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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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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16 22: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赤川次郎


第一章
1

  晨意,通过宽阔的玻璃窗,悄悄地溜进起居室。
  玻璃窗是法国式的落地窗户。可以象门那样朝两面打开,直通院子。
  薄薄的窗帘,试图对晨曦作最后的抵抗,但已无能为力,窗外已是一片乳白色的晨光。窗帘,一任丝丝晓风轻轻地戏弄。
  宽敞的起居室,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贴革的椅子、桃花心木的桌子,地毯、写字台。
  起居室是个标准的长方形。长边的一半是落地窗,窗上树影斑驳;另一半,正中央是——一个璧炉,虽然现在没在烧,但看那烧得乌黑的砖头,可以想象这璧炉的使用情况。其余的部分,摆着博古架,它的时代很难判断,博古架上稀稀落落地摆着几个洋娃娃,显得有点寂寞。
  正对面,靠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上几乎摆满了厚厚的书籍,空隙间插着美人鱼式的大理石书档。
  长方形短的一边,是一道门,现在正紧闭着。它的对面。即靠里的一边,是一张面墙的写字台,还有酒柜和一个玻璃盒子,盒里摆着一把古色古香的装饰品短剑。
  天已经大亮。起居室的中央是一张圆桌和七张椅子。
  另外,圆桌和门之间还有长沙发和小茶几。
  房间里的摆设很有条理,给人以舒适宽敞的感觉。
  窗外,小鸟在啼啭。
  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突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北里加奈子几乎是冲进起居室。她用力拉开窗帘。
  整个房间豁然开朗。
  加奈子打开落地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
  她身穿脂胭色的连衣裙。晨风稍稍吹乱了她的头发。
  十九岁,正是光彩照人的年华。她身材修长,双腿似乎稍嫌过长,但决不明显。宽广的前额,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顾盼有情。紧闭的双唇在微微颤抖,她笑的时候,两腮会现出两个小而圆的酒窝,可此时此刻她毫无笑意。
  加奈子猛地转过身来,快步向书架走去。她抽出一本本又重又厚的书,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加奈子的脚下已是一座书山了。
  门开了,走进一位满头银发,年近七十的绅士。虽说是绅士,但现在却没系领带,胡子也稍稍过长,而且还有些凌乱。
  看到加奈子不断地把书堆在地板上,他吃了一惊。
  呆呆地站在门口。
  “你在干什么呢?”菊井医生问。
  “我在拿书。”加奈子头也不回,继续搬书。
  “这我知道……不过,拿书干什么?”
  “把书拿出来,再把它放回去,就这么着。”
  加奈子喘着气,笔直地站住,望着菊井。“干什么好呢?在妈妈去世的时候,孩子该干些什么呢!‘哇哇’地放声太哭吗?我讨厌那样。不过,又不能干呆着,我只得干这个。”
  听到这里,菊井医生不由得轻轻地笑了。
  “真象你妈妈,孩子。——好主意。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用不着,您腰不好,万一闪了腰可不得了。妈妈的葬礼不能没有您。”
  “嗬,这张嘴也是母亲遗传的。”
  “菊井医生,”加奈子上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妈妈的事让您操心了。”
  “哪里……其实我太大意了。真想不到,这样快就故去。也许应该让夫人去住院更好。”
  医生的话里,带着内疚与自责。他显得有些疲惫,坐到长沙发上。
  “没有用。”
  加奈子在菊井身旁站住。“妈妈不会愿意别人给她看病。如果勉强去住院,也不会老实躺着。”
  菊井拉着加奈子的手,说:“反而由你来安慰我了,真惭愧。”
  加奈子轻轻地握住菊井的手,然后仔细地审视着起居室。
  “有一件事我很遗憾……”
  “什么事?”
  “我想妈妈一定希望在这间房子里去世。——爸爸死后,这里其实就是妈妈的房间。”
  “在这间房屋里,留下了你父母的历史。我仿佛至今还闻得到你父亲爱抽的雪茄味。”
  “真快,都已经十年了。”
  “是啊!十年了,我也老了。”菊井慢慢地站起身来,向酒柜走去,“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对我说:‘到那边去跟你接着下国际象棋,快点来呀’,你父亲病倒时,正和我下国际象棋,还没分出胜负呢。”
  加奈子坐在沙发上。两条漂亮的长腿盘在一起。
  “妈妈跟我谈起过。那时我还小,不懂事。”
  “我也没想到,这胜败的结果,竟会拖得这样长。”
  “但愿拖得更长、更长。”
  “谢谢。”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菊井往酒杯里倒了些白兰地,拿起来呷了一口。“你父亲故去后这十年,你母亲可真不容易。她真有天生的企业家的才能。”
  “可太忙了。我简直不记得妈妈什么时候休息过。爸爸在世时,她就到处奔波,——也许因为妈妈是续弦的缘故。”
  加奈子向壁炉走去,那边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
  “妈妈嫁到北里家时,我才四岁。转眼间十五年了。”菊井望着加奈子说,“现在就剩下你一人了。今后怎么办?你要好好想一想。”
  “是,等妈妈的葬礼一完……”
  “这当然。天已大亮了。”
  透过敞开的窗户,菊井凝望着一院翠绿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再过几小时,吊唁的客人将陆续来到。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去应付什么?”
  “不用了。”加奈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没问题。因为我是北里浪子的女儿!”
  “好。葬礼的具体安排,我已经吩咐水原了。那家伙虽然毛手毛脚,但人还诚实,吩咐什么就干什么。礼节上我会处处叫他们留意的。”
  “拜托了。”加奈子说,“我也该换上丧服了。”
  “那我先回趟家,待一会儿还会来的。”
  “医生,您也歇一会儿吧。”加奈子说,“这里没问题。”
  “你不要为我担心。我手相很好,命大。”菊井正要出去,忽然又停住脚步,“警笛又响啦,出什么事了?”
  “您早就听到过?”
  “好几次了。——那就这样,我待会儿再来。”
  菊井走了。
  关上门,加奈子呼出一口粗气。望着书架前的一大堆书。
  “怎么办呢?还要把这些玩意儿放回原处。”她用拳头敲敲自己的脑门,“加奈子真混!”
  加奈子走向靠里的写字台,在椅子上坐下,掀开桌罩,钢笔、墨水瓶、信纸,一切如旧。桌子上有一架仿古设计的电话。
  加奈子稍稍考虑一下,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嘀——嘀——”话筒里有节奏响了一会儿。
  “喂,喂。是圆谷先生府上吗?这时候打扰您,真抱歉。我是北里加奈子。正彦先生在吗?”
  加奈子边翻着桌子上的便笺边等着:
  “啊!是正彦,真对不起。——哦,其实……是我妈妈今天早上去世了。——对,心脏不好,昨晚上一发作就……不要紧,不要紧。哎——哎,知道了。我很好,你不必急急忙忙赶来,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么,就这样。啊!对了,有件事情——”
  加奈子朝堆在地上的书瞟了一眼。“是这样,有件事正想麻烦你。你还是马上来一趟吧。好,我等着。”
  加奈子放下电话,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嘟囔道。
  “把书取下多这是符合引力定律,可放上去就不同了。只有求他啦。”
  加奈子正想离开写字台,这时她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
  这是一个印有“北里”字样的特制信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加奈子收”,加奈子惊奇不已。
  信很厚。她急忙把信打开。妈妈的字,仿佛正在信纸上欢快地跳动。这是妈妈在某些最重要的文件上签名时用的字。加奈子上小学时,铅笔盒上妈妈给写的姓名,也是这样的字体。
  加奈子的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她掏出了手帕。
  信是这样开始的。
  “加奈子:
  妈妈这时候,情况非常不好,心脏太弱。我一说心脏不好,你总爱笑我。不过也是,这个心脏的弱,和那个心脏的强,实在太不成比例。妈妈真遗憾。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这架老掉牙的发动机就要停止转动,所以我预先给你留下这封信。
  工作忙,总没有时间和你好好谈谈。常想今后的时间不多了,可是这样一想,觉得更应该把公司的工作搞得象个样子,所以又是忙。
  本来打算等你大学毕业后,再告诉你。但是,我觉得等不了那一天,况且,你很坚强,也许还有点过分坚强,告诉你也没有什么。
  妈妈有一个秘密!无论对谁——包括你爸爸也没有说,我希望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道。”
  加奈子翻过一页信纸,这时门开了。
  “小姐。”
  加奈子连忙把信叠好,放进信封。
  “什么事?”
  进来的是女佣人樱井真理子。她来北理家己快三年了。微黑的皮肤,但没有给人以健康的感觉。苗条的身材——确切地说是瘦小,瘦小得令人忘记她的存在。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加奈子三年来还从未听到真理子大声笑过。她平时的表情会让人怀疑,她会不会笑?
  今天,她身穿黑色的对襟毛衣和藏青的裙子。这身打扮和今天的葬礼毫无关系。真理子平素就是这个样子。
  “有客人……”真理子说话,但是这样含含糊糊,很难听到她把一句话说完整过。
  “客人?”
  “是。”
  究竟是谁?如果是来吊唁的客人,未免太早了。
  “是哪一位?”
  “是警察。”
  “警察?警察来干什么?”
  “嗯,这……”
  “好,让他们进来。——哎,真理子。”加奈子喊住了正要出去的其理子,“待会儿吊唁的客人就要来了。真理子,有我的丧服吗?”
  “有黑色的连衣裙……”
  “就这个,给我拿来。”
  “知道了。”
  真理子转身要出去,忽然又回头象要说什么,但又改变主意径直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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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加奈子把母亲的信放进写字台的抽屉里。——警察来干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随着真理子一声“请”。
  一个男人进来了,加奈子拼命忍住,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刑侦,穿一身土里土气的西装,一个难看的大嘴可笑地张着,朝起居室东张西望个不停。
  “请问有什么事?”加奈子问。
  “啊……对不起。”刑侦这才如梦方醒,赶紧点头行礼,“我是警视厅的多田。哦——您是北里小姐?”
  “我是北里加奈子。很不巧,今天早上母亲刚刚去世,家里正忙乱,您有什么事?”
  “令堂去世了……啊……真对不起,在这样的时候来打扰您。”
  “您也是为公事,只得如此了。”
  “您很冷静。对不起,可以问您多大吗?”
  “我!十九岁。”
  “和我女儿只差两岁,真不敢相信……哦,随便问一下,您父亲很久前就……”
  “是的。十年前就已去世了。”
  “就是说,现在您家里就您一人了。”
  “眼前是如此。”加奈子有些不耐烦。“刚才说过,家里正忙乱,我还得去见客人呢,请您赶紧谈正事。”
  “是这样。啊,对不起。——府上这样大,您看这个院子。”多田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这里大概有多少坪[坪:日本土地面积单位。一坪约等于2。3平方米。]?”
  “占地面积一共一千坪。”
  “一千坪,”多田吃惊地睁圆双眼,“我才住三十坪!而且还乱七八糟,其中四分之一的地方无法使用。”
  加奈子作了个深呼吸,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刑侦先生!”
  “啊,对不起。”多田伸手拦住加奈子,“不,我这完全不是和您闲扯。我是说,这么大的地方,要是有人悄悄溜进来,一定很难发现。”
  这意想不到的回答,使加奈子吃了一惊。
   
2

  “您说有人悄悄地溜进来?”加奈子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来。
  “其实,是一个三个月前被通缉的罪犯,昨天出现在附近的旅馆里。”多田刑侦好象散步似的的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我们立即开始搜捕,但犯人反应很快,事先有所察觉,在我们的包围圈还没有布置好之前,就逃之夭夭了。他妈的,快得象蟑螂——啊,对不起,也许在这里不能这样说话。”
  多田看到堆在书架前的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把书挪个地方。——那么,犯人还在这一带吗?”
  “对。因为主要道路已全部封锁,来往的车辆也要检查,所以不可能走远。现在挨家检查,提醒大家警惕。”
  加奈子点点头。
  “我明白了。不过我刚才说过,母亲刚刚去世,这二、三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犯人大概不会到这里来的。”
  “是啊,不过,还是多加小心为上,——家里有男人吗?”
  “有母亲的秘书水原先生,还有菊井医生,他马上就会来。”
  “是吗?光是些女人可不行。好了,净说些烦人的事,讨厌了吧!”
  “多少有点。不过,比推销员还好些。”加奈子微笑着说。
  “你这家伙,真厉害。”多田愉快地说道,“对不起,打搅了。”
  他向门走去,伸手拧开门上的把手又回头说,“这落地窗还是关上为好,最好暂时先锁上。”
  “行。”
  多田微微一点头出去了。
  加奈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挥动双手,自言自语道,“妈妈死了,现在又是逃犯,这种时候,真是添乱。”
  这时,门又开了,多田伸进脑袋,“抱歉,刚才忘记告诉您了。逃犯的名字叫上村裕三,二十四岁。供您参考。”
  “什么?”
  “我刚才没说吗?哎呀,真是干什么来着,我,上岁数啦!”多田就这样伸着脑袋在叹气,“是杀人事件。他杀死了他十八岁的女朋友逃跑了。动机是他女朋友怀孕了,逼着要和他结婚。”
  “十八……”
  门关上了。
  加奈子站在壁炉前嘟囔道:“怀孕……杀人……有人比我还小就给人杀死了。”
  加奈子朝敞开的落地窗走去,把窗户关紧、插上。
  她沉思起来。
  “小姐。”门被推开了,樱井真理子走进来,问:“客人已经走了吗?”
  “对,走了。哎,真理子!”
  “是。”
  “这落地窗昨晚没有插上?”
  “不,不会有这样的事……”真理子摇摇头,“睡觉前我每次都要检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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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吗?其实没什么。因为我刚才开窗时,不记得动过插销,也许我无意中就把它打开了。——谢谢,没你的事了。——哎,客人们马上就要来了。你多烧些热水预备着。”
  “已经准备好了。”
  “水原呢?”
  “刚才出去了,他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好的,谢谢。”
  “把客人请到起居窒来?”
  加奈子略为迟疑了一下,“不,请到客厅去。这里可能要另派用场。”
  “是。”真理子一个似乎过分恭敬的鞠躬。退了出去。
  窗外已是一片朝辉,壁炉上的大挂钟敲了七点。
  “——对了,信!”加奈子跑到写字台前,又拿出信,坐在沙发上,开始读第二页。
  “妈妈说话不喜欢捞弯抹角。老实说,妈妈年轻的时候,杀过人。”
  “杀过人?”加奈子不禁目瞪口呆,又出声读了一遍,白纸黑字。她喘了一口气又读下去。
  “那不是正当防卫,也不是被抛弃后的复仇。当然,妈妈也是被逼无奈。被害者,和我无冤无仇。我没有亲手杀害他。详细情况是这样。你也知道,你的生父,在你一岁时突然去世了。留下一身债务和一岁的你。我们只好搬进一间六张榻榻米宽的公寓,并把你托到保育院。妈妈拼命地干活,白天上班,晚上在家还要干点副业。那时候,身体可真经得起折腾。也许现在心脏不好,就是当时留下的病根。
  算了,这些事说起来没个完。在你满两周岁时,我的一个表妹来家帮着照看你。达样,我白天、晚上都可以出去工作了。
  晚上出去工作,请你不要误会,那不过是清扫楼房之类。
  一天晚上九点左右,妈妈正忙着住家走,到了一个冷清得吓人的公园门口,差点和一个突然从公园里冲出来的男子碰个满怀。当时夜色正暗,但那男人的脸,刹那间正冲着街灯,给我看到了。
  那男人也看到了我,好象吓了一大跳,慌忙溜走了。妈妈正纳闷,一抬头,看见公园里,一个年轻女子倒在地上,脖子上缠着二条细带子。她已经死了。
  我立即向警察局报案。当然,少不了罗哩啰嗦的一大套繁琐盘问,我把能记住的凶手的特征统统向警察说了。以为这一下就没我的事了。
  后来在报上看到,被害者是这一带有名的美人。
  犯人在杀害她之前,还奸污了她。作为也有女儿的母亲,真觉得就是把犯人杀了,也难以解恨。
  大约过了三个星期,警察给我的工作的地方挂电话,告诉我已抓住一个嫌疑犯,让我去确认一下。当然,我答应了。
  不过,当时的工作是付计时工资。中途外出直接影响到收入,所以,我决定下班以后再去。我给表妹打了电话,托她去保育院接你。
  快到下班时,我接到——个电话,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女儿在我这。你现在去警察局说,他们抓住的人就是凶手。要不,你女儿别想活着回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紧接着,表妹来电话说,不知什么人把你带走了。妈妈顿时明白,那男人说的话,绝不会仅仅是威胁。
  我只好先安慰表妹说,也许是哪个好心的熟人把你领走了。不要恃别担心。然后,妈妈去了警察局。
  被捕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听说他以前曾经纠缠过被害的女子,看起来人不大正经。但妈妈一眼就看出凶手不是这个人。
  虽然他的外麦、脸形确实有些象文字上描述的,但是他肯定是毫无干系的局外人。不过,我加果照这样说的话,你就会被杀死。对妈妈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救你,就是让我亲手杀死眼前这个男人,我也会照办的。于是,妈妈说:“就是他。”
  那个青年叫仓田。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时,他恨恨地盯着妈妈的眼光是多么可怕。
  不过,妈妈撒谎,是因为当时考虑,只要把你领回来,证词以后还可以取消,无论如何,你能平安回来是最重要的。我想这一点警察也能理解。
  回到公寓一看,表妹一脸铁青,正等着我,妈妈说,去找你回来,便出去了。虽然无法估计对方什么时候放你回来,但当着表妹的面,我只得那样做。
  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你,没办法,我只好跑到常带你去玩的公园,在一处沙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忽然,我发现你就站在我面前。
  我紧紧地抱住你。半天才平静下来,仔细看看你,发现你上衣口袋里揣着一封信:
  “因为照我说的办了,所以把孩子还你。但是,你如果改变证言,我还会诱拐你孩子的,那时候还你一个冰凉凉的尸体。你就是求警察,警察也不能保你一辈子,诱拐的机会多的是,你记着!”
  妈妈打了个冷颤。什么也不知道的你,怀抱着一个洋娃娃,大概是犯人给你的,正嘻嘻地笑呢。——后来,妈妈要把那个洋娃娃扔掉,可你抱得紧紧地,哭着不让扔。最后,妈妈也死心了。奇怪的是,你格外喜欢那个洋娃娃,每天都不离身。每当看到洋娃娃,妈妈就觉得,犯人通过洋娃娃,还把你当作人质呢。
  就是仓田他得以无罪释放,可真正的犯人不是马上被抓住的话,不知什么时候犯人还会来诱拐你。妈妈每天要上班,无法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你身边。而且从犯人的信中可以看出,这人是个偏执狂。也许过了你年后,等我们感到安全时,他还会来报复的。警察方面,近期内可能保护我们,但我们并不是什么要人,长期靠警察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想,只有照犯人所说的去作了。
  但还有一线希望,就是即使有我的证词,但这小伙子可能有当时不在现场的证明,如果认真调查各种证据,我的证词肯定会出现矛盾。
  对。——这样就可能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妈妈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结果完全不是妈妈预想的那样,全部证据都对仓田不利。最后,他被起诉了。在法院作证的那天,那是我终生难忘的。
  “你看到的是这个人吗?’检察官问。
  “是。’我明确地回答。
  那小伙子,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凶狠的目光,这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完全是一种无可奈何、任人宰割的窝囊样。这比起他那仇恨的目光更刺痛妈妈的心。
  但是,事情已是骑虎难下了。
  律师的提问也结束了。妈妈忧心忡忡回到座位。
  于是法院宣布休庭,并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就离开了座席。
  这时,只见那小伙子猛地推开守卫,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法庭,企图摆脱追赶他的人逃走。不过逃跑是不可能的。眼看他要被守卫追上了,小伙子突然撞破窗子,飞身跳下。
  他是从四楼跳下去、摔在混凝土的地上,当即死亡。
  妈妈眼看着仓田从楼上跳下,又眼看着他死去。
  我对自己说,是我杀的,是我杀死他的。
  从此,我和这件事的关系总算了结了。两年后,我和北里结婚,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妈妈所说的杀人,就是指这样一回事。
  我想你可能会记起来,好长一段时间,只有那洋娃娃最中你的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你喜欢上别的,把洋娃娃给忘了。
  妈妈便把那洋娃娃保存起来,还有犯人塞在你上衣口袋里的那封信,妈妈死后,请你一定要保存好。东西在那个房间里,你明白吧?那个只属于你和妈妈的房间,靠里边,有个小框,这两件东西都在那里。钥匙收在妈妈常戴的项链的护身符中,它挂在妈妈的胸口,挂在妈妈的心脏上。但是,事情到此并没有了结。你不要吃惊,妈妈没有再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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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常想,自己把仓田这位青年置于死地的罪孽一定要设法补过。我和北里结婚后不久,你也渐渐长大了。虽然每天还为生计奔波,但渐渐地也安定下来。妈妈作为北里家的夫人,多少也有些权威了。
  妈妈曾托人调查仓田家的人现在的情况。
  仓田的父母,在仓田受审前巳去世,来法院的好象是他婶婶。仓田还有一个妹妹叫法子,好象年龄相差很大,仓田死的时候他妹妹才七岁,到现在该是二十四岁了。
  我想至少也该为他妹妹做点什么,但是,关于他妹妹是被谁收养的,搬到什么地方去,一切都杳无音讯。
  加奈子,妈妈的死,对你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要尽快地振作起来。
  妈妈需要你,需要你继续去寻找仓田法子姑娘。那时,希望你用你认为最合适的方式,来替我赎罪。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仓田这小伙子,最后顶着杀人的恶名死去。但愿这封信,能为他昭雪。
  不过,光靠这封信肯定是不行的。最彻底的解决,只有抓住那个真正的罪犯。可是,妈妈和你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名侦探。虽然你喜欢推埋小说,老看个不够,但是,既不知道罪犯在日本的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还是否活着,要抓住这样的犯人是不可能的。就是妈妈也毫无办法。
  谁知事情实在出人意料之外。那个真正的凶手——那个写恐吓信的家伙,其实就在妈妈的身边!
  这是妈妈无意中发现的。
  当叶妈妈就在现在写信的这张桌子上看文件,对了,已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那是个深夜,整个房屋一片寂静,妈妈工作累了,从那个房间取来了那两样东西——洋娃娃和信,摆在桌子上看着。
  妈妈经常这样做。这是为了使自己时刻记住自己所负的贵任。当我把信放在桌子上,碰巧旁边还放着一封我刚才读的信。
  妈妈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忽然,全身的血,好象刹那间全被抽掉似的,心脏怦怦地跳动,好象要从心里蹦出来。——两封信的字迹,竟然一模一样。
  妈妈努力想使自己镇静下来,倒了一杯威士忌,虽然这是医生严禁的,但顾不了那么乡了。稍稍冷静后,又再次杷信仔细地进行比较。甚至连放大镜都用上,越看越觉得两封信的字迹相象,无论汉字、字母的点画位置、笔顺等等无不相似。
  当然,时间相距十七年了,笔势稍稍有些不同,但是,不论谁看到这两封信,都会断言: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过,问题并不那么简单;第一,就是知道是同一个人,下面该采取什么对付方法呢?这种杀人案件特别有时间性,事到加今,已不可能重新审判。但是,也不能就此罢休,要妈妈装作没事似的和一个杀人凶手来往,这太痛苦了。所以,首先必须获取能证明此人是凶手的证据;其次是,当确认此人是凶手后,再设法把它公之于众。
  妈妈便和一个侦探社联系。妈妈曾委托他们寻找过仓田法子。请他们派一位最有经验的侦探来办这件事。
  我没有说详细情况,只请他们调查我怀疑的那个人,十七年前,即那案件发生的当时,他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如果查明那个人当时是住在案件发生的现场附近,或在那里工作,那么,大体上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相反,如果那个人当时在国外,或在国内其它不相干的城市里,可能性就很小了。
  这个调查结果,不久就可以知道,每天装着没事似的和那个人见面,这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妈妈每天盼着,不管最后如何,但愿早点有个结果就好。
  万一在调查出来之前,妈妈就倒下了,不能说没有这神可能性,所以,妈妈决定先写下那个人的姓名。以后你听了侦探的报告再下判听。”
  信到这里就断了。
  加奈子觉得很奇怪,应该还有一页才是……
  “这是什么缘故……”加奈子把读过的信纸一张张地数了数;没错,一共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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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不会这样完了。明明说要写上嫌疑犯的姓名……
  加奈子想了又想。
  会不会妈妈改变主意不写了?不可能,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一旦决定的事,她决不会这样那样地犹豫。
  也许妈妈在下一页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可是……
  有人把那一页偷走了,这封信不是一直就搁在这桌子上的吗?
  “到底是谁呢?”
  加奈子把信放进信封,然后双手把信贴在胸前,站起来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
  知道妈妈的秘密,加奈子的脑子乱了。妈妈使一个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可是,对妈妈来说,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加奈子知道,让妈妈这样做的正是自己,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一大冲击。当然,不能让当时还是孩子的加奈子来承担责任,但是,这样的事是无法一忘了之的。
  加奈子回到桌子前,久久地站立着——我一定要接着干下去,一定要查清真正的凶手,为仓田昭雪。
  “妈妈。”加奈子轻轻地叫道。
  忽然,加奈子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正要离开起居室。
  当她开门时,只听见“啊”的一声短促的呻吟。她猛地回过头来。
  “谁?是谁?”
  加奈子紧张地环视着整个起居室。决不是幻觉,肯定是人的声音,是从这个房间的哪个角落里发出的。
  加奈子小心翼翼地又走进起居室。
   
3

  “谁?出来!”加奈子用威严的声音说道,当她用这样腔调说话时,俨然是她母亲。
  “我在这。”
  在脚底下有人答道。加奈子急忙向后退去。
  从长沙发下,伸出一双手,抓住又长又厚的地毯,然后,脑袋出来了。
  “啊!”
  突然扬起来的脸,出乎意外的年轻,而且还笑着,“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加奈子退到书架前,望着从地上站起身来的青年人。
  “您是?”加奈子问。
  “刚才刑侦不是介绍过我了吗?还是再作一次自我介绍吧。我就是现在在全国受到通缉的上村裕三。”
  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这家伙居然正儿八经地鞠了一躬。
  加奈子朝房门走去。
  “哎,不要这样惊慌。”上村说,“刚才翻越贵府的围墙时,把脚给扭了,现在根本无法行动。”他轻轻地拍拍右脚,疼得他直皱眉头。
  “一直都藏在这里。”
  “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真想再躲一会儿,这里的地毯软绵绵的跟床一样。”
  “谢谢。”加奈子瞟了这男子一眼——看起来倒真象二十四岁。他身穿圆领衫和牛仔裤,还象个大学生,一张娃娃脸,带点淘气的神情。
  “你竟把一个女孩子杀死了,真不是人!”加奈子说。
  “不是我。”上村裕三说。
  “可是,刚才刑侦不是说——”
  “警察一旦怀疑上谁,总能找出一些理由的。得。我不强求您相信我,但我没有杀死美津子。”
  “那您干吗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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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4:20 | 显示全部楼层
“咳,他们追我呗。当然他们要说,是我跑了才追捕的,可他们不追,我跑什么?”
  上村皱皱眉头,好象他是在半开玩笑。但看得出来,他的脚疼得相当厉害。额头满是冷汗。
  “为什么他们认为您是凶手?”
  “因为美津子和我住在一起。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我和美津子不过是从小就认识罢了。她还不是我的情人。”
  “那,凶手是谁呢?”
  “当然是真正使美津子怀孕的那个家伙。当时我就问过美津子,可她什么也没说。——记得那天,我下班回来时,她已经死了。身上被扎了好几处,到处都是血。我正不知所措,这时有人来了……也许是我在学生时代参加过许多活动,没给警察留下好印象。可我还天真地想,今后在什么地方好好地干上一番。结果只有落到令天这步田地,被逼得到处跑。”
  上村环视一下起居室,笑着说,“真阔气!假如被警察抓住,与其在我那破破烂烂的房子里,还不如在选择豪华的地方。”
  加奈子走过来问道:“你脚很疼?”
  “不过,即使我是杀人嫌疑犯,警察也会给适当治疗的。”
  加奈子一肚狐疑,望着眼前这位男人,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情,怎么也不象个杀人犯。加奈子想,除非他是个相当有胆量的杀人犯,要不就象他自己所说的,是无辜的。
  “哎,很抱歉,您母亲刚刚去世,在这样不幸的时候我闯进来。不过,很简单,您给警察挂个电话就得了。”
  加奈子在沙发上坐下。
  “您怎么了,”上村不解地问。
  刚刚知道妈妈曾使一个无辜的人死于非命。这时候,在加奈子面前突然出现了上村。这一次,加奈子无论如何也觉得不是偶然的。
  加奈子深信,这是命中注定的,她虽然不是个浪漫主义者,但她要在这件事上做点什么。
  “你真的没有杀人?”
  “没杀又怎么样?现在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上村耸耸肩膀,不耐烦地说,“我都懒得逃了,每天睡眠不足,跑的时候还不敢拾头,老是撞到人,好几次都碰到电线杆子上。‘逃亡’实在是一件苦差使。”
  加奈子站起来说:“我把您藏起来!”
  “胡闹!这要连累您的。”
  “称‘你’就行了。我才十九。北里加奈子。你叫村上——”
  “上村。”
  “啊,对不起、我老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加奈子朝书架走去,搬来脚踏,然后睬在脚踏上,从书架的最上面一层,拿出一册笨重的书,把手伸进空出的地方,不知怎么弄了一下,又把书放回去,从脚踏上下来,嘟囔道:
  “好久没摆弄,还灵吗?”
  话音刚落,随着吱——的一声响,两米宽左右的书架,就象门一样自动打开了。
  “是妈妈悄悄让人造的。她太忙了,想体息一下时,就到这里来一个人呆着。”
  “真想不到!”上村一时目瞪口呆,“您——不,你是……”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和妈妈;连家里人也不知道。爸爸去世后,装修了这间房子,妈妈顺便让人造的。”
  “有钱人总有些神秘的趣味。”
  “有钱是有钱,可因此也辛苦得不得了,所以才希望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呆着。”
  “把我藏在这里?”
  “对,总不能老让你待在长沙发下面。也许要在这里举行告别仪式,那就要收拾长沙发呢。”
  “可是,也许我真的是杀人犯呢?”
  “没关系,等我一知道真相,我会叫警寮的。”加奈子毫不在乎地说,“喂,上那房间去,——没问题?站得起来吗?”
  “有钱人总是我行我素。”
  “没工夫啰嗦了,起来!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
  “知道了,知道了。”上村绷着脸,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能帮我一把吗?”
  “不,我怕你。想一想这一下可不用上断头台了,就不会走不动的。”
  “还是有钱人心肠狠。”上村拖着一条腿,用手撑着沙发和桌子,终于来到书架旁边。
  “行了,进去。”
  已经在密室里的加奈子打开电灯。这房间比想象的要宽敞得多,只是天花板挺低,但决不会让人感到憋得慌。
  “啊!真绝。”上村惊奇得连脚疼都忘记了。
  “桌子、椅子,还有沙发,一打开可以并成一张床。对,里面可没有浴室,但盥冼室和厕所就在门那边。”
  “不过,从房子的外面看不出来吗?”
  “这里原先是放煤的。和外面完全隔绝,门是朝里开的。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被发现。”
  “谢谢。可是……”上村拖着一条脚,刚够着沙发,便顺势往上一倒,“你可要保证,别把我关在这里忘记了。”
  “哪能呢。”加奈子笑了,“总之,先暂时在这里躲一躲,我会悄悄地给你拿吃的来。而且,你扭伤的地方也要治一治。”
  “那样的话就太感谢了。”
  加奈子走到沙发前,“不过,把你藏起来。是有条件的。”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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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件事想拜托你。”
  “一个被通缉的嫌疑犯能为你干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加奈子走出密室说,“我还会来的。”
  “方便的话,来点吃的。”
  加奈子点点头,“可是,不接受订菜——”她轻轻一按机关,书架又恢复原样,一点声音也没有,关得严严实实。
  “不过……”加奈子原地站住;又重新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我简直象神经病。”的确如此。可是,既然开始干了,就一不作二不休,因为加奈子身上有着母亲的血。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青年。西装笔挺,简直就象刚从银行柜台后面出来似的。
  “正彦——来得真快!”加奈子朝正彦走去。
  “你妈妈这么突然就……”
  “别,不要说了。”加奈子用手堵住圆谷正彦的嘴,“我才好些,你不要来招我。”
  加奈子用富有弹性的步调,从正彦身边走开,又仿佛舞蹈似的,转了一圈,裙子随着“唰——”地扬了起来,雪白肌肤闪着光,正彦吓了一跳,连忙取出眼镜。
  “喂,酒,来点吗?”加奈子问。
  “随便,不过你不行。你还未满二十岁呢。”
  “我知道,吊唁客人马上就来,我红着脸象什么。——喂,真理子。”
  正在这时,门开了,露出真理子的脑袋来……
  “来点咖啡。我和正彦先生的。”
  “是。”真理子点点头,“水原先生……”
  “他回来了?那么,告诉他请他稍候。”
  门关上了。加奈子坐在沙发上,“水原呀,——是个好人。跟你正好相反。”
  “和我相反?”
  “你呀,太会折腾了,而水原又太老实了。”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全身舒畅。”正彦在加奈子身旁坐下。
  “你爸爸呢。”
  “你来电话后,我立即通知他了,爸爸正在城里的饭店里。他说马上就来。”
  “不要太勉强。”
  “这么大的事情,董事长去世了。况且爸爸和你母亲也是至交……”
  圆谷正彦的父亲,也是北里企业所属的四个公司中的一个公司经理。
  北里死后,加奈子的母亲浪子曾担任经理,后来,企业有了巨大的发展,浪子又发现自己心脏不好,在她担任董事长之后,便把经理职务让圆谷担任。
  当然,圆谷作为北里企业里的一个老职员,和北里全家都有来往。比加奈子大三岁的正彦,还想等加奈子大学毕业后,就和加奈子结婚。
  正彦从学校出来一年了。现在在他父亲的公司里作事。
  “家里很寂寞吧?”正彦问。
  “不,挺好。”
  “不过,你总是女孩子呀。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是不太好。”
  “请别开口闭口女孩子、女孩子的。”加奈子不服气地说。
  “但是,这是事实!”
  “得了。我还没想以后的事呢。我真不敢相信,妈妈已经去世了。”
  “那好。请你慢慢考虑吧。”正彦连忙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就立即告诉我。”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就因为那个才请你来的。”加奈子站起身来。
  “什么?”
  “把这些书放到书架上去。”加奈子指着堆在地上的一大堆书。
  正彦正不知所措,这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是水原吧,请进。”
  “对不起。”进来的是一个小个子男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给人的印象是: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感。
  “你辛苦了。葬礼的事这么麻烦。”
  “不。一切都已经准备妥了。殡仪馆的人也马上就来。”
  “谢谢。——哎,水原,能和正彦一起帮我把书放到书架上吗?我得去卧室一趟。”
  “是。”水原深深一躬,“小姐,您请便。”
  “我不是去休息,是去换丧服。水原,你的领带也要换条黑色的。”
  加奈子快步走出起居室,水原低头看着自己的红领带。
  “怎么搞的?”正彦问。
  “咳……一直想着要换条黑领带,可……怪不得殡仪馆的那些家伙用那种眼色瞧着我。”水原一摆脑袋,“来,把书收好吧。”说着快步朝书架走去,可不小心被脚下的书绊了一交,在地毯上摔个四脚朝天。
  “咳,怎么没瞧瞧脚下呢,妈的。”水原爬起来后,扶扶眼镜,开始把书放到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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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4:5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彦也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书住书架上一放,发现自己的手弄脏了,连忙掏出手帕。
  “我来干好了。”水原边把书一本本地往书架上放边说。
  “那,可是……”正彦结结巴巴说着,赶紧向后退去。
  “这是……第三卷,搁在这。”
  “喂,水原君。”正彦说。
  “什么?”
  “你看她神色不对,准是哭了一夜了。”
  “是啊,小姐她,”水原继续归置着书,“小姐决不会示弱,也不会沉溺于悲痛。但并不是真的不悲痛。”
  “就是,——但有时真让人感到简直不是个女孩子。”正彦打了个呵欠,向落地窗走去。
  水原也悄悄地嘟囔道,“我也常常觉得你不象个男子汉。”
  “昨晚和朋友喝了一顿,回来时已一点了。”正彦晃着脑袋说,“水原君,今后你怎么办。”
  “夫人的葬礼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奔走。”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是北里浪子董事长的私人秘书。董事长夫世了……你是否打算换个地方?”
  “是啊,不过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我又不象你那样聪明能干。”
  “这个。”
  正彦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水原对着书架,吐吐舌头。
  “——这个家,马上就是我和加奈子的了,你依旧在这里干也成。”
  “谢谢,可是——”水原稍稍提高声音说,“小姐有她的考虑吧?”
  “她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也许外面要说三道四,还是快一点在一起为好呀。”
  “是吗?”水原好象不太在乎,又开始收拾起书。
  正彦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来到水原身边。
  “哎,水原君,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
  “你在这多久了?”
  “快三年了。”
  “她的各种各样的事,你一定知道不少吧。”
  “各种各样……什么意思?”
  “加奈子这个人,怎么样。她有没有还跟其它男人有过来往?”
  水原眨巴眨巴眼睛,“这种事,我不知道。因为我是夫人的私人秘书。”
  “可是,比如谁来玩啦,来电话啦,谁送礼物来……等等,诸如此类。”
  水原有些生气,转身对着正彦,“够了。我住在这家里,作为夫人的私人秘书,办理夫人委托的事务。可是对他们的私生活我决不插嘴或偷听。”
  “这我懂,我懂。”正彦慌忙堆下笑来解释,“不是对你有任何指责,只是……这和你今后也看关系。我希望能和你……那个……对,成为朋友。”
  水原又转过身来,“有话请等葬礼完后再谈。”
  “哦……也行。”
  正彦一脸尴尬,站起身来耸耸肩膀,向门口走去。
  这时门开了,差点和端着咖啡进来的真理子撞个满怀。
  “啊——对不起。”
  “咖啡。”
  “放在这,我待会儿来拿。”
  正彦出去了。
  “——我来帮你吧。”
  “不用,就好了。”水原杷最后的几本书放进书架,长长地喘了口气,“实在是讨厌的家伙,小姐怎么愿意和这样的家伙在一起呢。”
  “咖啡怎么样。”
  “啊,等我冼冼手再来。”水原正要出去,写字台上的电话响了。“这里的电话响了,真少见。——哎,抱歉,真理子,劳驾你接一下,我手太脏了。”
  “是。”真理子跑过去,拿起话筒。“哦、喂,这里是北里家,——不,我是佣人——您是谁?噢,知道了。可是,喂、喂?”
  真理子摇摇头,“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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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16 22:25:08 | 显示全部楼层
“谁打来的?”
  “哦——这个……”真理子正沉吟着,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加奈子走了进来。
  “真理子。”
  “是。”
  “妈妈常戴的那串项链呢?”
  “项链?”
  “不知道?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啊……我也没看见呀。”
  “是吗?真怪,妈妈去世时,我还记得就搁在她床边的小桌上。”
  加奈子来到壁炉边上,手扶着炉架,“真理子,你再去请几个帮忙的人来。好吗?”
  “是。……不过,让他们做什么呢?”
  “因为你和客人们都熟悉,所以你尽量帮着接待客人。我们以前开舞会时,不是常请附近的女孩子们来帮忙吗?这次最好还请三、四人来帮忙。”
  “明白了。”
  “拜托了,——哎,正彦先生上哪儿去了?”
  “好象刚才出去了。”
  “呃,水原,辛苦了。喝点咖啡吧。别管正彦了。”
  加奈子坐到沙发上。水原愉快地笑了笑,“那我冼冼手就来。”说完,掏出手帕,包好门的把手,再开门出去了。
  “小姐。”真理子说,“刚才,一个叫山下的先生打来电话。”
  “打到这里?——山下,是妈妈的朋友?”
  “好象是。”
  “有什么事吗?”
  “他说,今天晚上,要带着调查材料到这里来。”
  加奈子正要拿咖啡的手停住了,“调查材料?——是这样说的。”
  “是。但不清楚是什么调查材料。”
  “那么……妈妈去世的事,你对他说了?”
  “没有,还没来得及说,电话就挂了。”
  “是吗?谢谢。”
  真理子一出去,加奈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
  “肯定是妈妈请的那位侦探。——如果有了调查材料——”加奈子自言自语道。忽然视线停留在书架上。
  “对了,差点忘记,还要给上村拿点吃的。”
  “——小姐。”门开了,水原进来,“现在,殡仪馆的人来了,用哪个房间合适?”
  “是呀……”加奈子犹豫了。虽然对菊井说过就用这间起居室,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餐厅怎么样?收拾一下挺宽敞的,——而且,那里也没什么用场,和厨房又近。”
  “好的。”
  “请客人们在起居室休息,你看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说完水原就要出去,加奈子嘱咐道。“告诉真理子,请她准备好早饭,再过一会儿,就没功夫吃饭了,你也先吃饭。”
  屋里只剩下加奈子一人了,她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
  太阳已经很高了。——眼前事真多。妈妈的项链哪儿去了?
  会不会是给看过这封信的人拿走了?这种可能性很大。可是;即使别人拿到项链里的钥匙也毫无用处,如果进不去那个房间,一切都是白搭。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给藏在密室里的上村拿走了。
  这男人值得信赖吗?
  另外,要到这里来的山下,是否就是侦探?
  全公司的葬礼还要过些日子,来参加今天葬礼的,都是妈妈最亲近的人。可是,妈妈在遗书中却写道,写恐吓信的人,就在这些“亲近”的人之中。
  对了,——凶手干吗只偷走妈妈遗书的最后一页,而不把整封信都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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