去检查,如果哪个妓女对诊所的医生不恭敬,不使上钱,即使是无病的妓女,也要被医生在其执照写上:“带有花柳病毒,治疗期间禁止营业云云。”然而,被写上这样诊断的并非什么好事,窑主见她不能接客了,便把她卖到“撂倒处”去。所以,妓女们认可多使点钱,也不敢开罪于医生。即使妓女真的有病了,只要花上钱,仍然可以得到健康的许可,照常接客。这些医生不仅要钱,而且常常光顾妓院,不花钱嫖妓女,窑主和妓女无不细心地侍候,不敢有半点怠慢。除此之外,如果窑主将妓女暴力致死,只要用钱通融了这些庸医,他们便在验尸单上写着:“因重病医治无效死亡。”如果妓女家属找到妓院,窑主便出具此证明,然后再给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多妓女都无家属可言,象文珏之类实属多数。即使有家属者,也不愿为此事过分张扬,因为在青楼卖笑并非什么光彩之事。即使是有家属追究,弄不好也要弄个趁机敲诈的罪名,所以一般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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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4 r, D' ~9 G" ^由于小顺子的指点,文珏把两年来嫖客单独赏给她的钱,都托小兰桥带出去,买成了金首饰,然后精心缝在几件衣服里,以致瘟神趁她外出时,翻她的东西,都一无所获。
: @+ e7 C+ p! S' M& X4 R9 n    这天夜里,一个脸上泛着褐色、额头上贴着块白膏药的嫖客来到吉顺堂“住局”,点名要文珏接客。   
# m. B" M+ V) i$ W- N8 t    吃完夜宵后,二人正要宽衣上床,那汉子拉着文珏的手道:“慢着,花姑娘,这两年你在花界名气挺大,牌挺亮,一定攒下不少私房钱吧?”   
) J* W- p, e( {; l# G$ e    文珏一愣,没明白他话中的含意。那汉子嘿嘿一笑,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文珏不看犹可,一看倒吸了口凉气,那汉子的胸膛上,大大小小分布着十多块杨梅大疮。* K9 S; {, ~6 c' e2 M" @0 ?
    那汉子咬着后槽牙恨恨道:“实话告诉你,我这大疮是在你们桃花巷得上的,为此我再还给你们这些“祸水”,今天我是吃了峻药来的……”: s2 J1 ]% v& u, x9 Q. q
    峻药是一种泻梅毒的中药。吃上这种药,梅毒就由里往外发,这时候如果与别人性交,是相当容易传染的。; {* p6 S% x3 x1 o+ w
    文珏明白了,此人是敲诈来的。哀求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 n( \1 E- ^* V; k2 w+ l" L3 V4 Q* r: ~    “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遇见你这花容月貌的姑娘,我拼上条命也要春风一度哇,哈哈。”那汉子一边无耻地笑着,一边拍了拍文珏的屁股。
; t4 ~& j1 y( J. V    文珏无奈只好从枕头里掏出二十元伪币递给那个汉子,“爷,您就发发慈悲,饶过我吧,这点钱您就补补身子吧。”
0 q9 E$ j! V3 Y3 m7 @    那汉子接过票子用手一弹,“你是打发要饭的呢,你也太小瞧人了。”, j& o: v: b7 a. \
    文珏恨不得马上让他滚出这间屋子,但又不能动怒,只好赔着笑脸,她毫不犹豫地脱下手上的金戒指,扔在桌子上:“爷,我实在没有现款,您老就高高手吧。”7 k, v$ M. k4 O9 H# `
    那汉子用牙咬了下戒指,试了试成色,然后套在手上,嘿嘿一笑:“花姑娘,够意思,我怎忍心对你这样的姑娘下手呢?我无钱治病,只好这样了,我这就告辞,待我治好病再来谢你……。”说完得意洋洋地走了。
- E( u6 l. |/ M9 }& X0 z. V, g    文珏听见门一声响,长吐了一口气,如果那汉子硬上马,她是抵挡不住的……她真后怕。可她没有想到,她操皮肉生涯的这点可怜积蓄,被人轻而易举地敲走了。  Q- f0 _+ U6 s; ]3 m' v9 k! w
    类似这样的敲诈,在文珏屈身青楼的几年里曾发生过多次。有的嫖客并不敲诈妓女,但喜欢别出心裁地恶作剧,尤其是那些侍候欠周到的妓女,嫖客总是千方百计地捉弄。有的嫖客玩弄完妓女后,乘其不备将茶水浇在妓女的内衣裤或被褥上。玩水的总比玩火的好。有的嫖客将抽过的烟头塞在褥子底下,荟芳里曾多次失火,有一次烧了六家妓院,最后查其失火原因,就是嫖客将烟头塞在妓女的褥子底下酿成的。有的嫖客不玩水也不玩火,他们趁妓女不备,用小刀将被面划上几刀,然后再叠好如初。总之,属妓女的一切都是玩物。
+ x( y. J" h2 f) u; M    除了嫖客变着法子敲诈妓女外,窑主更有过而无及。他们害怕妓女手中有积蓄,因为妓女手头的积蓄多了就容易逃跑。于是窑主常唆使一些窑皮充当嫖客前来住局,乘妓女被蹂躏后昏睡之机,便细细搜查妓女的贴身衣服或箱柜。若搜出值钱的东西,便悄悄递给门外等候的大茶壶,然后再若无其事地睡在妓女身边。待妓女睡醒后,发现东西丢了,即便是搜嫖客身上,也搜不到失物。妓女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果这种办法行不通,窑主便勾结军警宪特;假借各种理由搜房,将妓女衣箱,身上搜个遍,凡值钱的东西统统掠去。当然,这种办法窑主一般不用,因为搜到的东西统统入了别人的腰包,窑主分文也得不到。
. K1 P% |2 T$ q0 O6 h# ]- p7 Q    像上述这些嫖客、窑主、军警宪特对妓女的敲诈掠夺都是不公开的。伪满时代,日本侵略者对占领区的人民还实施一些公开的掠夺。除了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外,还屡屡巧立名目,变本加厉地搜刮掠夺民财。凡看过伪满时期报纸的读者都会留下这样一种印象,伪政权三天两头就要掀起“义捐”活动。什么“支持圣战,捐献白金日”;什么“声援友军,献纳飞机筹金月;什么“英美不灭,献机不止”;什么“报国储蓄必胜旬”等等。老百姓怨声载道,妓女们更是叫苦连天。所以大多数妓女根本存不下什么钱,甚至反倒欠下窑主一身还不清的债。待她们人老珠黄,被窑主赶出妓院时,多数是一贫如洗,所带走的只是满腔怨恨,一肚子辛酸和疾病累累的身子……6 ~6 Q% ^2 H7 \4 v; l4 E+ ]
    一九四三年夏,吉顺堂发生了一件轰轰烈烈的意外事件,导致了吉顺堂的覆灭和阎老狠的倾家荡产。文珏充当了这件事的中心人物。- U5 ]" e& F1 m3 l. `; k% t" U1 Z
这天晚上,天气闷热。一阵雷雨过后,爽了许多。文珏送走了一个“打茶围”的嫖客,正倚床休息。只见一个听差扶着一个胖老头进来。洪祥借送茶水之机告诉文珏:“要好好侍候,这老头怕是有些来头。”
/ p) L# C# T, q, Q8 x1 H/ r    这老头子六十开外,他那一身胖肉,使人很容易联想起猪来。沉重的大脑袋上留着一小撮“仁丹式日本胡,有一只眼睛被垂下的眼皮遮住了一半,仿佛睁一只闭一只眼,两个大泪囊下垂着,愈发显得老态龙钟。
# ^, n: W* k* Z+ R    他刚坐下,洪祥端上夜宵,那胖老头挥了一下手老声老气地道:“撤下。”洪祥一躬腰退了出去,片刻又走进屋来,仍然躬着腰进来谄声说道:“您老要些什么?”那胖老头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挥了挥手,洪祥又满脸堆笑知趣地退了出去。洪祥刚出去,那位听差走进房来,将一方屉打开,摆上八个精制小菜,一壶竹叶青酒。一切摆好后,听差垂手立在一旁。胖老头掏出一打票子扔在桌上。“去吧,挑个姑娘玩去吧,这不用候着了。”听差拿过钱喜滋滋地走了。  
- W8 f% F/ d8 W6 o; [3 r: j' T/ n    “老朽久未寻花问柳了,近闻这桃花巷有一风韵超群的名妓,叫花小宝,”老头子干了一杯酒,“今日一会芳容;果然非同一般,老朽也不枉白走了这一遭。”说完又老声老气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胖肉一齐哆嗦着。' t/ u; p  Q7 s( {* S
    “敢问爷尊姓大名,何处发财?”文珏频送秋波。9 X8 b1 M$ @6 i
    胖老头摆了摆手。“名字不打紧,只要你侍候得让我尽兴,我是决不亏待你的。” 嫖客中常有不愿露出姓名和身份的。他们多是上层社会的名流、权贵。文珏见对方不说,也就不好再响,便殷勤地劝起酒来。
5 O9 [1 z( r+ y; J# @! }3 A   胖老头见墙上挂着琵琶,就对文珏道:“花姑娘,久闻你色艺俱佳,弹个曲儿给我助助雅兴。”: V! ?  q8 h3 W2 ], I7 X* F; H
    文珏取来琵琶问道:“爷爱听什么曲儿?”
1 |+ E/ w1 M2 V# F    胖老头道:“随便来什么都成。”
/ l6 b$ c4 @$ q( K# R   “那我就献丑了,请爷莫笑。”文珏小嘴厂抿,一声浅笑,随即边弹边唱:5 j. Q5 h4 x5 Z( D
    “江南风景复如何,柳旁风去绿生波;; ^6 p; s) m$ m
    莫言春宵芳菲尽,别有中流采艾荷;6 I  ~' x& Q7 ]# t
    花迎喜气皆如笑,鸟识欢心亦解歌;+ X1 T, j! ^" D. X
    共君今宵不须睡,待月西楼卷翠罗。* `  C& N+ a) c3 j
    一曲方尽,文珏又是抿嘴一笑,胖老头忍不住拍案叫好:“好一个共君今夜不须睡,待月西楼卷翠罗。有味,有味,太有味了,来,爷赏你一杯酒。”
8 {/ I, q* X: W+ n* @( ~    文珏坐在胖老头腿上干了一杯酒。那胖老头将文珏揽在怀里,一面胡乱摸着,一面用猥亵的目光看着文珏。只见文珏身穿藕荷色的半截袖旗袍,那是透明纱做成的。灯下,文珏那丰满的身躯隐隐可见,散发着一种异香。胖老头看着看着,一股欲火自潜底往上勃冲……他脸上的肉却抽搐了几下:“我的小宝贝,我的心飘飘我不能自己了,快上床呀……” 3 w+ V6 Z; o* l( f# @9 H) z
    文珏将他扶到床上,那胖老头哆哆嗦嗦地从青色丝绸汗衫早摸出个纸包,他叹了口气,冲文珏道:“快给我倒杯温水,我老了,不吃春药怕不顶事了。这是‘金乌蝇,也就是西班牙土鳖,非常见效,要五块大洋一包。”$ V% f$ e& p. M+ e4 d) V* t
    ……
, @7 w0 E) U( n" H8 ^    文珏累极了。她梦见一条粗蛇紧紧地缠住她,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睁眼一看,是那胖老头的一支胳膊压在她的乳房上。她试图推开这条胳膊,她感到有些不对劲,这胳膊怎么是冰冷冷的,而且十分僵硬。她侧身一看,只见那胖老头脸朝下一动不动。文珏呼地坐起,她用手去推胖老头,发觉胖老头已经死了。她吓得尖叫起来,赤裸着身子跳下床。
6 @4 \5 h; k9 x# X' f, R: I* \" R    那个听差跑进屋,随后阎宝贵、瘟神等人到了。那个听差将胖老头翻过身,只见胖老满脸紫色,眼睛半睁,早已咽气了。
* @: z( D0 [/ F* k! R9 k    那个听差哭丧着脸对阎宝贵道:“你们闯下大祸了!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吗?他是杜照年的叔叔,永记商行的杜太利杜老板!”
8 B+ P1 m9 I. Y. A  |3 S    阎宝贵等人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立刻呆若木鸡。
  M. z1 V' q: U6 v    须臾,来了十多个警察,把胖老头的尸体运了出去,然后又将阎宝贵等押入警察局。7 A/ L( j! |  y1 p
    杜照年当年虽然被四太太逼迫将文珏送回顺堂,但他心里明明白白,这是阎宝贵暗中搞的鬼。打那时候起,他和阎宝贵便结下了仇。文珏被送回吉顺堂,阎老狼着实得意了几天,没想到那时候他自己种下了祸根。这次杜照年把柄在手,岂能与他善罢甘休。那时候黑社会内部为婊子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本属常事。当时杜照年没那么干是有碍于四太太。! I; }9 d! H3 N  D& ]! K
    三天之后,验尸报告出来了,原来老色鬼服了过量的春药,诱发了心脏病,因心肌梗塞而死。阎老狠虽然无罪释放,但被杜家狠狠敲了一笔钱。
8 ?+ H2 v- B/ Y& Z    阎老狠一干人等回到吉顺堂,正准备重整旗鼓大干一番,不料一天傍晚来了二十多流氓涌进吉顺堂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阎老狠出面调停,被打瞎了一只眼睛。阎老狠告到警察局,怎奈他没有杜照年霸道,没干过杜照年,反而被警察局没收了营业执照,以后再不准许阎宝贵再开妓院。
+ R9 f) a8 [, e4 V: Z    至此,阎宝贵元气大伤,盛怒过后,又迁怒于文珏,骂她是灾星,于是将文珏高价卖给了荟芳里。自己看看在哈尔滨这个码头上混不下去了,卷了铺盖到牡丹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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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4 08:57:21 | 显示全部楼层
荟芳里就是哈尔滨人常提的圈里,现今的道外南新市场。它位于道外南十六道街与十七道街之间。
- Q" x  {3 b% j! I; s* o    一九一六年间,付家甸已出现比较繁华的商业街市。南勋街与太古街一带,已有日用百货、粮栈、银行等行业百余家之多,人口也相当稠密。尤其是升平街和桃花巷一带均属娼妓区,可谓青楼栉比,卖笑之声不绝于耳。5 f- n: y: P; u! A/ n3 q$ b
    这年滨江县知事,兼哈尔滨商埠局会办张南钧。(又名曾榘、兰君),以“旧商场业日盛大有人满之患”为由,禀报上属吉林省批准,将东四家子(今道外十道街至二十道街之间)的土地划出一百五十万平方米,招商承租,大兴土木,建房屋,修马路,辟为新市场。  q; G% i0 {* u5 C* t! ]
    一九一七年八日,富商付巨川及于喜亭等十余人成立董事会,集妥资金六十万卢布(次年又增扩充股额六十万卢布),组建了埠成房产股份有限公司,又名和群公司。承租东四家子一部分土地,划出十字型的南北大街(今靖宇大街与十六道街街口)。在南十六道街上,相继建立了平康里、大舞台、县公署、地方检查厅、第三监狱,还在十四道街和十五道街中间路北,盖起了占据一面街的劝业商场,以及四十余家商店、织布皮革等作坊。
4 A6 g5 d5 u: D. S6 A3 C    一九一八年末,埠成公司以“平康里”名字俗气而且陈旧为由,特决议改为荟芳里。顾名思义,即荟集群芳的意思。同年十月,富商付巨川又投资创办了安泰汽车公司,购置了十辆汽车,(每辆载十五人),往返于道里及道外十六道街之间。交通发达后,必然促进了诸业的发展。十月二十四日,滨江县署和警察厅下令:凡道外二、三等妓院一律迁往荟芳里。0 j/ @' ^" j. ]! @: B8 f* z! ]3 p
    从此,娼妓集的荟芳里便名噪东北,乃至成为哈尔滨吸引外地人旅游观光的一大“胜地”。伪满时,日本人曾出了一套类似导游性质的书《哈尔滨指南》在介绍道外游览胜地一栏,荟芳里被冠以“支那游廊”的美称。不少外国人及外地人不惜重金,千里迢迢来此寻花问柳。当时哈尔滨的《午报》曾有《花国风光》一栏目,把荟芳里称之田称之办“花国”。专门介绍此间的名妓及风流韵事。
* f% H% g+ |  @1 S- N8 k) f) a/ A    据一九一六年滨江县财务科统计:当时滨江县(即道外)人口共有二万二千六百、十三人,而登记在册的妓女就有一千九百余名,几乎占人口的百分之九了。4 R9 P$ j- E- r5 f  e* `  o
    荟芳里内,初期有妓院三十二家,到了伪满时期,据当时报刊上登载的广告统计,约有六十余家,妓女近五百名,全是二三等妓女。9 x  k. s, y7 k( }
    为什么其间没有一等妓女呢?据一九一七年三月二十七日的《远东报》披露:“惟妓女多为省捐起见,有一、二等资格者多报二、三等或三四等,于警款之收入不无影响。目前税捐局因认真整顿,将妓女一律传到该局,验明其年龄、相貌,并为之配分等次,以定收捐率。”也有一说,言一等妓女除姿色超群外,还在占房数间,并有奴仆数人。每次嫖客的留宿费要百元以上,除富豪商人外,别人是不敢问津的。" t4 p* T5 |! r
    华文珏第二次被卖到荟芳里的金声书馆,属南派妓院,位置在圈楼东门口处。老板叫石子才,原是上海滩的一名地痞流氓,因参与黑社会组织的群殴,将人打死,为躲人命案,拐骗来三名苏州女子,逃命到哈尔滨开了妓院。石子才为人乖戾,喜怒无常,人送绰号“笑面虎”。他与当地的警方、黑帮、官吏都有密切的交往。他经营的金声书馆在荟芳里诸多妓院中,虽说不上出类拔萃,但也是名气较大的一家。
* n( i( U: i1 e; M8 T5 G% }    石子才多次听嫖客们赞誉桃花巷吉顺堂有个名妓花小宝,此人“丽如月朗,妍比花鲜,语媚言娇,梦枕销魂”。听后,石子才十分嫉妒,意欲高价买来,为其妓院锦上添花,但当时无论他出多大的价钱,阎宝贵就是不肯出让。你道,阎宝贵怎舍得文珏这棵摇钱宝树。当吉顺堂被砸被查封后,他大喜过望,当晚亲自出马找阎宝贵交涉,最后以三千元的高价买下了华文珏。见到华文珏后,他兴奋不已,额手相庆自己独具慧眼,又弄到了一个姿色超群的“摇钱树”。
* {! s) M$ `# z$ T7 z5 E. |    在头一个月里,石子才没让文珏接客,而是让文珏熟悉一下该妓院,派了一名叫莲香的妓女向文珏讲授一些南派妓院的清规戒律,另派一名十一岁名叫小珍的清倌服侍她。0 [. f. G; {8 k. f: j' y
    南派妓院与北派妓院在其经营方式和接待嫖客的习俗上,两者有着极大的差异。当时的一家无聊小报对两派之别做了如下述评:“大抵南派活泼,而不免浮滑;北派诚实,而不免固执。南派仪态万方,酬应周至,若北帮则床第外无技能,偎抱外无酬酢。”也就是说嫖客到南派妓院嫖妓规矩繁多,花费颇大。而北派妓院则程序简单,花费较之前者也少。南派妓院有男仆之外又有女婢以供驱使。而北派妓院中役使之人皆是男子,也就是“大茶壶”。北—派妓院对待嫖客,基本一视同仁,有钱即可,不论相貌之丑侈,衣饰之优劣,皆热情接待。南派妓院对嫖客十分挑剔。南派妓女都称自己是苏州丽妹。为什么呢?因为苏州历史悠久,以繁华富庶闻名于海内外。而苏州山清水秀,苏州女子则天生丽质,杜甫就有诗云:“天下越女白”。那苏州女子大多体态窈窕,腰肢纤细,款步而行,如弱风扶柳,而苏州方言之悦耳,启唇则燕语莺声。因此素有“六朝粉黛半原苏产,水秀山明不乏佳丽”之赞誉。故所有南派的妓女,不论是否苏州人,均称作苏州丽妹。& U" T) e# b/ j
    北派妓院接待嫖客的方式是这样的:嫖客来到妓院卮,大茶壶笑脸相迎,有的曰请到楼上,有的曰请到后院。待嫖客落座后,大茶壶恭敬地问:“有无相识的姑娘?”若嫖客说有,便呼其妓女名见客。若没有相识的,大茶壶便卷帘逐个呼其妓女花名。叫一个,便有妓女在帘子前露一面,与嫖客做个媚眼。待全部妓女露过面后,大茶壶便问嫖客选中了哪位姑娘。交完钱后,嫖客就可以与中选的妓女“打茶围”或者.“住局”了。也有的大茶壶见机行事,故意将些姿色好的留下打打埋伏。若是嫖客对过目的皆不中意,欲走,大茶壶知道此人“口味”较高,然后再热情挽留,将手中的王牌出示来见客。然后索要较高的价格。也有的嫖客,其实是地痞流氓,来妓院捉弄其大茶壶,将全部美色看完后,扬长而去。有的嫖客身无分文,看花有意,选色无力,看完逐芳后飘然而去。云:无中意者。   
# e$ ]) x& t- [. k, s. Q2 D    南派妓院接待嫖客根据其妓院的等级有各自的程序。上等妓院规矩多些,下等的妓院则规矩少些。其大致程序是:嫖客初次上门,喊“上茶”,大茶壶闻声而动,躬身出来把嫖客让至客厅,也高喊一声“上茶”。话音未落,一群粉白黛绿的妓女相续涌入客厅,环立嫖客前面,个个搔首弄姿,媚态万种,好像等着摄影一样。嫖客指定中意的妓女,即可入其室。由其妓女献出瓜籽、香烟招待嫖客。这时嫖客就要拿出钱来,放到盘子里,这是“打茶围”。
7 B  E9 e9 g; o    接待初次“打茶围”的嫖客,妓女只端上两个手掌般大小的盘子。一盘装几只劣等香烟,一盘装些瓜籽。沏的茶水是“藏毒黄”,苦得难以入口。嫖客几次“打茶围”之后,如果出手大方,赏钱多,或是妓女喜欢这个嫖客,才换上较大的盘子和较高级的香烟和茶。
* n, O- Q: S/ ^    在北派的妓院中一些三、四等的妓女,由于她们长相略差,故在接待初次“打茶围”的嫖客的时候,要使出全身解数,全力卖弄风情,以博得嫖客的欢心,达到嫖客以后再来,即“回盘”。倘若是嫖客一去不返了,这对妓女来说,意味着“耻辱”,要受到同行的轻视,或遭领家的责骂。
. T! G+ X, ]! f/ j: G. L% H) Z    南派妓院中,嫖客只“打茶围”是难以留宿的。嫖客要在“住局”前,约妓女和他带来的朋友(陪嫖客下妓院而自己不嫖妓的人)一块打麻将让妓女抽头,一次牌局为四圈。赢家要将所赢的钱,以二八或三七与妓女分成,也有的赢家,特别是嫖客,可不必计较分成,随手抓把钱来充抽头;也有的妓女在打情骂俏中,伸手抢钱做抽头。其实,在这种牌局中是没有赢家的,只是为讨妓女的高兴,以达到留宿之目的。   几圈牌局之后,妓女一经答应留宿,嫖客还要出钱请妓女的几个姐妹吃“喜酒”,也称圆房,直闹到午夜时方,方才上床,睡至次日中午离去。* D6 A( z8 q5 _3 {( n
    所以,那时候的荟芳里,上午冷冷清清,像死了一样寂静。而到了傍晚则开始喧闹起来。只见艳旗高扬,栉比林立;灯红彩绿,妓女如梭。只听轻浮的拉客声,尖利的小贩叫卖声,打情骂俏声,吹拉弹唱声响成一片,简直是一个淫欲、嘈杂的鬼窟!而这些妓女,只不过是一具具让男人发泄性欲的机器而已。她们的自尊感,耻辱感,早随着肉体一次次被蹂躏之后,而荡然无存了……6 r$ x7 Z8 h  ?
    开始,文珏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石子才这南派妓院的窑主竟对她一个北国女子如此感兴趣,不惜投以重金买来,而又奉为祖宗。莲香告诉她,以前南北妓院,各树艳帜,通若鸿沟,不相混淆。可见哈尔滨妓院多如牛毛,相互竞争十分激烈。为了适应不同层次不同习俗的嫖客,石子才不得不“南粉北黛,兼收并蓄”。莲香比文珏大三岁,地道的苏州人。她父亲是个小商人,前往上海贩货时,正赶上日本人轰炸,被流弹击中死去,母亲急火攻心而死。十三岁的莲香被叔叔卖给了“跑栅的”,以后又被卖到金声书馆。莲香她身材适中,肌肉匀称,结实而白;略方的额头下,有双微凹下去的秀目,下颔丰腴而圆。这些线条组织了一个体态优雅而又楚楚动人的形象。她与德凤下处的桂英,群山书馆的诗仙,荣升书馆的四喜,被嫖客们称之为荟芳里的四大佳人。由于她性情温和,为人诚挚,文珏与她一见如故,如亲生姐妹一样。   
+ S$ z+ p. @- I: U7 u
; o4 @+ y) W- p2 Y6 A2 Q1989年笔者到“荟芳里”遗址考察时拍摄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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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三下旬,国民党政府拒不执行重庆谈判协议,以“东北不在停战令范围之内”作的理由,继续大量运兵到东北,扩大东北的内战。由于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的不懈努力,迫使国民党政府不得不现回到谈判桌前,于一九四六年三月二七日勉强签订了东北停战协议。可是几天以后,签字的黑迹未干,国民党军队出尔反尔又撕毁了停战协议,向营口、本溪、四平等地的东北民主联军驻地发动了疯狂的进攻8 k+ Z: G0 B$ e; y1 {: H(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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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从和平大局考虑,一度采取忍让态度,允许国民党派来的接收大员从苏军手中接收东北几个大城市。但国民党政府得寸进尺,企图以武力消灭我东北民主联军,针对国民党政府的霸道行径,周恩来于四月十三日在重庆举行了一次中外记者招待会。在招待会上发表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民主联军将采取严正的自卫立场”的声明。. E. }, u, k( p: B0 C/ ?
    此时的哈尔滨处在了无政府状态,国民党接收大员见势不妙相继逃跑了。社会秩序又一度陷入混乱状态,盗匪横行,民不聊生。荟芳里屡次发生暴徒掠夺嫖客财物、殴打妓女、恫吓领家的事件。一些胆小的领家纷纷关闭娼门停止了营业。而金声书馆却红灯高挑,大发国难之财。
4 m. b, @: t1 E; s2 i) R4 H' ]    石子才额手相庆,别的妓院都关门才逐他愿,这样没人和他竞争了。他可以招徕更多的嫖客了。石子才的几位狐朋狗友曾劝他避一避,他不但不听,反而还笑别人胆小如鼠。这时候,石子才一反南派妓院的规矩,删繁就简,只要嫖客给钱,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均可以“拉铺”,“住局”。
& X2 o# E1 u; w' Z5 n    这天晚上,已经八点多钟了,外面刮起了六级大风,金声书馆由于没有嫖客的光顾而显得分外的冷清。妓女们闲着无聊,都集聚在客厅里谈天。从东北民主联军收复齐齐哈尔,谈到末代皇帝被押送到苏联;从美国的新产品尼龙丝袜子,谈到道里三道街俄国人妓院的裸体舞和性交表演……6 Y) y' p. W) y9 z5 O5 F, d
     石子才烦躁不安地坐在太师椅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着“老炮台”香烟。忽听从院门口传来大茶壶猫头鹰的吆喊声:“老爷里屋请,姑娘们准备接客!”紧接着门“呼”的一声开了,随着一阵风沙卷入,走进来一位身材瘦小、头顶毡呢礼帽、脸上戴着茶镜,嘴上捂着口罩的嫖客。他穿着件灰色风衣,举止甚是古怪。石子才一下子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象见到爹一样躬身上前:“这位爷,快请坐,姑娘们献茶?”7 f( d* x% g  t/ z; N
    那嫖客坐下后,并不去掉口罩。石子才恭敬地问:“爷是初次光临寒舍吧?”
+ d9 Y5 m( X+ M6 G6 V/ Y$ A& _    来人并不答话,只是逐—看着环立在周围搔首弄姿的妓女们。石子才知道嫖客中有不愿暴露自己真实面目和身份的,而乔妆打扮而来,这不算什么稀罕事。
' k4 }/ G% t6 \: d8 ]    “老爷,您有相好的吗?”猫头鹰谄笑着问。" a- T) ~! L* M+ T6 `
    来人像个哑巴,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票子,顺手往茶盘里一扔,然后指了指正往后躲闪的莲香。$ Q# w- d' E7 m( \
“莲香,你有福气,这位爷看上你了,快接老爷上楼,一定好好侍候。”石子才看着茶盘里的票子,脸上堆满了笑意。
& }3 {, L  ?3 M, W& l    莲香无可奈何地装着笑脸走上前来。“老爷,多谢您的恩典,随我上楼吧。”她说完,懒洋洋地领着这位嫖客,在众妓女嫉妒的目光下,来到了楼上。- E7 w; S. l0 k6 Y
    到了屋里,莲香欲上前帮这嫖客宽衣。可那嫖客却推开她的手,指了指莲香的衣服,示意莲香先脱。莲香心想,这人可能是个哑巴。她顺从地一件件将衣服脱光,然后躺在床上。1 v. U# u; G2 J
    那嫖客在灯光下,仔细地打量眷赤裸着的莲香。莲香闭着眼睛,像尊大理石雕像一动不动地躺着。那嫖客呆呆地望着莲香的胴体,看了好一会,然后转身将灯闭掉,衣服也不脱,便像恶狼一样跨在莲香身上,在莲香身上又咬又拧。痛得莲香不时发出阵阵的呻吟。她暗自叫苦,今天是碰上了一个性虐待狂。
' ^: D5 U) N5 D# r  k    那嫖客折腾了好一会,象是累了,倒在床上大声地喘着粗气。黑暗中,莲香发觉他又坐起,从口袋里掏出件什么东西。然后那嫖客“唰唰”打开纸包。莲香以为他在拿春药。忽然他感觉不对,这嫖客一只手伸向莲香的下身,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莲香猛的感觉到阴部被塞进了一团东西。痛得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随即发出了撕心裂肺般惨叫。那嫖客跳下床,黑暗中抓过帽子和眼镜就要往外走。正巧与听到喊声赶来的石子才和大茶壶撞在一起。一个妓女打开电灯,只见莲香在床上疼得一个劲地打滚。2 m. p- b8 H& V7 I/ [) |7 o3 R
    一个年长的,叫九子的妓女走上前来问道:“妹妹,你怎么了。”莲香也不回答,只疼得满脸泪水和汗水不住地叫唤。 8 P+ c# H; N# _; Q  C- S
    这时候那嫖客突然尖声大笑起来,众妓女闻声大惊,将这人上下仔细一打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嫖客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而且患了梅毒,鼻子已经烂得开始流脓水了。* D: ^; A8 W7 S. B' N1 z% L. n
    九子将莲香的手抓开一看,只见莲香下身沾满了头发茬子。原来这凶残的女人将许多碎头发茬子塞进了莲香的阴道……
4 R& E( A: B" S    众妓女顿时大怒,将这女人团团围住,又打又踢又咬。
/ ^& S5 E6 y' E    众妓女打累了,石子才分开她们,将这坏女人抓起来喝道:“我们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啥这样做贱她?”  ' Y& l. ?4 J; [# c5 i7 t& R9 H
    那女人并不哭,咬牙切齿道:“无怨?无仇?我丈夫就是在你们这淫窝里染上梅毒死了,又传染上了我……我也快不行了,不报复你们这些淫妇报复谁?”说完,她才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 f% J# ?' j' H6 K# _' _% B3 D    众妓女一下子都呆住了,莲香也停止叫唤,愣愣地看着这可怜的女人。$ b4 u8 T5 b0 M. A& H  N; J" ?
    石子才朝猫头鹰使了个眼色,猫头鹰抓鸡一样从地上抓起了那女人:“你胡说什么?我们这些姑娘都有健康证,都是地地道道的清水货。你男人说不上在哪个下三烂窑子染上的病呢?怎么就指定是我们?你把我们的红姑娘弄成这样,你要花钱看病……”
4 J7 `- a, U+ E, ?4 V( F    莲香用被子裹住身子,有气无力。地道:“让她走吧,她也是女人……”8 v$ [* {- q* _, B" S( S4 z
    石子才一皱眉头,“滚吧,念你一身脏病,也没几天活头了。”7 z! g6 n# }! c* c. Y) _$ X
    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莲香,那呆滞的目光分明流露出几丝内疚。然后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丢在床上,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金声书馆。
' }9 z6 b4 e# n: R- P    那女人走后,众人又将目光移向痛苦不堪的莲香。% n2 b  r: f, L+ p: N
关菊香小心地问:“是不是该把莲香妹送医院看一看?”
' K4 u0 s) h2 Z+ n    九子道:“不用。”她回头向猫头鹰道:“你去同源号肉铺割四斤里脊肉,要快。”) K) e1 C1 Q& s0 b9 l0 S
    猫头鹰在石子才首肯后,匆匆去了。九子让莲香躺在枕上,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团碎头发扒出来。这时,猫头鹰也买肉回来了。   
: Q0 i5 \- h) C3 ?    九子将瘦肉切成条状,缓缓地塞进莲香下身,然后旋转着肉条;直到四斤肉用尽了;才将阴道内的碎头发沾净。  4 F% K6 @, {& P$ ?; g- j
    九子叹口气道:“我刚下海不久,也遇到过一个坏透顶的嫖客。那天他来时,正赶上我来了例假,他怨我怠慢了他,也用这种作损的办法治过我,是我一个师姐帮我弄干净的……”! {% @% L: i9 `9 W( s* K
    莲香躺在床上像死人一样,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坠入娼门以来,她饱尝了各种苦难,经受了各种折磨。在那一个个狰狞的长夜里,除了嫖客在她身上发泄着兽欲外,有些毫无人性的嫖客,曾往她嘴里、阴道里便过尿,曾一丝不挂地在床上供嫖客当马骑……她身上有嫖客咬过的伤口,有嫖客用香烟烧过的疤痕……她和其他妓女一样,已经变得冷漠、麻木了。她们就像车前子一样,任凭一辆辆车从身上碾过,一只只脚从身上踏过。现在,她们泪水流干了,已经变得自暴自弃,没有喜怒哀乐的肉欲机器了。 # i1 H  P1 A1 `. L7 _3 Q3 e) w
    “等上天开眼吧,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机没到……”这是妓女面对嫖客和窑主的残暴而无力抵抗后的一句遁辞。) _- o9 m  }3 @3 H4 k
    然而,上天是不长眼的。它根本不理会人世间那数不清的血泪,更不会报应什么恶人。只要这吃人的社会制度存在,这些烟花女子便在这深深的欲海淫泥中深沉、翻滚、挣扎“……”5 i6 x2 L( H6 d; a; B) P1 P- }
    一九四六年四月二十八日,是哈尔滨历史上最辉煌的日子。这座中国最年轻的大城市享受了历史赋于它的最大殊荣和偏爱。它成为全国第一个回到人民手中的省会城市。
! S' ^3 U1 D8 x$ y$ b    这一天,哈尔滨七十万人民喜气洋洋地涌向大街,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一队队身穿灰粗布军装,肩扛三八大盖的东北民主联军迈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了这座素有“东方彼得堡”之称的美丽城市。5 s" ~5 a  |& p

* h3 c9 ?; C8 z0 O6 J 与全市大街小巷彩旗飞舞、鞭炮齐鸣的热闹气氛形成强烈反差的就是荟芳里几个红灯区。身心麻木的妓女们似乎没料到春天的到来将给她们的命运带来根本的影响,她们仍然涂脂抹粉地忙着迎张送李。而一些嗅觉灵敏的窑主则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开始将妓女转入地下,再一次把妓女疏散到市区一些偏僻的街巷,变明娼为暗娼。
, u# s# n( z& e. h# S! A; C& ], s    窑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新成立的市人民政府,在治理战争创伤,根除黑社会的残余势力中,很快就将如何对待妓院的存在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  8 k( d' X/ v0 U8 A8 ?: u" @' o# U
    娼妓制度像一个具大的痈疽在人类肌体上寄生了数千年。以往的统治者们,素来把它当作麻醉人民、搜刮民财的工具,而大力提倡它的存在。如伪满时的“道外花会”会长韩熙  ,就是一个公开的日本特务;伪警佐叶永年和他手下的爪牙,每人都控制着几个妓女,为他们搜集情报,充当耳目。绝大多数的盗匪,更以妓院为他们消遣和栖身的场所。一九四四年冬天,道外艳春里两名盗匪为争嫖一名叫雪华的妓女而开枪走火。其中.一名盗匪被击毙,另一名则逃之夭夭。那时盗匪中曾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芭篱子是家,窑子娘们是妈。”5 ?( V& T2 @% R8 P/ _
    市人民政府成立不久,多次召开各方会议,研究如何处理解决妓女问题。市领导曾在一次全市治安大会上一针见血地指出,“娼妓是剥削制度的产物,取缔娼妓是解放妇女、维护社会治安的一项重要措施……”
( a' K5 B$ I- A7 a4 p! \6 ^    但是,由于当时共和国尚未成立,解放战争正在激烈残酷地进行。市政府还不能马上抽出大量的财力来解决上千名妓女的就业安置问题,也就是取缔娼妓的时机还没成熟。然而,又不能任妓院任其发展。所以,一九四六年六月八日,哈尔滨市公安局发出了“治取字第二十六号”关于调查妓女的训令,布置各区分局从速查清以下的几个情况:
2 O- q9 n% F$ ]% d    一、光复以前,有许可之妓院数及妓女的人数;- J# k3 I9 Z2 _7 h
    二、现在暗营妓院的营业者姓名妓女人数及姓名;
2 }) k* z6 s" B( e: i# G3 g% A    三、妓女转职及失业者人数;5 U& Q6 |' t* ]9 i6 E2 `
    四、其他暗娼状况及处所。0 h+ {* t! X! }9 I$ D+ E$ I
    经初步调查,当时哈尔滨内尚以各种方式营业的妓女已下降为千余名。
& g8 k' r8 A) R  |5 v+ o    这年的五月间,莲香和其他的两名妓女被石子才转移到道外南小六道街一间临街的房子里。每到傍晚,石子才仍叫莲香她们几名妓女倚门卖笑,勾引嫖客。这时候石子才也不讲什么南派的排场了,南派妓院的遗风在他这里已荡然无存了。用他的话讲就是:顺应时局,因陋就简,只要嫖客给钱,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了。0 ]# r! J( f$ I
    市人民政府在采取措施限制妓院发展的同时,广泛开展对市民的教育,号召市民不要再涉足花街柳巷。在这种背景下,一些妓院由于嫖客日益减少,收入甚微,而被迫关门了。
/ B9 M" P" F& `& n8 ~! k    鉴于当时大部分妓院都转移到市区各地,变为暗娼,混杂于市民当中,危害社会,有伤风化,难于掌握管理的状况。哈尔滨市公安局于一九四七年十月间,大规模地开展了重新对妓女的登记工作。经调查、说服、动员,共有九百二十四名妓女重新登记注册。 (详细数字请见附表)   1 ]8 X. r9 B7 |" f6 X
    到了一九四八年初,市政府为了进一步控制和管理妓女,于一月十八日,由市公安局说服登记的全部妓女,将她们分别集中在道外北市场、老豆腐房、八杂市三处妓院,成立了“哈尔滨市妓女自救会”。区工作队和公安局派了数名干部在各个“妓女自救分会”担任领导工作,直接干预妓院的营业。(妓女集中的详细数字及地点请见附表)
3 x' \& A0 X% F" r' T3 y    石子才见市人民政府要把散居的妓女重新集聚起来营业,以为仍像一九一九年当时滨江县官员限令全市三等以上的妓院一律迁往荟芳里一样,是为了控制税收。他不仅又暗自得意了,“几千年来,有不少朝代都想要取缔妓院,但最终都不了了之。因为取缔妓院,就等于少了一大笔财政收入。眼下共产党正忙于打老蒋,财力十分贫乏,他们或许是睡妓院多抽些花税……”他觉得再也不必东藏西躲了,接到通知后,便兴高采烈地带着莲香及几名妓女赶到了北市场的长春里妓院。
$ g0 t% b) M/ A, [    长春里是幢拐把子二层楼,这里共集中了九十五名妓女,大都是来自道外各妓院。也有几名是原来在道里的鲜族妓女。哈市的日本妓女早在一九四六年九月十九日以前,已经被民主联军随同日本侨民一道遣送回国了。
, ?$ x, `$ z+ [2 e7 \) M! |    妓女集中起来之后,由“妓女自救会”的干部向妓女宣布了一些规章制度,如不准接待军人,发现坏人及时报告公安机关,以及妓女们的请假、休假等一系列制度。特别是针对一些谣言,干部们反复解释了关于自救会这一涉及妓女们的切身利益的问题。
! C7 c( N/ Q3 h# ~) `+ f    市人民政府出于最终要取缔妓女,重新谋生路的长远考虑。决定从妓女的营业收入中按不同等级,提取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五十的资金,作为妓女的自救会,积累起来,用于筹备开设工厂、建立医院,为将来妓女转业安置参加生产创造条件。" I: K9 Q: s: D7 E! N6 ?8 w& `
    可是,事与愿违,政府的一切苦心被妓女们误解了。在个别的领家挑拨下,不少妓女谩骂政府,甚至围攻区工作队干部。她们指责说:“共产党的税收也太狠了,简直不让我们活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妓女是你们的姐妹’,可是敲诈起来比小鬼子都狠毒……”# i9 t9 d4 f* U* S% J
    自救会的干部一方面加强对妓女的思想教育,解释自救金与昔日的妓女税是两回事。自救金是取之于妓女,用之于妓女,人民政府决不动用一分一文。另一方面,他们将妓女分成若干小组,让一些从妓时间较短的妓女和一些较好的账房先担任组长,通过他们了解妓的思想情况。起初,凡是想到妓院开心的嫖客,要先到街公所登记,由街公所批了条子后妓院方可接待。这种办法遭到了妓女们的强烈抵制。因为解放后的嫖客,大都是些小商贩、码头工人、小市民。他们十分顾及自己的脸面,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涉足于娼门。这种登记办法,使他们有失体面,于是便不肯来妓院了。结果大多数妓院门庭冷落,导致妓女们怨声载道。后来,区工作队也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只好又改成开票制度。即嫖客来妓院的交完嫖资拿着小票,方能和妓女厮混。妓女将这张小票存起来,到月底一齐与账房核算当月的接客次数及收入。" p2 J  U' w( i1 Y% W
    妓女自救会的成立,并不为大多数妓女所理解。她们觉得伪满时道外十二道街有过“妇孺救济所”,名为救济忍受不了领家和嫖客摧残的妓女,其实是打着慈善事业的幌子,与领家沆瀣一气。多少走投无路的妓女逃到救济所遭到一顿训斥后,又被送回到妓院。所以,妓女们把“自救会”与“救济所”混同一码事,只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对此大都有抵触情绪。  M5 |9 s  e5 G
    但是,自救会成立不久,便使妓女感到了它的温暖。那就是自救会为妓女撑腰,窑主和嫖客不敢任意打骂妓女了。倘若窑主和嫖客对妓女有虐待行为,只要让自救会的干部知道,就会把这些窑主和嫖客找来训斥一顿,严重的还要受到惩罚。所以妓女有了相对的自由,可以结伴到街上逛逛,随便买些日用品。除此以外,妓女对自己的营业收队有了可观的分成,可以公开积攒钱财了。
* }5 R1 W) C( [0 [) T) {5 y3 l    石子才率莲香她们来艳春里不久,他发现自己彻底失算了,原先那些五光十色的幻想都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首先,他的收入减少了三分之二。其次妓女们的腰板变得强硬起来,不能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了。以前,妓女无论头疼脑热,还是来了月经,都要被窑主逼着接客。而现在,只要妓女向自救会的干部说一声身体不舒服,就可以告假休息了。以前,妓女们见到石子才,必须恭恭敬敬地一口一个爹地叫着。而现在石子才常常遭到她们的白眼。对此,石子才憋了一肚子火气,但他决不甘心地长此以往受这窝囊气。他在窥测时机,绞尽脑汁想着应付的鬼点子。3 }& ~& W& _2 ]0 t7 s' t
图片说明:0 ^( s$ }& Z# T4 R4 P
1、1946年7月7日,哈尔滨市民上街游行反对国民党内战1 p( Q$ w+ {+ p9 |  S2 t- m
2、1946年7月16日,哈尔滨市临时政府成立4 P: }4 d3 B- z( F
3、1946年冬,放下武器的国民党军队俘虏来哈尔滨参观(道里十二道街前景)8 Y# Y6 f% F! i$ e
  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连香结束了交织着血血泪的苦难回忆。华女士和夏母紧紧握着莲香那干枯得象树根似的手。三人老泪纵横,相对无语。   0 c, ^" m0 h( k/ ~7 E& l! b
    不知过了多久,夏母觉得身后有人嘤嘤而泣。她回头一看,不由得呆住了,是夏子站在身后。刚才,华女士和夏母都被莲香的诉说打动,谁也没有注意夏子是何时进来的。
) D7 V  p/ `, d/ `2 l) U& @: H# F3 K    “丫头,你……早就来了吗?”夏母实实在在不愿意让女儿知道这三人的身世。' R1 n8 {2 Z9 {
    夏子的鼻翼动了几下,眼圈红红的道:“我到了好久了。”  
; B8 c; \! M3 _( c( g! B    “莲香阿姨的话你都听到了?”。& l' @0 _) t6 r+ G6 d- @3 W
    夏子清澈如潭的双眼,晶光闪烁,她仍旧沉浸在悲痛中,“妈,您应该早告诉我。”9 R; D3 M; E/ K. R5 J
    “妈说出来……怕你嫌弃……受不了。”
9 \' ~# ~+ ]3 u# W) O. |    夏子偎到母亲身边,“妈,看您说的,这不是你们的错,不是,我理解你们,妈!”
. k' L7 b: _7 f$ \    夏母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此时她心里是多么欣慰呀?3 m9 f0 x. F8 T0 P
    “阿姨,以后就来我家住吧,也是个伴,我来养您的老。”夏子态度相当真诚。听了夏子这句话,三个老妪破涕为笑。夏母忙道:“是阿,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S& S& ^' O2 b  k5 p
    华女士也劝道:“是啊,以后您就别愁生活费了,我全包了……”' [" C6 f% g8 X3 x  [0 y: j$ q# z
    “我这辈子多灾多难,有你们两位好妹妹的情谊,我死也闭眼了……”莲香又流淌下一串眼泪。* o+ i4 s0 j! e5 e
    “要是大姐不走,那就更好了。”夏母不无遗憾地说道。
  [2 X7 y) A1 ?3 ]* d    华女士苦笑了一下,然后悒悒地道:“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那边与他一道度过的,现在他去了,可留下他苦心经营的产业和他住过的宅院。我只要呆在那个宅院里,就仿佛他在我身边。离开那个环境,我会心神不宁……”
3 s/ T* _: C  n  I* T    莲香和夏母默默无语,人生这么短暂,可偏偏有这么多遗憾。这时候小护士走进来,歉意地道:“病人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让她休息吧。”8 [( J, |' Z6 ^" N- @
    华女士伏下身,梳理了莲香有些散乱的白发,依依不舍地道:“明早……我就走了,您多保重。我今冬再来看你……再看一看驰名海外的哈尔滨冰灯。”: I, W; h+ K6 W, R  ~- T% D; N
    “你放心去吧……你也多保重……”莲香没说完,两行老泪又流了下来。
$ e5 R) L* g- p' c2 B% e    华女士深情地看了莲香最后一眼,猝然朝门外走去。她十分清楚,此次分手,也许是永别了。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忍着眼泪朝外走去。   
8 n$ `1 q+ O( Q* j    外面已是夜色苍茫万籁无声了。喧闹了一天的城市此时睡意正浓。
+ {9 s# y3 y3 m: x/ S7 U$ n( }    按照华女士的吩咐,车要从景阳街走。夏子理解她的心境,华女士是想再看一眼那个在她一生中留下难以抚平伤痕的地方。可是,当车子行驶到景阳街,路过桃花巷口时,华女士却疲倦地合上了眼睛。她低声道:“快点开过去吧,快点……” - b+ x: G: X; i7 ~* g7 A
    汽车突然加速,箭一样驶向灯火斓珊处,很快就将桃花巷抛在沉沉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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