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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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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48:54 | 显示全部楼层
(18)
    二十二点三十五分。
    池阿男感到胸口逐渐闷了起来,他的心脏一直不太好,特别是女儿池翠离开他以后。他艰难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想要从柜子里寻找药片,但他摸不到。心跳越来越快了,那种感觉让他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那些噩梦般的夜晚——
    许多年来,他认为自己还是幸运的,如果不是父亲紧紧地搂着他,也许他也会在空气中消失的。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那神秘的笛声没有再响起过,可是他依然心有余悸,笛声已经成为了他心底永不消逝的一个噩梦,永远折磨着他。自从哥哥姐姐失踪以后,池阿男的父母就一蹶不振了,整整几个月他们都在到处奔波寻找自己的孩子,每夜他们都守在门口,期望什么时候四个孩子会自己回来。总之,这个家庭已经垮了,充满着死亡的气氛。池阿男的父母终日忧伤,每个夜晚他们都关紧了门窗,抱紧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度过漫漫长夜。
    然而,关于夜半笛声的传说一直在附近流传,所有当年丢失过孩子的家庭,都对此深信不疑。还有一个传说——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会在黑夜里见到一个小孩子的背影,如鬼魅一般,徘徊在昏暗无人的街道上。如果你跟着那个孩子走的话,那你就必死无疑了。据说,那是一个鬼孩子,说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所有看清他(她)长相的人,都没有能够活下来。他(她)就是当年被神秘笛声带走的许多孩子中的一个,阴魂不散地在这个城市中游荡着。鬼孩子的家,就住在附近一栋破败的空房子里。五十年代,许多人都声称在那栋房子周围,看到过鬼孩子的幻影趁着夜色出没。后来,人们在那栋空房子周围修起了一道围墙,希望能够把传说中的鬼孩子,永远地囚禁在墙里。从此以后,那堵墙成为了一个绝对的禁忌,谁都不敢靠近。
    在池阿男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工厂里的意外事故,从高高的行车上掉下来摔死了。他的母亲独自把他带大,但就在儿子结婚前的一个月,她却突然死去了。池阿男是三十岁才结婚的,婚后四年才有了女儿池翠。然而,池翠一生下来,就永远失去了母亲。那是一次可怕的难产,虽然孩子生了下来,但母亲却大出血死了。池翠的出生并没有带给池阿男快乐,反而使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一个人抱着可怜的女儿,他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长着一双清澈迷人的眼睛的女儿。
    女儿渐渐地长大,池阿男越来越害怕会失去她,害怕1945年夏夜的噩梦会突然重演。他和女儿相依为命,如果失去池翠,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一切。于是,当女儿开始记事起,他就不断地告诫女儿:绝对不要靠近那堵关着鬼孩子的墙,不要一个人出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晚上八点以前必须睡觉,睡前要把门窗全部关死,睡下以后就绝对不能再起来。
    那么多年来,池阿男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直到女儿带着羞耻回来,然后又带着羞耻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现在,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将要永远失去女儿了。
    他还是没有摸到药片,心脏越来越难过,呼吸也开始困难了。他感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他使劲抹了抹眼睛,只看到那个影子在虚幻之中。
    那是一个小孩子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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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49:06 | 显示全部楼层
(19)
    二十二点四十五分。
    池翠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
    在恍惚中,她听到了助产士的声音:“小心,孩子的头出来了。”
    她感到自己的呻吟像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样尖锐高昂,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力量。在难以用语言表述的痛苦中,她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一双神秘的眼睛——他看着她,在幽灵的世界里,看着自己的孩子降临人间。
    从他的那双眼睛里,池翠还看到了初夏盛开的夹竹桃……坍塌的围墙……闪电……鬼孩子……
    在几乎撕裂的身体里,他(她)就要弹跳而出了。池翠无助地伸开手臂,就像是受难的基督,这里是伯利恒的马槽吗?
    圣婴?还是——恶灵?
    突然,她感到那个“东西”从自己的体内消失了,一股虚空感立刻充斥了她的身体。
    他(她)出来了吗?
    池翠来不及再想,就已经沉入了水底。
    在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她依稀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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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49:24 | 显示全部楼层
(20)
    二十二点四十五分。
    池阿男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他茫然地看着房间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或许,这哭声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到这个婴儿——在一个白色的世界里,一群穿着奇异服装的人,正围绕着刚出生的婴儿,他们在帮婴儿剪断脐带,擦去包裹在婴儿身上的羊水。
    池阿男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女儿的孩子。
    他却并不感到做外公的幸福,只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仿佛看到,那个婴儿对他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笑容。
    “鬼孩子……鬼孩子……”
    他没命似的大叫起来,死神已附着到他的身上了。
    笛声——在池阿男的心底响了起来。这笛声已经在心里埋藏了五十多年,现在它该送他上路了。
    几秒钟以后,他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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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49:48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七个小时以后,池翠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的第一意识是:他(她)已经离开她的身体了。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做母亲了。
    缓缓睁开眼睛,她艰难地看了看窗外,天色渐渐明亮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走过她的身边,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她轻声地说:“我能看看我的孩子吗?”
    池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自己生了一个怪物?她用尽了各种奇异想象,来形容这个不该来到人间的生命:但愿他(她)不会是一堆骷髅。
    很快,护士把她的孩子抱来了。护士微笑着对池翠说:“恭喜你,生了一个儿子。”
    “他是人吗?”池翠喃喃地问。
    “你说什么?”
    池翠的声音太轻了,年轻的护士没有听清楚。但护士没在意,她温柔地笑了笑,把婴儿送到了池翠的面前。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个漂亮的婴儿,正闭着眼睛在襁褓里安静地睡着。
    瞬间,一些眼泪涌出了池翠的眼眶。她伸出虚弱的双手,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中。
    一滴温热的眼泪,从她的眼里落到了孩子的小脸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眼泪的温暖,儿子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她看到了肖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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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5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  人间蒸发
(1)
    六年以后——
    春天。
    子夜十二点整,张小盼睁开了眼睛。
    辗转反侧了半夜,这个十岁的男孩始终都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起一片烟雨中的墓地,在薄雾中隐藏的墓碑,他仿佛能听到在坟墓底下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苍老而低沉,断断续续地传入张小盼的耳朵里。他脸上微微一凉,似乎感到有一双手在抚摸着他,那是一双从坟墓里伸出来的手,冰凉彻骨,轻轻地揉摸着张小盼白嫩的小脸。
    那是三十年前死去的祖父的手。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祖父,祖父死的时候,张小盼的父亲还是一个少年。在墓地里,他恐惧地大叫起来,他的哭声让父亲勃然大怒,父亲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训斥着儿子,告诉他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清明。
    十岁的张小盼终于明白了,今天是属于死者的日子。他已经隐约懂得死亡的意思了,他想死亡就是如泡沫一样,蒸发在空气中。
    已经子夜了,眼前依然被这些奇怪的幻影所占据着。张小盼没有意识到,一阵声波正缓缓飘入他的耳中——在进入耳道的过程中,这奇妙的声音被渐渐放大,耳鼓在中耳众多的细小嫩骨上产生振动,再传递给充满液体的内耳耳蜗。耳蜗毛状细胞上的振动变为电脉冲,传到了他的大脑,在这个巨大而神秘的空间里,被译成有意义的声音。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张小盼睁大着眼睛,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是谁在黑夜中召唤着他?是坟墓里的爷爷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他的皮肤。冰凉苍老的手充满了皱纹,让他浑身结起了鸡皮疙瘩。这只来自坟墓的手,将要把张小盼拖进坟墓里。
    那是一个永远黑暗的世界。
    他害怕。
    不,他不想被拖进坟墓。他掀起了被子,从床上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进了外边黑暗的楼道。
    那个来自坟墓的声音,继续追逐着他。
    张小盼走下了楼梯,离开了这栋楼。他觉得爷爷就在他的身后。他甚至还能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从死去了三十年的爷爷的口中,直吹到他脖子后面,再顺着衣领渗入他全身每一根汗毛。他走在子夜的巷道中,周围是在黑暗中摇曳的小树丛。清明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上还是湿的。十岁的男孩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声音还是如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在狭窄曲折的耳道中汹涌澎湃,飞溅起白色的泡沫。
    他茫然地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远,那声音始终都跟在身后,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一样。直到他走进一个完全的陌生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前方一束幽幽的光。
    终于,在那束光影中,他看见了三十年前死去的爷爷,爷爷又高又瘦,几乎是一具骷髅,微笑着伸出了一只没有皮肉只剩下骨头的手。
    张小盼向前跑去,当他即将要摸到爷爷那根只剩下骨头的手指时,那束光忽然消失了。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十岁的男孩缓缓回过头去,他看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笛声悠悠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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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50:15 | 显示全部楼层
(2)
    叶萧又回来了。
    他仰天躺在床上,在紧闭着的眼皮底下,他的眼球在不断地转着,这表明他正在做一个可怕的梦。
    梦醒了。
    他睁开眼睛。房间里被一片昏暗的光线所笼罩着,他茫然地看着窗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清醒了起来。他记得昨天自己去扫墓了,眼前浮现起那场清明的小雨,如同一张朦胧的纱布,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手上沾满了汗珠。
    是因为梦。
    在梦中,叶萧听到了笛声。
    他还梦到了其他许多东西。然而,梦醒以后他都记不清了,只有那凄厉的笛声,仍顽固地滞留在脑子里。他竭尽全力地回忆着全部的细节,可是除了笛声,还是笛声。
    正当他回想着笛声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叶萧看了看时间,才清晨六点,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呢?他急忙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原来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张名。
    “叶警官,很抱歉这么早来打扰你。”张名是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说话的样子显得紧张而焦虑。叶萧已经和他做了一年的邻居了,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最容易在各种压力下崩溃。
    “没关系,我已经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叶萧的脑子里立刻掠过笛声——不,那仅仅只是一个梦,他摇了摇头:“不,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叶警官,我儿子不见了。”
    “小盼?”叶萧眼前立刻出现那个十岁小男孩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是看着他入睡的,早上起来却发现他不见了。”
    叶萧明白他的意思,他来到隔壁张名家的门外,仔细地看了看他家的门锁,他摇摇头说:“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
    “我想不会有人进来的,房间里一切东西都没动过。”
    “那是你儿子自己出去的?”
    张名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家在本地没有亲戚,他妈妈在日本,已经一年多没回来过了,他没有地方可去的。”
    “你先别急。想想看,昨天,或者是最近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叶萧走到张小盼的房间里,看了看揉成一团的被窝。他把手伸进去,被窝里已经没有温度了,这说明张小盼是在好几个小时以前就离开了。他走到窗前,铝合金的窗户关得很好,外面是铁栅栏,不可能从窗户出去的。
    “没什么特别的事,小盼是一个非常胆小的孩子,平时很少出去玩,在家在学校表现都不错,我不相信他会自己出走。昨天是清明,我带他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了。回来以后,他就不太说话了,好像对墓地很害怕。”张名跟在叶萧身后,紧张地来回踱着步说,“不过,孩子害怕坟墓也是很正常的,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在半夜里跑出去。”
    “会不会去学校了?”其实叶萧自己也不太信,哪家的孩子会三更半夜去学校?
    “不知道,等一会儿我去学校看看。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就只有报警了。”
    叶萧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很蹊跷,一个十岁的男孩会毫无理由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吗?忽然,他的脑子里又掠过了昨晚那个梦。瞬间,他产生了一种不祥之兆,在冥冥之中预感到自己又将被卷进一场离奇的漩涡了。他走出了房间说:“张名,如果你要报警,就马上通知我。”
    “叶萧——”张名叫住了他,神色显得非常凝重,好像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你说吧。”
    张名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昨天晚上,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他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后,忽然有些神经兮兮地说:“昨晚你做梦了吗?”
    “梦?”
    叶萧呆呆地看着对方,这似乎不应该是他来问的。他等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做梦了。”说话的人是张名。
    “你梦到了什么?”叶萧问他。
    张名用一种非常奇怪的鼻音回答道:
    “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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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50:40 | 显示全部楼层
(3)
    眼睛显得有些紧张,还有嘴唇上的口红淡得几乎看不出了。她又把小镜子对准了自己的眉毛,她有一双天生的漂亮眉毛,这一直很令她自豪,特别是与男人们在一起的时候。杨若子把镜子收了起来。脱下了警服,她显得妩媚了许多,更像一个小鸟依人的美眉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杨若子坐在一张露天的圆桌边上,呆呆地看着街口。晚上八点三十分,他终于出现了。
    他比杨若子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左右,脸上却显出了超乎年龄的成熟。他神色冷峻地扫视着周围,几乎就在一瞬间,他敏锐的眼睛在人群中发现了她。
    他缓步来到了杨若子的面前,试探地问道:“你是杨若子?”
    “是的。你就是叶萧?”
    他点点头,坐在了杨若子面前,欠了欠身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去了趟女子监狱。那里的路很远,下午没来得及赶回来。”
    “女子监狱?”
    “是半年前的一个案子。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叶萧招呼来了服务生,点了几个菜,“今天你是到刑侦队报到吧?”
    杨若子点点头,有些腼腆地说:“队长说从今天起,我就跟你做搭档了。今后还需要你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听起来像日本人说话。对,你的名字也像日本人。”
    “对不起。名字是父母起的,只是希望我能像男孩子一样。”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尽管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的高材生,她始终告诫着自己必须要谨慎。
    “别害怕,我是个没脾气的人。”菜上来了,又是炒螺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见面,请你吃这些——”
    “不,我喜欢吃螺蛳。”杨若子夹起了一个螺蛳放到嘴里吸起来,她终于放松了下来,看着叶萧的眼睛说,“我听说你有很多故事。”
    叶萧淡淡地问:“对别人来说,那些故事或许是匪夷所思毛骨悚然。不过对我而言,只是平凡的日常生活而已。”
    接下来,杨若子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了。叶萧也变得沉默起来,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或许是因为今天去过监狱了,也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
    一个小时以后,杨若子告辞了。叶萧送了她一段路,分手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但杨若子没有听清楚,好像是关于失踪的话题。她脑子里反复地想着这两个字,脚下踏着明亮的月光,独自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因为四周的房子马上就要拆了,所以在晚上九点以后,这条路上就几乎见不到人影了。由于这里偏僻,年轻的单身女子还不太敢走这条路。杨若子当然不会害怕,作为一个女警察,她有时候反而更加渴望在这条路上遇到强盗之类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影子出现了,从她视野的左侧一掠而过。
    “谁?”
    出于职业的习惯,杨若子叫了一声,偏僻的小路上没有人回答,四周都是待拆迁的房子,只有一条幽深的小巷。她快步转进了那条小巷,借助月光向里看去,果然有一个人影在巷道尽头晃动。杨若子向前追去,在离那影子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才看清了那人影的轮廓,似乎像一个孩子。
    她紧紧地跟在孩子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也许那只是一个晚上自己回家的孩子,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那孩子的背影却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在月光下晃动着就像是诡异的魅影。
    忽然,杨若子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阴沟,还有那只冰凉的小手……天哪!
    她的心里一颤,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杨若子继续向前追去,离那个孩子的背影越来越近,从背影的头发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小女孩,不会超过十岁——是她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若子猛摇了摇头,可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涌上了她浑身每一根血管。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感觉是如影随形般的,永远都挥之不去。
    眼前那个小女孩越走越慢,可是杨若子却感到越追越累,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段距离。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追赶的是人吗?
    忽然,小女孩的影子消失了,那是一堆已经被拆了一半的房子。瓦砾边上还停着一辆推土机,半年前这里的居民就已经搬出去了。
    人是不可能在这里躲藏的。
    除非是——
    瞬间,杨若子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无畏的女警,而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她缓缓仰起头,看着那轮奇特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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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50:58 | 显示全部楼层
(4)
    苏醒还没有醒来。
    又是那个很深很深的梦,在梦里有一双很深很深的眼睛,像两个千年冰封的深潭,黑色的潭水凝固为冰块,那是一双神秘的瞳孔。
    不,这不是梦。
    他的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一些奇怪的感觉如电流一般,刺激着他梦中的大脑皮层。他感到那双眼睛,还有那个影子,就站在他的床边,冷冷地看着他。
    苏醒这才想起来,他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很快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有些困难了,他必须睁开眼睛,必须——
    黑暗的房间里,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果然是那双梦中的眼睛,深邃明亮,清澈见底。电光火石的工夫,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露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这是一双女人的眼睛。
    短短一瞬,苏醒的脑子里只掠过了这一个念头。这是他自己的房间,在漆黑的深夜里,他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个时候,却无缘无故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人。
    她是谁?
    与这强烈悬念相伴随的,是对未知的恐惧。苏醒的手颤抖着伸到了墙上,按下了开关,灯亮了。
    当光明重新回到苏醒的瞳孔里,他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那双眼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这不可能,他确信刚才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他的床边。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他知道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双眼睛。
    苏醒跳下了床,发现房门正虚掩着,刚才有人进来过。他匆忙地穿上鞋子冲了出去,跑下狭窄的木楼梯,来到下边的小巷中。
    夜色是如此迷离,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诡异之气,仿佛已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似乎看到前面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于是便紧紧地跟在后面。他想起小时候父辈们总是告诫他,不要在深夜追逐来历不明的黑影,否则会撞到鬼的。但苏醒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如果真的是一个女鬼,他倒想见识见识。
    他很快就靠近了那“鬼影”,却发现那好像不是一个成年人的体形,而是一个小孩。这样反而令苏醒更害怕。
    当他就要碰到那个背影的时候,那个孩子忽然回过了头来。
    旁边正好有一盏路灯,白色的灯光打在了孩子的脸上。苏醒看到了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在一张削瘦苍白的小脸上,却长着一双传说中重瞳般的眼睛。
    苏醒立刻定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是一个幻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小男孩紧盯着他的眼睛,苏醒立刻产生了一种心被揪住的奇怪感觉。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了。
    “你的笛子呢?”
    小男孩发出了稚嫩的童声,但语气却是幽幽的感觉,似乎是来自另一个空间。
    什么?苏醒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某些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白色的路灯下,他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刷白。
    他还想问那男孩几句话,可喉咙里却像是吞进了一只苍蝇的感觉,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正当苏醒呆在那里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扭头就跑,像森林里的精灵一样,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的笛子呢?”苏醒的心里默念着刚才小男孩的话,脑子里却不断地浮现起那双眼睛。
    眼睛……笛子……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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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51:16 | 显示全部楼层
(5)
    整整一个后半夜,苏醒都没有睡好,心里的那根弦一直都紧绷着,他生怕那个黑影会突然出现在他床边。不到清晨六点,他就起来了,趴在窗口眺望着外面,远处正建起一座座高楼,也许用不了一年,这里就会给拆迁了。半年前他买下了这套房子,也许自己是疯了,为什么要买一套说不定马上就要拆迁的老房子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至少他不是为了要赚动迁费,而是一种难以控制的冲动。
    苏醒来到房门前,仔细地检查了门锁,没有给撬过的迹象。他清楚地记得临睡前房门是锁好的,他不可能开着门睡觉。既然如此,那个女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他又看了看窗户,也关得很好。然后,他甚至爬到了阁楼上面,窗户也关得死死的。这就奇怪了,既没有开门,也没有开窗,难道她能如魅影一般穿墙而过?
    眼前又浮现出她的眼睛,当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苏醒立刻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仿佛被X光射线穿透了似的。他可以肯定,在深夜里有陌生人闯入了他的房间,他想他应该报警。但在打电话之前,他先翻了翻自己的存折和现金,结果一分钱都没有少,房间里看起来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苏醒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他决定不报警了。
    他还是心存不安,他想到了那个小男孩,怎么会出现在深更半夜的路灯下呢?究竟是真人还是幻影?但苏醒确实听到了小男孩对他说的话——“你的笛子呢?”
    笛子?苏醒觉得似乎有一股电流通过了他的身体,而且还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
    他不断对自己默念着:我的笛子呢?最后,他想到了一个词:潘多拉。
    苏醒终于想起什么来了,记忆让那只潘多拉魔盒浮出水面。他冲到了一只大柜子前,打开了最底下的柜门,他的手在柜子里摸了好一会儿。谢天谢地,它还在。
    那东西摸在手里的感觉是那样特别,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又涌到了眼前,鼻子里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医院里特有的气味。一切都开始腐烂,除了这只盒子。
    他取出了这只宝蓝色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
    时间在盒子上仿佛凝固了,苏醒轻轻地抚摸着盒子表面,感觉那是一个老人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它应该随着那老人一起走进坟墓。或者,盒子本身就是一座坟墓。
    现在,是打开坟墓的时候了。
    潘多拉魔盒又一次被打开了,然而——
    盒子是空的。
    苏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颤抖着捧起盒子。不,没有笛子,什么都没有,盒子里空空如也,这只是一只空盒子。
    “千万,千万不能吹响这支笛子。”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这句话,这是老师临死前的警告,可老师为什么不把它带进坟墓呢?现在,这支笛子已经不翼而飞了。难道它有独立的生命?自己会从盒子里飞走?
    或者,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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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7-3 15: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6)
    张小盼还没有回家。
    他失踪到现在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了。尽管张名已经报了警,但他还是找遍了儿子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地方。令他失望的是,包括学校和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儿子。张小盼就像是泡沫一样,被风吹到了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名给远在日本的前妻打了电话,还没等他说完,前妻就在电话里劈头对他一阵痛骂,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前妻会不会为儿子的事情回来,但他宁愿那个女人永远留在日本。他们离婚已经三年了,经过漫长的官司,张小盼最后留在了父亲身边。但儿子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他并不在乎照顾自己的是父亲还是母亲,张名一直对儿子的冷漠感到忧虑,但他无能为力。这会是儿子失踪的原因吗?他不知道。在张名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死了,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清明节那天,他第一次带儿子去给爷爷扫墓,张小盼在爷爷的墓前却显得异常恐惧。
    张名不明白,儿子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为什么会害怕呢?他的脑子里浮现起了三十年前父亲临死前那一晚的情景。父亲在不断地吐血,长年累月的肺病早已让他奄奄一息,他抓住儿子张名的手,张名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父亲的手是那样的冰凉,那感觉就像是骷髅。那晚,父亲贴着张名的耳朵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故事吗?”十岁的张名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从他记事起父亲就不断地告诉他那个故事。父亲又咯出了一大口血,就连张名的手上也沾上了父亲的鲜血,他恐惧万分地看着垂死的父亲,他明白死神已经附在父亲的身上,随时都会把他带走。父亲继续说:“笛声会把你带走,把你的孩子带走,把你的孩子的孩子带走。”说完,父亲又吐出了大口血,几乎喷到了张名的脸上,然后就断气了。
    “笛声会把你带走,把你的孩子带走,把你的孩子的孩子带走。”张名永远不会忘记父亲死前的话。现在,这个可怕的预言成真了。
    他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扼住了,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冲到窗边,打开窗户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月光出奇地明亮,照射在他惊恐的脸上,在一片银色中,他似乎见到了一个孩子的背影。
    儿子回来了?张名睁大了眼睛,几乎把半个身体探出了窗户,他的手抓着窗外的铁栅栏,向楼下的花坛望去。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不,那不是他的儿子。
    站在楼下花坛里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披着长长的黑发,穿着一身白色连衣长裙。冰凉的月光洒在她的眼睛里,反射出一道冷冷的光。
    张名能听到自己上下牙之间碰撞的声音。要不是有铁栅栏在,他恐怕已经从窗户里掉下楼去了。那个小女孩正在冷冷地看着他,那幽幽的目光绝对不是她那年龄的小孩子所能有的。月光在她身体周围,覆盖上了一层奇特的银色,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之下,宛如是黑色的舞台上表演的白色幽灵。
    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把身体从窗户外抽了回来,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按响了隔壁叶萧的门铃。
    叶萧很快就打开了房门,他的眼圈红红的,好像还在熬夜。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张名说:“出什么事了?”
    “叶警官,你去看看窗外。”
    张名惊恐的神色和语气让叶萧莫名其妙,他对张名说:“你这些天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你去看看窗外。”
    叶萧拗不过他,只能走到窗前,低头向外面看了看。张名紧跟在他身后说:“看楼下的花坛。”
    几秒钟以后,叶萧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女孩。”
    “你自己看看吧。”
    张名也把头探出了窗外,然而,楼下的花坛里却什么都没有。外面的月光依然明亮,除了花影婆娑,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他又冲出了叶萧的房间,来到了楼下的花坛里,借助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地搜寻着。他就连花丛深处也不放过,结果只惊出了一只白色的野猫,从花坛中掠过。张名回头望着楼上自己的窗户,难道刚才真的只是幻觉吗?
    虽然花坛里什么都没有,但张名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小女孩的目光,他伸出手在空气中猛抓了几下,只感觉一阵奇特的风从他的指尖划过。
    他猛然回头,发觉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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