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话

贰拾壹号

苦神

一：
喜娃娃
墙角生出的花
岁月挤成的芽
梦里叫着妈妈
喜鹊被占了家
……
计划生育刚开始那几年，政策相当严苛，多生了孩子的要被收房产，罚款，免职……大概是觉得越严苛的政策效果越好，一大家子要养呢，没有人会这么找死。
可事实是尽管面临全家饿死的风险也有不信邪，不要命的。
这情况在农村尤其凸显，毕竟都想要个男娃传宗接代，但第一胎事与愿违了，只能咬咬牙再生，大不了藏起来。
无论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还是一个不识事的娃娃，怎么藏得住？
生了娃，受了罚，一家人的吃喝怎么办？只能看着多余的娃娃不停的咬牙叹气。
农村那种高高的土坡上，常见有人匆匆忙忙走来。
来者戴着草帽，闷热的天拿黑布紧紧捂着脸，手里拎着块红布，布里包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人走到土坡边，将红布往下一扔，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红布被扔下坡，滚了几圈，掉出个小孩，大概是被摔醒了，咧着嘴哭嚎起来。
来者身子都没顿，走的匆匆忙忙，像是怕被身后的哭嚎追上。
扔娃娃的大都不是娃娃家人，毕竟再怎么也是自己的血肉，没人会不心疼，便只能出钱让人给帮着扔，而找的都是些穷苦人，受了钱才勉强蒙了娃娃的脸去干这丧天良的事。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枯草堆里滚着不少哭嚎的娃娃，大的三四岁，小的刚出生没几个月，扔下去时都摔断了胳膊，摔断了腿，娃娃又小活不了久，没过多长时间就哑了声，有些运气好的刚摔下去就砸了脑袋，嗓子还没开就咽了气。
但不知道是扔的人太多了还是什么，几年过去了山坡上的哭声从来没消停过，无论背着书包到县里上学的小孩还是过路人，都说路过这坡时总能听到小孩哭声。
隐隐约约的一声压着一声，哭的人心慌。
有人大着胆子探头往坡下看，却只能看到满坡的杂草生得格外繁茂，直逼人大腿根，将地面盖的严严实实。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术士路过，站在坡上盯着遍坡的杂草半天，叹了口气道：“苦啊，苦啊……”
术士折了个纸人放在坡上，纸人活了，变成了个小女娃，小女娃闷着声转身就跑了，术士还站在原地看着女娃的背影叹道：“苦啊，苦啊……”
后来山坡上再也没听到小孩的哭声，后来常有人说自家院子里常会看到一个小女娃，但一转眼就不见了，跟眼花似的，后来有人说自家的小孩突然变了，一转原先的调皮，变的乖乖巧巧，不过就是太亲人了点，大概是神仙保佑吧……
一旁乖乖巧巧的小孩听了妈妈的话嘻嘻笑了。
……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有妈妈？他们为什么会有家？躲在人家院子里的小女娃看着不远处独自玩耍的小孩，歪着头认真思索着，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们没有呢？
那小孩看到了她。
“喂！你哪家的？我没见过你！”小孩喊道。
小女娃说：“我们没有家。”
小孩疑惑道：“你们？”
小女孩眯着眼嘻嘻笑道：“我们马上就有了。”
有风吹过，吹落满地的花，小孩蹦蹦跳跳向屋里跑去，高声喊着妈妈。
身后的落花下压着一个通红的纸娃娃。
喜娃娃，苦娃娃
墙角的枝桠，地上的花
强抢因果的鸠鸦
喜着成了娃娃，苦着有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