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证：一代名妓李师师的最终归属之谜

占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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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师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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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妓李师师和北宋君主的风流韵事，传说很多，散见于南宋以来的多种笔记、小说，其中以无名氏的《李师师外传》和张端义的《贵耳集》，比较详细、真切。

《外传》中的李师师

9 A1 a, f; B/ Y8 f据《李师师外传》记述：李师师，北宋汴京人，是一个洗染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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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当时的汴京风俗，父母喜爱的儿女，就送到佛寺去挂个出家的名儿，叫做“舍身”。师师小时也舍了身，当时习惯称佛门弟子为“师”，所以父母就疼爱地叫她“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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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c1 u* w# I% ]/ n: K师师四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一个后来称做李姥姥的烟花女子收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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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长大以后，色艺双绝，在汴京各教坊中名列第一。宋徽宗赵佶是一个风流天子，他不理朝政，却热衷于琴棋书画、声色狗马，听说李师师艳绝一世，就想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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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徽宗叫太监张迪送去许多裘衣、彩缎、珍珠、金银，假称是大商人赵乙，李师师让他等了好久，直到深夜才接见他，态度傲慢，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徽宗问她年纪，她不答；再问，她把座位移得远远，取下瑶琴，自个儿弹了三遍，鸡就叫了，徽宗只好悻悻地离开。这是大观三年（1109年）八月十七日的事。

李姥姥对她说：“赵客人礼仪不薄，你怎能这样冷淡？”

师师说：“不过是个金钱的奴仆罢了，我为什么要敷衍他？”

: r# g9 b$ ]! ]7 s0 j不久，街头巷尾就传出了皇帝到过李家的新闻，李姥姥听了，吓得半死，流着眼泪对师师说：“要是真的，就要满门抄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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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说：“不要怕，他既然肯来看我，又怎会忍心杀我？逛妓院的事，皇上一定很忌讳，决不会公开办理的。”

2 e' G# g2 k4 J1 k果然，赵佶不曾见怪，春节的时候，还送来了一张蛇跗琴和一些白金。后来，他们就交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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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喜欢的，徽宗都喜欢；师师需要的，徽宗都备办。他们一会儿弹琴，一会儿下棋，一会儿写字，一会儿作画，愉快极了。

' {' x! d' }! i- a: E这年九月，赵佶还画了一幅题为“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的画，送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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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L% v) |% J5 d& ^4 s  @7 f为了来往方便，赵佶以治安保卫为名，修了一条通道，直通李家，叫做“潜道”。从此，赵佶同师师来往，就不会再闹得沸沸扬扬了。

有一次，宫内宴会，嫔妃云集，韦妃悄悄地问赵佶：“是个什么样的李家姑娘，陛下喜欢得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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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说：“也没什么。要是你们穿上一样的衣服，同师师杂在一起，就马上会显示出一种明显的差别，那一种幽姿逸韵，完全在容色之外。”

, P/ ^3 t- m0 C% ~7 V, a0 R/ _后来，徽宗把皇位让给钦宗，自号“道君教主”，退居太乙宫，同师师的见面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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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耳集》的风流轶事

《贵耳集》为南宋张端义作所，其中记载了一段涉及着名词人周邦彦的风流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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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a$ D. d# r+ T! |$ R/ Y2 F! P有一次，赵佶到李师师家，正碰巧着名词人周邦彦也在那里。周邦彦听说皇帝来了，赶忙躲到床下回避。赵佶并不知道，自己带来几只江南进献的新鲜橙子，边剥边吃，同师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就离开了。

周邦彦当时吓了一身汗，从床下爬出，又觉好笑。后来，他把这段所见所闻，填了一首词，叫做《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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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2 ]8 b7 K: E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吹笙。

5 M: ]7 |; {5 M1 x& W: B* d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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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 }) D3 z) j! N3 N. }后来，赵佶又到李师师处，问她有什么新词？师师说：有，就唱了一曲《少年游》。赵佶听了，好生奇怪，这言语，这细节，分明是那日同李师师相见的情景。又问是谁写的，师师说是周邦彦。徽宗勃然大怒，拂袖而归，他找到丞相，说：

“开封府有个叫周邦彦的监税官，税没交足，你们为什么不捉拿法办？”

丞相一查，周邦彦的税早交足了，但因为皇帝要办，就以职事废弛为名，糊里糊涂地判他罢黜官职，驱出京师。

隔了几天，赵佶又到了李师师家，师师不在，坐到更初，才见师师回来，愁眉泪眼，憔悴不堪。

问：“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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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m. q, P' w. ?9 r6 b' b3 \$ m答：“送周邦彦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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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n+ Z& n5 G' q问：“有没有作词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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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d7 h' b. e' A1 e7 Q3 G- j5 B答：“有《兰陵王》一首。”

赵佶强压着妒忌的火，说：“唱一遍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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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也强敛愁容，佯装笑脸，咿呀地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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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3 A8 l/ A! M6 v7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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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x7 N$ `: W3 T/ d# W4 D那缠绵悱恻的情，那抑郁无告的怨，随着那婉传的歌喉，幽幽咽咽地泻出。赵佶那焚烧了许久的无名妒火，早已被词里拂尘似的柳枝儿，拂扫得烟消云散了。他不禁惭愧了起来，回宫之后，下了一道诏书，把周邦彦召回。因为周邦彦善于填词谱曲，还提拔他当了个“大晟乐正”的官。



) s, u) V, X+ q7 G- X9 ~年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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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两则故事，人们提出了许多疑问。

首先是这件风流韵事的有无？提出质疑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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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6 a+ h% }0 M' b! T( m其一，周邦彦生于1056年，死于1121年，活了六十五岁。赵佶同师师的交往开始于大观三年，即1109年。而此后的周邦彦，至少是五十三岁了。在那样一个人寿不丰的年代，周邦彦以五十三至六十五岁的高龄，再到妓院去厮混，恐怕没这个道理。

其二，北宋词人最早提到师师的是张先。相传，他的《师师令》就是为李师师而作。与张先相先后的词人晏几道、秦观也曾在词里咏叹过师师。张先去世于熙宁十年（1077），那时师师至少也应有十五六岁，到大观三年，就应该至少有四十七八岁，这同周邦彦的年龄大体相当，但生于1082年的徽宗赵佶，这时只有二十七岁，不论他如何贪欢好色，也决不会肯同一个母亲辈的老妇来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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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考周邦彦的历史，没有当过开封府税监这类小官；考宋朝的职官制度，也没有“大晟乐正”这个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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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2 A3 ?4 U4 [8 w0 e. u" I: T但是，多数研究者仍然相信这段风流公案存在。因为：

第一，这段故事流传得比较广泛，除了文人记述外，还有大臣公开上章，批评皇上不该动辄“轻车小辇”溜出宫外胡闹，这也委婉地旁证了这一事实基本存在。况且，张端义、周密等人都是有一定地位和深于掌故的人，年代离周邦彦不算太久，记述当有所根据。

9 b# N& e% p3 g! u: ]第二，天下同名的女子甚多，张仙、晏几道、秦观等人所见的熙宁时代的师师，不一定是宣和时代赵佶、周邦彦所交往的师师。因此，以张先词来推断宣和师师的年龄，可能犯了张冠李戴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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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宋代词人大都常在妓院厮混，《宋史》说周邦彦行为“少检，不为州里推重”，足见其生活作风并不严谨，认为他到了五六十岁就不会出入妓院，实属迂腐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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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2 Y; C0 ~- C2 e1 ]" |李师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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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李师师归宿如何？

3 n/ }$ S/ D2 j! q" I关于李师师的归宿，说法不一，大多缺少可靠的依据。

其一是出家、殉难说。

6 S. L* z0 Q6 X7 |+ b《李师师外传》继续写道，徽宗赵佶退居道宫之后，李师师自感失去了靠山，身家难保，当时金兵犯境，河北告急，师师就主动向开封府打了一个报告，愿意捐献积蓄，助河北军费，后来又求得徽宗同意，在北城慈云观当了女道士。金兵攻破汴京后，统帅达懒指名要交出师师，汉奸张邦昌搜捕到她，把她送到了金营。李师师说：“我本是卑贱的妓女，但曾经蒙皇上眷爱，现在宁可一死，决不让你们把我当做礼品，换取晋身之阶。”说着，拔下金簪，自刺其喉，不死，又把金簪吞到肚里，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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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J9 z3 B! r. x  K后来，被拘押在五国城里的赵佶听说了师师的死情，也禁不住眼泪滔滔。

6 T( U8 G; I6 @  k, j其二是落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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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金兵攻下了汴京以后，烧杀抢劫，无所不为，师师落在金兵手中，后来辗转嫁给了一老兵为妻，羞辱地度过了这大起大落的坎坷一生。

0 C. |/ T" J  R, a+ G. F9 L其三是南渡说。

: Y, a  i( ~% w6 e7 j不少人说，靖康之难以后，师师也辗转南渡，流落在江、浙、湖、湘一带。有人说在湖湘一带见到过她，已没有往日的风姿；有人说在江浙一带，士大夫还邀她听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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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遗事》说，师师南渡以后，曾在杭州重操旧业，后来又流落到湖、湘一带，嫁给了商人，则是以上两种说法的综合了。

; y5 a+ z, c. ^% o0 `宋人刘子翚《汴京纪事》诗惋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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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

缕金檀板今无色，一曲当年动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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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z/ b- R9 x- D0 {* ?1 x+ }3 A' k6 y刘子翚亲历了靖康之难，此诗用了“过湖湘”、“今无色”、“当年”等词语，都是目睹口气，其所说应该是有根据的。

- \. n4 {& A: V5 c# j7 {总之，金人南下，事起突然，师师以一介弱女子，在兵荒马乱之际，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殉难说”似乎美化了师师，也美化了她和徽宗赵佶的爱情，然而事实却未必不如此；“落难说”比较符合当时战乱生活的特点，却没有可靠的资料作根据；南渡是当时略有资财的人的最佳选择，以师师之聪慧，大略会作这种选择吧，然而，这也只是一种合情合理的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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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O2 H) r5 G1 N) ^6 g如果南宋的文人学士也只是利用了这种合理的推论，那么，李师师的晚境及结局，就仍然是一团未知之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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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死吗？