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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夏日午,余梦陟嵩狱之巅,见老翁坐蟠松之顶。眉长三寸许,分披两鬓角,开目黑白分明。谓余曰:“子何来迟也?”余笑应曰:“未与翁期,何以云迟?”翁亦笑。顷,正色谓余曰:“心灯可作矣。”余应之曰:“世有五灯,已传于世,又闻有《心灯录》之名,而未见其书。今云心灯可作,惟翁示之。”翁曰:“劫有迁流,道有隐显,在人立言,以为砥柱。世即有《心灯录》亦往矣,未必能救今日之弊也。数当子作,毋辞。”余曰:“迁流砥柱,乃余素志,何敢云辞?但异道邪辞,浅见薄识,锢蔽人心,岁时已久。今执笔立言,破其所非,则犯忌讳,生彼之嗔,殊可怜悯!”翁曰:“欲明斯道,当极力掀翻。若以忌讳为言,则何能大彰明著,而回万世之真心?我知子有权书,然未尽言其所自,而使人人立于光天化日下,不致有异说也。当作心灯,不须文,只要直说,维持斯道,维持世教。珍重珍重,毋怠毋怠。”言已,伸右臂,长丈余,掌余面而觉。时康熙乙未五十四年夏五月五日也。上元湛愚老人记梦。
佛与众生同一心灯
客问于余曰:“子录名心灯,何以谓之心灯也?”答曰:“心者,我也,即常住真心也。十方如来与大地一切众生,总在此常住真心中行住坐卧,自无始至今当下,并无一刻能离。惟悟者则为如来,迷者则为众生,非有甚奇异也。既有此常住本体,则自然有无量光明无量作用,皆从此常住真心发现。自然而然,不用修学。本有此心,本有此灯,悟者不增,迷者不减。然一迷一悟,则有如来众生之不同,可不畏耶”可不亟亟以求悟耶?”
心即我也,我即心也,非我有此心也。我有此心,则心与我有二矣。人当起念时,认以为心。要知念有生灭,常住真心岂有生灭?既常住真心无有生灭,则其光明普照亦无有生灭。自无始至今,照见诸佛成佛,照见一切众生轮转。此能照之心,人人皆具,非今衰古盛,智有愚无。余作心灯,特以表众人之具足者尔。人皆不信自家心灯光明,惟恨散乱昏沉两魔滋扰。然当散乱昏沉之时,你能知散乱昏沉,你又恨,这不是心灯是什么?能于此识得,则心灯何尝一刻离汝,乃汝自迷之也。
人皆信诸佛具心灯,普照三千大千世界,不信自家心灯亦照三千大千世界。且不必远举,即以日用论,那一事混得过你,自开目、掀被、穿衣、澡面孔、嚼杨木,问晴、问阴、应酬往来、朝饭暮饮、至于晏息,是谁之力,乃能如此。要知此即心也,即心之灯也。合而言之,即我也。设名之,曰心灯也。能悟此我,则彼三千大千之境之事,安能出我毛孔?今人说到心灯,盖谓心有光明,都推向佛边,甘心自居昏暗,殊可悲悯,竟不知自家时时在光明中。桃之红、李之白,你何曾错认?夜之黑、昼之明,你何曾误言?至于目见耳闻凡一切无不安妥,若不是佛,谁能为此,而竟甘心自弃,何也?
佛与众生,同此一我,同此一心,同此一灯。不可说佛能圆满,而众生不能圆满。要知皆同一圆满,只在承当不承当而已。悟则不能不承当,迷则不敢承当。上智能自悟去,其余则赖善知识发明。发明只在当下一言两语,便见端的,何必尽日絮叨。
斯道本来现成,不用求,不用学,无你用心处。一有用心处,则远之又远矣,愈用心愈远,若当下一歇便是。只想正歇之时,诸念皆空。当此诸念皆空之时,有一明明不空者,而知诸念之空,这是个什么?可以大悟矣。
人人有此我
昔世尊下降王宫而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乃是指出吾字。吾者,我也。人人皆有此我,皆可独尊。独之云者、我乃心王,我乃诸法之王,我乃八万四知陀罗尼大总持。凡一切法,皆出自心王,皆出自我,故我为独尊也。非世尊独谓自家独尊于天上天下也。下降即指出我乃心法之王,要人向我求、我悟,不向一切法求、一切心求。故后发明心法双忘,乃能独契。人能于此悟得,始知现成之不可错用心也。
天上天下还有什么至宝高于我者否?灵于我者否?光明于我者否?智慧辩才神通过于我者否?岂不无比无俦,独尊独贵,且是本来现成,不烦汝修,不要求,只要悟,遇善知识当下便可发明,便可悟去,不过明此一我而已,有何难哉?而求此者如登天之难,甚至十年二三十年还矻矻自蔽。此何故也?诸方无善知识故也。以盲引盲,何日得了?悲夫!
自无始以来,只有一我,生天生地,生万物,生佛生众生。并无物能生此我者,故此我无所从来。既无所来,则无所去,在古在今,镇然一我而已。人能一悟此我,则入为恒河沙佛中之一佛,岂不快哉?
悟后冷坐乃习此我
《维摩经》云:菩萨观小乘入定如在地狱。盖怜其不识此我,而只知有禅定之法,终日在渺茫之中。盖禅定乃当众生妄想之一法,只要知此我本来大定,或暂时静坐亦可,非是执定此法,抛去日用,死坐以为高异。若能识此我而保任之,久久于纷扰中,而无不大定,所谓楞严大定是也。彼不知我者,安能识此?
古人悟后冷坐,乃习此我,至于久熟,打成一片,非是习定。惟石霜教人如此,他禅师不然。教人随时随事提撕此我,不致走作,则自然熟矣。人人资性不同,要自家酌量,或静中习,或动中习,只要相安而行之,无不至矣。
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即是此我
世尊将正法眼藏密付金色公,教其无令断绝。既云无令断绝,何以密付?何以不对众表扬此直截痛快简易当下之理?何以将权法于数十年中劳金口宣扬?此不得不归之时节因缘也。今我将此我到处为人开示,似乎违我世尊,殊不知亦时节因缘也。诸方无不嗔目,谓我妄言,此我何以即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不畏堕地狱么?我笑谓来传语者,试问诸方,我今竟将此我打杀,丢向大洋里去,无何有之乡去,还有甚人来开示此正法眼藏涅槃妙心?还有甚人来求开示此正法眼藏涅槃妙心?若说此我不是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此眼此心乃高于我者,乃我之外者,我必在外得此而我始能成佛,必俟开示者把一件妙物与我而我始得称尊,则诸方之责我必堕地狱是也。如其不然,则诸方请自思之,能离此我而又有所增乎?必增一正法眼藏之名,又增一涅槃妙心之名,而我始得成为我乎?则凡诸经所开示无上等等好名目,都增来在此我之中,方始为全具,而后能成此我乎?假令即如是言,则我乃一大总持,不但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即此我而莫非我矣,则此我顾不大矣哉。而何以诸方独轻此我而重诸名目耶?传语者曰:非是之谓也。诸方谓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惟佛能具,惟佛能传,众人何能也?答曰:重佛而轻众生,轻众生犹可,轻此我不可,众生不过迷,若一悟即同诸佛。我今发明者,盖发明此我也。此我乃大总持,无比无俦,至尊至贵,何名不具?何理不通?乃所谓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是也,即此我之名也。非高于我、外于我必得此而后为我也。即我即法为正法,并无所谓有法。若我外而有法,乃邪法也。我本不生不灭,若有生有灭,即虚妄也。诸方谓此我人人皆有,彼正法眼两语句却出自世尊,所以不敢承当耳。亦非有他异见,不过自轻,可为怜悯。
世尊一日升座,迦叶白椎曰:世尊说法竟。便下座。明明一此我升座,明明一此我下座。不用言语字文,已和盘托出此我。不许说浅,不许说深,故曰说法竟。能于此会得此我,则大事了毕,何用说浅说深?他日文殊于佛座曰:“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盖谓说法者莫善于法王,然法王之法不过如是,并无他说,惟此我而已,所以便下座。如一落言句,便成剩法,何能如此直指也。雪窦颂末二句云:“会中若有仙陀客,何必文殊下一椎。”固是。然未免又教人在未椎时会,越向寂静边去,不若正下椎时妙。能于此眼可见、耳可闻会得去,才是全提,与拈花一事。其他语句,皆不能上口。
十法界皆此我神通所造
我常想此我之玄奇高妙、神通智慧真不可思议。太虚中有十法界,十法界中等等奇异,皆是此我神通造出。而此我则游戏于十法界之内外,试问此我乃何物事,而竟能如此?然此我即此能视能听能言之我,而人人具足者。何以谈及斯理,便目瞪口呆,莫知所措。甚至竟厌听而去,甘心作酒囊饭袋,以终其身。将这能造十法界之此我,竟作贱到如今世人这等地位。若不痛哭,不能也。
世人作贱此我到三途去,皆由这心意识好名好利之故。我看明此故,遂打杀这心意识而见此我。当无心无意无识时,此我镇日在家,安坐无为,何乐如之?常想世人能使令心意识造出三途法界,我今使令心意识为我造菩萨法界、佛法界。得菩萨之名,佛之名,菩萨之利,佛之利。世人所造如彼,受一切苦,我所造如此,受一切乐。孰得孰失,请君一辨。
此我不著相不落空
此我不著相不落空
问曰:“如何能不著相不落空去?”曰:“只要会此我,则自然不著相不落空。盖此我本来不著相,本来不落空。修行人动辄著相落空者,乃不知此我,无归宿处故也。然著相落空,皆是有念。若无念、静动皆是此我用事,又何著何落之有?”近代及目下诸方大病在落空。他亦有些工夫,亦有所见,他于离一切相上作工夫,忽然皆是虚妄,本无一物,惟见于空,以为悟了。常于此辈追到此处,他便无言可对。遂曰:“你自家参去,自然晓得,别人不能替你出力。”他却不知道能见此空是哪一个。若此际不能忍,与他露一我字端倪,他便骇然而惊,便捧出《金刚经》我相二字作证,死也不信。到此时真是难言,只得顺他之意,说此际我见一切皆空,不可加一我字。为什么你信此甚笃?难道信此空者不是我么?总一味摇首,教我自家参去,神色大变,遂拂袖归方丈,比比皆是,奈何奈何。
诸方近我都要我归依他作付法弟子。及我说到他悟处不过一空,他便赞我有大根器。遂因其所许,再进一步,则哄然矣。我亦以《金刚经》证之。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此两我字,请问是哪一个的我。信心清静,请问是谁的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生无所住心又是谁的心?难道都是空么?经云离一切相,乃教我离去我著之相,非离我也。这我你有甚法可以离得?推到极处,此身可离,此我不能离。明明的一个道理而不信,而生一见刺,认以为空,岂不哀哉?
试问诸方,只这离一切相的是谁?分明是我离一切相。如何是空一切相?离后只独存一我。如何是空?你著在空处,我明明知。你时时恍恍惚惚无立脚处。你也知道你无立脚处。只因为你吃过盲师毒药,又开过堂说过法。有了些体面,称为和尚,硬着头皮。日近一日去见阎魔王,被小鬼大棒打臀,那时有体面也无?何不今日略虚一虚心,到湛愚老人前替你说明,可不是好么?何苦作此虚体面,自弃自欺。而曰:“彼居士也。我和尚也。焉有向居士问法之理。”要知阎魔王亦居士也。与其将来向阎魔王跪求而哭诉,不如今日来向我而请谈。世尊出生即将此大事因缘说明,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吾者,此我也。人人皆具者也。后云门出作打杀语,乃云门孟浪。如果人人皆明得独尊之义,天下那有不太平之理。必打杀此语而后太平,不亦更扰乎?因此语出,后人遂总不理论世尊之直指,误却多少豪杰之士,都离却此我而别寻生路。琅琊觉还赞他能报佛恩。可恨可恨。惟云峰说云:“云门虽有定乱之谋,且无出身之路。”可怜后人被云门一打,将此吾字都抛向大洋里去,入于邪道,无出身之路。皆系云门所误。我若在云门时,一棒将云门打杀与狗子吃,才是报佛恩,才是定乱之谋。客曰:“老人不会云门之意。云门要天下之人皆知此我之尊,不可独让与世尊。若让与世尊,天下不太平矣。”曰:“实如是。我当为云门礼拜拈香。盖为数千年来,总未见提此直指要道之法门,而诵云门之语者多,是以使老汉生嗔动恨。”或曰:“老汉还有嗔恨否?”曰:“我于云门此两语不生嗔恨,何足以报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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