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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大侦探十二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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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2
    赫尔克里·波洛正下楼,却让一位金发高个子女人拦住了。
    她说:“请到我的客厅来坐一下,波洛先生。”
    他鞠一躬就跟随她走了进去。
    她关上门,指着一把椅子请他坐下,还敬上一支烟。她在他对面坐下,从容不迫地
说:
    “您刚刚见过我的丈夫——他已经告诉您——关于我父亲的事了吧?”
    波洛仔细望着她,发现那高个子女人还很有风韵,脸上展现出性格和智慧。费里埃
夫人是个受人欢迎的人物。作为首相夫人,她当然经常引人注目。作为她父亲的女儿,
她的名气更大一些。黛格玛·费里埃是英国妇女理想的偶像。
    她是一位贤妻良母,随同夫君偏爱乡间生活。她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掌握分寸地只
参加那些公认为妇女适宜参加的活动。她衣着考究,却从不显眼地赶时髦。她把时间和
精力大量用在慈善事业上,她发起制定救济失业工人妻子的特殊计划。她受到全国人民
一致的爱戴,也是党内最宝贵的财富。
    赫尔克里·波洛说:“您一定非常焦急吧,夫人?”
    “哦,是的——您不知道我多么着急。多少年来我一直担心——会出事儿。”
    波洛说:“您一直不知道什么具体情况吗?”
    她摇摇头。
    “一点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父亲不是——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样好,我还是小孩
子的时候,就意识到他是个——骗子。”
    她的声调低沉而痛苦,她说:“爱德华由于跟我结了婚——他早晚会失去一切。”
    波洛沉静地说:“您有没有敌人,夫人?”
    她抬头惊讶地望着他:“敌人?我想是没有的。”
    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我认为您有……”
    他接着往下说:“您有没有勇气,夫人?目前一场反对您丈夫和您本人的大规模运
动正在进行。您必须做好准备保护自己。”
    她大声说:“这对我来说倒无关紧要。只是对爱德华来说,则事关重大。”
    波洛说:“两个人总是连在一起的,谁也逃脱不了。请记住,夫人,您是凯撒的妻
子。”
    他看到她的脸色黯淡下来。她朝前欠身问道:“那您打算告诉我什么呢?”
     
3
    《透视新闻》周报编辑珀西·佩瑞,坐在写字台后面抽烟。他是个小个子,脸盘长
得像只黄鼠狼。
    他用一种柔和而油滑的声调说:“咱们就给他们泼点土。就这么办。太妙啦——妙
呀!哦,老天!”
    他的副手,一个戴眼镜的瘦小伙子,不安地说:“你没感到不安吗?”
    “担心铁腕手段吗?他们不行,没有那分胆量。况且这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不
会像咱们在这个国家和在欧洲、美洲那样大肆宣扬。”
    另外那个人说:“他们一定很着急,会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来谈——”
    蜂鸣器响了一声,珀西·佩瑞拿起话筒,问道:“你说是谁?好吧,让他上来吧。”
    他放下听筒——咧嘴一笑。
    “他们找了那个自负的比利时侦探来对付咱们。他正上楼来干他的活儿,想要知道
我们肯不肯合作。”
    赫尔克里走进来。他穿着一套整洁的服装——上衣领子纽孔那儿还别了一朵白茶花。
    珀西·佩瑞说:“很高兴见到您,波洛先生。您这是去阿斯考特的皇家跑马场途中
路过我这里吧?不是?我错了?”
    赫尔克里·波洛说:“过奖,过奖。我只想给人一个好印象罢了。”他天真地扫一
眼那位编辑的脸和有点邋遢的衣着,又说:“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天然条件差尤其得打扮
打扮。”
    佩瑞简慢地问:“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波洛朝前倾斜着身子,轻轻拍一下膝盖,满面春风地说:“敲诈勒索吧。”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敲诈勒索?”
    “我听说——消息灵通的人告诉我——你们时常放风打算在你们那份非常高尚的刊
物上登载某些很有破坏性的报道——其结果,就可以在你们的银行账户上增加点可观的
进帐——而那些报道就不会刊登。”
    波洛朝后一靠,得意地点点头。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所提的事等于是诽谤吗?”
    波洛信心十足地微笑说:“我肯定您不会反感。”
    “我就是反感!至于敲诈勒索,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我曾经敲诈勒索过任何人。”
    “没有,没有,这一点我敢肯定。您误解我了。我不是在威胁您。我只是想提出一
个简单的问题,要多少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珀西·佩瑞说。
    “有关国家大事,佩瑞先生。”
    他俩彼此意味深长地交换一瞥。
    珀西·佩瑞说:“我是个改革者,波洛先生,我要清理一下政治污秽。我反对贪污
腐化。你知道这个国家目前的政治局面吗?纯粹是奥吉厄斯牛圈嘛。”
    “啊!”赫尔克里·波洛说,“你也用这个典故。”
    “要清理这个肮脏的牛圈,”那位编辑接着说,“只有靠公众舆论那股强大的使之
洁净的洪水。”
    赫尔克里·波洛站起来说:“我赞同您的情感。”
    他又补上一句:“很可惜您不觉得需要钱。”
    珀西·佩瑞连忙说:“慢着,等一下……我并没完全那么说……”
    可是赫尔克里·波洛已经走出房门。
    他对后来发生的事解释说,他不喜欢那些敲诈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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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4
    埃弗莱·达什伍德是《支流》报社一名职员,一个性格开朗的小伙子,他亲切地拍
拍赫尔克里·波洛的后背。
    他说:“到处都是污秽的尘土,好家伙。可我的尘土倒是干净的——就是这样的。”
    “我并不是在说你跟珀西·佩瑞是一丘之貉。”
    “该死的小吸血鬼。他是我们这一行里的污点。如果办得到的话,我们都想把他打
垮。”
    “刚巧,”赫尔克里·波洛说,“我此刻正在负责清理一起政治丑闻的小任务。”
    “清理奥吉厄斯牛圈吗?”达什伍德说,“伙计,那可太难啦。你干不了。惟一的
希望是让泰晤士河改道,把整个议会冲走。”
    “你可真是玩世不恭。”赫尔克里·波洛一边摇着头,一边说。
    “我了解这个人世间,没别的。”
    波洛说:“我想你正是我要找的人,这事非你不可啦。你干起事来不顾一切,是把
好手,你喜欢干些不同寻常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我有个小计划要付诸行动。如果我的想法正确,那就是有一件耸人听闻的小阴谋
得给揭露出来。我的朋友,这对你的报纸来说将是独家新闻。”
    “可以干。”达什伍德愉快地说。
    “那是一个破坏一位女子声誉的庸俗下流的阴谋。”
    “这更好啦。凡是有性的内容都会畅销。”
    “那就坐下来,听我说吧。”
     
5
    人们在议论。
    在小温伯林顿区“鹅与羽毛”餐厅里。
    “反正,我不相信。约翰·汉麦特一向是个诚实的人。他一直是。他跟别的一些政
客大不一样。”
    “所有那些骗子在没有给揭发出来之前,人们谈起他们时,都会这么说。”
    “人们说他从那笔巴勒斯坦石油生意里捞到好几万镑。那是一笔肮脏的交易。”
    “他们那帮人都是一路货色。一伙肮脏的骗子。每一个都是。”
    “埃弗哈特可不会那么干。他是个规矩的老派人。”
    “可我也不能相信约翰·汉麦特是个坏人。你不能完全相信报纸上登的东西。”
    “费里埃的妻子是他的女儿。你见到报上登出的有关她的事了吗?”
    他们阅读了一份已经给翻阅得一塌糊涂的《透视新闻》上的报导。

       凯撒的妻子吗?我们听说某位高官的夫人日前在一个奇特的场
     合被人发现。陪同她的是一名男妓。哦,黛格玛,黛格玛,你怎么
     能如此淘气?

    一个粗俗嗓音的人慢慢说:
    “费里埃夫人不是那种人。男妓?那是那些从外国来的下流坯。”
    另一个人说:
    “女人的事很难让人预料。要让我说的话,她们那帮女人没有一个是好的。”
     
6
    人们在议论。
    “可是,亲爱的,我相信这完全是真的。娜奥美是从保罗那里听来的,保罗是从安
迪那里听来的。那个女人简直完全堕落了。”
    “可她一向那么规规矩矩,长得也不漂亮,常主持义卖会啊。”
    “那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亲爱的,大家都说她是个色情狂。嗯,我的意思是说,
《透视新闻》上全都登出来了!哦,当然不是明说,不过从字里行间可以让人看得出来。
我纳闷他们是怎样得到这些消息的。”
    “你对这些政治丑闻的玩意儿怎样看?他们还说她父亲贪污党内资金呐。”
     
7
    人们在议论。
    “我不愿意那样想,罗杰斯夫人,这是事实。我是说我一向认为费里埃夫人真是个
很好的人。”
    “那你认为这些可怕的事是真的吗?”
    “我已经说过,我不愿意那样去想她。六月里她刚主持过派尔契斯特区义卖会的开
幕式。我就站在她身旁,就跟我现在离那张沙发那样近。她的微笑是那么讨人喜欢。”
    “是啊,可是无风不起浪啊。”
    “嗯,当然那是真的。唉,老天,看来你对谁也不能轻易相信!”
     
8
    爱德华·费里埃面色苍白,痛苦地对波洛说:“这样攻击我的妻子!他们太卑鄙下
流了——彻头彻尾的卑鄙下流!我要对那个恶毒的无赖采取行动!”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
    “可是必须制止这些该死的谎言啊。”
    “你肯定那些都是谎言吗?”
    “该死的,当然是!”
    波洛把脑袋歪向一边,说道:“尊夫人怎么说呢?”
    费里埃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她说最好别理他们……可我不能那么做——人人都在议论呐。”
    赫尔克里·波洛说:“对,人人都在议论。”
     
9
    随后,各报均登出一条简短的消息:

        费里埃夫人近日得了轻微的精神崩溃症。她已前往苏格兰休养
     以恢复健康。

    猜测啦,谣言啦——可靠消息说费里埃夫人没在苏格兰,从来也没去过苏格兰。
    有关费里埃夫人到底真的在哪里的传言,恶意中伤的传言,一下子传开了……
    人们又在议论。
    “我跟你说,安迪看到她了。就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她要么喝醉了,要么就是吸了
毒,跟一个让人恶心的阿根廷男妓——拉曼在一块儿。就是这样!”
    更多的谈论。
    费里埃夫人跟一个阿根廷男妓跑了,有人在巴黎见到了她吸了毒。她已经吸毒多年。
她还酗酒无度。
    英国的正派思潮开始并不信那些传言,可慢慢也跟着坚决反对费里埃夫人了。看来
这里面确实有文章!这样的女人不应当是首相夫人!
    “一个无耻放荡的女人,她就是那么一个女人,不知羞耻的荡妇!”
    接着传来摄影记录。
    费里埃夫人在巴黎让人拍摄下来的照片——是在一个夜总会里,身体向后躺着,胳
臂亲热地搂在一个棕色皮肤、一脸坏相的黑发小伙子的肩膀上。
    还有一些别的快照——在海滩上的半裸体样儿——脑袋枕在那个懒洋洋的拆白党肩
膀上。
    下面写着:

      费里埃夫人玩兴正浓……

    两天后,一项控告《透视新闻》周报诽谤的起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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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0:33 | 显示全部楼层
10
    这桩案子首先由英国王室法律顾问莫蒂默·英格伍德爵士起诉。他的形象尊严高贵,
表情义愤填膺。费里埃夫人是一项无耻阴谋的牺牲品——这项阴谋堪与读者熟悉的大仲
马写的《王后的项链》里那个著名的案件相比。那项阴谋的目的是要在民众的心目中贬
低玛丽·安特瓦奈特(译注: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神圣罗马帝国及奥地利王国的弗兰
西斯一世之女,勾结奥地利干涉法国革命,被捕后交付革命法庭审判,处死于断头台)
的形象。眼下这项阴谋也在策划贬损一位高尚而有道德的夫人的声誉。她在这个国家是
凯撒的妻子。莫蒂默爵士以极其轻蔑的口气谈到法西斯主义在运用众所周知的不正当的
阴谋诡计暗中破坏民主。接着他传唤证人出庭作证。
    第一名证人是诺桑伯里亚郡主教。
    诺桑伯里亚郡主教韩德森博士是英国教会里一位最知名的人士,极尽圣职,而且人
品正直。他开朗宽厚,是个了不起的传道士。所有了解他的人都深深爱戴他。
    他走进证人席发誓在所提到的那段日子里,爱德华·费里埃夫人跟他和他的妻子一
直呆在他的邸宅。她由于从事慈善事业而过度疲劳,经医生嘱咐需要彻底休息一段时期。
她的休养一直保密,以便排除媒体为此增添麻烦。
    一位著名医生在主教之后声明他曾经嘱咐费里埃夫人,彻底休养不再过问任何劳心
费神的事。
    一位当地医生也出庭证明,大意是说他曾经到主教宅邸去护理过费里埃夫人。
    下一个证人叫塞尔玛·安德森。
    她走进证人席时引起整个法庭一阵轰动。大家立刻看出那个女人长得跟爱德华·费
里埃夫人甭提多像了。
    “你的名字是塞尔玛·安德森吗?”
    “是的。”
    “你是一名丹麦公民吗?”
    “是的,老家在哥本哈根。”
    “你原先在那里一家咖啡馆工作吗?”
    “是的,先生。”
    “请用你自己的话,陈述一下三月十八日发生的事。”
    “是这样的,有一位先生在那儿来到我的柜台前——一位英国先生,他告诉我他在
一家报社工作——《透视新闻》周报!”
    “你敢肯定是那份报纸的名称吗——《透视新闻》?”
    “是的,我敢肯定——因为,您知道,一开始我还当那是一份医学周刊呐。但是看
来不像是。接着他告诉我,有一位英国电影女演员要找一名替身演员,而我正合适。我
不大看电影,他说的那个明星的名字我不熟悉,可他说那位明星非常有名,近来身体不
大好,希望找个人代替她时常出现在公众场合,为此她愿意付出很大一笔钱。”
    “那位先生提出付给你多少钱?”
    “五百英镑。开始我不大相信——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花招。可他当场就付给我一半。
所以我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
    她接着往下说,她给带到巴黎,给她买了漂亮衣服,还给她配上一个“伴侣”。她
说:“那是一位很可爱的阿根廷先生——很有教养,很有礼貌。”
    很明显,这个女人一直过得很开心。她还乘飞机到伦敦,由她那位棕色皮肤的“伴
侣”带她到一些夜总会去玩过。她在巴黎跟他一起让人拍了照片。她承认,她去过的有
些地方不太好……真格的,不是些正经地方!让人拍摄的一些照片也不太正经。不过,
他们告诉她,这些玩意儿是广告宣传中所需要的——拉曼先生一直都很规矩。
    在回答讯问时,她声明人家从来没向她提起过费里埃夫人的名字。她一点也不知道
自己是在冒充那位夫人。她没想伤害任何人。一些照片当场拿给她看,她证实那些都是
她在巴黎和里维埃拉(译注:法国东南部和意大利西北部那一片濒海地区,是一个假日
游憩胜地)让人拍的照片。
    塞尔玛·安德森明显的特点是绝对诚实。她显然是个脾气好而有点糊涂的女人。现
在她明白了这事的真相,感到很难过,这点大家都看明白了。被告一方的辩护没有一点
说服力,只是疯狂地否认跟安德森那个女人打过任何交道。那些照片给送到周刊的伦敦
办事处来后被误认为是真品了。莫蒂默爵士最后总结的一段话激起了大家的热情。他形
容这事是一起卑鄙的政治阴谋,目的在于毁损首相和他夫人的名誉。大家一致对受害人
费里埃夫人深表同情。
     
11
    爱德华·费里埃热情地握着波洛的手。他说:“谢谢您,波洛先生,一千次感谢。
哼,《透视新闻》彻底完蛋了。下流坯。他们整个儿给打垮了。他们策划这起恶言诽谤
的阴谋完全罪有应得。居然反对世界上最仁慈的人黛格玛。多亏您设法揭穿了整个这种
恶毒敲诈勒索的事……您怎么会想到他们可能会利用一个替身呢?”
    “这不是一个新立意了,”波洛提醒他,“在简·德拉慕特一案里,她冒充玛丽·
安特瓦奈特就很成功。”
    “我知道。我得再读一遍《王后的项链》。可您怎么找到他们雇佣的那个女人啊?”
    “我在丹麦四处寻找,是在那里找到她的。”
    “干吗要在丹麦呢?”
    “因为费里埃夫人的祖母是丹麦人,她本人也长得有丹麦人特征。此外还有别的原
因。”
    “两个人真是长得太像了。这真是个鬼主意!我真纳闷那个卑鄙小人当时怎么竟会
琢磨出这么个主意?”
    波洛微笑说:“他没有。”
    他敲敲自己的胸脯:“是我琢磨出来的。”
    爱德华·费里埃一惊:“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波洛说:“谈起这一点,我们得回到比《王后的项链》还要早的一个故事——奥吉
厄斯牛圈的清理。大力神赫尔克里用的是一条河——也就是说用的是自然界的一种巨大
力量。现在要把它现代化!如今什么是自然界的巨大力量呢?性,对不对?性最能编造
畅销的故事,最能制造新闻。提供给人们那种与性有关的丑闻,那比任何单纯的政治阴
谋诡计或诈骗更吸引人。
    “那么,这就是我的任务!首先要学习赫尔克里大力神那样,在建造一道水坝使那
条河流转道时,自己的双手得插入污泥浊水。我的一位新闻界朋友帮助了我。他在丹麦
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很合适扮演的人。他同她接触时,随便提到《透视新闻》周
报,也巴望她记住这个刊物名称。她倒真记住了。
    “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污泥浊水——大量的污泥浊水!凯撒的妻子给泼满了一
身。人们对这事比起任何一桩政治丑闻更感兴趣。结果是——圆满结局?嗯,起了反作
用!美德得到了维护!那位贤慧妇女获得了清白!传奇和情操巨浪清扫了奥吉厄斯牛圈。
    “如果全国报纸现在都刊登约翰·汉麦特侵吞公款的消息,谁也不会相信啦。这会
被认为是另一起贬损政府的政治阴谋。”
    爱德华·费里埃大喘一口气,赫尔克里·波洛一时险些儿遭到肉体上的攻击,这比
起他在一生经历中的任何其他场合更易于受到攻击。
    “我的妻子!你竟然胆敢利用她——”
    幸亏费里埃夫人本人这当儿走进那间屋。
    “怎么样,”她说,“一切真是进行得十分圆满。”
    “黛格玛,难道你——一直对这事都知情吗?”
    “当然,亲爱的。”黛格玛·费里埃说。
    她面带微笑,面带那种贤妻良母温柔的微笑。
    “可你一直没告诉我!”
    “爱德华,我一告诉你,你就绝对不会让波洛先生那么做了。”
    “我的确不同意!”
    黛格玛微微一笑:“我们就是那么考虑的。”
    “我们?”
    “我和波洛先生啊!”
    她冲着赫尔克里·波洛和她的丈夫微笑。
    她接着说:“我在亲爱的主教家里休息得蛮好——现在感到精力充沛。下个月人家
请我到利物浦去为一艘新的战列舰举行命名仪式——我认为那倒会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
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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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桩 斯廷法罗湖怪鸟
    (译注:斯廷法罗湖怪鸟:希腊神话中的怪鸟,生有铜翼、铜爪和铜嘴,铜羽毛落
下后能伤人致死。这些怪鸟吃人肉,后被赫尔克里赶走——一说用毒箭把它们射死。这
是赫尔克里做的第六桩大事。)
     
1
    哈罗德·韦林第一次注意到那两个女人是她俩在湖边小道上遛弯儿的时候。他当时
正坐在旅店外面的露台上。那天天气晴朗,湖水碧蓝,阳光明媚。哈罗德叼着一支雪茄
烟,深感这个世界相当美好。
    他的政治生涯正飞黄腾达。三十岁就当上了次官,颇能引以自豪了。据说首相曾经
向某人说过:“年轻的韦林前途不可限量。”哈罗德洋洋得意,并非矫揉造作。生活前
景在他面前无限光明美好。他年轻,长相不错,身体健壮,而且没有什么桃色纠葛。
    他决定到黑塞斯洛伐克去度假,以便打破常规,避开一切人事关系,好好休息一下。
斯特普卡湖边那家旅馆虽然小了点,倒也十分舒适而且旅客也少。那儿仅有的几位旅客
都是外国人。到目前为止,别的英国人只有一位老妇人赖斯太太和她的女儿克莱顿太太。
哈罗德喜欢这两位太太。爱尔西·克莱顿长得漂亮,颇像古典美人。她根本不大化妆,
而且性格也温柔,甚至有点腼腆。赖斯太太可以称得上是有个性的女人。她高高的个儿,
嗓音深沉,态度专横,却富有幽默感,是个旅行中很有趣的伙伴。她的生活显然以她女
儿的生活为中心。
    哈罗德跟这对母女消磨了不少愉快的时光,不过她们并没想独占他,他们之间一直
保持友好而不苛求的关系。
    旅馆里别的客人没有引起哈罗德的注意。他们大都是徒步旅行者或搭乘旅游车的游
客,在这里住一两个晚上就走了。直到这天下午——他几乎没注意到什么人。
    那两个女人从湖边小径慢慢走过来,哈罗德的注意力正让她俩吸引住,那当儿,一
朵浮云赶巧遮蔽了太阳。他浑身不禁微微一颤。
    他呆视着那两个女人,她们看上去肯定有点古怪。两人都长着长钩鼻子,像鸟一样,
脸膛奇特地相像,不带什么表情。她俩都披着松松垮垮的斗篷,两边随风飘荡,活像两
只大鸟的翅膀。
    哈罗德心想:“她俩可真像两只大鸟——”接着他又几乎脱口而出,“真是不祥之
鸟。”
    那两个女人径直走上露台,从他身旁走过去。两人都不算年轻了——与其说接近四
十岁,不如说快五十岁了。她俩彼此长得十分相像,一眼就让人看出是姐妹俩。脸上的
表情令人生畏。她俩从他身旁走过时,盯视他一眼。那是对人作出评估的古怪一瞥——
近乎残酷。
    哈罗德对那两个女人的坏印象越发加深了。他注意到姐妹俩有一人的手细长得像爪
子……尽管太阳又露出来了,他还是打了个冷战。他心想:“真是可怕的怪物,活像食
肉鸟……”
    这当儿,赖斯太太正从旅馆走出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站起来,给她拉过来一把
椅子。她道声谢就坐下来,像往常那样开始织起毛线。哈罗德问道:“您看见刚才走进
旅馆的那两个女人了吗?”
    “披斗篷的吗?是啊,我从她们身旁走过。”
    “非常古怪的人物,您不觉得吗?”
    “嗯,是啊,也许有点古怪。她们好像是昨天才来到这里的。两人长得非常像——
一定是一对孪生姐妹。”
    哈罗德说:“我也许有点奇思怪想,可我明明觉得她们身上有股邪气。”
    “多奇怪,那我可要多瞅她们几眼,看看我是否同意您的意见。”
    她又说:“我们可以从服务台职员口中打听一下她们是什么人。我料想不会是英国
人吧?”
    “哦,不会是。”
    赖斯太太看一下手表,说道:“到饮下午茶的时候啦,韦林先生,请您进去按一下
铃叫人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赖斯太太。”
    他办完这个差事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问道:“今天下午您女儿到哪儿去了?”
    “爱尔西吗?我们刚才一起散了会儿步,围着湖边绕了半圈,就穿过松林回来了。
那里美极了。”
    一名侍者来了,赖斯太太要了茶点,然后又一边飞快地织毛线,一边接着说:
    “爱尔西收到了她丈夫来的一封信。她可能不下楼来饮下午茶啦。”
    “她的丈夫?”哈罗德感到惊讶,“您知道,我一直还当她是个寡妇呢。”
    赖斯太太狠狠地瞪他一眼,冷冰冰地说:“哦,她不是。爱尔西不是寡妇。”她又
加重语气添上一句,“可也真够倒霉的!”
    哈罗德大吃一惊。
    赖斯太太苦笑着点点头,说:“世上很多不幸的事都归罪于酗酒,韦林先生。”
    “她的丈夫饮酒过度吗?”
    “是的。还有不少别的毛病。他常常毫无理由地嫉妒,脾气暴躁得出奇。”她叹口
气,“这种日子真难熬啊,韦林先生。我非常疼爱爱尔西,自己就生这么一个孩子——
看着她不幸福真不好受。”
    哈罗德真的动情地说:“她是那样一个温温柔柔的人儿。”
    “也许过分温柔了些。”
    “您是说——”
    赖斯太太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幸福的人会更高傲些。我想爱尔西的温柔出自一种
挫折感。生活对她的压力太大了。”
    哈罗德犹犹豫豫地问道:“那她——怎么竟会嫁给这样一个丈夫呢?”
    赖斯太太答道:“菲利普·克莱顿长得很帅。他原来(现在依然)很讨人喜欢,而
且也很富裕——当时又没人跟我们提起过他的真正品质。我自己守寡多年。两个女人孤
单单地生活,对男人的品行也作不出什么很好的判断。”
    哈罗德若有所思地说:“是啊,确实如此。”
    他觉得一股怒火和怜悯涌上了心头。爱尔西·克莱顿至多不过二十五岁。他想起她
那双蓝眼睛流露出明显友好的神情,微微沮丧的嘴角有点下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
的兴趣有点超出了一般的友谊。可她却跟一个畜生结成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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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0:56 | 显示全部楼层
2
    那天晚餐后,哈罗德跟母女二人坐在一起。爱尔西·克莱顿穿着一件柔和的浅粉红
色的衣服。他注意到她眼圈儿有点儿红肿。她明显哭过了。
    赖斯太太轻快地说:
    “韦林先生,我打听清楚您指的那两位鸟身女妖是什么人了。她们——是出身很好
的波兰人,服务台人员这么告诉我的。”
    哈罗德朝另一端那两位波兰妇女坐的地方望了一眼。爱尔西颇有兴趣地说:
    “是那边坐着的两个女人吗?头发染成棕红色?她们看上去不知怎地总叫人觉得有
点可怕——我也闹不清为什么。”
    哈罗德得意地说:“我也曾经这么觉得。”
    赖斯太太笑着说:“我认为你们俩都有点荒唐。不能单凭看人一眼就判断人家是什
么样的人。”
    爱尔西笑道:“我想是不应当的。可我还是认为她们俩像一对座山雕。”
    “专门啄食死人的眼睛。”哈罗德说。
    “哦,别说啦!”爱尔西叫道。
    哈罗德连忙说了一声:“对不起。”
    赖斯太太微微一笑,说:“反正她们不会跟咱们打交道的。”
    爱尔西说:“咱们也没有什么亏心的秘密!”
    “韦林先生也许有哇。”赖斯太太眨了一下眼说。
    哈罗德朝后仰着脑袋哈哈大笑,说道:“从来也没有什么秘密。我一生清清白白,
毫无隐瞒的事。”
    他脑子里突然闪现这样的想法:“人离开了正道,该是多么愚蠢啊。问心无愧——
这才是人一生当中惟一需要的。这样你就可以面对世人,对任何打搅你的人都可以说,
见你的鬼去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生气勃勃——十分坚强——完全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3
    哈罗德·韦林跟许多英国绅士一样,掌握语言的能力很差。他的法语说得不流利,
而且带有很重的英语口音。他一点也不懂德语和意大利语。
    直到现在,这种语言上的无能并没让他感到担心。在欧洲大陆的大多数旅馆里,他
到处遇到能讲英语的人,因此干什么要操那份心呢?
    但是在这个偏僻地区,本地人讲的是斯洛伐克语,连旅馆服务台职员也只会讲德语,
有时他不得不请两位女性朋友之一给他做翻译,这使他深感屈辱。赖斯太太能说多种语
言,甚至会讲几句斯洛伐克语呢。
    哈罗德决定开始学学德语。他打算买几本教科书,每天上午花几个小时来掌握这门
外语。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哈罗德写完几封信,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午餐前还有一个小
时可以去散散步,便走出旅馆,朝湖泊那边走去,然后转进松林。
    他在林中溜达了五分钟左右,忽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一阵哭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
人在伤心地呜咽啜泣。
    哈罗德踌躇片刻,接着就朝哭声走去。那个女人原来是爱尔西·克莱顿。她正坐在
一棵伐倒的树干上,两手捂着脸,悲伤得肩膀直抖。
    哈罗德犹豫一下,然后走近她,轻声问道:“克莱顿太太——爱尔西,怎么了?”
    她大吃一惊,抬头望着他。哈罗德就在她身旁坐下。
    他真的很同情地问道:“我能帮你点什么忙吗?不用客气。”
    她摇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您太好啦。可谁也帮不了我。”
    哈罗德略带羞怯地问:“是跟你丈夫——有关系吗?”
    她点点头,接着擦擦眼睛,拿出她的粉盒化化妆,尽量使自己恢复常态,她声音发
颤地说:“我不愿意让母亲着急。她一看到我不愉快就难过极了。所以我就跑到这里来
大哭一场。我知道,这样做是很傻气,哭也没有用。可——有时——叫人感觉这种日子
实在难过。”
    哈罗德说:“这叫我真感到非常遗憾。”
    她很感激地瞥他一眼,然后连忙说:“当然是我不对。是我自己愿意嫁给菲利普的。
结果却大失所望,这只能怪我自己。”
    哈罗德说:“你这样认为倒是很有勇气的!”
    爱尔西摇摇头。
    “不,我一点也没有勇气,一点也没有胆量。我是个胆小鬼。这是我跟菲利普发生
矛盾的部分原因。我怕他——怕极了——他发起脾气来简直吓人。”
    哈罗德深情地说:“你应当离开他!”
    “我不敢。他不会让我走的!”
    “瞎说!不能考虑离婚吗?”
    她慢慢摇摇头。
    “我没有什么理由,”她挺直肩膀,“不行,我只能忍受下去。您知道,我有不少
时间常跟母亲呆在一起,这一点菲利普倒也不在乎,尤其是我们打破常规,一起到这样
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来。”她脸上略现红晕,又说道,“您知道,部分原因是他特别爱
嫉妒。如果我——只要跟另一个男人说上一句话,他就会大发雷霆!”
    哈罗德义愤填膺。他听到过不少女人抱怨自己丈夫嫉妒,可是在对那女人表示同情
时,却又暗中觉得那位丈夫还是有充分道理的。爱尔西·克莱顿却不是那种女人。她压
根儿也没向他轻佻地瞥过一眼。
    爱尔西微微颤抖地躲开他一点,抬头凝望着天空,说:
    “云层遮住了阳光,天有点冷了。咱们还是回旅馆去吧。一定快到午饭时间了。”
    他俩站起来朝旅馆方向走去。两人走了不一会儿就赶上一个也朝那个方向走去的人。
他俩从她身上穿的那件飘动的斗篷认出了她,是那两个波兰女人之一。
    他们从她身旁走过,哈罗德微微鞠一躬。她没有回礼,只用眼睛盯视他们俩一会儿,
流露出那么一种评估的眼神,不禁使哈罗德突然感到浑身发烧。他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
见到了他坐在那根树干上紧挨在爱尔西身旁,如果是的,她也许会认为……
    反正,她显得好像是在琢磨似的……他心中不由得冒起一股怒火!有些女人的头脑
多么邪恶啊!太阳那时又赶巧让云层遮住,他们俩想必都打了个冷战——也许就在那个
女人盯视他们的那一时刻……
    不知怎的,哈罗德心中感到有点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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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1:09 | 显示全部楼层
4
    那天晚上刚过十点,哈罗德就返回自己的房间。那名英国侍女给他送进来好几封信,
有的需要立刻复信。
    他换上睡衣,穿上睡袍,坐在写字台前开始处理信件。他写完了三封,正要写第四
封,房门突然开了,爱尔西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哈罗德吃惊地跳起来。爱尔西把身后的门关上,两手紧紧抓住五斗柜,大口喘着气,
面色灰白。看上去她吓得要命。
    她气喘吁吁地说:“是我的丈夫!他突然来了。我——我想他要杀死我。他疯了—
—疯极了。我到您这里来躲一躲。别——别让他找到我。”
    她又往前走一两步,摇摇晃晃地差点儿跌倒。哈罗德连忙伸出一只胳臂扶住她。
    就在这时刻,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中等身材,两道浓眉,一头光滑
的黑发,手里拿着一把修车用的大铁钳,怒气冲冲地发出颤悠悠的尖嗓音,话语几乎是
喊叫出来的:
    “这么说,那个波兰女人说对了!你在跟这个男人勾搭!”
    爱尔西喊道:“没有,没有,菲利普。没有这回事。你搞错了。”
    菲利普朝他俩冲了过来,哈罗德迅速把姑娘拉到自己身后。
    菲利普说:“我错了吗!是吗?我在他的房间里抓到了你!你这个女妖精,我宰了
你!”
    他一扭身避开哈罗德的胳臂。爱尔西叫喊着跑到哈罗德身子的另一边,后者转身阻
挡那个男人。
    可是菲利普·克莱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抓住他的妻子。他又转过来,爱尔西吓
得跑出房间。菲利普·克莱顿追了出去。哈罗德也毫不犹豫地跟在他身后。
    爱尔西跑回走廊尽头她自己那间卧室。哈罗德可以听到钥匙从里面在锁门的声音,
可还没锁好,菲利普就用力扭开门冲了进去。哈罗德听到爱尔西惊吓的喊声。哈罗德不
顾一切地推开房间,也进去了。
    爱尔西正站在窗帘前陷入绝境。哈罗德走进去那当儿,菲利普·克莱顿正挥舞着大
铁钳子朝她冲过去。她惊吓地大叫一声,然后从写字台上抄起一个沉重的镇纸朝他扔过
去。
    克莱顿像根木棍一样倒下。爱尔西尖叫一声。哈罗德站在门口吓得不知所措。那个
姑娘跪倒在她丈夫身旁。他在摔倒的地方一动也不动了。
    外面走廊里传来正有人开一扇门的门锁声。爱尔西跳起来,跑到哈罗德面前。
    “请您——请您——”她气喘吁吁地低声说,“快回自己的屋去吧。会有人来——
他们会发现您在这里。”
    哈罗德点点头,迅速理解了这种不利的处境。眼下菲利普·克莱顿已经没有战斗能
力,爱尔西的喊叫声却想必让人听见了。如果有人进来,发现他在房内,那只会造成尴
尬而让人误解的局面。为了爱尔西和他本人起见,都不该造成丑闻。
    他尽量从走廊悄悄奔回自己的房间。他刚到自己的房门前,就听到一扇房门打开的
声音。
    他坐在屋里一直等了近半个小时光景。他不敢出屋,心里很有把握爱尔西迟早会来
找他的。
    有人轻轻敲下门,哈罗德跳起来把门打开。
    不是爱尔西而是她母亲进来了。哈罗德被她那副样子吓呆了,她突然显得苍老多了,
灰色头发凌乱不堪,两眼周围现出黑圈。
    他连忙搀扶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坐下,痛苦地大口喘着气儿。哈罗德急忙说:
    “您显得很不舒服,赖斯太太。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摇摇头。
    “不要,别管我。我真的没事儿,只是吓了一大跳。韦林先生,发生了一件可怕的
事。”
    哈罗德问道:“克莱顿伤得很厉害吗?”
    她喘口气,答道:“比那还要糟得多,他死了……”
     
5
    整个房子都在旋转。
    哈罗德后脊梁冒出一股凉气,一下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有气无力地重复道:“死了?”
    赖斯太太点点头。
    她精疲力尽地用平板的声调说:
    “那个大理石镇纸的棱角正击中他的太阳穴,他朝后摔倒,脑袋又撞在壁炉铁栏栅
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样东西杀死了他——可他确实是死了。我已经多次见过死人,
足以辨清这一点。”
    灾难——哈罗德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个词。灾难,灾难,灾难……
    他激动地说:“这是一起意外事故……我亲眼看见了这事的发生……”
    赖斯太太急忙说道:“这当然是一起意外事故。我也知道。可是——可是——别人
会那么认为吗?我——说实话,我很害怕,哈罗德!这里不是英国。”
    “我可以证实爱尔西的陈述。”
    赖斯太太说:“对,她也可以证实你的陈述。也只能——如此啦!”
    哈罗德的头脑,当然既敏锐又谨慎,明白她的意思。他回想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意
识到他们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他跟爱尔西在一起度过不少时光,另一事实是那两个波兰女人之一见到过他俩在相
当投合的情况下一块儿呆在松林里。那两位波兰女人尽管明显不会说英语,可是也可能
懂得一点。那个女人如果赶巧偷听到他俩的对话,想必懂得“嫉妒”和“丈夫”这类字
眼。不管怎么说,显然是她对克莱顿说了什么而引起他的嫉妒。眼下——克莱顿死了。
克莱顿死的时候,他哈罗德本人又正巧在爱尔西·克莱顿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不是他故意用镇纸石袭击了菲利普·克莱顿。也没有证据说明那位嫉妒的丈夫事实上没
有发现他们俩在一起。眼下只有他和爱尔西的证明,可他们会相信吗?
    一阵冰冷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
    他没有料想到——不,他真的没料想到——他或爱尔西为了一起他们并没有犯的谋
杀罪而有给判处死刑的危险。无论如何,那一定只会指控他俩犯了非预谋的过失杀人罪
(这些外国有过失杀人罪这项法律条文吗?)。即使他们被判无罪,也会经过漫长的审
讯——所有的报刊都会报道这起案件。一对英国男女被指控啦——嫉妒的丈夫啦——很
有前途的政客啦。得,这将会意味着他的政治生涯的终结。谁也不会再从这种丑闻中恢
复过来。
    他一时冲动地说:“咱们能不能设法把那具尸体处理掉?把他埋在哪儿?”
    赖斯太太那种惊讶而轻蔑的目光使他脸红了。她尖锐地说:“亲爱的哈罗德,这可
不是一个侦探故事!试图干那样的事,可是太愚蠢啦。”
    “这倒也是。”他嘟嚷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呢?我的上帝,咱们该怎么办呢?”
    赖斯太太绝望地摇摇头。她皱起眉头,痛苦地思索。
    哈罗德问道:“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甭管什么办法,只要能排除这场可怕的灾
难?”
    眼下已经出现——灾难!太可怕了——万没料到——真是彻底遭了殃。
    他俩彼此茫然对视。赖斯太太嗓音沙哑地说:“爱尔西——我的小宝贝,我什么都
可以干——要是让她经历那样的事,她会死的。”她又补上一句:“您也一样,您的前
途——一切就都完啦。”
    哈罗德勉强说出:“甭管我。”
    他心里并非真的这么想。
    赖斯太太痛苦地说:“这一切太不公平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知道得很清
楚。”
    哈罗德抓住一根稻草,暗示道:“您至少可以说明这一点——一切都很正常,没有
什么暧昧的事儿。”
    赖斯太太辛酸地说:“是啊,如果他们相信我的话就好啦。可您知道,这儿的别人
会怎么想!”
    哈罗德无精打采地同意这一点。按照欧洲大陆人的想法,他和爱尔西之间肯定有一
种暧昧关系,赖斯太太的否认只会被认为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撒谎。
    哈罗德也沮丧地说:“是啊,咱们不是在英国,真倒霉。”
    “哦!”赖斯太太抬起头来,“这倒是真的……这里不是英国。我现在倒纳闷能不
能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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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1: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办法?”哈罗德渴望地说。
    赖斯太太突然说道:“您身边带着多少钱?”
    “没带多少,”哈罗德说,“当然我可以打电报回去要。”
    赖斯太太严厉地说:“咱们恐怕得需要不少钱。不过,我认为倒是值得试一试。”
    哈罗德感到稍微有点希望,问道:“您说是什么办法呢?”
    赖斯太太坚决地说:“咱们自己没有办法捂住这项死亡,可我确信倒有一个可以让
官方遮隐这件事的机会!”
    “您真认为这能行吗?”哈罗德抱有一线希望,却仍有点怀疑。
    “嗯,首先店老板会跟咱们站在一边的。他宁愿把这事捂住,秘而不宣。依我看,
在这些偏僻古怪的中欧小国里,可以花钱贿赂任何人——而且警方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
腐败!”
    哈罗德慢慢说:“我认为您说得对。”
    赖斯太太接着说:“我认为幸亏旅馆里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
    “在你的房间对面,谁住在爱尔西的隔壁?”
    “那两位波兰女士。她们什么也没听见。要不然她们会走出来进入走廊。菲利普很
晚才来这里,除了夜班看门人之外,谁也没看见他。哈罗德,我认为这事可以给捂住—
—给菲利普弄一张自然死亡的证明书!付出高额贿赂金就可以办到——要找到那个合适
的人——也许是警察局长吧!”
    哈罗德黯然一笑,说道:“这简直是出闹剧,对不?好,咱们就试试看吧。”
     
6
    赖斯太太简直就是干劲十足的化身。店老板先给叫来了。哈罗德留在自己房内,不
介入此事。他跟赖斯太太达成默契,对外最好就说那是一场夫妻间的争吵造成的。爱尔
西年轻貌美会赢得更多的同情。
    次日上午来了几名警察,被引进赖斯太太房内。中午时分,他们便离开了。哈罗德
发了请马上汇钱来的电报。他也没参加任何一次贿赂活动——说实话,他想必也没法参
加,因为那些警察没有一个会说英语。
    中午十二点,赖斯太太来到他的房间。看上去她面色苍白,疲惫不堪,不过脸上那
种轻松的表情倒表明情况顺利。她简单地说:“办妥啦!”
    “感谢上苍!你简直太了不起了!这简直叫人难以相信!”
    赖斯太太若有所思地说:“事情进展得那么顺利。您几乎会认为这事很正常似的。
他们差不多立刻伸手要钱。真格的——还真是有点恶心!”
    哈罗德干巴巴地说:“现在不是争论公职人员腐败的时候,他们要多少钱!”
    “要价相当高。”
    她列出下列人名单:

     警察局长
     警察署长
     代理人
     医生
     旅店老板
     夜班看门人

    哈罗德只评论道:“我看不用付很多给夜班看门人,对不?我想那只是因为他制服
上有条金饰带的关系吧。”
    赖斯太太解释道:“店老板提出这项死亡根本没发生在他的旅店里。官方的说法是
菲利普在火车上患了心脏病,沿着走廊走出去想透透空气——要知道他们总是把车门开
着——他就栽了出去,倒在铁轨上了。那批警察要是愿意干的话,他们可机灵能干啦!”
    “嗯,”哈罗德说,“幸亏我们的警方可不像这样腐败。”
    他怀着英国人那种优越感到楼下去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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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1:29 | 显示全部楼层
7
    午餐后,哈罗德通常都跟赖斯太太和她的女儿一块儿喝咖啡。他决定照例不变。
    自从昨天晚上以来,这还是他再次见到爱尔西。她面色苍白,显然还没从那场惊吓
中缓过来,不过倒尽力表现得跟往常一样,谈些天气和景致的平常话。
    他们谈到一位新来到的游客,试着猜出他的国籍。哈罗德认为留着那样的唇髭必定
是法国人——爱尔西说是德国人——赖斯太太则认为是西班牙人。
    露台上只有他们三个人,除此之外,远远的另一端坐着那两位波兰妇女,她俩正在
钩编织品。
    像往常那样,哈罗德一看到她俩就觉得浑身战栗。那种毫无表情的面孔,那鹰钩鼻
子,那两只长爪子一般的手……
    一名侍者走过来告诉赖斯太太有人找她。她便起身跟他前去。他们看见她在旅店进
口那儿跟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官碰头。
    爱尔西惊恐万分地说:“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哈罗德立刻劝她放心:“哦,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可他本人也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他说:“你母亲真了不起!”
    “我知道。妈妈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她永远不会坐下来认输。”爱尔西颤抖一下,
“可这一切多么可怕啊,是不?”
    “现在别再想啦。一切都过去了,都妥善处理了。”
    爱尔西低声说:“可我没法儿忘掉——是我杀了他。”
    哈罗德连忙说:“别那样想。那只是一起意外事故。这你也明白。”
    她脸上显得高兴些了。哈罗德又说道:“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吧。永远也别再想啦。”
    赖斯太太回来了,他们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一切进行得顺利。
    “真吓了我一大跳,”她近乎兴高采烈地说,“原来是要办理一些文件手续。我的
孩子们,一切都顺利。我们现在摆脱了麻烦。我想咱们可以要一瓶酒来助助兴吧。”
    要的酒给端来了。他们举杯庆祝。
    赖斯太太说:“祝未来美好!”
    哈罗德向爱尔西微笑着说:“祝你幸福!”
    她也朝他微笑着,举起酒杯说:“为你——为你的成功干杯!我敢肯定你会成为一
位伟大人物。”
    他们从恐惧中缓了过来,感到欢乐,近乎晕眩。阴影已经消除!一切平安无事了。
    露台尽端那边,那两位鸟相的妇人站了起来。她们把活计仔细卷好,从石板地走过
来。
    她们轻轻鞠个躬就在赖斯太太身旁坐下。其中一个开口说话。另一个盯视着爱尔西
和哈罗德,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哈罗德认为那不是一种善意的微笑……
    他瞧瞧赖斯太太。她呢,正在倾听那个波兰女人讲话,尽管他一句也听不懂,可是
赖斯太太脸上的表情表明情况不太妙。那种焦虑和绝望的神情又重现在她脸上。她听着,
偶尔简短地插句话。
    两姐妹起身告辞,生硬地点了点头,走进旅馆。
    哈罗德探身向前,声音沙哑地问道:“怎么回事?”
    赖斯太太绝望而无可奈何地轻声答道:
    “那两个女人要敲诈咱们。昨天晚上她们全都听到了。现在咱们打算把这事捂住,
事态就会严重一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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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1:45 | 显示全部楼层
8
    哈罗德·韦林在湖边溜达。他已经忧心忡忡地走了一个小时光景,试想靠体力活动
来使内心失望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最后来到他第一次注意到那两个可怕的女人的地方,她俩正在用邪恶的爪子牢牢
掌握他和爱尔西的命运呐。他大声喊道:“该死的女人!叫这对吸血的妖精见鬼去吧!”
    一声轻微的咳嗽使他转过身来。他发现自己正面对那位蓄着厚厚唇髭的陌生人,后
者刚从树荫里走出来。
    哈罗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矮个子男人一定听见了他刚才说的话。
    哈罗德一时不知所措,有点荒唐可笑地说:
    “哦——呃——下午好。”
    那个人用标准的英语答道:“可对你来说,恐怕不是个好下午吧?”
    “嗯——呃——我——”哈罗德难以启齿。
    那个矮个子说道:“我想你遇到了麻烦吧,先生?我能帮你点什么忙吗?”
    “哦,不用,不用,谢谢!只是出出火气,您知道。”
    另一位轻声说:“可我知道,我能帮你点忙。我说你遇到了麻烦,是跟刚刚坐在露
台上的两位女士有关吧,对不对?”
    哈罗德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知道她们的底细吗?”哈罗德问道,“顺便问一声,你是谁啊?”
    那个矮个子好像在向王室成员交待自己的简历那样,谦虚地说:“在下是赫尔克里
·波洛。咱们到树林里走走,你把你的情况全都讲给我听,怎么样?我在说,我大概可
以帮助你。”
    直到今天,哈罗德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竟会向一个才交谈几分钟的人倾诉了自己的
全部心事。也许是因为过度紧张的关系吧。反正,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他把事情经过
全都告诉了赫尔克里·波洛。
    后者一语不发地听着。有一两次他严肃地点点头。哈罗德刚一说完,波洛就出神似
地说:“这些斯廷法罗怪鸟,长着钢铁般的尖喙,食人肉,生长在斯廷法罗湖畔……对,
完全符合!”
    “你在说什么?”哈罗德瞪着大眼,问道。
    他也许在想,这个怪样子的矮个子是个疯子吧!
    赫尔克里·波洛微笑着。
    “我只是在沉思,没什么。要知道,我有自己对事态的看法。关于你这件事嘛,看
来你的处境很不妙咧。”
    哈罗德不耐烦地说:“这并不需要你告诉我!”
    赫尔克里·波洛接着说:“这件事很严重,是在敲诈。这些鸟身女妖强迫你付钱—
—付钱——一再付钱!你如果拒绝她们,那就会发生什么事呢?”
    哈罗德辛酸地说:“事情就会暴露出来。我的前途就给毁了,一个从没伤害过人的
姑娘也就要倒霉了,天晓得,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啊!”
    “因此,”赫尔克里·波洛说,“一定得马上采取一些措施!”
    哈罗德不加掩饰地问道:“什么?”
    赫尔克里·波洛仰着身子,半眯着眼睛,说道(哈罗德脑海里又在怀疑这人是否神
志正常):
    “现在是使用铜响板(译注:用硬木或金属制成,套在拇指上,跳舞时合击发音的
板。此处暗喻轰走怪鸟)的时候啦。”
    哈罗德说:“你是不是疯了?”
    波洛摇摇头,说道:“没有啊!我只是想尽力效仿我的了不起的前辈赫尔克里。你
再耐心等待几个小时,我的朋友,明天,我就可以把你从那些迫害你的人手中解救出
来!”
     
9
    哈罗德·韦林次日早晨看到赫尔克里·波洛独自一人坐在露台上。他对赫尔克里·
波洛许下的诺言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
    他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赫尔克里·波洛满面春风地对他说:“没问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全都圆满解决了。”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赫尔克里·波洛嗓音柔和悦耳地说:
    “我使用了铜响板。或者照现代的说法,我促使钢丝嗡嗡响了起来——简单说吧,
我利用了电报!你遇到的那些斯廷法罗怪鸟,先生,已经给转移到某处。她们在相当长
的一个时期里不会再耍她们那种阴谋诡计啦。”
    “她们是通辑犯吗?已经给逮捕了?”
    “正是。”
    哈罗德深深地透了口气。
    “太棒啦!这我可从来也没料到。”他站起来,“我得赶快去把这事告诉赖斯太太
和爱尔西。”
    “她们已经知道了。”
    “那太好了,”哈罗德又坐下,“告诉我这是怎——”
    他突然顿住。
    从湖旁小径那边走过来那两个长得像鸟、披着飘荡的斗篷的女人。
    他惊叫道:“我还当你说她俩已经给逮捕了呢!”
    赫尔克里朝他的目光望去。
    “哦,那两位女士吗?她们俩完全无害;就像看门人对你说过的那样,她俩是出身
很好的波兰女士。两人的长相也许不大招人爱,仅此而已。”
    “可我弄不明白!”
    “是啊,你是弄不明白!警方要捉拿的是另外两位女士——诡计多端的赖斯太太和
那位爱哭的克莱顿太太!出名的食肉鸟是她俩!这两个女人是专靠敲诈为生的,我亲爱
的先生。”
    哈罗德觉得天旋地转。他有气无力地说:
    “可那个男人——那个被杀的男人呢?”
    “谁也没有被杀死。根本就没有一个男人!”
    “可我亲眼见到了他啊!”
    “哦,没有。是那位嗓音低沉的赖斯太太成功地扮演了那个男人。她扮演了那个丈
夫的角色——不戴她那头灰色假发,再适当地化点妆就行了。”
    他朝前探着身子,拍一下哈罗德的膝盖。
    “你在生活当中不该过分轻信人,我的朋友。一个国家的警方是不那么容易贿赂的
——他们也许根本不可能贿赂——尤其是杀人的案子!这种女人利用大多数英国人不懂
外语而耍花招。因为她能讲法语和德语,总是那位赖斯太太跟店老板交涉,负责处理事
务。警察总是出入她的房间,对吧!可真正说了些什么?你一点也不知道。也许她只说
丢了一枚饰针什么的。尽量想办法让警察来几次,叫你看见他们。至于其他方面,真正
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就是你打电报把钱汇来,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你都交给了赖斯太太,
由她出面负责一切商谈!就是这么一回事嘛!可她们非常贪婪,这些食肉鸟,她们发现
你对那两位倒霉的波兰女士厌恶至极。那两位无辜的女士走过来跟赖斯太太交谈了几句
完全无关重要的话,这就使她克制不住,又故伎重演,再讹诈一下。她知道你一句波兰
话也听不懂。
    “那你就不得不再叫人汇来更多的钱,赖斯太太便假装把钱分配给另外一批人。”
    哈罗德深深吸一口气,说道:“那爱尔西呢——爱尔西呢?”
    赫尔克里·波洛把目光移开。
    “她扮演的角色也很成功。一贯如此。一位很有表演才能的小演员。一切都很纯正
——天真单纯。她不是靠性来勾引人,而是借助那些向女人所献的殷勤。”
    赫尔克里·波洛又出神地添了一句:
    “这种办法对英国男人非常有效!”
    哈罗德·韦林又深吸一口气,轻快地说:
    “我是得下功夫学会欧洲各种语言啦!谁也甭想再欺骗我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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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0 10:4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桩 克里特岛神牛
    (译注:克里特岛神牛: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从海上选出的一头神牛,克里特王
弥诺斯本应用它给波塞冬献祭,但弥诺斯喜爱这头牛,遂用另一头牛代替献祭。波塞冬
怒使神牛发疯,践踏克里特的田野。赫尔克里捉住了这头牛送给了欧律斯透斯。这是赫
尔克里做的第七桩大事。)
     
1
    赫尔克里·波洛深思地望着来访的人。
    他面前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长着一个显示性格坚毅的下巴,眼睛灰里透蓝,头
发是少见的深黑色——古希腊人那种泛着紫蓝色光泽的鬈发。
    他注意到那个姑娘身上穿着裁剪讲究而已旧了的乡间花呢套服,手里拎着一个破旧
的手提包,还发现她明显的紧张神情所掩盖的那种不自觉的傲气。他心想:“哦,没错
儿,她是‘郡里士绅阶层的人’——不过没钱!而且一定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才来找
我。”
    戴安娜·玛伯里声音有点发抖,她说:“我——我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帮我的忙,波
洛先生。我处于一种非同寻常的境地。”
    波洛说:“当然可以,说给我听听!”
    戴安娜·玛伯里说:“我来找您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啦,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
有什么办法!”
    “那就让我来判断一下吧!”
    姑娘的脸蓦地绯红。她气喘吁吁地急忙说:“我来找您是因为跟我已经订婚一年多
的男人要取消我俩的婚约。”
    她顿住不语,挑战似地望他一眼。
    “您一定会认为,”她说,“我是彻底疯了吧。”
    “正相反,小姐,不管怎么说,我倒相信你非常聪明。我干的这一行当然不是去平
息人间情侣之间的争吵,我也明白你对这一点完全清楚。因此,这件撤销婚约的事里一
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吧。是不是这么回事?”
    姑娘点点头,清晰而明确地说:
    “撤消婚约的理由是他认为自己要疯啦。他认为疯子不应该结婚。”
    赫尔克里·波洛扬了一下眉毛。
    “可你不同意他的话?”
    “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才叫疯呢?其实每个人都有点疯疯癫癫的啊。”
    “倒是有这种说法。”波洛谨慎地同意道。
    “只有你开始认为自己是个水煮荷包蛋什么的,人们才会把你关起来。”
    “你的未婚夫还没达到那种程度吧?”
    戴安娜·玛伯里说:“我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毛病,哦,他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
头脑最清醒的一个。他身心健康——可靠——”
    “那他为什么认为自己要疯啦?”
    波洛停顿片刻,又接着说:“他的家庭里有没有人患过精神病呢?”
    戴安娜勉强同意地低下头,说:“他的祖父可能是个精神病患者——还有姑婆之类
的人也可能患过。可我要说的是,每个家庭都会有那么一个怪里怪气的人,您知道,有
点弱智或者特别聪明什么的!”
    她露出哀怨的眼神。
    赫尔克里同情地摇摇头,说道:“我为你感到很难过,小姐。”
    她翘起下巴,大声说话:“我可不要您为我难过!我要您为我做点什么!”
    “那你要我做点什么呢?”
    “我也闹不清楚——可这里好像有点不大对头。”
    “那就给我讲讲你的未婚夫吧,小姐。”
    戴安娜便一口气说道:
    “他叫休·钱德拉,二十四岁。父亲是钱德拉海军上将。他们住在赖德庄园。自从
伊丽莎白时代起那里就属于他们那个家族。休是独生子。他也参加了海军——钱德拉家
族的人都是海军——这是一种传统——自从约摸十五世纪吉尔伯·钱德拉爵士随从瓦尔
特·瑞利爵士航海起就是这样。休进入海军是顺理成章的事。他的父亲想必不同意别的
选择。可现在又是他的父亲非要他脱离海军不可!”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大约一年前吧,十分突然发生的。”
    “休·钱德拉在他的岗位上愉快吗?”
    “十分愉快。”
    “没有发生过什么丑闻吗?”
    “休吗?完全没有。他在海军里干得很出色,他——他不能理解他父亲的意图。”
    “钱德拉上将本人凭什么要那样做呢?”
    戴安娜慢吞吞地说:“他从来也没有提出过什么理由。哦!他倒说过休必须学会管
理家族的产业——不过——这只是个借口罢了。连乔治·弗比舍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乔治·弗比舍是谁啊?”
    “弗比舍上校。他是钱德拉上将最老的朋友,也是休的教父。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庄
园里度过。”
    “那弗比舍上校对钱德拉上将让儿子必须离开海军是怎么想的呢?”
    “他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谁也闹不明白。”
    “连休·钱德拉本人也这样吗?”
    戴安娜没有立刻回答。波洛等了一下,又接着说:“当时他本人大概也十分惊讶吧。
可现在呢?他说了什么吗?什么也没有说吗?”
    戴安娜勉勉强强地小声说:“大约一个星期前,他说——他父亲做得对——只能这
样做了。”
    “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
    “当然问了,可他不肯告诉我。”
    赫尔克里·波洛沉思片刻,接着说:“你本人这一方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大对头的
事啊?也许自打一年前左右,有点什么事引起了当地人的议论和猜测?”
    她反问道:“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波洛平静地答道,声调却有点威严:“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吧。”
    “什么也没有——没有您指的那类事。”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
    “我认为您真叫人恶心!最近乡间农场里倒经常发生一些怪事儿。要么是报复——
要么是乡下疯子或者什么人干的。”
    “发生了什么事?”
    她勉勉强强地说:“有过一些羊引起人们纷纷议论……那些羊都让人割断了喉咙。
哦,可怕极了!它们全是属于一个人的,而那个人又非常难对付。警方认为那是怀恨他
的人对他的一种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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